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叹一声,只希望她不至于如此,希望她只是对付我好了,我还没有尽到一点做儿子的孝心,我甚至连亲口叫她一声娘都没有,我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她。
我永远会记得与她正面对决那天,残阳如血,但地上的血却比天边更红,心比那染红的杂草更悲凉。
远远的我看到了她,穿着战袍的她英姿飒爽,威风八面,她如今对付我,她心就没半丝犹豫?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沉,当日离去时,她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骗我,要我信她最后一次,如今却在战场上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杀我了,在她心目中他才是她的夫,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被她愚弄的对象罢了。
那时我告诉自己不能输,如果这次输了,我就与自己的将士长眠在这块土地上,我已经丢了一个濯国,卫国是我辛辛苦苦打回来的,我不能再丢了,如果连卫国都输了,我还剩下什么?
在她们大军还没靠近来之前,我的手猛的一挥,四周旌旗挥舞,身后的千军万马如滚滚洪流向前奔腾而去,厮杀声震耳欲聋,声势骇人,我坐在马上,感到整块土地也晃动了,地动山摇不过是如此吧。
这次战争的惨死程度超出我的想象,看着自己的将士一个个倒下去,看着遍地黄土浸染鲜血,心沸腾了,眼也被战火烧红了。
她一马当先杀入了滚滚洪流当中,晴儿,这一役我再不会留情,你我是生是死就各安天命了,但看到她被围攻,但看见无数利箭朝她射去,拉住缰绳的手还是抖了,你何必冲进大军当中,你是想过来杀我吗?但有这个可能吗?
虽然她的琴音极有威慑力,虽然她的武功高强,她所带的濯国将士也够勇猛,但相对我的大军,就显得势孤力薄,战败是在所难免,但士兵倒下那刻,我心里没有快乐,那也曾经是我的军队,濯傲曾经是我想捍卫的国家,此刻我有一种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悲凉和无奈,可惜他们现在都拿刀剑指着我了,他们已经不当我是濯国人,只是自己的心始终牵挂。
眼看胜利在望,我想不到濯国援兵竟然那么快赶到,看着黑压压的大军,看着招展的旌旗,我看到了卫国士兵的恐慌,而我依然很冷静,只是看清楚率领大军前来的人是小睡之后,我不复冷静,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都是我爱的人,都是我想保护的人?
晚霞满天,停战的号角吹响天边,她坐在马上看着我,那眼神是那样的怨毒,我不知道是被战火烧红了双眼,还是小睡冷漠的眸子,让我整个人变得疯狂,我竟然对那响彻天地的停战号角声充耳不闻。
她也来对付我了?我怎能忘记她已经是连敖的皇后呢?连敖是她的夫,而我却是她的仇人,她怎能不想我死?
我怒吼一声,带着我的绝望和愤怒,身后大军倾巢而出,我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带领大军来置我于死地,叫我如何不痛?
我就是只剩下一兵一卒我也不认输,我就是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我也不认输,上次那一剑要不了我的命,她不甘心是吧?那我就等着她,我定定看着前方,这时心冷如冰。
想不到她真的冲我而来,手中带着剑,衣服在风中鼓起,那眸子带着刻骨的恨,她就那么迫不及待要我死?她那么快就爱上连敖,愿意为他奔赴战场,愿意为他厮杀送命?嫉妒之火在燃烧,愤怒之火在烘烤。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忘记我才是她的夫了吗?她应该与我并肩,而不是杀我?看到她冲我而来的身影,我陷入了疯狂,拉开手中的弓的一瞬间,我整个人似乎被一团火燃烧着,失去了控制。
我受不了她这样对我,我受不了她一再置我于死地,这世界谁都可以这样对我,她宫小睡就不行,她说过爱我,她说过会生死追随,她说过——
弓拉开,箭射出,看着明晃晃的箭,我头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小睡——”我扔下弓箭,发疯地朝她喊,躯马朝她冲去,但箭破空而去,锐不可挡,我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箭的速度,原来箭射出就不会折回来。
“小睡——”当看到她如断线的风筝倒地,当听到她的惨叫,当看到她不可置信的眼神,我的心如万箭穿心那般,痛入心扉,我怎会射她?我怎会杀她?战场的喧闹似乎离我远去,脑海只记得她颓然倒下的身躯。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疯了。
“小睡——”我发疯一般朝她冲去,我想不到有一天,我的声音可以如此凄厉而疼痛,濯国士兵轰一下全围过来,卫国的将士大惊,忙冲出来护驾,我始终无法靠近,看到她被带离战场,看着她没入胸前的箭,我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我怎会杀她,我怎舍得杀她?
我的心也被带走了,整个人就剩一个没了灵魂的躯体,我号令收兵,回到军营我整个人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力气似乎全都抽走了。
她会没事的,她一定还活着,躺了一会,我又爬了起来,心似乎有一把火在烤着,焦虑、烦躁又恐慌,我忍不住派了使者去询问,但在军营等待消息这段时间的煎熬这辈子我也不想再尝,太痛苦了。
听到使者说她生死未卜,我颓然坐了下来,她一定是伤得很重了,小睡——我闭上眼睛,默默感受来自身体的疼痛。
“皇上,这里还有一封信交给你的。”我漫不经心的接过,信是夏初晴写的,她是想用我娘换连敖吧,但我竟然没想到她在信中竟然如此荒谬的话,她竟然说我与连敖是亲兄弟,她就是救夫心切,也没有必要编如此让人发笑的谎话。
当如我处劣势,她有必要说谎吗?
“濯傲,其实你长得与连敖很像。”突然回响起这句话,我的脑海禁不住浮现连敖那可憎的脸,我倒吸了一口气,那眉、那眼、那轮廓似乎真的有几分相像。
不会的,那该死的男人怎会是我哥?我宁愿一生孤独,一世无依,也不要他是我哥,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每次一想到他那张脸,就憎恨,但看着手中的信,我的心乱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细想,连敖发现我将人抽走,已经突围而出,朝我现在的方向奔来,试图与我决一死战,而晴儿那边第二天从后面包围,断了我们的后路,形势顿时逆转。
但他们却围而不攻,还说要亲自见我。
“你没有看到我给你的书信?”晴儿朝我吼了一声,吼完竟然泪流满面,那一刻自己的心也酸酸的。
如果我不看了,我怎会跑出来见她,难道嫌命长?如今要连敖退兵不是没办法,就是将刀子搁在晴儿的脖子上,要挟连敖,但如此冒险她肯吗?她信得过吗?
“我信他,我去。”听到她这样说,我的确愣了,心在那一刻有暖流流淌。
“她怎么了?”即使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我的声音还是那样颤抖,因为我的心太慌了。
“我问你她究竟怎样了?”他竟然吼我,眸子尽是烦躁与不安。
“父皇说凶多吉少,你满意了吧?这箭不是你射的吗?你不是想杀死她吗?”
“我怎会想她死?我——”面对晴儿的质问,我无言以对,原来小睡并不是想杀我,原来她只是想过来阻止我们手足相残,为什么我会——
“小睡——”我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悔恨交加,心痛如绞。
如果她死了,我这辈子不会再要第二个女人,无论她肯不肯原谅我,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我唯一的妻,此生不变,我猛地大喝一声,策马离去,但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风沙入眼,前方朦胧一片。
因为的晴儿的配合,我与连敖阵前见面,我禁不住暗中打量了他几眼,看到他那孤傲的脸,就一阵憎恨,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然觉得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真的与我长得相像,这让我十分不舒服。
即使他是我哥,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叫他一声,但他似乎也不待见我,还想哄我放开晴儿,这个狡猾的狐狸,我相信他我就不是濯傲。
“银狼,你用你的眼睛看看,你们是不是长得有几分相似?”听到晴儿的话,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让我恨不得将他的眼睛挖出来,我又不是女人,看那么仔细干什么?
也许是铁证,他答应退兵。
第二天我将晴归还给他,他闻讯出来,但眸子通红。
“娘等着你,去见见她。”她果真是我娘,他也真的是我亲哥哥?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全身还是颤了一下。
“她真的是我娘,我认得她的眼睛,没有人的眼睛有她那么漂亮,但她却——没有人有她漂亮,没有人的眼睛有她漂亮。”
他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努力压抑他自己的声音,但最终还是哭了,颤抖着身子哭了,我从来想不到连敖会哭,哭得那么心酸难过。
“进去吧,她想见你,她真的是你我的娘。”此刻的他声音沙哑,眸子通红,但看我的目光竟然有说不出的柔和,第一次有一个男子这样看着我,这让我有点不适应,但当我走近我娘的时候,我终于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想伸出手抱着我,但袖管空荡荡,她想喊我的名字,她似乎有很多很多话对我说,但沙哑的声音竟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符,我看到她眸子的急,我听到她声音的懊丧。
舌头被割断有多痛,脸上那一刀刀有多痛?腿被打瘸有多痛?被关在潮湿的冷宫,与那群疯女人呆了十几年她的内心有多恐惧?
她是我的娘,她被害成这个样子,我无法说出我的酸涩,我想张嘴喊她一声娘,她美丽的眸子充满期待,但我已经很努力了,却终是喊不出,喉咙发痛发涩,发出的竟然是啜泣。 她带泪的目光满是慈爱,我一直喊做母后的人从来没有如此看过我,看着她脸上那纵横交错的刀痕,看着她空荡荡的袖管,我的心好痛。
我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但她却越流越多,那刀痕真深,我摸一下就痛一下,似乎有一把刀一刀一刀割我的脸上一般。
离开娘的营帐,我的心依然痛着。
我去看了小睡,她依然未醒,躺在床上的她脸苍白而无血色,看着让人心疼,我坐在她的床沿,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她的脸庞,心再次绞痛。
从今以后你会是我嫂子吗?不会,绝对不会,你是我的,你是我濯傲的女人,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
“小睡,我等你醒来。”
“小睡,我等你醒来刺我几剑,我等你醒来——”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小睡,你赌赢了,我爱上你了,我不够三个月就爱上你了。
你可以爬起来耻笑我了,我想你了,发疯的想了,我覆上她的唇,带着思念,带着恐慌,带着眷恋,轻轻吮吸碾转,越吻心越痛,但却舍不得松口。
Angel6,。
第二十四章 爱一个人
我很艰难才从小睡的营帐走出来,她怎么还不醒?是恨我这一箭太绝情吗?小睡只要你肯醒过来,给你插几箭我亦无怨。
但我的焦虑与觉悟始终唤不醒她,怏怏而出,连敖与晴儿正站在外面,直到现在我都接受不了他是我哥这个事实,孤孤零零活了二十年,突然冒出一个人说是我哥,我似乎还没有心理准备,更何况这个人是他。
之前的恩怨情分,如今血脉相连,变化太大,让我心乱,我想恨不能恨,想爱又爱不起来,习惯他冰冷眸子,看惯他冷硬的轮廓,如今相见却变得如此柔和,还有那淡淡的笑意,感觉实在是怪异。
“娘你照顾着,等我处置了那个女人,我会去看娘,但我要小睡,你把她还给我。”连弟弟的妻子都抢,他有什么资格做我哥哥?真该死,想起以往他的可恨,我就满肚子火,声音也带上情绪。
“不行——”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丝犹豫,他竟然还拒绝我?难道他对小睡也动了情,心猛地下沉。
我瞬刻变了脸色。
“为什么?”我冷若冰霜地问他,拳头紧握,青筋凸起,他有一个夏初晴还不够吗?做人怎能那么贪心?小睡本来就是我的,如今是该归还给我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濯国的皇后,狸国曾经的女皇,你身后的大军有一半是狸国的将士,他们会允许他们的女皇留在此处?”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就是不让她再离开我,何况她现在重伤,从这里回濯国,路途遥远,沿路颠簸,我怎会放心?
我不吭声,但脸色不善。
“她只当我是师兄,我们清清白白,如果她醒来,愿意跟你,我绝对不阻挠,人我带回濯国,有本事你就从我身边带走。”
听到他这样说,我整颗心都舒展开来,即使努力压抑自己的喜悦,但还是禁不住勾唇笑了,他的意思就是说她不是我的嫂子,他说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他尚未对她动情,她亦对他无意?
我与她还有机会是吗?只要但转念一想,心又黯淡下来,我如此待她,她能原谅我吗?尤其想起那致命一箭,她与连敖清清白白,是因为心早约了洛枫吧?
想当年她那狠心一剑,刚刚的狂喜又冲淡了很多,更何况她现在生死未卜,我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如今我只要她醒来,我只求她活着,她的性命相比,其他一切东西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离开前我再次进去看了看娘,她可能累了,已经熟睡,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狰狞恐怖的刀痕让我的心无法不疼,连敖说娘很美,连敖说娘很温柔,但如今——
虽然我没有见过娘,但皇后卫兰的美名却常有提起,还有我那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父皇连祺,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依然有人惦记,说起还是双眼迷醉,想不到我竟然认杀父仇人为父,我竟然认那恶毒的女人为母,一想到这点,心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如果父皇知道娘被害成这样岂能不心酸?曾听说当年父皇的头颅悬挂一个月,那时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父皇,只是惋惜感叹,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痛,鼻子酸酸,眼睛也涩得很,我轻轻走了出去,眸子已经通红。
娘,我回去了,等我稳定局面,就马上过去看你。
“小睡——”再次坐在她的身旁,虽然知道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很长,但就是不愿意离开,就是想多看她一眼,否则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