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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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女再嫁-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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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反两面都是栩栩如生,且不说神态衣饰,便是祥云蟠桃这类点缀的背景都用几种颜色密密套绣而成,斜照的阳光打在屏风上,蚕丝制成的绣线便反出各异的光泽来,端得是巧夺天工。

    客人们纷纷赞叹不已,却又怕高声叫好惊了屏中仙客一般,发出的声音都是低如耳语,个个恍如痴了一般。

    还是裴夫人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指了两个做事细致的仆妇道:“将这扇屏好好地摆在厅堂正中,前头莫忘了摆上我屋里那两只花瓶,省得有那些个看得入迷的,冒冒失失地走近了,白亏了我家阳儿的一番心血!”又拉着安晴的手笑道,“阳儿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倒叫你姨怎生安心呢?今后你姨倒要日日寻思着,怎样来还阳儿这一份大大的人情啦!”

    安晴忙笑道:“裴姨说得哪里的话?侄女回来以后便常受到裴家照顾,此时借着裴姨生日的由头着力表现一番,实是好教侄女自个儿心里头好受些罢了,哪是指望裴姨有什么回报!若是裴姨因为这个而心里填了负担,倒是侄女的罪过了。”

    裴夫人于是笑道:“阳儿如此贴心,不枉你姨常常记挂着你!”看笑容倒真是轻松了许多。

    安晴见她这般表情心中苦笑连连,而后又忙安慰自己道,不急,总要有个过程的,总不能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不是?然而眼见自己的心血被自己几句话就给打消了,她心里头确实又有些难过。好在此时有管家领着众人去园子里头吃茶看景,安晴便也得了这个台阶,含笑和裴夫人告罪,而后跟着顾夫人一道离开。

    待出了厅堂,顾夫人便轻拍她手安慰道:“你裴姨是个性子倔的,然而心里却最念着别人的好,慢慢来,她心里总会转过这个弯来的。”小辈间的事情她不好插手,于是也只得提点安慰几句,好歹算是尽了为人母的责任。

    安晴忙回了她一个笑,轻声回道:“不妨的,我也知不能凭了一副屏风就换得裴姨的欢心,只不过我好歹辛苦了两个月,就这么送出去了,我左右是有些舍不得的……”说着吐吐舌头自嘲道,“您女儿还真是个小气的性子,是不是?”

    顾夫人也笑:“莫说是你了,我也是不舍得紧,不过无妨,以后你有的是机会看到的。”

    安晴脸腾的红了,低头轻声嗔道:“娘,莫要说得女儿像是多恨嫁似的!”

    顾夫人也不说什么,只呵呵地笑,又推她道:“那边不是你那两个小朋友?别赖着我啦,你自去玩去,我也去跟我几个老姐妹叙叙旧。”

    安晴顺着顾夫人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落梅和缪真两人相谈甚欢,于是也就笑着答应一声,径自去找两人说话。

    近几日莲清身子不太舒服,是以今日并没跟着她父母一齐来赴宴。落梅和安晴二人却是多日不见了,今天见了便分外的有话说。安晴本着意想问问小柳的事如何了,王老爷是否还固执己见,然而因为旁边有缪真在场,这话便实是不好问出口。于是也只得同她们坐在一处,只寻了些寻常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缪真不知怎的,突然将话题引到了裴靖身上,说了几句便状似不经意地道:“裴哥哥倒是一副热心肠,听讲阳儿姐姐前些日子被恶人纠缠,也是裴哥哥出面摆平的?”

    安晴一愣,不知她是如何讲到这个话题的,她与缪真实是没熟到交心的份上,况且在这般场合将详情都说与她知道也实是有些怪异了。于是只含糊道了声是,又忽想起自家山上别苑的事来,忙跟两人说起山上普度寺方丈说,落霞近年要遭大汛的事情。又轻声提点,道若是家里有建在山上的宅子,不妨修葺一番,多存点粮食什么的,左右是个保障。

    落梅现已对安晴建立起了一种盲目崇拜的情绪,听她如此说先信了三分,又详细问起方丈究竟如何解释等等,两人竟将缪真的那个问题给忘到了脑后。

    缪真也不恼,含笑听两人说话,间或也问几句关于大汛的事体,而后又笑叹道:“裴家和姐姐家的关系真是好,就是建宅子都是买的同一个山头。”

    安晴也笑,泛泛答道:“我爹娘和裴叔裴姨甚是投缘,几日不见便跟少了什么似的,再说我两家在落霞都没什么亲戚,家人也少,买两座山头反而是荒废。不若合作一处,过几年裴叔裴姨都闲下来了,我爹娘也是有个伴。”

    缪真点头笑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还待再说什么,裴靖却是得了空子闻风而来,低头笑问三人道:“说得这般热闹,是讲什么好事呢?”

    缪真见他来,忙站起身轻福道:“裴哥哥。”安晴和落梅对他自然不会如此守礼,只坐着点点头便笑答道:“在说普度寺方丈的事情。”

    裴靖听了便笑:“嗯,对,那位方丈倒是位奇人,说的话也很有些道理。你二人不妨回家劝劝自家大人,也将山上别苑修葺一番,用作不时之需罢!”

    落梅含笑点头,道了声一定,缪真却笑道:“说这么半天,却是有些口渴了,妹妹去拿些茶水来,你们慢聊呀。”站起身点点头,便先走了。

    裴靖浑不以为意,顺势坐到安晴身边笑道:“可还紧张?”

    安晴摇头气笑:“本来已经不紧张了,你坐在我身边,我便又紧张起来了。”

    落梅转转眼珠,扑哧一声笑道:“妹妹我是不介意做这个碍眼的角色,但哥哥姐姐能否注意些影响,莫要叫旁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看过来,好像要将咱们祖宗八辈的八卦都挖出来书味一番似的?”

    安晴也是同样的意思,笑着赶他道:“你今日不是东道?怎的竟闲到与我对坐聊天来了,莫偷懒,快去帮裴姨的忙。”

    裴靖苦笑连连:“得,我也别在这招人嫌了,还是回去做苦力罢!”说罢又冲落梅笑笑,也便起身走了。

    裴靖前脚刚走,缪真后脚便也端着个托盘回来了,为二人斟上茶以后笑问道:“裴哥哥怎也不多坐一会?”说得浑似她做东道一般。然而安晴和落梅心里头都还念着大汛一事,只笑着答应一声,也没再细想,便又继续说起方才的话题。

    下午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开晚宴的时辰,又是裴靖遣来管家引大家一一入席。安晴自然同落梅缪真一起被安排到与其他小姐一桌,顾夫人则与裴夫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一道,而裴夫人另一边却坐着缪夫人。两人平常也没有多深的交情,然而今天仿佛突然寻着了什么共同的话题,还未开席便不住交头接耳,相谈甚欢,倒是有些冷落了顾夫人。顾夫人浑若不觉,只与桌上其他人不住寒暄,不时也与裴夫人说笑几句,场面上倒还是热闹得很。

    不知不觉宴已过半,安晴与同桌的小姐说说笑笑,气氛也还算融洽。然而她心里仍是有些莫名的发虚,于是不时偷扫一眼裴夫人,看她是否谈笑如常。然而安晴五次里却有三次是见她同缪夫人说得热闹,她不由觉着奇怪,这实不像是裴夫人的风格,再说在她寿宴上只一味照顾着一人,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突然这样亲密,难免有些人见了心里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安晴突然心里一动,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缪真。方才她和落梅谈兴正浓没太注意,现在才发觉,一向大大方方的缪小姐今日倒是沉默了许多,头微低唇微抿,脸上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不时借着各种理由看一眼如穿花蝴蝶一般穿梭于各桌之间的裴靖。

    安晴了然,突然觉着胸口一疼,忙随便指了个理由,笑着告罪离席。

    裴顾两府的园子都是由施伯一手打理,自然布置上也十分相像,安晴虽然久不来裴家却必定不会在园子里迷路。她因为心里不舒服不想撞见人,便一味地低头往园子深处走,不觉走到一处假山旁才站住了脚。现下天黑的早了,园子里早已上了灯,然而点点黄光却不能照遍整个园子。安晴颇自嘲地低下头,寻思着这般景象倒是和她娘大寿那日差不多的,只是今日丹枫被冯家禁了足不曾来,主角也换了人,她心里也再不是坦荡荡。

    裴靖的声音不出所料地在她身后响起,关切地问她:“怎么了,突然就离了席?”

    安晴回头冲他强笑道:“没什么,可能是下午在园子里时着了凉,胸口有些不爽利,我待站一站,吹吹风便回去。”

    裴靖走过去揽着她肩膀笑:“你这谎撒得可是不怎么高明,快与我实说了吧,究竟又是谁惹得咱们大小姐不高兴?”

    安晴不答反问:“你便没觉着有些不对劲?”

    裴靖苦笑道:“咦,要我猜谜?总要有个提示吧,我今天充了一天的应门童子,所有的来客都见了个遍,哪能那么轻易地就看出不对来?”

    安晴干脆直接提点他:“缪真。”

    裴靖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茫然道:“没有吧……”

    安晴瞪他一眼,刚想讽刺他几句,却突然恍然大悟:“我还道你是个细心的人……”

    裴靖摇头苦笑道:“饶了我吧,我那为数不多的细心全用在了你身上,哪还有余力去关注别人?缪真怎么了,不是要我去照顾她吧?我不干。”

    安晴哭笑不得,顿时觉得自己这醋吃得全没一点意义,于是缓了声音轻声提点他:“裴姨怕是有意往你怀里塞一房媳妇的。今日是裴姨大寿,你莫要同她争执败了她兴致,待会回去也权装作不知便是了,省得让缪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裴靖愣了片刻,继而靠着假山苦笑道:“每到这种时候,我都宁愿出去跟人勾心斗角,而不是在家里做同样的勾当。”

    安晴安慰地拍拍他手臂:“爹娘听不进旁的话,难道还真能跟同对手过招那般,阴阳怪气威逼利诱?总得使出几招阳奉阴违偷天换日的手段来围魏救赵,哄得他们开心了,你心里也觉着好过不是?实在被说得狠了,就想想你小时候是如何折腾他们的罢!便像你小时候折腾我,现在不也得乖乖地俯首帖耳地还债?”

    裴靖气笑,而后做出副邪恶的样子搓着手欺近了她桀桀道:“谁说我俯首帖耳来着?”突矮下身子,抱起她转圈,一边转一边挤眉弄眼地笑问,“是谁俯首帖耳?”

    安晴吓得,双手抱紧他脖子小声讨饶:“是我是我,裴大侠,您可快饶了我吧!”

    裴靖笑眯眯的,刚要说声这还差不多,却听得身后一抹惊叫传来:“裴哥哥,阳儿姐姐?”

    回头,竟是缪真,捏着裙摆扶着树怯生生地站着,好似见了什么人头蛇身的怪物一般,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应声倒地。

    受这表情影响,裴靖也觉着惊吓万分,险些一松手,将安晴就此扔了出去。 



第五十章
 

    裴靖慢慢将安晴放下,又深呼吸一次,方转身冲缪真笑着打招呼:“妹妹怎么也出来了,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缪真一脸惨淡,五指将三绕膝的华丽曲裾抓得凌乱不堪,微低了头喃喃自语:“原来那些传言竟是真的……”

    “什么?”裴靖问了一声便反应过来,强拉过安晴的手笑道,“对,我喜欢阳儿,从小就喜欢。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娶别人。若是我娘已跟你家说了什么,我在此对你表示歉意。需要我做些什么,你可以随意开口,我定会全力以赴。”

    缪真低着头,许久不说话。

    安晴心下恻然,身为女人,她更能明白缪真此时的心情:尴尬愤恨、自怜怨怼。她明明只是寄望于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婚事,却稀里糊涂的成了裴家母子间拉锯战的棋子。她叹了口气,有心想说些什么安慰,然而也深知此时自己身份尴尬,实不好开这个口,只得在裴靖身后默默站着,期望缪真想不起自己来。

    然而这个期望明显是不太可能的,片刻之后,缪真抬头强笑,一会看看裴靖一会看看安晴,眼睛里飞速闪过一丝嘲讽,而后轻声问裴靖:“你是当真不知道裴姨有这个打算,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算挑个合适的时机做些什么?”言下之意,是问他是否存了与安晴离开落霞的心思,才打定主意与裴夫人虚与委蛇,从而不将他与缪家的婚事放在心上。

    裴靖要缓了一会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而后摇头苦笑道:“没有,我是一心想要风风光光把阳儿娶回家的。我也曾多次跟我娘明明白白地表示过我的意思,我只爱阳儿,除了她之外,我谁也不会娶。也许是我的话在她那里的分量不重吧,她竟私下……”裴夫人毕竟是他母亲,纵是有再多不是他也不好当着外人说得太多的,然而三人心里自然都明白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裴夫人怕是想来一招瞒天过海吧?说不定裴靖哪天回家后才发觉,自己家里竟然热热闹闹地办起了婚宴,而自己的房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位羞羞答答的新媳妇,正等着他挑开大红的盖头。

    恐怕,裴夫人就是要赌一赌,裴靖是否当真冷硬到将人家大好的闺女穿着嫁衣赶出裴府吧?更何况,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尚有些交情的缪真。

    如果裴夫人当真如此打算,那便真是置缪真于一个小玩意的地位了,纵是裴靖不忍心污了她名节,委委屈屈地与她成了亲,她也一辈子要被人指是个送上门的女人。这名头实在是不好听得紧,缪真脸色惨白,不怒反笑道:“裴家当真好家风、好智慧!不光商场上叱咤风云,连平日里都轻易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裴家这是什么意思,欺负我缪家在落霞的势力人脉不如裴家么?!怕是过了几日,裴家就要一纸卖身契,将妾强买了去罢!罢罢,妾便知趣些,这就回家梳洗打扮,明日就来为裴公子做牛做马,任凭处置!”

    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将裴家骂得狗血喷头。裴靖自知理亏,心说纵是她当真跳着脚辱没他家祖上他也只得低头受着,更何况现下缪真并未如此。是以他只是微低了眼睛,不发一言。

    安晴叹了口气,男人总以为在女人发火的时候沉默以对便已是极大的让步,实际上女人多半会更加恼火,误认为他甚至不屑与她解释。

    安晴眼见缪真眼圈迅速红了,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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