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亦看着睡去的主子,觉得有一丝不安和陌生。
赫臻离开馨祥宫后,并没有去寿宁宫探望太后,不知为什么听说太后病倒了他竟然会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感。赫臻将璋?和瑾贵妃带到涵心殿_,让滕广伺候璋?在自己的龙榻上睡下,璋?几日没睡实在太虚弱了。自己则和瑾贵妃在偏厅坐下。
“皇上今日太激动了,怎么能对皇后娘娘动手呢?”瑾贵妃以前一直都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即便皇后从太后手里救下自己,也无法让自己忘记对张佳氏一族的怨恨,因为瑾贵妃始终认为红花药是太后派人下的。但是今日看到皇帝竟然当众对皇后出手,出于对赫臻的考虑,也是觉得不妥。
“朕太冲动了。”赫臻看着瑾贵妃,难掩心中失子之痛,但又对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一时无语。
瑾贵妃暗暗想道,刚才你给予我和敬妃同样的尊荣,从皇后及皇、懿两位贵妃眼前将我们带了出来,你知道我有多感动吗?看着你为了恬嫔而冲动,不知为何我竟没有半点醋意,突然觉得你还是以前的那个皇帝。是我不对,我不该一味地要求你来偿还太后对我所作的罪恶,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赫臻看着瑾贵妃,轻声道:“绮盈,太医怎么说的?”
瑾贵妃想了想道:“那日臣妾只听到李院士对皇后娘娘说,恬嫔气血不足,身体太虚弱无法承受胎儿对身体的压力,才导致小月。”
赫臻突然想到那日在翰宛亭自己问茜宇为什么手那么冰冷,茜宇回答说自己血气非常好,只是从小手冷脚冷。如今太医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难道茜宇的小月另有其因?如果当初是太后害了绮盈,那么今日是谁害了茜宇呢?赫臻想着,心头不觉一凉。朕的后宫竟然初次混沌不堪,实在叫人心寒。
璋?躺在赫臻的龙榻上,并没能安下心来。自己谙通药理,妹妹每次在馨祥宫外吃的东西,自己都会事先尝过,妹妹那里所有的香片自己也都让缘亦封存起来,实在不知道究竟哪里让人钻了空子,越想心里越是内疚,实在无法睡着。这会儿璋?还不知道馨祥宫里茜宇主仆二人的对话,倘若知道了,不知又是怎样的心情。
宫闱之事向来不能随便外传,但皇后再三权衡,还是将茜宇小月一事在当日下旨送到了硕亲王府,众人听闻大惊,十分的伤心。硕王妃知道女儿受苦,自己却无力帮忙,难掩悲伤,身心憔悴。
侧妃林氏与魏氏这些日子陪在硕王妃身边,好言相劝,都说茜宇还年轻,将来还能有身孕。还说过几天硕王妃可以向太后请求进宫去看看宇儿。硕王妃知道自己身为诰命,是可以随时进宫,但是为了免人口舌,所以除了那次太后召见自己外,一直都未以自己的名义进宫去看过女儿。可是如今皇宫里一定乱成一团,自己实在不便进宫去。也只好在嘴上应付这两位侧王妃的好意,心里却刻刻盘算着女儿为何有此遭遇,盘算着何时进宫才是恰当的时机。
皇后自从那日被皇帝当众扇了一个耳光后,便恹恹病倒,已经数日没有起床了,大皇子臻杰日日在床前伺候。宫里规矩,皇帝不能探望生病的宫嫔,皇后也不例外,但赫臻竟然连一句话问候的话语都没有传来过,只是去馨祥宫看望恬嫔,难道小月就不是什么生病了吗?这让臻杰十分心寒,父子之间不免产生了隔阂。
第一部 后宫―恬妃传 第二十六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
十一月十五,月圆之日,皇帝本应在坤宁宫休息,由于皇后尚在病中,自然不能依例行使。皇帝依旧对自己不闻不问,这让皇后伤心欲绝,虽然勉强自己不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可是善解人意的臻杰还是能看到母亲眼中流露出的哀愁,心里便越发对父亲的行为不能理解。
这日赫臻在裕乾宫用过午膳后,便要往馨祥宫看望茜宇。璋?为赫臻递上一碗香茶,这几日她身体也渐渐恢复,那日听茜宇将与德妃算计的事情告诉自己后,狠狠地斥责了茜宇一番,已经数日没有去过馨祥宫,至于德妃,顿时也成了璋?上心的人物。此刻听说皇帝要去看妹妹,便娇言道:“皇上日日去?难道不腻吗?”
赫臻刮了璋?小而精致的鼻子,嗔道:“连宇儿的醋你也吃啊?”
璋?想到茜宇和德妃合谋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嘴上却挂着笑容,甜甜道:“那个丫头,皇上还是不要把她宠坏了。”说着收了笑容,挽了赫臻,严肃道:“太后和皇后卧病多日,皇上您一日都未去看望过。难道皇上不怕朝上大臣们会议论皇上不孝不义吗?”
赫臻将璋?的手放下,自己站了起来,背手在璋?面前踱步,片刻后缓缓道:“今日礼亲王就在朝堂上问朕太后身体是否安康,那个老家伙,存心要朕难堪。”
璋?过来,挽着赫臻道:“臣妾自然不知为君之道,但是臣妾知道只要自己事事都做好了,别人自然就无话可说。礼亲王毕竟是三朝###,皇上礼该善待才是。”
“后宫不得干预朝政。”赫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璋?,似乎要看透些什么来。
璋?兀地一惊,跪下来道:“臣妾该死,不该妄论朝政,请皇上降罪。”
赫臻笑盈盈地将璋?扶起来,笑道:“朕是逗你玩的,你不过是与朕讨论为人之道罢了,何罪之有?”
璋?淡淡一笑,放下心来,于是道:“那皇上这会儿要去哪里呢?”
赫臻亲吻了璋?的额头,笑道:“你总是不让朕留在这里,罢了!朕也不去宇儿那里了,朕到坤宁宫去看看皇后。”
“多谢皇上成全了。”璋?福了福身体,娇媚地笑道。
赫臻不解地看了璋?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亲亲刮了她的鼻子,便笑盈盈地走了。
璋?望着赫臻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想道:您是千古难得的明君,为什么朝堂之事处理起来如鱼得水,对于宫闱之事就如此束手无措呢?您若依旧来往于我和妹妹之间,当年陈妃与瑾贵妃的惨剧恐怕不久又要上演。皇上,您一生将有多少妃嫔恐怕您自己都不敢想象,有一日我与妹妹都容颜老去,您是否还能够让我们依靠呢?想着想着,璋?不免心酸,用丝帕拭了眼角,转身对紫莲道:“将木瓜炖官燕用暖炉热着,找几个太监一起抬着,跟本宫去一趟馨祥宫。”“是。”众人应道。
赫臻离开璋?后坐着辇车,一行人便往坤宁宫去。此时的京城早已是大雪纷飞的季节,皇宫到处都积满了皑皑的白雪,红瓦顶的殿阁在白雪的称托下更加显得宏伟壮丽。树木都凋零了叶子,光秃秃地矗立在道路的两旁,异常凄凉。放眼望去,除了鲜红的屋顶外,便是只剩下苍白的景象。太监们都奋力地清扫着道路上的积雪,可是雪花依旧纷纷扬扬撒落下来,让他们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赫臻坐在辇车上,反复想着过会儿见到皇后自己要如何面对。自从皇后被册封以来,这么多年宫中大小事务都为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唯一不满意的便是皇后的出身,不得不让自己心存一丝淡淡的芥蒂。那日的行为确实是自己不对,可是自古那有帝王向后妃认错的?想着想着,辇车便到了坤宁宫的门口。让人惊奇的是,坤宁宫周围不同于其他殿阁,栽种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松柏,皑皑的白雪将松枝重重的压弯,煞是好看,坚韧挺拔的松树,突然让赫臻感觉到一股顽强的生命力。
臻杰早就得到禀报,在宫门口迎着,见到赫臻便跪下施礼:“儿臣叩见父皇。”
赫臻看到臻杰,脸上泛出笑容,臻杰是自己的长子,初为人父时满腔的喜悦自己至今都难以忘怀。臻杰聪明好学、善解人意,满足了自己在他身上所许下的诸多期望,这是作为父亲的骄傲。于是笑道:“快起来,别跪在雪地里。”
臻杰起来,一张英俊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欣慰,也许终于盼到父亲来探望母亲,心中的不满便渐渐减少。臻杰双手抱拳道:“启禀父皇,母后让儿子传话,说臣妾尚在病中,难见圣颜,还请皇上回去,日后必亲自向皇上谢恩。”臻杰嘴上虽然将母亲的话一一传达,但心里却并不愿意这样做。
赫臻淡淡_一笑,用手搭住了臻杰的肩膀,轻轻拍道:“你这个母后,就是太拘泥于规矩了。”又道:“儿子啊,走,我们一同进去看看你母后。”臻杰心花怒放,一直以来自己所敬仰的父亲果然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于是乐呵呵地跟着进去了。
坤宁宫里一如往常,只是皇后如今卧病在床,宫女们都变得更加殷勤,更加体贴,这让皇后十分宽心,果然不辜负自己平日的调教。皇后躺在床上,看见皇帝和儿子一同进来,又惊又喜,便要起身下床。
赫臻连忙过来将她按住:“你又要拘礼了,坐着就好。”
皇后眼圈一红,便靠着床头斜斜地躺下来,臻杰连忙拿了厚厚的垫子给母亲垫在腰上,帝后二人见此都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皇后轻声道:“臣妾让杰儿向皇上说明了,皇上怎么还是进来了?臣妾病体实在不敢见圣颜。”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浓浓地暖意,原以为皇帝从此都要与自己不相往来,没想到今日还是来了。凭着自己对丈夫的了解,那日皇帝的举动一定不是本意,是气糊涂了才会那么冲动。只是自己身为后宫之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大辱,心里实在装不下才生出了病来。可是自古哪有帝王向妃嫔示弱的,本打算自己身体好后,去向皇帝致歉,以求后宫祥和,以保儿子的前途。今日皇帝竟然亲自登门,不禁然自己感念皇帝的拳拳情意。
赫臻微微笑道:“难道朕来看你,你不愿意吗?”
皇后脸色绯红,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是皇后,在自己心爱的人的面前,也会放下平日伪装出来的架子。
赫臻颔首对臻杰道:“儿子,日日照顾你母后,辛苦了。”
臻杰纯纯地笑道:“父皇哪里的话,这是儿臣应尽的本分。”
“那你代朕去看看你皇祖母可好?”赫臻有意要支开儿子,毕竟有些话夫妻之间可以拉下脸面来说,在儿子面前还是要保持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
第一部 后宫―恬妃传 第二十六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二)
臻杰何等聪明,自然会意,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道:“儿臣遵命,儿臣先行告退。”说着便走了,那些奴才们也是会意,都跟着大皇子一同离开。帝后二人微微点头,看着儿子匆匆离去,露出欣慰的笑容。
皇后见儿子走后,不知皇帝要对自己说什么,脸上竟然露出难得的羞涩。其实皇后不过二十有八,容颜依旧年轻,只是这么多年来的操劳,让自己比别人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赫臻捋了捋皇后散落的鬓发,抚摸了皇后白嫩的脸颊,轻声道:“那日朕太冲动了,你莫要怪朕。”
泪水不听话地从皇后地眼里流出来,延流在赫臻的手指上,皇后连忙将赫臻的手拿下来,用丝帕擦拭。哽咽道:“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臣妾心里明白。”
赫臻用另一只手捧住皇后的脸蛋,微微抬起,眼睛正视着她,轻声道:“朕知道你会明白的,朕这些日子没有来看你……”
“皇上。”皇后将赫臻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善解人意的眼神停留在赫臻的脸上,轻声道:“皇上,您不要再说了。臣妾说过,无论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会站在皇上这一边。只要皇上时时刻刻念着臣妾的这句话,臣妾就满足了。”
赫臻将皇后抱在怀里,轻声道:“朕这一生为了江山社稷对不起太多的人,是因为有你,朕才可以放心的处理国家大事。你的心朕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怪那天朕太冲动了。你千万不要记在心里。”
皇后在赫臻的怀里哽咽道:“臣妾知道,这些臣妾都知道。皇上放心,只要臣妾在这宫里一天,”说着坐起身来,坚定地看着赫臻道:“臣妾就一定为皇上保住您心爱的人。”
赫臻大为动容,此时自己才真正地感到,对于皇后自己早就不再是那份恩情,而是一种夫妻之情,一种有别于男女之爱的爱情。
坤宁宫里帝后冰释前嫌,这里璋?正带了奴才们和炖好的上等官燕来到了馨祥宫。璋?只是坐在床前一言不发,茜宇一双无辜的眼神诺诺地看着璋?,那天听到璋?大光其火的斥责,十分担心姐姐就此不再理会自己,看到璋?今日又来了,心里十分开心,又见璋?一脸的怒气,不免有些害怕,诺诺地看了一会儿后,拉了璋?的手,娇滴滴地叫了声:
“姐姐……”
璋?扭过头_去不看她,只是对缘亦道:“本宫拿了上好的官燕来,你叫紫莲端进来,伺候你家主子吃了。”
缘亦对璋?微微一笑,会意的出去了,虽然这几天敬妃没有来馨祥宫,但是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主子的身体是否好。缘亦知道敬妃是打从心里疼爱自己的主子,十分的感激。
茜宇见姐姐不理自己,又拉扯了璋?的衣袖,撒娇道:“好姐姐,我以后再不敢拿事瞒你了,你且饶了我这一回。”
璋?将茜宇的手推开,瞪着眼睛道:“这是什么话?你找你的德妃姐姐不就好了。”
茜宇讨饶道:“好姐姐, ;我是想着能帮你查出些什么。即便不是太后做的,也该把那个黑手揪出来不是?”
“你好大的胆子。”璋?严肃道:“如今你是真的怀孕,谁也不能理论什么。倘若你没有怀孕,又什么都没查出来话,但凡有人把这件事情抖落出来,你要谁来保你?你以为德妃信誓旦旦的话就一定可信吗?她是有女儿的,好歹有个保障,你有什么?你要是个三长两短,如果殃及你的爹娘,你有没有想过这又将是怎样的一个结果?”璋?越说越气,眼圈微微泛红。
茜宇被璋?说得哑口无言,低着头央求道:“我知道错了,姐姐,如今我连孩子都没有了,您还拿重话说我……”
“你还知道怕吗?”璋?用食指点了茜宇的脑袋,“如果你以后还有这么荒唐的事情瞒着我,看我还理你不理了。”
茜宇将头埋在璋?的怀里,撒娇道:“我知道姐姐不会不理我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