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两个弟弟通通声气。总之,明哲保身,表面和光同尘可以,但别跟着掺和。
「可为难妳了。」那日三郎回来,见面就说了这句。
「大舅舅懂我的意思了。」芷荇安然的替他更衣,「哪是为难,这是保全。」
舅舅们厚爱于她,能做的就是不管将来如何,首先先保住母家安稳。
但三郎却有些难过,就是跟了他,现在连母家的亲戚都得暂时断了。他对亲情异
常敏感,很知道在芷荇心中,三个舅舅的地位。
「又往坏处想去是不?」芷荇笑,「凡事徐徐图之。总有个轻重缓急…不会永远
阴雨绵绵,晴空万里的日子有得是。」
三郎无奈的淡笑,他的确是比较悲观。但荇儿就算一时丧气,或是发火,总是很
快的过去。然后抬头开开心心、斗志昂扬,像是什么也没能把她难倒。
现在她两三天就会去赴宴,和商户太太们结交,人情往来。旁人能把关系打好不
得罪人就很行了,她却不只这些。总是能从只字片语中撷取有用的情报,摘录下
来。毕竟商家妇不似官家里外不通,有的太太还得帮丈夫打理产业。
但别人也就左耳进右耳出,荇儿就能不动声色的聊出点东西,还能细细整理一份
给他,见解条理分明,非常犀利。
应该是很忙碌才对,但看她好像没什么,家务依旧井井有条,谈笑风生,像是多
个几倍事情也不够她一办似的。
终于有个好借口,可以把她的小书房给锁严了…毕竟她的这些记录是不好传出去
的。
这么精明干练,但对他却有点小迷糊,全无防备。但越了解她,却又诧异。傅氏
到底是用什么规格传女…
莫非是国母?
天气渐渐热了,现在他们闲散改在户外长榻。仰望明星灿月,凉风徐徐。跟前人
都让他们散了,就只是对着脸躺着说些闲话。
「皇上有意把科举改了…家世占四,文才占六。朝上吵得很。」三郎淡淡的说。
「唔,好得很。只是这样还不够吧?」芷荇有些想睡。天热得很,好不容易夜凉
。但吉祥如意午觉都不让她在树下,三郎也不肯让她在户外长榻睡觉。
「哦?」三郎凑近她耳边,轻轻咬她的耳垂。
「别闹…」芷荇推了推,「在外面呢…光这样不够的,还得放宽了家世的甄别,
才能收到远族庶支的心腹。」
三郎伏在芷荇的颈窝笑了起来。
「我说错了?我以为要双管齐下…错了就错了,干嘛笑我?我又不是当官的。」
芷荇委屈了。
他不肯说为什么笑,却去吻她的唇,不让她继续问。
也许真的是国母标准的教养吧?但傅氏传人,事实上也是慕容皇室的血脉。血缘
隔这么远了,想法却很接近。
那个不像样的皇帝,也说了差不多的但书。连「远族庶支」、「双管齐下」这几
个字都一模一样。
贴着她的唇,三郎含糊不清的说,「妳对着我,真是有点儿傻。」
「哪有…别闹了,这是外头!」乘凉乘到这么热!
「好。」三郎把她横抱起来,「咱们去可以闹的地方闹。」
「我自己可以走!而且热死了…」这人怎么这样?表里不一的!刚成亲的时候跟
块冰似的,现在对外还是冷着脸,怎么回家就这么黏缠?也不看看在哪!
自己也是没出息。脸红什么呀!都半年多了…
「等等妳会觉得热得好呢。」三郎低声,芷荇埋在他胸口就没抬头,只软软的捶
了他两下。
深院月之二十五
缠绵过后,三郎偎着她睡着了。和她胎里带点燥热的体质不同,一但睡熟,三郎
真合了「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听起来很美女的形容。
但这不是好事。
她拉起纱被,将两个人一起盖住,看着三郎安稳的睡颜。其实再怎么美,看久了
也就这样了。她倒宁可三郎丑些,但能身强体健,就算腻得她一身汗,也好过抱
着睡挺舒服,但却是个阴寒体质。
这是个内伤与心病勾联,自相攻伐的结果。挨打没好生调养,恐怕也冻饿过段时
间,心底憋着一股冤气,体质才变成这样。
眼下是年纪轻又练武不辍,不外显。但于子嗣上有碍。她推算调理,起码也得四
五年才行吧…
但她心宽的性子又抬头,没啥。什么事情都得徐徐图之,太急只会砸锅,所谓吃
紧弄破碗。她手下的事,也起码要四五年才有成,到时候是生是死就有个底,跨
得过那道槛,刚好生孩子。
快睡着的时候她模模糊糊的想,怎么说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可没违了祖训。鬼
才想帮慕容家,一群狼心狗肺的。要不是三郎被皇帝拴着,谁管天下会不会被翻
过去,关她们傅氏嫡传什么事儿。
虽然对慕容皇家抵触,但该干嘛就干嘛,芷荇还是挺能分明白的。应酬些妇人,
得到她要的情报和结果,对她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才几个月,在京城商家妇圈
子,冯夫人已经隐然有了领头的味道儿。有那跟夫君往来行商的巨商太太,都会
设法见见这位颇有些传奇色彩的冯夫人。
官夫人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么谦和温柔的官夫人还真的少见。但一味的谦和温柔
,又怎么能独领风骚?当然是有见识、柔中带刚,又能明是非、断曲直。这些人
精儿似的商家夫人有时也糊涂了,怎么就能这么服她呢?有什么争执,也是看她
说和,有什么难处,也是找她商量。
还别说,只要不是犯国法的大事,什么麻烦都能拿出主意,断事如神的解决了。
京里瓷器王家的独子差点因为人命官司冤死,也是她出谋划策,逮住真凶,把案
子给翻了,保住这根独苗。
真真轰动了整个商妇圈子,要不是她苦苦恳求,言及官身战战兢兢,不使外传,
早传遍京城了。只是他们自己圈子咬耳朵相传,王家把她看得跟菩萨一样,只恨
她太狷介,要不求什么都给了。
芷荇就用一种润地无声的方式,悄悄的融入甚至统领了京城商家贵妇的交际圈。
这对她来说嘛,还真没什么,说破不值一文钱。就是记性好些,能拎到重点而已
。要与人亲和,再简单不过。人嘛,总是对自己的事情比较有兴趣,又往往忘记
自己说过的话。顺着就很容易摸清楚,让人有知己之感。有了知己的感觉,说什
么都比较容易听得进去。
妇人间的争执,也不外乎那几样。两边顺毛,完事。若是生意上的事情起勃溪,
那也好办。从来也没有人能赚尽天下所有的钱,哪有把对方踩死就能赚光的?没
有嘛,总有个双赢的办法。
那个刑事案子更是破绽百出,完全浪费她的时间。也就是官府想草草结案,懒得
细查,这才不得已的出手。
但入夏后她就用「苦夏」这个名义不再常出门。稀少才有珍贵的价值。既然达到
她想要的效果,就要稍微煞住,冷上一冷。对太容易见到的人,新鲜感一过,就
视为平常。
现在她偶尔应帖,才会让人趋之如鹜。至于被哄传得如鬼神般无所不能,只是三
叹无奈的副作用,忍了。
世家冯府不好入,但打发人来修身苑角门入内请安,倒是容易的。这些积年老仆
看得更广更深入,她的情报来源还是不会断的。现在只有继外祖那边邀她才会出
门…她对这门亲戚看得很重。
据说,外祖父已经自愿上了皇帝的马车。说不得她得帮着添砖加瓦,帮着抬一抬
继外祖家的身价。
但夏天刚过完,八月初,她舒心的日子却被打破了。
按说官吏三年一任,照大燕惯例,来年八月初统一发布考核升贬留任。三郎的上
司就是皇帝,不用说也是优异,应该是往上提一品,六品议事郎才对。
但才吵输了科举的诸相百官心怀怨恨,又把冯家旧事提出来,吵了个沸沸腾腾,
御史院联名上奏请「除奸邪大逆、清君侧」的参本。
别说升官了,现在是吵着把三郎砍头了。
三郎是没说什么,但情绪低破表,已经到了能吓哭小丫头的地步。她已经很心疼
心烦了,小心翼翼的哄着顺着,不惜牺牲不怎么样的色相,勉强让他情绪回温一
些…结果冯家那起子没脑袋的居然跑来修身苑院门大吵大闹,芷荇怎么可能不怒
?
「…由他们去吧。」三郎沉默了好一会儿,心灰道。
芷荇忍了忍,还是把茶碗一摔,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三郎喊了几声都没回头。
就知道是那个没脑袋的二嫂挑事儿,带了一堆奴仆,和她的人斗眼鸡似的对峙。
冯家除了庶出的大嫂在苦劝,其他人连个头都没冒。
「二嫂,您说累了没?」芷荇气极反笑,温柔婉转的问。
「妳这不要脸的女人!」二嫂的指头差点戳到她脸上,「不要以为皇上指婚有什
么了不起,成天在外跑,跟一群下九流的商妇混成一堆,谁知道是不是去会野男
人?跟你们家那个大逆不道,只会败坏家风的东西一模一样…若不是受你们拖累
,公爹为什么不能起复,我家二郎为什么考不上进士?都是你们…」
别说世家豪族千金出身,嘴巴就干净。你想吧,越是世家,跟父母长辈在一起的
时间多,还是跟奶娘下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你能奢望奶娘下人有多少修养多干净
的嘴巴?
芷荇脸色一寒,「吉祥,让人把御赐棒槌请下来。」
二嫂一噎,想想又觉得底气足。她说的明明是实话。不是那个不孝大逆烧祠堂的
败家子,长房应该是冯家族长,公爹应该起复成副相…说不定还是宰相呢。她家
夫君是嫡长子,若家风清白早就该是进士,现在不知道是什么高官了,她早该是
诰命了。
而不是每次都让人拿这说事,平白矮人一截。越想越委屈,骂得也越难听。
吉祥已经让人快手快脚的拿下御赐棒槌,捧给了芷荇。
提着棒槌,芷荇福了福礼,和蔼可亲的对着又拉又劝、满头大汗的大嫂说,「大
嫂,您让让。误伤您可不好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头三个月可要紧着。」
大嫂抬头瞪她。这…她过门以后,就生了个女儿,四五年没动静。她月事也不是
很准,所以这次迟了也没放心上。他们庶出的只能看人脸色过活,婆母嘴巴说都
一视同仁,才不关心他们的子嗣。虽然因此就夫妻俩相依为命,清静许多,暗地
里还是会愧疚。
「找个大夫看看就知道了。大嫂,您让让。」芷荇拖着棒槌笑吟吟,「二嫂,您
道个歉我也就算了,弟妹也不是这么难说话的人。您没事多炖个猪脑汤吃吃,才
能不受人哄骗。」
二嫂还想了一下才懂她意思,勃然大怒,「妳骂我笨?!死不要脸的臭婊子…」
扑过来就要抓,却嗷的一声大叫,手背挨了一棒槌。
芷荇无奈摇头,气喘吁吁故做娇弱状,「二嫂,这也是没法子的。这是皇上旨意
,上打不慈。弟妹只能奉旨打人了…」
手背都青了,娇生惯养这么大,父母不提,连夫君都没舍得弹她一指甲,这恶毒
小娼妇居然打起她来了!二嫂捧着手哭,回头一望,大嫂已经退得老远。她气得
发抖,呼喝奴仆,「给我打!打这不要脸的小娼妇!」
如意眼睛都红了,「来人…」
「来什么人?都给我站住。」芷荇冷言,结果所有修身苑的奴仆只能红着眼卷袖
子,硬生生站住。焦急的看着他们娇弱的姑娘提着棒槌。
一个照面,对方就躺下两个。尚有点糊涂时,结果跟姑爷有点像的冯家二爷到了
,喝住冯家仆。
「夫君…」冯家二嫂哭丧着脸,提着瘀青的手背想告状,结果被二郎搡到一旁,
怒不可遏的看着自家夫君居然殷殷行礼,满口的道不是。
芷荇作弱柳扶风貌,拖着棒槌。啧,这混帐东西居然没有从此不举,这色心真是
太坚强了。坚强到…居然还想来帮她提棒槌,趁机来个啥的。
二郎这是第三次见到芷荇,不禁一愕。印象中姿色寻常,结果几个月不见,别出
一种妩媚娇柔。大约是着了气恼,两颊霞晕,更艳三分,娇喘微微,颦眉不语。
心里不觉骚动起来,恨不得一把搂来,却只能强按耐住,道歉连连,借口棒槌太
重,要接过来。
芷荇难以察觉的后退两步,刚好避开那混帐的触碰。她现在很冲动,非常冲动…
冲动得想举起棒槌,结果了这个祸害,来个当头棒喝。
这时候她就非常后悔,为什么要把吉祥纵得那么机灵,她跑回去搬救兵,结果三
郎来了。看起来是把她护在怀里,事实上是含笑警告的看她一眼,护着那些罪该
万死的东西。
看起来很斯文,两方兄弟相互致歉,各护着自己娘子回去。修身苑这边的奴仆倒
是很纳闷,交头接耳,据说二爷和姑爷是双生子,怎么会这么不像…明明五官是
像的啊…
当然不像啊。芷荇内心嘀咕着。居移气,养移体,懂不?那种知错不改只图淫乐
的混帐,能跟她夫君像她就郁闷了。
她没好气的把棒槌给吉祥,「让人挂回去。」
「遇到我的事,妳就这么暴躁。」三郎瞋怪,拉她的手轻拍两下。
「还能更暴躁呢…谁让你来了?」她气还没消。
三郎轻笑,「我怕妳为了把他们全刨成薄片儿,伤了指甲。」
芷荇呸了一声,气终于消了,也跟着笑起来。
深院月之二十六
过了几天,一份中秋礼莫名其妙的送到修身苑角门,只署名马氏敬谢。打开来更
摸不着头绪,除了常规的瓜果月饼,还有对精巧的小虎香囊。
奇怪了,虎儿香囊是祝诵人一举得子的,怎么在节礼送这个。她是认识几个马氏
太太,但他们出手不至于这么朴素…
想了好一会儿,芷荇一拍脑袋,她真是昏头了。冯家庶出大嫂不就姓马么?不是
她自夸,医者望闻问切,她这个「望」可以说十拿九准,很少出岔子的。果然是
有了,这是分喜来着。
但这庶出大嫂不是个好当的。干得好了,是嫡媳能干,干得不好了,就是庶媳无
能。庶长子地位其实非常艰难,又是生母早早被卖掉,留子去母的。连着妻儿都
得看人脸色度日。
瞧瞧,连送份谢礼都得避人耳目的送到修身苑角门…不过也是有良心的。
检查一番,一切正常。留了些给三郎,其他的就分给下人了,沾点喜气。
那天三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