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海起先几天还很硬气,从早到晚痛骂山贼不止,还威胁尽早放了他,否则镖局的兄弟或者知州大人打过来便要如何云云。后来终究抵不过残酷的现实,再也无力叫嚣,只能窝在臭烘烘的猪圈角落里暗自垂泪,哀叹自家兄弟或者知州大人为何还不打来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除此之外,虎威山里很平静,平静得都有些过头了。
虎威寨虽然知道无论是雷霆镖局还是元州官府都不会善罢甘休,迟早有一天会卷土来袭,但为了让两位少当家静心养伤,并没有立即撤进深山里,仍旧还盘踞在虎威山头,只是将山寨的警戒提升至最高等级,随时准备着山下一有异动,山上随时都能卷铺盖跑路藏进莽莽群山。但眼看着距离劫杀雷霆镖局那日过了将近十天,从元州城到元宝县的路上都不见半点异动,让山贼们着实有些纳闷。
虎威山距离元州城有三天的路程,快马加鞭的话一两日也能到了,所以,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雷霆镖局或者元州府都该采取行动了。现在迟迟不动,难道是被虎威寨吓破了胆,怕了不成?山贼们百思不得其解下,乐得用这个理由来满足自己空前高涨的虚荣心了。
日子就这般风平浪静地过着,大半个月后梓桐的腿伤已经痊愈能够下地行动如常了。其实他并未完全康复,表面上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两寸来长的淡红色的疤,但若是行动稍久一点,左腿根处就像扯着一根筋似的一跳一跳的疼,以致左脚触到地面时都不敢太用力,像瘸子一般主要靠右脚支撑体重,一颠一颠地走。
梓桐发现情形不对后十分恼火和担忧,怀疑自己是不是伤到了哪条筋,从此以后就真成了瘸子,那可就生不如死了。但自尊使然,他没把自己的情况跟任何人说,尤其是杜清明,在人前也努力保持身体平衡和行动的优雅,不让身体显出半点歪斜来,只在暗地里希望不良于行的情况只是暂时的,每天祈祷老天开眼,尽早让自己的腿伤痊愈,重新健步如飞。
恢复自主行动能力后,梓桐和杜清明的亲近机会也并不比之前卧床不起时多到哪里去,因为山寨加强戒备,不许山贼随意出入,两人不能跑到寨子外面去单独幽会,在寨子里又处于众目睽睽之下,仍旧还是放不开。梓桐为此焦躁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告知杜清明身世以及向杜大虎和李兰花摊牌之事便一再拖延下来。
不过另有一个变化,梓桐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山贼们对待自己的态度比从前友好了很多,叫他二少的时候明显不似原来那般敷衍了事,而是带上了几分诚心诚意的味道。想来是他在劫杀雷霆镖局时一鸣惊人,扭转了山贼们对他怯懦胆小冷心冷情的恶劣印象吧。
前太子殿下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伙山贼高看了自己几分就飘飘然忘乎所以,但这种被人重视和尊敬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比原来听臣子们山呼千岁大拍马屁要舒服多了。
这一天是杜大虎的生日,此时距离劫镖之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山贼们紧绷多日的神经不免有些松懈下来。杜大当家也很慷慨,晚饭时从窖里挖出几十坛老酒,准备犒劳一下禁酒多日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的弟兄们,让大家伙喝个痛快。
这一晚沉寂许久的虎威寨空前热闹,杜大虎作为寿星公自不必说,当晚被弟兄们灌了一碗又一碗的酒,连李兰花都难得心情大好,如男人一般卷起袖子与山贼们吆五喝六地划起了酒拳,无奈今晚拳风不顺,划一次输一次,便只能被弟兄们罚着喝了一碗又一碗。杜清明怕她酒多伤身,便子代母职替她喝了不少酒。
梓桐不喜欢喝酒,山贼们现在虽然与他关系改善了许多,但也不敢拉着杜二少和他喝酒碰杯哥俩好,因此他早早地敬过杜大虎后就回了自己座位。本来还想和杜清明说说话的,但见他被众山贼团团包围着,根本脱不开身,便只得郁闷地一个人没滋没味地埋头扒饭了。然后吃到八成饱便丢了碗筷,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回房洗漱上床睡觉。
正要朦胧入睡时,突然身上一重,有人压了上来,醇厚酒香盈满鼻端,跟着一双灼热的唇便落了下来。
梓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心里怦怦直跳,双手自觉环绕上杜清明宽厚的背脊努力回应。
两人都是压抑了许久的,此时飘散在室内的酒香又愈加刺激了彼此的渴望,此番吻起来便如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衣衫在热吻与爱抚中一件件褪下,扔得满地都是,两人很快裸裎相对。
杜清明如膜拜世间最珍稀的宝物般一寸一寸亲吻梓桐的肌肤,从头到脚一处都不放过。梓桐全身都泛起淡淡的粉色,在洒入室内的月光映照下,如美玉般晶莹通透。
梓桐觉得自己也醉了,醉倒在杜清明热烈缠绵的亲吻下,醉倒在他“桐儿,桐儿”一声一声低哑热切的呼唤里,浑身软得好似一波春潮,在杜清明这片宽广温暖的海湾里飘摇荡漾,无意识地发出令人心弛神摇的甜腻呻吟。
“你们哥俩,光着屁股,在玩什么把戏?”
一语惊醒梦中人,梓桐和杜清明齐齐转去望去,愕然见到房门半开,李兰花醉眼迷离一脸困惑地望着自己。
会面
饶是梓桐聪明多智,此际被人突然撞破自己与杜清明亲热,也不免大脑空白忘了反应。还是杜清明见机快,迅速拉过被单罩住二人光裸的身体,旋即气息微有不稳地哑声答道:“没什么,天太热,睡不着,所以跟桐儿玩闹了一会儿。娘,您怎么来了?”
这个回答十分含糊,梓桐紧张得心里狂跳,几乎要蹦起来不管不顾地道出真相,却被杜清明紧紧握住手腕,示意他不可妄言。
好在李兰花并未纠结杜清明的回答,只含糊不清道:“清明,你那死鬼爹喝多了,正在厅里挺尸呢,你去帮娘把他弄回屋里去。”
“是,孩儿马上就来。”杜清明十分干脆地应道。
李兰花不知有意抑或无意地扫了床上被单下挤作一团的兄弟二人一眼,转身一摇三晃地离开。
梓桐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李兰花也醉得不轻,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处。他不是怕与杜大虎和李兰花摊牌,只是不喜欢自己和杜清明不着寸缕好似偷/情被人捉/奸在床一样的感觉。
屋里原本旖旎热烈的氛围因为李兰花的到来一扫而空,梓桐身上余热未退,不上不下地颇有些不好受,便不满地嘀咕:“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难得刚才气氛那样好,他完完全全沉醉其中,准备豁出去了要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杜清明,却被突如其来的李兰花打断,下次遇到这种机会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由不得梓桐不懊恼。
杜清明已经三两下穿戴完毕,闻言低低一笑,俯身在他方才因为热吻而变得嫣红如樱的唇上轻轻一吻,“乖,哥哥先去了,等会儿回来再好好补偿你。”
刚才的抱怨都被他听见了?梓桐顿时羞不可抑,恼道:“谁要你补偿了?赶紧去你的!”说罢掀起被单蒙住了热气腾腾的脸。
杜清明弯唇一笑,宠溺地在人形肉山上轻轻拍了拍,旋即推门而出。
这一晚杜清明去了就没再回来,梓桐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在对某人言而无信的怨念中渐渐睡着了。
翌日,梓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出门发现寨子里空空荡荡安安静静,见不到半个人影。
正犹豫要不要杀到杜清明房里向他兴师问罪,却见山寨门口一阵风般刮进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是负责望风和打探消息的胡万全,跑得满头大汗,喘得像耕了十亩地的老牛。
梓桐好奇道:“出什么事了,有厉鬼在后面追你么?”
胡万全气喘吁吁道:“回,回二少,山下,山下来了一队人马!”
梓桐心中一凛,“是雷霆镖局还是元州府官兵?”
胡万全眉毛拧成一团,分外纠结道:“都不像,既没穿镖局的黑色劲装,也不是官兵的打扮,就像一队普通的过路客。只是我看那十来个人除了其中一个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其他人都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急着过山,在前面一带山脚下磨磨蹭蹭地打转,像是在谋划什么一样。我怕这帮人有问题,所以急着回来禀报了。”
梓桐听了也觉十分可疑,难道这些人是雷霆镖局或者元州知州派出的乔装高手,意欲先行探路,等摸清虎威寨的老巢后再来大举进犯?
此事非同小可,梓桐当下带着胡万全去找杜大虎,可还没到门前,就听到屋里打雷一般的呼噜声。他顺着半开的窗户探头看了一眼,便发现杜大虎居然光着膀子躺在地上睡得死猪一般,脸上身上满是抓挠出来的道道红痕。再一抬头,就见李兰花也披头散发摊在床上睡得毫无形象。
梓桐不由蹙起了眉头,这夫妻俩昨晚发酒疯又混战了一场吗?
他试探着喊了两声“爹、娘”,地上的杜大虎以更响的呼噜声作为回应,床上的李兰花倒是醒了,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大哈欠:“儿子,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梓桐翻个白眼,现在已经不早了好不好,都快到午时了。
他有些犯愁,两个当家的一个比一个不清醒,现在该怎么办?
胡万全也显然没了章法,只紧张万分地看着杜二少,“二少,再耽误下去,我怕那帮人就上来了。”
梓桐正想着要不要以少当家的身份传令下去,让山贼们下山去予以阻截,正在这时,杜清明与徐二牛和张小姜等人从山寨后门处匆匆过来,见梓桐与胡万全站在爹娘门外一副为难的模样,远远地便问:“桐儿,怎么了?”
梓桐见到他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镇定下来,但一想到某人昨晚失约不来把自己晾了一晚上心里便不爽,于是转身便走,只当没听见他的询问。
杜清明苦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以仅能让二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柔声道:“桐儿,哥哥昨晚实在走不开才没去找你,别生气好不好?哥哥向你陪不是。”
杜清明这么软语道歉,梓桐反倒不好再端着架子,显得自己多欲求不满似的,当下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离得近了梓桐才发现杜清明眼中布满血丝,神情有些疲惫,似乎一夜未眠,不由本能地关切道:“你昨晚忙什么了走不开?上午又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杜清明叹道:“昨晚好些弟兄喝多了,连爹也是,闹得不可开交,我只能帮着娘一起收拾乱摊子。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方四海跑了,早上我发现后就和二牛叔他们到后山分头去追,但没找到人。”
梓桐暗自磨牙,醉酒误事,果不其然!想到方四海暗器伤了杜清明,又恨恨道:“我还当那老王八蛋已经死了呢,原来是装死啊,就这么跑了真是太便宜他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刀送他见阎王!”
杜清明温言道:“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活着跑回去也兴不了什么风浪了。对了,你刚才和胡万全在说什么,遇上什么难事了么?”
梓桐已经完全忘了早起的不快,当下便把胡万全望风得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杜清明蹙眉,“这些人怕是不简单,极有可能是专门冲着咱们来的。”
梓桐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刚才就是来向爹和娘汇报的,可是现在他们俩个全都不在状态,怎么办?”
杜清明断然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醒了酒的弟兄马上下山进一步打探情况。等下见机行事,若他们只是普通的过路客便罢了,若是对咱们不利的,说不得要再战一场了。”
梓桐精神一振,“我也去!”
杜清明还未作答,便听屋里李兰花先一步叫了起来,听声音比刚才清醒了许多,“杜子童!你哥去就行了,你给老娘老实呆在寨子里,哪里都不许去!”
梓桐一听便有些炸毛,“凭什么我不能去?”
李兰花的回答很是不耐烦,“老娘说不许就是不许,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其实李兰花说头一句话的时候,梓桐倒是想起自己尚未痊愈的左腿,心里有过片刻迟疑,若李兰花摆事实讲道理,他或许便听话地留在寨子里不下山了。但此刻李兰花的态度太过蛮横强硬,反倒激起了前太子殿下的逆反心理,当下什么都顾不得,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梓桐也不与李兰花作口舌之争,只没好气道:“不去就不去,有什么稀罕的。”说罢蹬蹬蹬走开了。
屋里的李兰花放了心,两眼一闭重新倒回床上继续睡觉。
杜清明只当梓桐真的作罢了,直到清点了十来名山贼下山的时候,才发现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当下退至梓桐身边问:“桐儿,你怎么来了?”
梓桐眉毛一挑,“怎么,不行?难道你瞧不起我?”
杜清明当然不敢瞧不起自己的宝贝弟弟,此时又不好与他争论这个问题,便只叮嘱道:“你要一起去也行,只是等下必须跟着哥哥,自己不能贸然行动。”
梓桐自然满口应下,于是堂而皇之地随着杜清明等人一道下山去也。
众山贼以最快速度来到虎威山脚下,然后找了隐蔽位置埋伏起来。一番剧烈活动下来,梓桐的左腿又在隐隐作痛了,但他仍旧不吭一声,只是乖乖地寸步不离杜清明左右,暗地里希望今日只是虚惊一场,等一会儿不必大动干戈。
过不多时,一队人马慢慢悠悠从山道那头缓缓而来,梓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他练功多年,已经有了一定的眼力和见识,这一看便知道胡万全所言非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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