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的走了过来,罗氏上下打量了一回凌远萱,这才开口道:“陪为娘的进屋坐坐吧!”
她既说了这话,凌远萱又哪敢说个不字,少不得答应一声,低头跟在了她的身后。二人进屋坐下,那边烟柳早沏了茶来。罗氏没去接那茶盏,只抬手冲着屋内的一众丫鬟稍稍一摆,众丫鬟会意,便忙退了下去。最后出去的夏蝶,更不忘为屋内说话的二人轻轻阖了门。
凌远萱也不言语,只闷闷的端了茶喝,脸上仍旧写着郁闷与不快。
“因为杜若?”耳边忽然传来罗氏的声音,虽只四个字,却是正中主题。
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过得一刻,凌远萱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恼怒,愤愤的开口道:“我知道娘收她为义女,是为解厄!可是……有必要这么操办吗?”在她想来,罗氏就不该收杜若为义女。杜若再好,也只是凌家的奴婢,这等身份,如何配得上自己的一声姐姐。
本来这事,若大家闷在心里,不吵吵出去,也还罢了,但如今凌府如此举动,却无疑是打算将这事公诸于众,她实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罗氏才一进了沁芳斋,见着女儿的面色,便隐约猜知了凌远萱的心意,此刻听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却不由得摇了摇头,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她道:“萱儿,你可知道,女子不同于男子。男子一生投胎一次,错投了,便难有一步登天的机会。而女子,却可有两次机会!”
凌远萱听得一怔,不由放下心中恼恨,只疑惑的抬了眼去看罗氏。
微微一叹之后,罗氏继续的说下去:“经了你九姐姐一事,难道你还全无所感吗?”凌远萱本非愚钝之人,再听了这话,面上诧色不觉更浓。罗氏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平缓:“难道你还真以为,娘所以收杜若为义女,是要为自己解厄不成?”
PS:
惭愧惭愧,明天起,更新正常,若有可能,尽量加更补偿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归真
展开手中信函,淡淡扫了一眼后,神色不动的将之搁在面前的矮几上,远黛微微蹙了下眉。文屏在旁看着,不免有些担心的叫了一声:“王妃!”她虽不知这封信函的内容,但这封信却是她亲手奉与远黛的,信皮之上,那一个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蒋”字更是赫然在目。
“没什么?不过是蒋琓催娶的书函而已!”远黛答道,语声淡漠,隐带不快。
听出她的不悦,文屏不觉抿了唇,有心想问,却又怕远黛觉她多嘴,心下不觉犹豫难决。
没有抬眼去看文屏,远黛顾自道:“来日等我腾出手来,必要好好教训他!”这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虽是语调平淡,也听不出什么怒意来,但却没来由的让文屏心中有些发寒。虽然远黛并没点明她所要教训的这人是谁,但文屏却知道,远黛所指的必是蒋琓。
生生咽下已到嘴边的话语,文屏垂眸,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正在她只觉浑身不自在的当儿,外头惠儿禀报的声音已恰到好处的响起:“王妃,沅真姐姐来了!”
纹丝不动的坐着,远黛只扬声道:“请她进来!”这一声话音尚未落定,外屋锦帘一动,沅真却已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因新婚不久的缘故,沅真一改往日的素净雅淡,上着一件妃色凤穿牡丹妆花小袄,下拖一条翡翠马面裙,却将原就十分的颜色生生衬出了十二分来。
沅真才一走了进来,便见远黛端坐不动,一怔之下,倒不由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文屏见她进来,忙朝她躬身一礼,旋匆匆退了下去。
抬手一指几上搁着的那封信函,远黛淡淡道:“才刚王爷命人送了这封书信来给我!”
沅真与远黛原是自幼一道长大的。对她的脾性,如何不知道。听了这话,她便自然的走上前去,取过几上信函,简单的扫了一眼,眉头旋即蹙了起来,面上神色也自浮现几分不悦。
之所以不悦,倒并不是因为蒋琓的信上有什么难听的话语,而是因为蒋琓那一种理所当然、甚至略带高高在上的口气。虽然这口气并非针对远黛,但打狗也要看主人。他打的虽只是杜若的脸,却也足以让本就甚为护短的远黛不悦。
“这个蒋琓……有些欠管教!”沅真眉眼微敛、言语之中更满是寒意。事实上,姑苏时候。蒋琓便颇有些不入她的眼,不过是干着百里肇与岳尧的面子,没人与他计较而已。
点一点头,远黛淡淡道:“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待得久了,难免有些自高自大!日后你若得了机会。不妨也帮我敲打敲打他!”
抿嘴一笑,沅真自若的道:“只是我最近这阵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
不甚在意的一挑蛾眉,远黛无谓的道:“那就让云裳动手!必要叫他有苦说不出来!”这话说的语调轻松,仿佛这事于云裳,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听得这话,沅真倒不由的“噗哧”一笑。当下答道:“明儿我便命人飞鸽传书给云裳!”口中说着,她已忍不住的深深看了远黛一眼:“小姐这阵子心情似乎不错!”
偏头看向沅真,半晌。远黛一笑:“是啊!这一阵子,我的心情确是比从前要轻松许多!”
深深看她一眼,沅真到底没有说什么。若论对远黛的了解,这个天下,怕是没有谁能胜得过她。而这种了解。不单单只是对如今的远黛,还包括了南越时期的石青螺。
在她看来。明珠郡主石青螺的性情与凌府庶女、如今的睿亲王府凌远黛几乎便是截然相反的。石青螺虽然并非广逸王亲生,但膝下并无亲生子女的石广逸对她,却向来是如珠如宝,只从她的封号“明珠”二字,便可得窥一二。明珠者,掌上明珠是也!
在这样的宠爱下长大的石青螺,又怎会是省油的灯。
那样高高在上,任意妄为的日子,她过了十几年,然后某一天,她却忽然从高处摔了下来,几乎失去了她从前所拥有的一切。这其中既有权势,更有那几乎无尽的宠爱。
几乎一夜之间,那个随心所欲、目无下尘的少女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淡漠到似乎什么事也不在她心上的女子。她虽找到了她真正的亲人,但却没能找到从前的那种家的感觉。也正因此,她连虚以委蛇的心思都没有,便匆匆离开侯府,去了别院。
别院二年,从前的那个少女几乎蜕变成了另一个人,更仔仔细细的将她的峥嵘头角与目无下尘隐藏了起来。有些时候,她甚至也会神色从容的含笑说起从前的事,语调平淡而略带怀念,甚至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那段时间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她也早不在乎了。
可是沅真知道,她仍然记得,从前种种,仍旧历历在目,她……没有忘记……
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沅真轻声的道:“小姐……打算回南越?”她虽是在问远黛,但语气却是极为肯定的,以她对远黛的了解,她知道,这事远黛已做了决定了。
点一点头,远黛道:“有些事,也该是到了了结的时候了!”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却忽然有种感觉,仿佛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先前她所以会对沅真说她最近轻松了许多,也正是因为这个。
“小姐……难道就不担心……”迟疑片刻,沅真才轻声的问道。
“担心?”远黛笑了出来:“我自然是担心的!毕竟,我与他,已有三年不曾见面了!如今的他,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我也臆测不来!”红唇微微翕动,沅真正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远黛打断:“不过我既决定了要回去一趟,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还是要回去的!”
这话于她,说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的,但却一下子堵住了沅真即将出口的言语。默默了片刻,沅真才苦笑的道:“你既已决定了,我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顿了一顿后,她又解释道:“我今儿所以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今日辰时,南越使团已从郢都出发!”
略一点头,远黛道:“这几日,我正想着,这事怕也快了,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你且说说,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沅真此来,本就为了这事,听得她问,便很快答道:“此次使团正使乃是如今南越的礼部侍郎邱恒,副使乃是紫宸殿太监总管李安福,说起来,倒都是小姐从前见过的!”
若有所思的微微眯眼,远黛道:“邱恒这几年爬的倒快!我记得他今年也还没到三十吧!”
沅真应道:“我依稀记得,他今年该是廿九!不过他爬得快倒也并不稀奇,他原就是四爷最信任的人之一,四爷如今登基,自然会大力提拔栽培于他!”
静静出神片刻,远黛才自莞尔一笑,笑容之中,却又隐隐然的带了几分怅然:“沅真,你看,我本来觉得,我已想定了,纵是前途莫测,也不后悔,可是这会儿不过听你说了两个名字,我却又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有些不是滋味!”
说过了这一句话后,她也不等沅真再多说什么,便朝沅真摆了摆手:“你如今新婚燕尔,我也就不留你喝茶了!你回去吧!明儿便是安肃侯府为杜若正名的日子,我也是要去的!”
形容之中,却已带了几分的意兴索然。
听出她话中的逐客之意,沅真便也不再多留,站起身来,又行一礼,这才退了出去。沅真缓步行出正屋,耳中却听身后脚步声声,仿佛有人追着自己过来了。她便自然的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追着过来的人,赫然竟是文屏:“你怎么来了?”她问,倒也并不意外。
因紧赶了几步的缘故,文屏急喘了几声后,这才开口道:“我……我有些不放心小姐!”
她虽说的含混,但沅真又怎会不知她的意思,摇一摇头后,她道:“这件事儿,你就莫要管了!小姐做事自有她的考量,她不告诉你,便是与你无干,你只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
苦笑了一下,文屏低声道:“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
没有与她多说的打算,沅真伸手轻拍了一下文屏的肩,缓声的道:“她的性子虽称不上执拗二字,但却也不是轻易能听人言的!她决定了的事,除了她自己,无人可令她更改!”
这话一出,文屏心中却忽然便想起了远黛当日决定嫁给百里肇一事来,一时为之默然。
“回去吧!”沅真和声道:“得空的时候,不妨收拾收拾,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
轻咬下唇,文屏终于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点头,回头默默往回走去。
见她去了,沅真也不稍停,便自继续往前走去。才刚走出不多步,前头却早有一个丫鬟迎了上来,朝她躬身行礼道:“岳家太太,王爷请您过去书房一趟!”
微诧的一挑眉,沅真脚下为之一顿:“岳爷呢?他在哪儿?”她干脆问道。
那丫鬟忙答道:“岳爷如今正在王爷书房内喝茶!”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市恩
既得了这话,沅真也便不再迟疑,示意那丫鬟前头引路后,自己便跟了上去,一路径往百里肇的书房行去。一时到了书房所在的那处院子门口,守在外头的徐青已迎了上来。挥退那名丫鬟后,亲自引沅真进了书房,自己却退在一边,并没走进去。
迈步进了书房,沅真抬眼看时,便见百里肇正端坐于书案后,见她进来,百里肇已摆手道:“免礼,坐吧!”他虽如此说了,沅真却仍行了一礼,这才回身,在岳尧身边坐下了。
她这里才刚坐下,那边岳尧却早递了一张纸笺过来:“你看看!”神色却隐见忐忑之意。很显然的,对于此事,他心中颇有些不安,生恐沅真会因此生了他的气。
没有看他,只径自的接过那张笺纸,沅真很快的扫了一眼。只是一眼,她便知道了百里肇请她过来的缘由。这张笺纸上头,写着的,正与才刚澄怀居内,她交予远黛的东西相类似。抿嘴一笑,沅真放下笺纸,抬眼看向百里肇:“王爷唤我过来,是想知道些什么?”
见她如此爽快,百里肇心中也不由一松。这之前,他可是答应过岳尧,若是沅真不愿说,他便不能追问,而如今沅真的这个态度,无疑让他二人都放了心。略略斟酌,百里肇道:“我想知道,此次南越遣来平京的这些人中,有多少与她相熟的?”
压根不用去看那张笺纸,沅真便答道:“使团正使邱恒,十年前流落郢都,靠卖字画、替人写信为生。一次小姐出门,偶然在市集上见到他,便命他绘了一幅行乐图。因见他书画不错,便荐了他去斐亲王府上做了西席先生。副使李安福。本是雨花阁的洒扫太监,因得罪了明珑公主,几乎被打死。那日小姐恰在宫中,看他可怜,便替他求了情……”
她语气平缓,说起话来,更是俐落分明,只片刻工夫,却已分说了四五人从前的遭遇,无一不是当年远黛曾救过的人。而这些人在使团之中,也大都有些地位。
不意沅真只看了一眼那张笺纸,便能说出这么些话来。百里肇看向沅真的目光不觉愈发古怪,及至沅真住口不再多说时,他却忽然的又问了一句:“可还有其他人没有?”
摇一摇头,沅真道:“也许还有,只是我却不记得了!”
百里肇听得微微眯眼。若有所思的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没再言语什么。一边的岳尧已不可置信的道:“看起来,王妃当年在南越时,还真是帮了不少人!”
沅真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却显然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
神色淡然的斜靠在椅背上。这一刻,百里肇却忽然想起罗起东等三人来。如今想来,远黛当日所以会帮他们。倒并不完全是一时兴起,而是性情使然。沉默片刻后,百里肇道:“说起来,你们回平京也有好些时日了,这样的事儿。你们在平京做的应该也不少了吧?”
岳尧听得心中微微一惊,看向沅真的目光便也带了几分担忧。
自若的淡淡一笑。沅真道:“我们来平京虽也有数年了,但这几年,小姐几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