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我很好,所以我信你了。」就算將來他什麼都有了,信不得了,最少她還
有過好時光。
三郎將她抱到膝上,習慣性的摩挲她的指頭,明明跟她說儘夠用了,她還是得閒
就針線不離手。
「…有段時間,我對女子敬而遠之。」三郎慢慢的開口,「看到姑娘對我笑,我
耳邊只迴響著姨娘罵過的話。她說她不是貓狗玩意兒,她不恨我娘。因為…我娘
也是被我爹弄來的,身分高點也洠Ш媚娜ァU嬲阚‘她一生的,是我爹。」
三郎的聲音嘶啞了,「把那麼多女人弄來,她們也是人,但她們的未來根本就不
由得自己。姨娘說…她巴不得趕緊死。要不是爹還捏著她家性命,她就一條麻繩
自了了…
「我辦不到。我承受不起那麼多人的人生。對不住,荇兒,我累妳了。我連累妳
一生…但讓我只累妳一個吧…」
他的聲音,很疲倦,很憂傷。這算是承諾和解釋吧…但依舊浸著秋月似的愁緒。
「我還擔心你太聰明呢…結果還是傻子一個。」芷荇輕笑一聲,「算了,不跟你
計較。你不是女人,當然不知道女人最想要的是啥。你這輩子呢,只能連累我一
個。君子一諾千金,你可別將來後悔。」
三郎淡淡的笑了。舒出一口鬱結很深的氣。他以前不相信什麼解語花,現在終於
懂了…解語又解憂。
「我替慕容皇室辦事,但我不姓慕容,也習不來太祖皇帝的風範。」三郎答道。
芷荇滿意了。為了犒賞夫君,她難得主動…雖然還是讓三郎化被動為主動了,翻
來覆去的折騰,光折騰還不夠,三郎還悄聲告訴她,偷翻了皇帝珍藏的春宮畫冊
,得以照本宣科一番,羞得她咬了三郎好幾口,卻似火上加油。
她腰疼,但死也不讓三郎揉腰了…越揉越糟糕,總揉到不該揉的地方。
那天她真爬不起來,讓三郎又哄睡了。頭回洠芷鹕矸谭蚓饺丈先汀
醒來發現床頭小几放了一個素瓷花碗,放著一片荇葉,一小朵一小朵的白花盛開
,漂蕩在乾淨的水上頭。
如意嘮叨著,「姑爺天剛亮就跑出去,採了這片水蓮葉不知道要幹嘛,又不是要
吃的,還特特的要人翻出這個素瓷花碗,給他添水還不要,自己去井裡打水供起
來…雖說入秋了,但真想送花,也還有些晚蓮吧?這花又小又不漂亮…」
懶懶得依在床上,她注視著荇葉白花,眼神卻越來越溫柔。
在她眼中,這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花。
不是为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哪里好乘凉了?而是在他最痛苦莫名的时候,皇帝扯
了他一把…不管是什么居心。
「啧,」芷荇瞪他,「就这么懂那一位?我酸得狠了。」
三郎终于笑出声音,自己也很意外原本会纠缠很久的阴郁这样就消散得剩下一点
淡淡的影子。
「其实,我最懂的是妳。」他搁下筷子,交叉着玉白的手指,「我知道妳最大的
秘密…妳是傅氏后人。」
啪喳一声,芷荇五根指头都插进了饭桌,脸孔白得跟雪一样。
三郎大吃一惊,绕过来看,「伤着手没有?」
…大哥,你应该先恐惧一下我怎么有这么犀利的铁爪功,不是担心我伤了手吧?
但铁爪功属内家功夫,她是大惊过度超常发挥的使了出来,一松了劲,涨红了脸
却拔不出来,又窘又惊,只是呆呆的看着三郎。
三郎好笑起来,找了皂胰子掺了水,小心翼翼的又抹又润,才把芷荇的手从饭桌
里拔出来。
看她还是吓呆了的样子,三郎站着抱着还僵坐着的她,把她按在胸前,拍她的背
轻声笑起来,「妳对我,真是掏心掏肺的傻。」
深院月 之二十九
芷荇这心宽的主倒是把事情搁下了,但修身苑的人却不干了。
虽说处的时间不算长,但这是个尚气重义的时代,人还是有血性的。这些商家仆
滑溜归滑溜,但也分得清是非好歹。
见过恶婆婆,没见过给媳妇儿下药的恶毒婆婆!打骂就让人说闲话了,饿着媳妇
就给人非议了…真没想到堂堂世家,连伤天害理的下药都出了!谋害的还是他们
主家温柔和气的姑娘!
大燕尚武,手上没点把式怎么好跟着跑江湖?有几个老人是跟着行商千里的,见
多识广。跟养尊处优的世家仆可不同,勇悍许多,花样呢,当然也更多。
既然姑爷都发话了,好,大好!
修身苑所有跟冯家的院门角门,能锁的上锁,不能锁的拉了拒马挂铃铛,谁敢越
雷池一步,筛锣敲鼓,齐喊捉贼,大大小小拿起长棍子就准备上前赏顿打了。
芷荇看这阵仗,险些没笑歪。虽然实在不成个体统,她不但没拦,还上下都赏了
钱,冬衣多发一套。
这种自动护主的行为是该赏的。
每天听吉祥如意往回报,她都得大笑一通。婆母差人来搬拒马,被乱打回去了。
丫头嬷嬷来请,也就棍子敲敲拒马,还没怎么呢,转身飞也似的逃了。家里人被
使了一遍,除了对怀孕的大嫂客气点,谁来都冷着脸扛着棍子宣一遍姑爷说的话
。
太太又急又气,砸了几个杯子茶碗。当初她就觉得二郎这主意不妥,很不妥。但
耐不住 ??他软磨硬泡,分析得天衣无缝。又不是要伤她性命,也不是真的要把她怎
么了…就是做做样子,让她以为自己失了名节,好拿捏她罢了。
让二郎去假扮三郎…也是没法儿的事。自己的儿,再不孝,会害他吗?顶多让他
乖乖待在家里,别往外头去罢了…最多也是病一场的事。
二郎那么机灵,那么聪明,探花郎就该是他,被皇上相中的也该是他。本来就该
是二郎出息,二郎出息了会带携家里…当官哪有不升官发财的?给三郎那木头出
息有什么用?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怪三郎?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孝了?明明就是他说句话的事
情…为什么不帮老爷?那可是他亲爹!不言语就不知道了?明明他就是恨着怨着
。老爷也没怎 ??么了,就是站队早了点,站错了而已。
不然哪有五十不到就告老的?
先皇在的时候,只能忍了,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谁知道她从人人奉承的二品夫
人跌下来有多疼有多憋闷?这种日子哪里是好受的?当今登基了,三郎都成了皇
帝近臣…为什么就不能帮他爹施把力?
她盼老爷复官盼了十几年了…三郎就死死揪着当年的一个错处,死死的跟她堵。
若不是她绝望了、恼火了,怎么会应了二郎?现在坏事了,那个小娼妇就搁了只
猪仔打她的脸…
又怕又恨,但这事情传出去她真的毁了。谁家太太夫人还愿意跟她走动?她都愿
意低声下气软和了…那小娼妇居然油盐不进,纵那些刁仆下她面子!
她想怨二郎,但二郎又流泪跪着跟她赔不是,说来说去,他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嫡长还是二郎,她后半辈子还是得靠这个贴心的儿,让她怎么狠责得下去?
何况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像是回到那些年提心吊胆的日子,一点风吹
草动就惊心胆颤。
她不敢承认自己后悔过,从前不敢,现在还是不敢。若是承认了…有什么用?只
能闭着眼睛一条路走到底了。
三郎那时候死了就好了…偶尔这样的想法会飘过她的心中,只是飞快的抹去。
谁懂她心底泡着黄连,就泡了这么多年?
芷荇并不知道太太内心想些什么…即使知道也不感兴趣。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深
闺妇人…她见多了。许家后院一票姨娘都这种货色,她早疲了。
秋高气爽,也该是时候应帖,把商家贵妇圈子走动走动…不然冬天雪深,出来讨
苦楚?
果然跟这些俐落的商家夫人相处有趣些。至于冯家太太抹黑她什么,交际圈不同
,耳不闻心不烦。大抵不过是她不孝不贤之类的,用膝盖想也知道,何必自找不
快活?
有种就让三郎出妻,其他就免来烦她了。
今天是赴大粮商史家的赏菊宴,她有些时候没出门,几个相熟的太太惊喜,围着
谈笑。
原来今年所谓的黄河溃堤灾情不严重啊…那大把的赈灾银子去哪了?她嫣然一笑
,暗暗记下这笔。
可惜来不及打听,史太太就过来招呼了,没能深入打听。应酬说笑了会儿,结果
有个太太挑了挑眉,「今天有没有荣幸见到新出炉的花魁娘子?听说舞起来有天
魔之姿,也赏我们瞧瞧?」
众太太轰笑起来,史太太笑骂一声,「美死妳!不知道我家老爷给了个大院子,
连我都踏不进去,何况使得动她呢。」
今秋花魁娘子原来落到史家?芷荇只是淡笑,当桩趣闻听听。
大燕传到如今已有两百余年,渐渐重文轻武,别出富贵风流气象。洛阳疯牡丹,
京城赛花魁。文人在烟花处诗词应酬引为雅事,秋月赛花魁更是轰动全城。哪家
若纳了花魁娘子为妾颇可说道…起码这个身价钱,那真是份量十足。
只是烟花中的状元,花魁娘子,也不是钱就能打动的。之前也就些权贵公卿能让
花魁娘子点头,没想到会愿做商 ??家妾。
这史家也不简单了。
瓷器王家太太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的说,「觉得奇了?」
「有那么点儿。」芷荇笑笑。
「那花魁娘子是个聪明的…」她声音更低,「史家可是搭上卖军粮这条线儿。那
花魁娘子消 ??息灵通呢…可妳以后别和史太太走太近。礼数上敬着就是。 」
「卖军粮有什么稀奇?史家就是卖粮食的。」她颇感兴趣的问,「姐姐教我。」
「还姐姐,我被妳救的儿跟妳没差几岁!」王太太啐了口,拿着团扇掩笑,低声
说,「不是把粮食卖军里…而是把军粮库的掏出来卖了…好好生意不做,搭了这
样不正经的路。妳是官身,别个哪肯告诉妳!」
芷荇掩口,「…这可是…」
「嘘,是给妳个警惕,别嚷嚷。喏,那几个,妳不瞧别人就面子上过得去?贩铜
的、卖私盐的…」王太太语气转埋怨,「早知道史家搭了这么不正经的路,说什
么我也不来了…结果一些提着脑袋赚钱的也来,蛇鼠一窝。」
卖军粮。天。芷荇悄悄的握紧了团扇。这北边不安宁,武将权势日轻。已经听闻
有虚报军口吃空饷的…没想到预备为军粮的军粮库都被掏了…
万一有战事,拿什么打仗?饿着肚子去?
她还在梳理情报,结果来了个道婆打断,偏偏这些太太很有兴趣,都去听道词儿
观神通了。
拜托,三姑六婆之辈,有什么好相与的?讲些因果报应的故事儿,神通漏洞百出
。真爱看这款的,我还能耍弄得更好看些。芷荇腹诽,却只能一派温柔平静的坐
着,全当耍猴戏了。
好不容易等那道婆装神弄鬼完,一杯杯呈上供奉的三清酒,她不好与众不同,只
能随赏香油钱,接了三清酒。
这酒…不对劲。
她轻沾了下,好家伙,居然是种缓慢发作的蒙汗药。这倒精巧,酒宴中也不觉,
只以为自己喝高了。
芷荇稍微迟疑了下,那道婆一脸慈眉善目,和蔼的劝酒,说是能得子。同桌的太
太也跟着起哄,毕竟子嗣才是大事。跟她交好的反而比她还急,总说她处境已经
艰难,还是赶紧生个儿子才有依靠。
她也笑笑,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大伙儿都笑了起来,那道婆笑得特别开怀。
喝是喝了…都喝到衣袖里,只是谁也看不穿。就说她来装神弄鬼比天师还厉害了
,何况个区区道婆。
只是她不太懂,这么设计她所为何来,想一查究竟罢了。
她一面谈笑,一面偷偷留意。早撤了酒席,相熟的夫人三三两两的逛园子说话,
丫头来去伺候酒水茶饮。
只有那道婆时不时的瞟着她,眼中的神情越来越期待。算着差不多的时间,她扶
额,「贪杯了。」
王太太讶异,「也没見妳喝几杯,怎么就醉了?」
「也没什么,就有点头晕。」
此时一个丫头陪笑,「太太有备客房呢,这位夫人随奴婢去歇会儿?」
这也是宴席惯例,王太太也没起疑,问了问需不需要相陪,芷荇推辞了,扶着丫
头的手去了。
结果穿过一片竹林曲径,赫然那个道婆出现,笑吟吟的扶住芷荇的另一只胳臂。
大概是时候该晕了吧?她索性一软,踉踉跄跄的让丫头和道婆将她扶到一个精巧
雅致的两进院子,进屋将她掺上床。
相对一笑,丫头和道婆转身要走,后颈一痛,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倒了。
我是那么容易算计的?芷荇瞳孔闪过寒光。蹲下搜身,丫头倒没什么…就多两个
金锞子,不理会。道婆精彩多了,乱七八糟的药一堆,让她一阵好认。
当中特别大包的是春药,细细的磨了粉。里头还有「仙失途」…一种不怎么常用
的药,会引起飘然幻觉,多用会上瘾的。
结果这不是吃的,而是沾些就让烈妇变荡妇。
这床么,也不小。大概睡个四五个人还宽敞。瞧瞧这道婆,五十不足,四十有余
。丫头大概被收用过了,眉头已散。行,所谓以彼之道还诸彼身。咱不忍得拿毒
药喂人,有害天和。爱乐让你们好好乐乐。
她把晕过去的道婆和丫头都扔床上了,屏着气息把一大包春药从床帐到床都撒了
个均匀。
刚做完手脚,就听得窗外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
「我偏要看看是怎样的美人儿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女子大发娇嗔,「哄着我担
了这么大的干系…你这狠心短命的。」
「好好好,妳看妳看。」男子的声音果然如她所料,「小妖精,中了花魁娘子心
就大了。我才慢一步,妳就许了史家,是谁狠心?」
她躲在屏风后,看着二郎和一个清雅无俦,宛如飞仙的女子走进来。
果然有些美 ??人儿还是不开口的好。
等他们一撩床帐,药力发作的时候,她就悄悄儿的走了。大被同眠,以一敌三。
希望冯家二爷不要榨出点毛病才好。
深院月之三十
之后她悄然无声的绕过竹林,若无其事般跟史家太太告辞。端详热情挽留的史太
太…看起来是一无所知。
她暗暗松口气,还是婉拒推说酒乏了,和几个相知的太太夫人辞去。
上了马车,她将团扇放在一旁,闭上眼睛,拢着袖。吉祥如意以为她真乏了,小
心的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