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直直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在这样的目光里,她忽然变得不自信,垂下眼睑来,暗暗责备自己,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再一次提出这个不能提的话题?云南,是属于他和芊琪的……
“当我没说……”“你不怕苦吗?”
两人竟然异口同声。
陶子惊讶地凝视上方的他,他乌黑的眸子夜一般深邃,可是,他刚才说什么?他是答应了吗?惊喜交加,她忘了形,抱着他,在他唇上用力一吻,“不怕!一点也不怕!”
已经被她偷袭成习惯了……
他看着身下这个双眼发亮的人儿,她的惊喜和笑容如此自然,就如那年他对她说,囡囡,你来北京,我带去玩好玩儿的,带你吃烤鸭时一样,她亦是这般眨着闪闪发亮的眼睛,问他,“真的吗?糖糖哥……”
那些年少时的英雄主义如此的稚嫩,稚嫩到一些话的初衷只是信口开河的无心之言,却不曾想会遇上她这般认真期待的眼神,认真得让他心惊,以致再不敢胡言乱语,凡事必先考虑自己是否能做到……
然而,最终,他还是失言了……
在她十六岁那年,他失去了她的消息……
他说过会等她来北京,会带她去故宫,去长城,去逛胡同,会带她吃好多好吃的东西……
可是,他却食言了。
而她,却始终没有忘记那些儿时的傻话吗?终于还是来到了北京,背井离乡,独自漂泊,这一路,她一个爱哭鬼,走得有多艰辛?
只是,她来了,他却不在了……
心里某个地方酸酸软软地痛,他的傻囡囡,怎么就这么傻?
“首长?”陶子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他的表情很奇怪。她和他隔得如此之近,近得能看见他幽深的黑瞳里自己的影子,就在瞳影深处,有点点柔光闪动……这样的他,好奇怪……
他眼神微微一晃,从思忖中清醒,心底深处疼痛的地方依然酸楚,情不自禁收紧了怀抱,轻吻她的额头,“那儿没有大商场,没有繁华的都市,没有时尚的生活,只有看不完的大山,日复一日单调的日子,只有寂寞、无聊和艰苦,你都不怕吗?”要知道,在那样的环境里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和去度几天假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陶子怔怔地看着他,忽而笑了,仿佛他说的这些话是最大的笑话……
“可是……那儿有你啊……”这难道还不够吗?她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心里顿时如同堵上了一团棉花,软软的,暖暖的,涨着疼,“傻瓜……你还要放弃你喜爱的工作,你的事业……”
她固执地看着他,倔强而认真,“你,就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事业啊……”
他低头凝视着她,良久……
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死死拉住他不准他上车的小囡囡,哭着喊着要“糖糖哥”……
蓦地,低下头来,那一刻,很想吻她……
所以,他吻了……
仅仅只是吻而已,或暴风骤雨,或缠绵不休……
“那就……跟我走吧……”最后,他在她耳边低语。
那个下午,到底还是没能看完一部完整的电影。
陶子发誓,她要痛改前非,从此之后改邪归正,再不窝在被窝里看片了!
话说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看片那叫温暖,两个人窝在被窝里看片那叫勾搭成奸……
明明看的是一部小清新的文艺片,一点儿H的镜头也没有,为什么团长看了会如此激动呢?陶子努力抗争的时候他还说啥“这电影看了让他想……”
陶子怎么也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干干净净的影片看了也会有想法?
琢磨了半天,才听他补充一句,“太没趣,所以找点有意义的事做……”
团长的逻辑就是这么令人费解啊……不过,好像更令人费解的是团长的精力,是用不完的吗?何止通宵达旦,现在这样,叫日以继夜了……
她决定,下一次看片一定要看首长喜欢看的,要让他觉得有趣……
不过,今天这一个下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终于达成随军的心愿!可以和首长双宿双飞了!好想念那连绵不绝的大山,那高原澄澈的天空,还有那些质朴热心肠的可爱的人儿,余嫂,政委,虎子,小海,你们还好吗?
吃晚饭的时候,陶子再不出现在餐桌好像就过于矫情了,于是在宁震谦的搀扶下,规规矩矩来到餐厅。宁晋平居然不在家?
陶子松了口气……
严庄看了眼他俩,犯疑地问,“你爸今天生什么气?一天都跟我黑着脸?还说什么儿子指挥老子之类的?”
“嗯!军事机密!”他闷闷地回答。
严庄瞪了儿子一眼,“最烦你们父子!动不动军事机密!”
宁震谦闷声不语地吃饭,陶子寻着机会对严庄说,“妈,团长说……让我跟他随军……”这么说,比说我想随军效果要好吧?基本严庄是不会反对儿子的意见的,而且,她愿意随军在严庄眼里应该是件好事。
然而,他们却估计错误,严庄听了,竟然立马驳回,“不行!”
“妈,为什么啊?”陶子完全出乎意料,严庄还从未这么果断地拒绝过她呢……
严庄则一脸不满地指责儿子,“你自己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算了!还要把媳妇儿拐去受苦吗?你三天两头地出任务,把媳妇儿一个人撂在那里谁照顾?跟着我们在北京至少三病两痛的还有人疼,还记得桃桃上回住院吗?如果不是还有我们,她得多可怜?再说了,如果她这次怀孕了呢?谁懂得照顾孕妇?你?还是她自己?”
陶子被一口饭呛到,什么叫这次怀孕了?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她每次和首长嘿咻严庄都知道似的?
可是真的不能随军了吗?
她在餐桌底下偷偷掐他,示意他说话,为她争取一下。
哪知,他扒了两大口饭之后,竟然站到了严庄那一边,“这倒是没错!那还是留在北京吧!”
陶子哑口无言……害她牺牲了一个下午的色相啊……这人怎么可以吃完了就忘……
她要不要恭喜这两母子首度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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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珍爱生命,远离卧室
更新时间:213…7…22 22:1:37 本章字数:6279
后来,宁晋平回来,严庄跟自家老头提起此事。
宁晋平不解了,“你不是就盼着儿子娶媳妇儿吗?如今媳妇儿有了,你倒要当那王母娘娘,把他俩牛郎织女似的分开了?”
“哟!你还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呢?”严庄嘲笑老公的木讷,“我还以为你一辈子只懂得枪啊炮啊的!”
宁晋平被媳妇嘲笑了一辈子,早已习惯,只默不出声地坐下。
严庄立即递上手里给他的茶,同时将他脱下的外套接过,挂了起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已经做了几十年,早已默契成自然,若有一天,他回来没有人给他递上这被茶,而她手中亦空空的,没有可以接的外套,生活是否便会是另一种颜色妩?
严庄回头一笑,透着几分狡黠,“你发现没?儿子对这个媳妇儿越来越上心了?”
“嗯!”老宁同志想起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一幕,闷声回答,“你不就希望这样吗?”
“可我更希望儿子回来!”严庄几许得意地笑,“有了这个媳妇儿在北京牵着线,你那倔木头儿子就像一只在外的风筝,有了羁绊,飘飘忽忽的,再飞不久!等时机一成熟,我就叫儿媳妇收线!把你儿子给拽回来!箬”
宁晋平听着自个媳妇儿的如意算盘,表情依然绷着,眼里却透出丝丝温柔来,“就数你心眼多!谁也玩不过你!”
“难道你想让儿子把桃桃带到云南去,他俩在云南扎了根儿?”严庄瞪了自家老头一眼,在他身边坐下。
也无须她多言,宁晋平便放下杯子,两手搭在她肩膀,力道恰到好处地给她揉捏,话题也从儿子身上转移,“又疼了?”
“还好……轻点儿……”严庄皱着眉,脸上浮现既痛苦又舒服的表情。
“你啊!就爱忙乎!不能好好休息吗?明儿起,给我在家呆着!”宁晋平黑沉了脸,训斥。
严庄笑了笑,这个男人,这辈子都是这样,部队里发号施令惯了,在家里就连关心她的话,也是用军令式的方式说出来。满目柔情地嗔了他一眼,“你知道啥?这毛病就得多活动!越闲着,越疼!”
“就你知道!”老宁同志的眼神更加严厉。
严庄只是微笑,眉目间几许娇柔。纵然时光变迁,容颜更改,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依然是数年前他疼着宠着呵护着的宝贝女人……
他的目光亦渐渐柔和,不再言语,只是熟练地帮她按摩着肩膀。
记不起是哪一年,她的肩膀开始疼痛,用了好些法子也不能根治,每年总会犯那么两次,他军戎半生,辉煌数度,却独独对妻子这痛苦无能为力,这让他懊恼又心疼,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她疼痛的时候给她按摩,减少她的痛苦。这一按,一不小心就按了二十几年了……
“今年的钱给了吗?”他忽的想起了什么,问。
其实,严庄是十分能干的女人。年轻时,他一心扑在部队上,家里家外全是严庄一人在打理。无论她自己的事业,还是宁家各家各族的关系,她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从不需他操心,独独这件事,他会记得过问……
“嗯,给了。”严庄答道,“其实这些年小震也都给的……”
“应该的!”宁晋平果断地道,“我们宁家欠他们的!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回来的!”
严庄也叹了声气,“是啊……我有时真希望时光能倒流,回到那一年,把一切都改变……早知如此,我宁愿……哎……”
见妻子伤感,宁晋平又道,“算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只能尽能力补偿……”
严庄没吭声了,良久,才默默点头,“上回买给他们的车,起初他们不肯接受,现在算是收下了……”
宁晋平表示赞同,“嗯,有个车给他们方便很多,你考虑得很周到,越野车对他们来说坐着更舒服。”
每次提起这个话题,气氛都是沉重的,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严庄唯一庆幸的是,儿子终于结婚了,这个儿媳妇也还让人满意,只希望两人快点有个孩子,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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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假期,陶子一天一天地数,转眼又过了三天……
在这足不出户的三天里,陶子怎么觉得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她从来没觉得团长如此黏人过,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他的手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身体,就算不办事儿,也是揉揉捏捏的,要么就抱着她一阵深吻,折腾得她几乎不敢和他单独一块儿了……
最重要的是,她多想抽空给苗苗打个电话,问问她现在到底怎样了,也抽不出时间来,最后,只能以上卫生间为借口和苗苗发了一通短信,得知她一切都好之后才算放了心。
她也曾尝试着问团长,有什么娱乐爱好没有?
比如看看书?弹弹琴?做点有意义的事……
可团长告诉他,搏击……兵法……拆枪……
陶子唇角抽搐,无论哪一项都不是她能陪的……
搏击?她不想当沙袋……
兵法?她一窍不通……
拆枪?她怕自己被他给拆喽……
最后,团长说,会打篮球……
可是,总不能她在一边看着,他一个人给她表演吧?
其实,她知道他有一个爱好,就是摄影……
在他的书柜里,放着一架专业照相机……
看到这架相机,她就会想起那张照片,还有照片背面的文字:宝贝急着去吃红豆冰,不肯拍……
可见,他是给芊琪拍了多少照片,多到芊琪当模特儿都当腻了,如果换成她,亲爱的糖糖哥给她拍照,她不知会多欢喜……
可是,她不能提这个爱好。
人,都有个奇怪的心理。在受了重大打击以后,总会戒掉某个习惯或者爱好。而芊琪走后的他,戒掉的便是摄影这个爱好吧……
这架相机,至少在书柜里躺了八年了,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再不曾有人碰过……
有人说,沉默木讷的男子,大多有丰富的内心世界。他的内心世界,最多姿多彩的一部分已经给了芊琪,之后,便只剩一片黑白色,他的镜头,又怎能再捕捉到世间的美丽?
她一贯有分寸,也很有自知之明,目光每每只在照相机上掠过,只是掠过而已,连多停驻一秒都不敢。
虽然每一次掠过,心尖总酸酸胀胀地疼,可她最擅长的便是疼痛着微笑,所以,在他的眼里,看到的便只有她的微笑而已,仿似,她什么也不知道……
最后,竟然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一副军棋。
这个游戏,还是他教她的,在十岁那年的暑假,她记得很清楚!就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铺开了棋盘,杀个昏天黑地。
说杀个昏天黑地,其实是自己输得昏天黑地了……
他这家伙,从来都强势,还大男子主义,就连下棋也极认真,不懂得怜香惜玉,不懂得让让小女生……
记得那时的赌注是什么来着?谁输了谁就请客吃冰棍儿,不过,她每次都输,却没有一次请过他,因为,到了最后,都是他付钱的……
所以,她乐得没有了斗志。当一项奖惩机制没有落到实处的时候,它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效应,横竖输赢都有免费的冰棍儿吃,她还费那劲儿干嘛?
所以,她的军棋棋艺一直没有长进,都怨糖糖哥了……
其实,她享受的是和糖糖哥下棋的过程,那是只属于他们俩的时光,没有林昆那些路人甲乙丙丁什么的来打扰,无论输赢她都是笑嘻嘻的,下完棋便拉着他去吃冰棍就行……
呵呵,想不到,自己那么小的时候便对糖糖哥有这么强烈的独占欲,只是,最终,他到底还是不属于自己啊……
想到这里,她不由皱着眉暗骂自己:乱七八糟想些啥?他怎么不属于自己了?他现在不就是她的吗?
“首长,你会下军棋?”她把抽屉里的军棋拿出来问他。
“嗯。”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