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明日就能见到娘,茜宇突然觉得身上热血沸腾,激动万分。
太后将手上的水晶护甲褪下,缓缓起身,过来拉了茜宇的手一同坐到榻上,笑道:“宫里有规矩的,要等到八个月以后你娘才可以进来。”
茜宇听了觉得十分疑惑,起先还说明日就能见到,怎么着会儿又不行了?
太后见她脸上急切并带疑问的神情,似乎很满意,继续道:“所以哀家只是说想接你娘进宫来叙叙旧,住几日。所以呀……”
茜宇的心定下来,笑道:“所以臣妾可以见到娘了。”
太后哈哈笑起来,摩挲着茜宇的手笑道:“当年哀家也是像你这样,日日盼着能见到家人。”
茜宇欠身道:“臣妾谢太后恩典。”心里却想,如今你给我这么大的恩典,如果将来叫你失望了,你又会如何待我?便笑道:“臣妾不该打扰太后休息,这就去了。”
太后脸上似乎有一些失意,但还是嘴上挂着笑容,道:“好好回去歇着,莫像那个兰妃似的。”说着似乎觉得有些忌讳,便笑道:“走吧!哀家也要歇着了。”
茜宇便欠身施礼,缓缓地走出去。出了宫门,茜宇欢天喜地的对缘亦道:“缘亦你听到吗?我娘要来了,娘要来了。”缘亦哄道:“是。奴婢听到了。”茜宇掩不住的兴奋,拉着缘亦要去裕乾宫告诉璋?点。
茜宇走后,太后便问韩嬷嬷:“旨意下去了吗?”
韩嬷嬷过来替太后添了手炉里的香片,递给太后,笑道:“奴婢都发下去了。请硕王妃进宫来,再请古夫人进来伺候良嫔娘娘。”
太后笑道:“韩玉,你看那孩子开心的,当年我也是这样吧?”
韩嬷嬷笑道:“是这样,老佛爷当年还比恬嫔娘娘更加稚嫩呢!”
“唉!”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是这个道理。”说着玩弄着手炉,微微蹙了眉头,若有所思。
韩嬷嬷收了笑容,轻声道:“奴婢刚才听到老佛爷提到兰妃,奴婢有事要禀报呢。”
太后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韩嬷嬷将身体凑过来,轻声道:“刚才奴婢扶着恬嫔娘娘过来时,路过延庆宫,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地,好像在打一个宫女。奴婢听到兰妃喊着像是要那个宫女的命。”
太后摇了摇头,变了脸色,叹道:“原先也是个好端端的人,怎么这些日子越发厉害,却不知道稳重了?”
韩嬷嬷道:“奴婢这些日子听南四所的宫女们背地里说,她们一些在延庆宫的小姐妹个个都抱怨日子难过。看来兰妃刻薄奴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太后冷冷道:“那会儿皇帝宠着她全因生的比别人强些,皇帝最是个有情的人了,你看如今连看也不看她,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了。”
“奴婢冷眼看着,敬妃娘娘的德行似乎更比德妃、如妃来得好些,难怪皇上日日都去裕乾宫。恬嫔娘娘更是个善主,才讨的皇上如此的厚爱,老佛爷竟不用操一点心思。瑾贵妃毕竟是输在德行上了,至于这个兰妃,人前装得娴静淑良,人后却又是另一副嘴脸。”韩嬷嬷缓缓道,想起刚才兰妃尖细的喊声不免有些厌恶。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奴才,最见不得那些刻薄下人的主子了。
太后看了韩嬷嬷一眼,脸上露出稍许的满意和赞意,笑道:“如今你也有些眼力了!哀家瞧着敬妃确实是个不错的胚子,只怕她将来把聪明用错了地方。你且看她如今一心帮称着恬丫头,出自真心的才算好,只怕是看在恬丫头的身世上为了拉拢我这个老太婆。”
韩嬷嬷浅浅笑道:“还是老佛爷细致。”
太后又道:“那个兰妃你还是帮我盯着些,别让她惹出什么事情来。当年哀家也算是吃尽了那虞妃的苦,莫不能重蹈覆辙,让孩子们再吃苦。”说着脸上流露出一丝恨意并夹带着一丝慈爱。
“是。奴婢会上心的。”说着韩嬷嬷便要扶着太后去歇息,不在话下。
且说这里茜宇到了裕乾宫,没想到赫臻也在,尴尬中又带些欢喜。
璋?笑道:“方才皇上还说要去看妹妹,怎的妹妹自己就来了?”说着拉了茜宇在皇帝身边坐下。
赫臻怜爱地看着茜宇,心里十分的喜欢,对这璋?道:“妍儿,这个妹妹你可给朕好好看住了。昨日德妃还同朕说念着宇儿的身子,自己一个人揽下那……”说着突然停住了,恐怕是忌讳什么,便对茜宇道:“那件事情不要你做了。”又对这璋?脸怀谦意道:“恐怕朕也帮不了你。”
璋?知道皇帝说的是无沸散的事情,如今绝口不提这三个字,主要是顾及自己的感情,再来念着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便笑道:“有皇上体贴臣妾,臣妾就满足了。”
第一部 后宫―恬妃传 第二十四章 送子观音(四)
“哈哈……”赫臻爽朗的笑道:“每当朕为朝事烦心的时候,想到你们温柔的笑脸,朕就会舒心很多。”
茜宇坏坏地笑道:“臣妾的德行比不上姐姐,哪里肯搬到偏殿去住的。”
璋?知道妹妹在取笑自己,便过来拧她的嘴,嗔道:“如今也学会欺负我了?”
茜宇倚在赫臻身上,笑道:“皇上你看,姐姐又欺负我。”赫臻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十分欢欣。三人继续说些玩笑,直到日落,茜宇才回去,赫臻自然留在裕乾宫。
晚上,用过晚膳后,赫臻便要躺下休息。璋?递了热手巾给皇帝拭脸,柔声道:“才吃了饭,这会儿就躺下,岂不存了食。多不好?”
赫臻温柔地看着璋?,笑道:“朕很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
璋?脸上笑着,心中却有些酸楚,想那祥嫔不过逝世几日,宫里不仅不查,连丧事也简之又简。好歹曾经伺候你一场,如今死了,却连你的一丝哀愁都没得到,你还对我说如今自己何等的舒心,怎能不叫人心寒。你我如今相亲相爱,可是我能守你多久,你又能恋我几年?想着不免眼角沁出泪来。
赫臻见了,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过来要看璋?的脸。
璋?将头扭过去,用帕子拭了眼角,微微笑道:“臣妾眼睛进了沙子。”又道:“皇上,有件事情臣妾觉得还是要对皇上说。”
赫臻笑道:“什么事?”自己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璋?缓缓道:“皇上有多久没去锦霞宫了?”
“噗!”的一下,赫臻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璋?连忙过来擦拭。
赫臻脸上带有一些不悦,道:“平日你总是劝朕要雨露均占,朕也觉得有些道理,都依了你。你今日何苦又问这个?”
璋?跪在地上,用手巾擦拭着赫臻的长袍,淡淡道:“臣妾听闻瑾贵妃病了多日了,只是苦苦撑着不叫太医诊治。皇上难道不该关心吗?”
“妍儿你……?”赫臻道,却又说不出话来,自己何尝就忘了绮盈。
璋?并不抬头看他,自顾自道:“家和万事兴,瑾贵妃如果心中存有怨气,后宫又岂能祥和?瑾贵妃不过与皇上略有言语上的争执,皇上就如此惩罚她。将来臣妾若有过失,难道皇上也要将臣妾弃之不顾吗?”说到这里忍不住流出眼泪。
赫臻抱起璋?,拥在怀中,低声道:“朕并不是你口中那薄情的人,朕也想去看看她。只是担心你……?”
璋?道:“难道臣妾在皇上心里是个如此小气的人?真是白白糟蹋了臣妾的心意了。”
赫臻笑道:“怎么生气了?朕今晚就去好不好?”
璋?脸上泛起笑意,淡淡道:“皇上就该出去走走,不要存了食。”
赫臻亲吻了璋?的额头,嗔笑道:“难道你是为了这个?”说着放开璋?,道:“朕走了。”
璋?福了福身体:“恭送皇上。”赫臻笑了笑便走了。望着皇帝的背影,璋?心里思绪万千,暗自叹道,你若不走,我会更开心。
且说锦霞宫里,早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瑾贵妃如今性情竟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会儿用过晚膳,竟一个人在偏殿的佛堂里,虔诚地跪在观音像前默默诵经。
赫臻并不叫人通报,自己慢慢走进来,诗云看到皇上来了,十分欣喜,就要去通报,被赫臻拦住:“你家主子呢?”
诗云道:“娘娘在偏殿诵经。”
“诵经?”赫臻听说,心里涌起一丝酸楚,绮盈是何等活泼的人,如今竟能忍得住寂寞。想着想着便离了众人,来到偏殿。只见绮盈穿着灰鼠皮领风衣,独自静静地跪在观音像前。而这尊佛像,是当年绮盈晋封为贵妃后,自己赐给她的。只可惜……
只可惜自己终究没能庇护她,想着便轻声唤道:“绮盈。”
只见瑾贵妃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并未转过身来,只是轻声道,“皇上来了。臣妾礼佛,不便施礼。还请皇上恕罪。”
赫臻缓缓走近她,蹲下身子,轻轻捏住瑾贵妃尖细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却见已泪流满面。赫臻知道她心中有委屈,便不在乎她此时的无礼,只道:“这是怎么了?”
瑾贵妃淡然一笑道:“臣妾很好啊,皇上怎么这么问?”但神色中却分明写着“不好”二字。
赫臻的心里生出莫名的心疼,细细看她的脸庞,逾月不见,竟消瘦了那么多,轻声道:“这里怪冷的,我们到寝宫去坐着说话可好?”
瑾贵妃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合动,淡淡道:“皇上若觉得冷,就自己去好了,臣妾的经文还未念好,不敢欺瞒菩萨。”
赫臻心里虽有些恼火,但依旧被理智克制住,起身走到观音像前,毕恭毕敬地上了一柱香,轻声道:“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瑾贵妃将念珠放在案盘上,盈盈地站起来,虽然穿着厚重的风衣大袄,但依旧可以看出身形削瘦了许多。她缓缓道:“臣妾不敢担当这样的话。”
赫臻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怒容,但强压着语气道:“绮盈,你要同朕致气到何时?”
瑾贵妃淡淡道:“臣妾哪里敢,如今只求皇上偶尔能想起臣妾,臣妾就满足了,至于这个锦霞宫,皇上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
赫臻心里的火被吊起来,心中暗暗想到,为何你如今就变成这样了?从前的你,是何等地让我宽心?可是现在却处处与我相悖。想着语气不免强硬起来:“这难道不是与朕致气?朕不来你就心里怨恨,朕来了你又说这样的话?朕看你分明是心中的嫉妒在作怪。”
瑾贵妃听说,便沉不住气来,脸上没有了刚才委屈的神态,怒目圆睁大声道:“是臣妾同皇上致气,还是皇上与臣妾致气?难道臣妾每晚去裕乾宫把皇上抢过来吗?”
“放肆!”赫臻没想到她依旧没有改掉自己任性的脾气,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怒道:“朕还以为你如今虔心礼佛,性情会有所改变,但你实在叫朕太失望了!”
瑾贵妃不依不饶,泪如雨下,哭诉道:“臣妾也以为皇上今日是来安抚臣妾的心,但是臣妾也错了,如今皇上只会去安抚敬妃的心,去心疼恬嫔的人,皇上今日来不过是来看看我死没死罢了。”
“啪!”赫臻愤怒到极点,甩手给了瑾贵妃一个巴掌,但是打完后,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十分地后悔。
瑾贵妃将手捂在脸上,双目通红,紧紧地盯着赫臻,嘴里慢慢吐出字来:“皇上……”随即大声喊道,“皇上,难道您忘了您曾经说过的誓言吗?”说着跑到观音像前,奋力地用头撞向佛龛,额头顿时沁出鲜血,身体向下坠去,昏昏欲倒,眼神凄凉地看着赫臻,口里喃喃道:“皇上,您……您对不起我。”随即两眼一闭,瘫倒下去,不省人事。
赫臻大惊,连声叫人进来,众人也是慌乱不已,抬人地抬人,传太医的传太医,锦霞宫里慌作一团。待一切安定下来,已时近子夜。消息很快传出去,皇后第一个过来探望,赫臻未免兴师动众,吩咐都不必来。皇后这才领了命出去,并叫人去各宫传话。皇后怎会不知道瑾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即便如今瑾贵妃的圣眷不比从前,但是她在自己心爱的男人心中的地位依旧是不可磨灭的。皇后心里清楚,虽然自己深爱着赫臻,但皇帝对自己不过是一份恩情罢了。不过这个皇宫里,不会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了。
璋?虽然接到了皇后的命令,但还是亲自送来了从家里带来的“镇魂丸”,不过自己并不进去,只叫锦霞宫里的太监接了送进去。
“本宫怕贵妃娘娘伤了颅脑,恐留下症状,这是最好的脑伤药了。取三十粒,将娘娘的嘴掰开,用盐水送下去,即便没有病,也不伤身体的。”璋?对太监交待了事宜。今晚是自己叫皇帝过来的,没想到竟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心中有些内疚。皇帝对瑾贵妃的情谊,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荡然无存,倘若今日瑾贵妃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要如何面对皇帝。因此太监送进去后,璋?便还在宫门口等太监回来回话。
那太监片刻后出来,说药已经给瑾贵妃用了,并说皇上传敬妃进去。璋?听说,不置可否:皇上已经下令宫嫔一律不得前来,自己的行为已是违命,皇帝此时又叫自己进去做何?但是不敢推辞,便由那太监引着进到了瑾贵妃的寝宫,却见瑾贵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皇上恕罪。”璋?蹲下了身子单膝跪地。
赫臻坐在瑾贵妃的床榻前,低声道:“快起来,何罪之有?”
“臣妾不该违了皇上的旨意。”盈盈站起来,走到赫臻身边,又道:“再者,臣妾心里觉得……”说着满怀歉意地看着赫臻。
赫臻意识到了她心中的内疚,淡淡道:“这哪里是你的错?”说着起身_拉了璋?一同坐到了桌边。
璋?为赫臻斟了一杯热茶,递与他,淡淡笑道:“皇上不必过于担心,臣妾听太监说,太医诊断贵妃娘娘只是昏厥,不会有事的。娘娘吉人天相,皇上且款款心。”
赫臻接了茶碗,抬手饮尽,看着面若桃花的璋?,突然觉得眼前的不是璋?而是佩琴,微微晃动脑袋,心中暗暗笑道:“佩琴虽然清秀,但比不得你如此闭月羞花之貌,只是你……”口中道:“倘若绮盈有你的半点心思,又何苦到如今这般?”
璋?盈盈笑道:“贵妃娘娘不过性子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