说的东瑗心中暖流阵阵。
还有二十多天便要出阁,东瑗很想,薛府到底会选谁做她陪嫁的滕妾。
不是蔷薇,总有别人。
欢愉又被这种无奈的情绪替代,东瑗有些闷。
蔷薇推辞了世子的第二日,东瑗就听说老认了屋里的宝巾做孙女,同家里的庶出一样。
宝巾是老最喜欢的婢女,她是个孤女,小时候爹娘都在薛府当差,后她爹身子骨不好,她三岁她爹就亡故了。她娘是个胆小怕事的,在府里做事谨慎,独自抚养着宝巾。宝巾七岁的那年冬季,她娘亲也病逝了。
后来她就一直在老屋里,从粗使丫鬟做到一等丫鬟。
东瑗老最喜欢宝巾。
比起老屋里的其他一等丫鬟,宝巾沉稳、寡言,做事尽心,嘴巴很紧,瞧着有些木讷,谁讨好她她都不受,眼里真正只有老。她行事虽然不变通,得罪了些人,可老抬举她,倒也无人敢欺压她。
宝巾,大约就是东瑗滕嫁之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东瑗眼眸微黯。虽老是为了她好,虽宝巾嫁是为了她诞下盛家子嗣,为她在盛家固宠。可是她的心,就是难受。
哪怕不是她做主的,妾室却是她带的,她把推入了一妻多妾的境地。
在老面前说了几句话,就轻松把蔷薇换下来,她应该很知足。可是心不由自主的揪起来。
蔷薇看得出东瑗听到宝巾做了老孙女时的不开心。她不明白东瑗为何不开心,但是她隐约猜到,宝巾做孙女,和她做干女儿,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一件让九不开心的事。
到底是事?
蔷薇隐隐不安起来。
三四月间,光明艳,薛府幽香袭人,各色鲜花怒放争艳,为春日添了喧阗。四月初一这日,盛昌侯带着二儿葛氏来给薛老请安。
东瑗是待嫁之身,原本就不应该见客。来客又是她未来婆家的人,更应该避嫌,家里的姑娘们都去坐了,只有东瑗依旧在拾翠馆做针线。
盛在薛府吃了午饭,而后陪老,直到申正一刻才。
东瑗让蔷薇去打听盛来做。
“给侯爷送生辰礼。”蔷薇跟东瑗道,“盛家和咱们家原先不往来,盛家不知三月十九是侯爷寿诞,直到那日在涌莲寺遇到才晓得。盛就准备了礼物,今日才准备齐全,亲自送了来。”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东瑗没有多想。
蔷薇接着又道世子把盛家二奶奶请去后花园逛了逛,单独留盛和晚儿在老跟前,说了一个多时辰,晚儿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老和盛脸色如常,倒看不出……”
东瑗听了这话,手里的针才微微一顿。
盛的来访,难道还牵扯薛江晚?
对这个远房亲戚,东瑗没有好感。正月里东瑗被赐婚,嫁给盛修颐为继室,十一妹被封淑妃,她居然挑拨东瑗和十一妹的感情,想让东瑗去争取进宫这个机会。
薛江晚大约觉得:东瑗长得如此秾艳,定会想进宫去博一番前程;她估计也打听了东瑗在老跟前行走,才摆脱杨氏的迫害。那么,薛江晚一定以为东瑗巴结老,是为了那个进宫的机会
所以她才敢初来乍道就挑拨离间。倘若成功了,东瑗会视她为知己,以后处处照拂她。有一个淑妃娘娘的照拂,她的前程会锦绣辉煌。单单这一点,值得她孤注一掷。
有胆有谋的女子,可心地太坏,妄图踩着别人谋取利益,令人憎恶与不齿。
若东瑗不是有了后世对皇宫的认知,大约会很心动吧?再被薛江晚一挑拨,可能真的会去争取。
那薛东姝和东瑗姊妹之间,就是一场血战。战败的那个人,注定悲惨。万一不幸,两败俱伤,薛家也许一下子便损失了两位孙女。
从那时起,东瑗心里就不喜薛江晚,虽然她孤身一人在薛家,很可怜。
那次的事情,被老敲打一顿后,薛江晚安分不少,再也没有弄出花样来,在薛府平静过了这些日子。
东瑗看来,薛江晚并不是灰心丧气,而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像她这样的人,没有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因为她一旦罢休,她的未来就看不到希冀。
她的目的,就是谋个好姻缘。
这是她客居薛府唯一的目的吧?
难道她搭上了盛家的关系?
这件事在东瑗心中留下浅浅印痕,随着薛老对薛江晚态度的平常,东瑗也渐渐不放在心上。
四月十五,离她出阁还有五日。这日吃过晚饭,老专门留了她。
薛老侯爷也坐在炕几上,笑眯眯望着东瑗。
詹妈妈就拿了个精致的礼单给老,老看了看,又递给东瑗,笑道瑗姐儿,这是祖母给你备的妆奁,过几日就要抬到盛家去,你先看看,还想要些,祖母再给你添置。”
东瑗脸微红,有些尴尬。
迎着老慈爱目光,东瑗把单子瞧。
看了半晌,她抬眸望着老,满眸惊讶,斜长眸子里就有了水光祖母,这也太多了,家里还有好几个未出阁……”
不说首饰丝帛、箱笼家具,只说黄金白银、田产铺子、房舍陪房,就太奢侈了。
老给了她良田六千亩、白银五千两、五间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铺子、八房陪房人家,十六个陪嫁丫鬟,衣裳首饰分类繁华,难计其数。
“瑗姐儿,有些不是公中的,是你祖母的陪嫁。”老侯爷笑道,“你祖母的陪嫁,不管是给你还是留给家里旁人,都是随你祖母的意思。你是郡主,八十八抬嫁妆,不算铺张。”
东瑗这是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等人商量好的,她再推辞,显得很虚伪。
况且嫁到婆家,陪嫁越多,底气也足,祖母的良苦用心,她岂能不知?
东瑗起身给老磕头。
老忙拉起她,笑呵呵把她搂在怀里祖母又不能带到棺材里去。不给你,也是给留给他们糟蹋了”
然后敛了笑意,对东瑗道,“瑗姐儿,还有一事,你陪嫁的滕妾,祖母定了晚儿,她会随你陪嫁的妆奁一起,四月十九日去盛家。”
第064节陪嫁(2)
东瑗微愣,不是宝巾吗?陪嫁的滕妾换成了薛江晚?
她想起了前段日子盛来访。
“盛家要替世子爷求娶她?”东瑗目光柔和,没有怨怼和震惊。她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不能以一己之力和整个世界主流观念对抗。这个世界里,望族长男无妾,是会被人耻笑的。东瑗很务实,她是镇显侯府的嫡出,将来会嫁入门当户对的簪缨望族,她从来不奢望未来的婚姻里无妾。
这个妾,是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薛江晚,比起蔷薇,她更加能忍受。至少这个不是东瑗的对手。
这就是古时婚姻的不平等。
这个时期的婚姻,男尊女卑,女子附属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向来没有自主权。她有郡主封号,有位高权重的娘家,夫家不敢虐待她,不敢任意打骂她,比起那些寒门祚户的女子、比起那些任人辱、责打甚至买卖的妻子,她幸福很多。
又怎能去奢望跟后世一样平等的夫妻生活?
人,不贪心,量力而行,才能活得自在些。
可东瑗的平静,让老以为是种委曲求全。
老侯爷和老都面色微动,心疼起来。
“瑗姐儿,你可知祖母为何把薛江晚做你陪嫁的滕妾?”老神色肃穆,不等东瑗回答,她继续道,“其实祖母原先是看好宝巾的,却临时换了薛江晚,因为盛不喜她。”
老口中的晚儿已经变成了薛江晚。
盛不喜她?
东瑗不太明白。
老就把薛江晚捡了盛昌侯世子爷的玉葫芦坠儿的事,告诉了东瑗,又微微冷笑她正月到咱们家时,说她不知送她的是何人,那人不肯告诉名讳,只京城人士。可是在涌莲寺,她听说盛来了,就故意撒了汤在身上,回房更衣。出来时,腰际就多了个坠儿,就是盛昌侯世子爷之物。她正月里就了送她之人是盛昌侯世子,她是故意拿了人家的,给留了后手。正月里她挑拨你和姝姐儿,为了?哼,她想进宫”
东瑗愕。
老又是冷哼她先是挑拨姝姐儿,怎奈姝姐儿聪慧,不理她,她又想起了你。可喜你们姊妹都是通透的孩子,没有被她下绊儿。事情败露,她知进宫无望,又知你要嫁到盛昌侯府。大约是猜到了你下嫁盛昌侯府的用意,她就重新打起盛昌侯世子爷的主意。”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薛江晚了送她之人身份显赫,又想到身份低微,可能嫁到普通寒户人家。
而她想过富足生活,又自恃聪明、貌美,那么她偷了盛修颐的贴身以备后手,东瑗一点也不惊讶。
从薛江晚这段日子的表现来看,她是做得出来的。
她原本就是仗着叔父跟镇显侯薛家微薄的血脉关系上京来,她和她的亲人对薛府没有恩惠,薛府凭替她谋划?
寻个靠谱的人家嫁了她,便是薛老仁慈了。
所以得知半路上拦的恩公望族世子爷,未来的侯位世袭者,给他做妾也比给普通人做妻荣耀。
薛江晚的心很大。她来到薛家,薛家有女儿要送进宫,五薛东蓉不愿意去,只要让九和十一两败俱伤,她就能坐享其成。
东瑗现在才,把薛江晚想的太简单了,她并不是要东瑗进宫,然后给她恩惠。她是想东瑗和十一姑娘薛东姝斗得两败俱伤,她坐收渔翁之利。
她真当薛家的人都是傻瓜啊
现在,进宫是无望了,又得罪了薛老和薛家两位,还有一位将是正三品淑妃,她的前程已经毁了。
于是她又想起了当初留的后备者——盛昌侯世子爷?
当着众人的面,把盛昌侯的私物挂出来,倘若盛家不言不语,她就可以跟老说,当初她在路上,跟盛昌侯世子爷有私情?老原本对这门亲事就不满意,以后只怕恨上盛家了。
而薛东瑗对盛昌侯世子亦有怨怼。
薛江晚再以死相逼,不愿意嫁给旁人。有了信物在手,又有怨恨在心,老肯定要盛昌侯世子爷娶她。她是薛府的姑娘,娶就是贵妾。又娇小美丽,再挑拨原本就对盛昌侯世子有怨怼的正妻薛东瑗,让盛昌侯世子爷和东瑗夫妻失和,薛江晚迟早会取而代之。
对薛江晚是很有利的。
倘若盛家言明了要娶她,她就是盛家求娶的妾室,身份更上一层,在妾室里独大。
依着她自以为是的聪明,也许她将来会压过东瑗,成为继室的吧?
不管算,她都是获利的。
可是祖母说,盛昌侯不喜薛江晚,这是薛江晚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的吧?
也许盛家和薛府的态度,超出了薛江晚的预计吧?
东瑗不免好笑。
“……她如此小人之心,又不安分,以为她是客居的,我就会势力亏待她,非要弄出这么多事来。”老笑容里带着阴霾,“她想做贵妾,我成全她,让她做你陪嫁的滕妾。她是贵妾,可是她一辈子受制于你,附属于你,瑗姐儿,你要打杀她,甚至撵了出去,都随你的心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你的孩子。虽然她比盛家世子爷的妾室地位高些,可是在主母面前,她还不如妾室。男人护妾室,却护不到滕妾这里。”
就是说,虽然她是盛修颐的妾室,虽然滕妾的地位比贵妾还要高些,可是她永远捏在薛东瑗手里。
前提是,薛东瑗能捏得住她。
老好像对薛东瑗的手段很有把握,所以不担心薛江晚将来对薛东瑗不利。
“盛的言辞间对薛江晚的不喜,祖母听得出来。瑗姐儿,将来她越是能折腾,你就越是安全。盛不喜她,自然会刻意抬举你来压制她。”薛老又笑,却没有了刚刚的怒意,带着些许得色,“瑗姐儿,祖母也不想让这么个恶心着你,可盛家收她做妾也是无奈之举,她手里拿着盛家世子爷的贴身之物啊祖母也想不知不觉让她消失,可思前想后,让她去盛家蹦跶,反而对你最好,只要你能把捏她。瑗姐儿,你怕她吗?”
东瑗看着祖母眼眸里的锋锐与坚毅,笑了起来她还不如我的母亲。祖母,身边是否有一两个折腾的人,是原本就注定的。倘若没有薛江晚,也会有旁人。我了解她的人为,也见识过她的手段,反而很安心。”
她是说,薛江晚还不如五杨氏。东瑗连杨氏都不怕,又怎会怕薛江晚?
薛老就笑呵呵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好瑗姐儿,你能这样想,祖母才安心。”
然后笑容微敛,道,“到了盛家,要以夫为尊。再厉害,没有男人的帮衬,不过是蚍蜉撼树。你嫁,先不要管那些妾室如何闹腾,让男人离不得你,你婆婆信任你,才是根本。”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东瑗咳了咳。
老侯爷也哈哈笑。
老就不满意瑗姐儿,你莫不上心”
“祖母,我知晓了”东瑗强忍着尴尬与羞赧,“家族中,我的和婆婆才是根基,而妾室是锦上添花的。只要能得到的喜欢,婆婆的信任,我才能站稳脚跟,到时任何人都不能威胁我。我都懂……”
她似乎第一次跟旁人说她的婚姻观。
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嫁人,第一次要对面夫妻关系、婆媳关系。想起来容易,说出口令她难为情。
可是不说,老以为她不懂,要替她担心。
祖母都六十多,却时常为她操心,于心何忍?
听到东瑗一番话,不仅仅是老,连老侯爷都眼眸微亮,惊喜望着她。老笑道就是这个意思,我的瑗姐儿最聪明”
一直跟老和老侯爷到亥初,东瑗才回房。
四月十七日,离东瑗出阁还有三天。按照盛家的习俗,新娘出阁前三日,相好的姊妹要聚会道别,述说平日姊妹之情。薛家人口众人,平日也有些相好人家。
可东瑗一向疲于应付府中的人和事,没有经历结交外面的姊妹。
于是薛东蓉和薛东姝姊妹俩、五房的十二姑娘薛东琳、十三姑娘薛冬妍、十四姑娘薛东娴这三天日日来给东瑗做伴。
直到四月十九,东瑗的嫁妆抬去了盛昌侯府,薛江晚穿着淡水红色嫁衣,跟在送嫁妆的人里,去了盛家。
明日就是东瑗出阁之日,今晚的镇显侯府,灯火彻夜不灭。
薛东蓉跟东瑗道九妹,今晚我陪你睡,咱们姊妹说儿……”
十一姑娘薛东姝也道我也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