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呈娴也知失口,轻哼一声之后,并没再继续说下去。
了然点头,远黛倒也并不多说什么,却站起身来,走到小屋门口,往外觑了一眼。透过这扇巨型的落地大屏风的缝隙,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外头的情景。
因着那一对绣球的缘故,萧家灯棚无疑是所有未婚举子心中的一个梦。远黛这一眼看去,满目所见,尽是头戴儒巾,身着儒衫的年轻读书人。他们或单人独往,或三五成群,在每一盏彩灯面前蹙眉沉思,不时抬手撕下写有灯谜的红字条,信心满满的挥毫在反面写下他们以为的谜底,而后递与灯棚内的管事之人,再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对方的期许。
更有几名年轻举子手指灯谜,大声的议论着什么。远黛侧耳听去,却只听了满耳的经书典故,其中更不乏迂腐之辞。微微摇了摇头,远黛不无失望的叹了一声,便重又回来坐下。
一边的凌远清看出她的心意,不觉微微一笑道:“今儿已是正月十四了。我大周会试,共为三场,分别是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这会子满打满算起来,也不过剩了二十五日。那真正专心苦读、一意上进之人哪还有心思来这灯节。所以这灯节之中,绣球挂的虽招摇,却难得成上一桩。九妹妹只管宽坐便是了!”
他这里话音还不曾落,外头却忽然传来几下轻叩。
萧呈烨闻声,少不得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叩门的却是外头灯棚的管事,匆匆向萧呈烨一礼,他便忙忙开口道:“大爷,永郡王带了几个人往咱家灯棚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六章 永郡王
那管事声音说的虽不甚大,但也足够屋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萧呈娴一听这话,顿然柳眉一扬,立时便站了起身。萧呈烨闻声,忙回头瞪她一眼,示意她不可胡闹。而后才向那管事道:“我已知道了!你且出去,不可声张,见着他时,只做不识得便是了!”
那管事答应一声,便忙退了下去。
苦笑回头,萧呈烨深深看一眼远黛,而后却向萧呈娴道:“你先坐下!他若不点名找我说话,我们便只装作糊涂。即便他将所有灯谜尽数猜出,只要我们不点头,他又能奈我萧家何?”
平京旧例,凡京中官员、贵胄之家,家有未嫁之女者,逢灯节起灯棚者,都应在棚外挂上绣球。但这却并不是说,有人若能猜对所有灯谜,便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
因此萧呈烨说起这话时候,却是语调从容,神色平静。
无奈坐下,萧呈娴不快道:“这点我明白,那百里律想来也不会不知。我只是想不通,既是如此,那他做这些事,却又是为了什么呢?”说到最后,已忍不住移目去看远黛。
沉吟的微微抬眸,远黛忽而问道:“然则他若能猜对所有灯谜,你们总不能全无表示吧?”
萧呈娴想了一想后,道:“这事我记得从前倒也曾经有过!不过却是多年以前的故事了。听说猜谜那人才学虽是不错,但生得甚是丑陋,从前更有过一房妻室。虽因病去了,却还留了一双稚龄儿女给他。主家那女儿听了,怎么都不肯嫁。主家无奈,只得同他结了干亲。厚赠银两,又为他另娶了一房妻室,这才算完!”萧呈娴说着。却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若永郡王愿意,其实我倒不反对循例而为的!”言下却不无讥嘲之意。
萧呈烨在一边听得好一阵无奈,不免狠狠瞪了她一眼。
远黛却没有笑,只平静道:“他若当真猜对所有灯谜,再在众多举子百姓面前陈述他对姐姐的一番情意,却不知又会如何?”
萧呈娴初时犹不在意,但她对远黛素来甚为信服。循了她的话细细想了一刻后,却是不由陡然一惊。事实上,这事若换了旁人,她倒是不怕,然而如今来的人。却是身为永郡王的百里律。百里律倘若真表现得如远黛所说一般情深款款、无怨无尤,而自家却仍断然拒绝,那这事到了最后,伤及的无疑便是皇家的颜面了。
真到那时,有些事情只怕便由不得萧府做主了。
她想着,便忍不住看向自家大哥。萧呈烨显然也已意会过来,脸色也颇不好看。过得一刻,他终是开口道:“呈娴,你先回去。将这事同爹娘说说,看看他们的意思如何?”
萧呈娴点头,起身欲走的当儿,却又忍不住回头问远黛道:“九妹妹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这事若换了在旁人身上,远黛未必便肯去管,但因事关萧呈娴。她却也不好不理,当下转向凌远清道:“这会子闲着也是无事,六哥何妨出去也猜一回谜呢?”
这话一出,凌远清便是一怔。下一刻,眸光却已转向萧呈烨兄妹,眸内隐含征询之意。
这时节萧氏兄妹也已回过神来,低头略略思忖一刻,萧呈烨已抢先开口道:“好主意!如此便有劳远清了!”百里律来此,必是早有准备,居心想要力压全场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任其而为,却在最后断然拒绝,无疑非是良策。而凌远清的出现,却可将此局势暂缓一二。
人心本就奇妙,一枝独秀时候,往往便是碾压之势;而若平分秋色之局,最终往往便是不了了之。萧府如今需要的,却正是一个不了了之。
萧呈烨虽已表明态度,凌远清却仍不言语,只注目看着萧呈娴。
事实上,凌远清与萧呈娴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有些微妙的。萧、凌两家既是世交,又有姻亲,凌远清与萧呈娴自幼便都认识。只是因男女礼教大防的缘故,二人虽是相识,偶尔见着也只寥寥数语,彼此之间更无什么想法。却是直到萧呈娴与百里肇议婚之事无疾而终之后,两家才又动了联姻之想。对此,首先怦然心动的便是凌远清。
毕竟萧呈娴家世既好,又可称得才貌双全,如此女子,又有哪个男子能不为之心动。
两家既存联姻之念,从此便有意无意的给了二人许多接触的机会。然而到了最后,萧呈娴仍是拒绝了这门亲事。就这么被人拒绝,于凌远清而言,当然极不是滋味。
得了远黛的开解之后,凌远清心中才好受了些。其后,在凌远清与萧呈娴有志一同的轻描淡写下,二人之间也终于从初始时的尴尬慢慢回复到从前的淡然相对。
然而若说凌远清就此再无任何芥蒂,凌远清自觉自己也无那宽宏之量。如今远黛出得的主意眼看又要将二人捏合在一起,凌远清又怎肯继续剃头挑子一头热下去。
萧呈娴生性玲珑,又岂能不明凌远清的意思。僵了一刻后,终于还是朝凌远清浅浅一礼,低声道:“小妹在此先行谢过六哥了!”这话说的甚是客气,但却依然表明了她的态度。
不用多少言辞,只一句“六哥”便已在二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这两个字乍一入耳,凌远清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是一身轻松,也或者是怅然若失,长吸一口气后,他站起身来,平静的回了萧呈娴一礼:“妹妹客气了!”
说过这话后,他便不再去看萧呈娴,却转向萧呈烨道:“呈烨该知我素不擅猜谜,这事只怕还要落在你身上了!”
萧呈烨闻声,忙笑道:“这却不难!远清且略坐片刻,我去去便回!”
棚内灯谜本是他萧府自己拟的,萧府自有答案备着以供查阅。当下萧呈烨匆匆出了屋子,不多一刻,已取了几张纸笺来,将之递了给凌远清。
凌远清更不多言,展笺迅速扫了几眼,稍稍记了一回后,便朝众人一拱手:“我先去了!”
既要参与猜谜,他又怎好从这小屋出去,使人一见便生疑窦。少不得先要悄悄离去,而后再从灯棚门口处进来的。
凌远清这一去,屋内一时静默下来。怔立许久,萧呈烨方才叹了一声,看一眼自家妹子,欲言又止了一刻,最终也只道了一句:“容我失陪片刻!”言毕拱手告辞而去。
屋内三人自然明白萧呈烨此去必是打算将这事告知萧灿夫妇,再行仔细考量,自然不会有其他言语。眼见萧呈烨去了,远黛却又站起身来,仍旧走到屏风跟前,往外头看了一眼。
她这一眼看的却巧,将将瞧见数人举步入了萧府灯棚。为首那人身量中等,头戴儒巾,穿一袭宝蓝蜀锦袍子,形容儒雅,举止端雍,唇角一缕笑意,更令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不用第二眼,远黛便知这人是谁。百里肇、百里律、百里聿这三兄弟虽非一母所出,但却有着颇为相似的眉目,令人一见便知乃是兄弟。
没有回头,远黛一面观察那人,一面却道:“来了!”下一刻,细微却杂乱的环佩之声已然响起,萧呈娴与凌远萱几乎同时抢步上前,一同凑了来,往外看去。
“没有错!正是他——百里律!”萧呈娴冷声的道。
凌远萱好奇看着,而后却道:“我倒觉得他生的很俊呢,萧姐姐为什么却这么讨厌他?”
萧呈娴的脸色因着这个问题而一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她才是。
三人同时挤在屏风跟前盯着外头的百里律看,而外头的百里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也忽然转头朝这边看来,唇角也因之微微一扬。他的目光其实远称不上锐利,举止更无异状,但却无由的让远黛有种惊栗之感。忙忙拉着二人退了一步,远黛沉声道:“他发现我们了!”
凌远萱并不曾觉出什么异处来,闻言只茫然的“啊”了一声。
萧呈娴则点头道:“我也有这感觉!”对百里律,她自然是不喜欢的,但也算不上讨厌。她只是不喜欢柳贵妃,宫闱之争,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表现的太白,但私底下的明争暗斗却从来不少。而柳贵妃这个萧皇后在宫中最大的对手,萧家人对她也就只剩下了提防。
既然已被察觉,三人自然不会继续看下去。
仍旧在桌边坐下后,远黛叹道:“也许我们还该遣人往安亲王府一趟!”若百里律知趣,凌远清一旦出现,他便该打消原有的打算;但他若不知趣,偏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那也依然是件棘手之事。这种情况下,若有人能压他一压,自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事实上,才一想到此点,远黛心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百里肇的身影。然而这等场合,百里肇只怕不易请动。退而求其次之下,也只有请了百里聿前来了。
那边萧呈娴沉默一刻,却道:“安亲王年轻面嫩,只怕未必能压得住永郡王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七章 也塌了的灯棚
那边萧呈娴沉默一刻,却道:“安亲王年轻面嫩,只怕未必能压得住永郡王呢!”
这一点,远黛心中何尝不知。摇一摇头后,远黛道:“姐姐多虑了!事实上,永郡王若能察局势,知进退,那么只需看到六哥,一切也许就会到此为止了!”
明知事不可为而强为之,绝非明智之举。而百里律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个冲动之人。
萧呈娴自然明白远黛所言有理,但事关己身,她终究不能如远黛那般冷静。胡乱点了点,又略坐了一刻后,她终于还是忍之不住,起身依旧走到屏风后头,往外看去。凌远萱心思远不及二人复杂,对于此事更是好奇胜于担忧,但见远黛二人都已回座坐下,她只得强忍好奇,随二人回座。此刻见萧呈娴又已起身过去窥视,忙也过去与萧呈娴同看。
只是几句话的当儿,萧呈娴再看时,却见百里律正抬手摘下一条题有谜面的红纸,随手递与身边之人。见他如此动作,萧呈娴便也自然的移眸看向了他身边之人。
百里律此来,虽算不上从者如云,身边却也跟了三四人。而此刻帮他捧着红纸那人,看着约莫三旬年纪,身量不高,面目白皙,颌下不曾留须,看着倒也眉清目秀,只是不知何故,却予人一种阴森之感。萧呈娴目光才一落到那人身边,便不由一惊。原来那人手中此时已捧了厚厚一摞红纸。萧呈娴简单一扫再粗粗一估,便知至少已有了十余条。
而百里律犹自闲庭信步一般的缓缓踱步,时不时抬手摘下一条红纸。递了给那人。
“果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萧呈娴眼见此景,不禁恨恨言道。
远黛这会儿也已走了来,正静静立在她身侧。闻言之后。便也点了点头,而后却问道:“我回平京时日不久,却不知这灯节猜谜可有什么讲究没有?”
萧呈娴冷声应道:“要说讲究。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不过每年灯节时候,除却一般灯谜,各府还需备下六条谜面。若有人将棚内所有灯谜尽数猜出后,又能猜出六条灯谜内的任意三条,主家便需设宴招待,更要尽出家中子女以示敬重之意!”话中满是恼意。
若有所思的笑笑,远黛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故人诚不我欺也!”语声淡淡,乍一听来,却也听不出褒贬。
萧呈娴随口道:“我大周立国百余年,太祖时候便曾有言:可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其后又有与文人共治天下之语。而朝廷重臣更多由读书始。落魄潦倒的寒门学子,一朝登第,便即青云直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者更不在少数。朝廷如此,民间岂不随之!”
她自幼长于平京,萧府又是大周屈指可数的世家之一,她的亲姑姑更是后宫之主。因着这一层关系,年纪稍长之后,萧呈娴便开始出入宫廷。而如此经历,自然使得她眼界开阔,对于朝局、乃至天下大势,都有着远超一般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的见识。
因此这番言论,于她,竟是信口拈来。全不思考。
相比之下,凌远萱虽也聪明伶俐、颇通文理,但于这等大局却是一无兴趣,二无所知,听了这一番对话后,也只侧头看了一眼萧呈娴与远黛二人,便重又回头往外看去。
而远黛与萧呈娴二人因说着这些,却不免分了些心,一时便没顾及到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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