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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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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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最有机会问鼎帝位的四皇子只纳侧妃却迟迟不立正妃,就是等待陈家姑娘
及笄。

虽说年纪相差了七八岁,倒也算得上有点迟的青梅竹马。谁知道天威难测,先皇
把陈姑娘指给了还在南都不务正业的顺王,定亲没多久,四皇子就因为「巫蛊」
被圈禁了,没多久就急病死了。

陈姑娘心不心碎,那倒尚未可知,最少没传出什么风声。顺王妃还没当过一天,
就直接成了皇后,不能说不 ??算尊荣之至。只是陈家为四皇子摇旗呐喊、出钱出力
,先皇就两个嫡子,为了保险起见,难免给顺王下绊子找麻烦。

结果陈大姑娘成了皇后,陈家却尴尬异常。政德帝又是个荒唐的,不轻不重的拿
陈家磕牙说笑,待国丈府更是不冷不热,也没照例封侯…陈家也有世家固有的毛
病和困境--子弟纨裤多、有出息的少。好在知道皇帝不待见,很识时务的夹起
尾巴低调做人。

这对帝后来说,却是个不好的开端。之后皇帝倒是想办法修复关系,一个月几乎
二十天都待在皇后那儿,差点让三宫六院闹革命…可惜皇后不怎么领情。


「皇后…是个规矩人。」三郎冷淡的评价,「笑不露齿,行不摇裙…我敢说她全
身挂满铃铛走路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芷荇噗嗤一声。她家三郎刻薄起人也很不一般。

「但那一位…终究不是在深宫教养出来的。他八岁就远封了,几乎是民间草莽自
养自的长大。他好色、荒唐,种种说不出口的毛病,多得数不来。我们…是有些
像。但我只想死,也把别人都当死人。他比我勇敢多了,还会相信滴水穿石,有
机会过上人间百姓的贤妻娇儿的生活… 

「但皇后压根看不上他。嫌他粗鲁无文,同吃顿饭都得皱上十几次眉头…」三郎
安静了一会儿,「那一位没人能讲话,只能跟我讲讲。妳相信吗?到现在,小皇
子会说话了,但只会喊母后,看到皇上却只会躲…靠近一点就大哭。」

什么伦常…去他的。反正昏君佞臣谁也别想逃得过这破名声。在他心如焚灰,只
欠一死的时候,只有这个荒唐皇帝扯了他一把。只有他知道总是笑嘻嘻的皇帝心
底泡着怎样的黄连汤。他压根不在意这个搭桥拉纤荐娈童的恶名。

但他…还是担心一件事。

「荇儿…妳会瞧不起我吗?」他的声音很软弱,而且无助。

「伤心是有点,但瞧不起是一点都没有。」芷荇故做忧愁状,「我醋呢,酸死了
。慕容皇家果然没个好东西,替他做牛做马不说,还把我亲亲夫君的心抢了大半
去。就别落到我手上,非得让他一辈子不举…反正他有儿子了,不举还落个六根
清净,后宫安宁。」

「…妳也就把话说得狠罢了。」三郎笑了起来,在她颈窝蹭了蹭,「我总觉得… 
不踏实。为何那一位惨成这样…」他的声音越发的轻,「凭什么我能有这么好的
运气…」

牛角尖啊牛角尖,为什么她夫君就爱钻牛角尖?

「这个嘛,也不过是我往你走一步,你也愿意往我走一步。走着走着,就走到对
方心底去了。」

她咧嘴一笑,安抚的摩挲他的背,「慕容皇家祖上不积德咩,带累子孙,把个草
莽的荒唐浪子和规矩方正得几乎成怪癖的姑娘绑在一块儿。皇帝往前走一步,皇
后要倒退七八步。走上一辈子,也只能越行越远。

「那一位好色也不好色得彻底点,三宫六院一碗水端平,你看皇后还拿不拿架子
?都是惯出来的毛病儿。实话说吧,我也搞不懂男人为什么要端个烂风流架子,
女人要揣着破贤慧名声。我本来也纳闷,咱们连大点声拌嘴都少,会不会太客气
了?…」

「妳这么讲理,凡事为我…」

芷荇闷笑,「哪是啊,只是啥事都是比较出来的。一辈子遇到的都是无事生非、
无理取闹的人。相较之下,就觉得彼此都太斯文讲理了,万般的好。可见呢,人
性本恶,打小儿就要摔打吃苦一番,大了才知道要惜福。」

黑暗中,三郎习惯性的拿着芷荇的手摩挲。他该有的琐碎都有了,芷荇的针眼比
较少了…但多添了几处为他做汤的痂痕。

吃苦也为我,挨磨也为我。

一起头,那样行尸走肉似的人,明明常常被吓着,还是一步步的往他靠近。只因
结发为夫妻,所以她不移。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是口拙嘴笨。甜言蜜语,太轻浮。信誓旦旦,反而觉
得不诚心。

「我穷得只有妳了。妳不喜欢什么,我都改。」三郎的声音有点发颤。

芷荇只觉得满怀怜意,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吃的苦已经很多,跟三郎
比起来,根本活得太甜。

她吸了吸鼻子,「你能活到九十九,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深院月之四十六
腊月起到过完元宵,外面暗潮汹涌、乱石崩云,三郎却一派平静,虽然每日回家
时都沁骨的疲惫,很有些鬼气森森的模样。但不管再怎么忙,掌灯前一定回来,
再累也给芷荇一个笑脸,哪怕脸都冻僵了。

芷荇只能暗叹,在心里咀咒皇帝早早马上风,别再挫磨她可怜的夫君了。把着脉
,心里总是很忧愁的。少年时没好生调养,又被关出点毛病,现在又劳心过什… 

是药三分毒,食膳又太慢。每天斟酌他的饮食就伤透脑筋了。

三郎倒是心满意足。只要芷荇的心都搁在他身上,给他毒药他也笑着喝下去。他
所能求的就是如此而已,这般竭尽心力也就是为了能长长久久的给荇儿安稳的日
子。

「其实布置得差不多了,」他安慰芷荇,「春暖花开时就能敲山震虎。」

「皇帝也太狠了。」芷荇抱怨,「他倒是拥着心爱的人快活,却让你连年都不能
好生过。」

三郎苦笑了一下,「皇上没有见子系…说什么也不见。」

芷荇睁圆了眼睛,「…老天,慕容家也会出情种?突变啊!」

「情种?」三郎不解了。他一直没搞懂皇上的别扭。

「只有对钟情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人,才会为他考虑到方方面面,一丝一毫都舍不
得委屈心爱的人。」芷荇终于对政德帝有了一丁点的好感,「这不容易,非常不
容易,连我都办不到。我宁可拖着你一起死了,也不肯让你跟别人过好日子。」

三郎恍然。难怪皇帝说「三郎你早就死了」,难怪皇帝总是唠叨着要赶紧给子系
娶媳妇儿。

「…我也办不到。」三郎专注的瞅着她,「妳敢把我推给别人,我就跟妳同归于
尽。」

话说得这么狠,语气却是那么缠绵。

芷荇心甜,又有点郁闷。为什么他们的情话总是死啊同归于尽啊…大过年的,这
样好吗?

谁知道这种狠话让三郎特别动情呢?害她也被撩拨得天雷勾动地火,恨不得干脆
一起死算了,差点双双闪了腰。相互帮揉腰的时候,两个都笑个不停。

没办法,他们档次就是比皇帝低得多,没办法那么牺牲的大爱。绝对是嫁娶的日
子有问题,他们才会一直停留在比较俗气的冥婚阶段。

「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孩子?」三郎轻抚着她光滑柔嫩的后背。

「爷,您别再折腾着去坐牢,咱们三年后就能有孩子。」芷荇叹气。

三郎轻笑,咬了咬她的耳垂,「放心,只有别人坐牢的份…谁想让我坐牢,我让
他把牢底坐穿。」

结果春暖花开时,芷荇终于见识了一把冷阎罗冯三郎的手段。

政德帝命冯知事郎代天巡狩,是为钦差御史,明面上是往江南考察盐政,没想到
半路上快马加鞭直奔洛阳。

出这趟差,三郎泰然自若的要芷荇同行,她愕然,「…这不合规矩吧?」

「皇上就是规矩,」他垂下眼帘,没提皇上嘀嘀咕咕又嫉又恨骂了他小半个时辰
,「妳說过的,死也要带妳去死。我不要再跟妳分开。」

芷荇觉得自己很没原则,三郎这样讲,她立刻丢兵弃甲…让规矩法度通通去死吧


这一路其实非常危险又劳苦,皇帝拨了六个暗卫和三百宫卫随行,刺客多如牛毛
,防不胜防。盐政是个大肥缺,当中的水又深又浑。各路兵马杂沓,都分不清是
盐官还是盐商派来的。

一路上三郎牢牢的护着她,暗卫也争气,但直到与宫卫分行,疾行往洛阳才算摆
脱了时时刻刻闹刺客的倒楣日子。

她是很讶异三郎的武艺骑射比她想像得还高,也很羡慕人人都能飞身上马。哪像
她,还得老老实实的认蹬,只得勉强不掉队而已。

却不知道三郎错愕,暗卫们掉了一地眼珠子。

大燕皇室贵族女子,会骑马的不算很少,但多半是显摆,上马的架式比上马车还
大,没有蹬马石和奴婢扶持,能上得利索的还没几个。结果这个斯文娇柔的冯夫
人,扶都没让人扶一下,只换了件胡服骑装,一点足就认蹬上马。几日飞驰还一
派轻松,行若无事,倒让原本想跟她共骑的三郎失落了一把。

「…妳几时学会骑马?」三郎对傅氏传人的认识又更添了好几层的敬意和诧异。

「七八岁的时候。」芷荇叹气,有些失落,「可惜了,我娘身体不好,祖传的骑
术就这么失传了…我是跟请来的师傅学的。那时…我爹有个宠得差点为她休了我
娘的美妾。我娘觉得未雨绸缪的好,总不能情非得已要逃命时,有马都不会骑… 
所以我学了两三年。只是骑得不太好…」

三郎瞥了还有两个落在后面勉力跟上的暗卫…决定把芷荇所谓的「骑得不太好」
烂在肚子里,省得太打击人。

原本他把共骑会拖慢的时间都计算在内,没想到芷荇太争气,硬是早到了三天。

迅雷不及掩耳的,带着当地驻军拿下了皇贵妃的几个堂弟和三哥,抄了皇贵妃四
叔的家,几乎半个洛阳的官员都被牵连了,原本宛如土皇帝作威作福的外戚,立
刻土崩瓦解,太后刀下留人的懿旨还在路上,三郎已经监斩了四十三个罪证确凿
的地方官员与皇贵妃的外戚。

唯恐芷荇害怕,又忧虑不法之徒劫法场或刺杀,所以三郎前头监斩,将芷荇留在
后帐,用竹幕遮住。

但她还是悄悄的掀帘看着。

场面血腥恐怖,哀鸿遍野,咀咒和求饶喧嚣甚上。许多陪着监斩的官儿有的晕有
的吐,连她都要强忍住翻腾的胃。

只有三郎神情淡漠。既不欢喜,也不发怒。可以说完全的无动无衷,平静的把该
办的事办完。

死了那么多人,他 ??没有丝毫怜悯,也没有懊悔、不忍。

他…果然将心房外的人,彻彻底底的视为「物」。所以才能这么理智冷漠的处置
吧…?

是不是,有些伤痕,即使不再腐烂,但留下的疤会格外硬实扭曲,永远好不了呢


终于监斩完毕,三郎淡淡的吩咐清理刑场。他明白,这场大杀后名声会很不好听
…谁在乎呢?太后和皇贵妃攀亲带故的,襄国公一脉已经根深蒂固,搞得天怒人
怨了,不趁皇贵妃的外戚根基还浅,亡羊补牢,难道还等着再出一个襄国公?顺
势敲打一下蠢蠢欲动的陈家。不要以为出了个皇后就能比照着出头天。

皇上不喜欢连诛九族,只杀犯国法须诛的首恶,已经太心软了。人终有一死。在
触犯国法鱼肉百姓之初,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或许有一天,这颈上也会砍下这一刀。他漠然的想。和这些人最大的差别是,他
们其罪当诛,我问心无愧。

但他的冷漠在触及芷荇有些复杂的眼神时,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不是不让妳出来吗?」他又急又快的轻斥,却不敢看她,甚至不敢碰她的手。
他不在乎双手血腥,但他不想让她沾到那些血腥…更可能是,他希望在芷荇眼中
,他一直是干净的。

但他又把荇儿带来。或许,或许吧。他强求了,更希望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荇
儿都会在他身边。

「血气也是会伤人的,知道不?」芷荇握住他的手皱眉,「过来让我把把脉,我
瞧瞧…还说让人把牢底坐穿呢,没了脑袋,用什么坐穿牢底?」

或许他缺了一点什么吧。被折磨那么多年,哪能完整无缺。但她的三郎…非常理
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既然卖给了皇帝,哪可能双手干净没点血腥?

她拉了一下,三郎却没动。

「就像妳看到的,我就是这么个…残酷又毫无怜悯的人。」他的声音哑而干涩。

芷荇眨了眨眼,眼睛很酸,心也很酸。「只要你占着理,你要杀人,我替你递刀
子。你要放火,我给你打火折子。你若不占理…我亲手结果了你,你在十八层地
狱等我一等,很快我就到。」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三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差点忘记呼吸。「好。本来我就把自己交代给妳了。」

芷荇拉着他走,非常习惯的迁怒,「说来说去,都是狗…那一位不好。把什么破
事都推给你,把你害得…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先让他偿了命再去寻你。你可千
万走慢些…我还要先去刨了他家祖坟。」


在遥远的御书房,尊贵的皇上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涌起了强烈的恶寒。赵公公急
着要去喊太医,皇上青着脸阻止他,「上个火盆先,冷得紧…嘶,出着太阳还倒
春寒?」说着又打了几个喷嚏。



七夕,牛郎织女相会期,闺中犹盛乞巧节。

但从芷荇五岁起,就没过什么乞巧节…应该说,代代傅氏嫡传这一日,不知七夕
,不度乞巧。

因为这一天,是太祖奶奶傅氏的忌日。

写完绝命书,傅氏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没想到命终于七夕,她用最后的力气
砸了一只蟠龙臂钏,泪流满面的狂笑而终。

照遗命,傅氏不设灵位,供桌上只摆着那只蟠龙臂钏。原本充作眼珠的宝石已砸
毁,只有空空的眼窝。

火光一闪,芷荇燃起线香,烟雾袅袅。

她不愿三郎来陪祭…她终究怕触景伤情,勾起内心埋得最深的隐忧。

三郎总惊叹她什么都会一点,把太祖奶奶想得宛如天人…事实上,真的从太祖奶
奶手底传下来的,其实就是武艺、医毒,和兵法而已。

其他的,都是几百年傅氏嫡传一点点的累积添补…万万不能堕了太祖奶奶的威名


然而,真正惊世绝艳,却连太祖奶奶都失去的,是她上知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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