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裙是通体一片剪裁下来的。
没有任何接缝。
完美得就像一幅盔甲。
就像,用无比温柔的光泽装扮着自己,却靠着那微微挺括的厚度来护住自己沧桑的心。只有转过身,那朵堆叠绽放在后腰处的美丽的花,是唯一掩藏不住的柔软。
裙下没有了鞋子,只有一盒盒漫不经心般散放着、打开的、流光溢彩的珠宝。
就算在夜晚,“MK”橱窗里也亮着灯。射灯的光芒将橱窗里的裙子照耀得如同梦幻,如同心碎,如同微笑。有一晚的深夜,车内的森明美打量着这三条裙子,她看了很久很久,面色越来越沉。
“我懂了……”
这一天,翠西痴迷地站在店外,呆呆地对乔治说:
“叶小姐果然是才华横溢的啊。硬朗疏远的装修风格,就像是男人的世界,而这些美丽的裙子,彻底诱惑紊乱了男人的气息。比起那些柔美的装修风格,反而更加惊心动魄,让人目眩神迷,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就好像……就好像……”
“征服。”
捻动着黑钻唇钉,乔治慢吞吞地说:
“再冰冷的世界,也可以被女人的美丽征服。其实女人的骨子里,也是有征服的欲望吧。嗯哼,难怪她那么跩,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单单店面装修这部分,确实已经比‘森’高出了几个段位。”
每天,越来越多的客人们想要进入“MK”的店内。
甚至从“森”的店里刚刚出来,由随行的司机拎着印有“森”标志的精美衣服纸盒的贵妇名媛们,也忍不住想到“MK”一探究竟。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MK那两位俊朗高大的保安,却每次都彬彬有礼地将她们拦在门口。
“很抱歉,MK只接待拥有邀请函的客人。”
保安的微笑比男明星还要迷人得体,被拒绝的女士们虽然尴尬,却也不好真的恼怒。
MK只为最尊贵的客人,提供高级定制女装的服务。
口口相传。
一时间,“MK”成为比“森”要神秘矜贵许多的存在,上流社会的贵妇名媛们也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能够拥有“MK”邀请函的“贵宾”究竟会是谁。
“接下来呢?”
中午,意大利餐厅内,翠西期盼地问:
“昨天有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联系我,说愿意进店来看看,或者可以为MK写一期专访。”
“这几天我也接到几个顾客的电话,问该怎么拿到MK的邀请函。”乔治无聊地用叉子拨弄着盘中的蔬菜,“要不然就给她们一两张邀请函,她们几个在贵妇圈子里还算是比较有影响力,一旦她们成为MK的客人,其他人可能会跟着效仿。”
“不急。”
一边切着小羊排,叶婴一边说。
“怎么会不急呢?”翠西焦急地说,完全顾不上吃东西,“开业都半个多月了,别说一个客人也没有,一张订单也没有,就连能够允许进店的顾客都一个也没有!我知道,叶小姐,你是想吊足顾客们的好奇心,提升MK的形象。可是现在已经达到效果了啊,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有接下来的进展了!”
“嗯。”
叶婴微微点头,将切好的小羊排放入口中。一直待在医院,还是外面餐厅的食物要美味许多。
“叶小姐……”
等了半晌,见叶婴只是专注地吃饭,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图,翠西呆呆地看着她,有些黯然:
“……是不是你有了计划,只是不告诉我们?”就跟以前一样,所有的事情在她和乔治知晓之前,叶小姐都已经决定好了。
叶婴看了眼翠西。
用餐巾拭净唇角,她笑一笑,说:
“是,我是有一个想法,但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还请你们再等几天,如果不行,我们再来讨论该怎么办。”
“……好。”
翠西怔怔地说。
三人继续安静地进餐。
中午时分,陆续有客人走进来,音乐悠扬地回荡着,阳光静谧安宁。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放下刀叉,乔治忽然怀疑地问。
“已经好了。”叶婴回答。
“那为什么还留在医院里?”乔治盯着她。
慢慢吃着餐后甜点,叶婴的眉心皱起来。
事实上,三天前医生就告诉她,她可以出院了。但是越瑄依旧没有给她回电话,她打过去,接电话的人也依旧不是越瑄。谢老太爷、谢夫人、大少,谁也没有来过问她的情况。
这是想让她识趣地从此离开谢宅吧。
垂下睫毛。
她把最后一口甜点吃完。
“都吃完了吗?”
将餐巾叠好放在桌上,叶婴问。
结了账,三人一同向餐厅门口走去,前方旋转的玻璃门中,进来的赫然是越璨与一位艳光四射的美女。
“啊。”
翠西低呼一声。
越璨的右臂揽住那位美女,他低头在美女耳畔轻语说着什么,逗得那美女咯咯地娇笑,两人在一起看起来异常亲密。而此时翠西也认出了那美女的身份,那正是大明星潘亭亭。
关于潘亭亭,翠西略知一二。
在森小姐尚未同二少解除婚约之前,大少与潘亭亭传出过绯闻。一度娱乐版面的图片新闻经常是偷拍大少和潘亭亭约会的场面,甚至传出过大少向潘亭亭求婚的消息。
森小姐为此大怒过。
当时设计部所有在场的设计师,都亲眼看到森小姐盛怒地将那份写着婚讯的报纸摔到大少的身上。后来,森小姐同大少正式走在一起,大少也就断了同潘亭亭的关系。
怎么现在,大少又同潘亭亭在一起了呢?
翠西有些发呆。
这时,越璨从潘亭亭的脸畔抬起头,目光一闪,他也看到了这边的叶婴三人。他又对潘亭亭低语了几句,潘亭亭似娇似嗔地白他一眼,目光轻飘飘掠过叶婴,独自跟着侍者向订好的位子走去。
“叶小姐,真巧。”
走到叶婴面前,越璨似笑非笑,眼眸幽深,一副勾魂摄魄的狂野风流之态。
“真巧。”
叶婴目光流转,也含笑望着他。
见两人旁若无人、彼此凝视的诡异场面,即使迟钝如翠西也察觉出了气氛的异样,她尴尬地同叶婴和大少告辞了声,就同不停回头去看的乔治一起先离开了。
“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高大的身躯站在餐厅的过道上,越璨漫不经心般地问。
“不太好。”
听到他这样问,叶婴叹息一声。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开长发,露出额角洁白得如同冰玉般的肌肤,她目光幽幽地望着他,低声说:
“你看,这里又多了一道疤。”
在原本那道细细长长泛白的疤痕上,又多了一道新鲜的疤痕,微红色,叠在旧疤上面,像一个触目惊心的十字。
“很丑,对不对?”
手指轻轻触摸着那里,她瞅着他,眼底似乎有些掩藏不住的感伤,轻声地说:“所以这么久过去了,你都不愿意来医院看一看我。你宁愿跟这个美女在一起吃饭,也不愿意来医院,哪怕只是看我一眼。”
声音如此的轻柔。
她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他,轻柔如夏夜的潭水,泛动着令人屏息的感情。而越璨,漠然地回视着她,原本唇角的笑意也渐渐冷漠。他明白她想做什么,现在的他,或许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真抱歉,我最近太忙了。”
又勾一勾唇角,越璨眼中没有什么诚意地回答她。
“没关系,”叶婴眨一眨眼睛,笑着说,“美女确实比较吸引人,只是当心,千万别被森小姐发现。”从他的眼底,她努力去寻找,依旧发现不到任何一丁点波澜。
“在说我什么呢?”
一个女声响起,两人皆错愕了下,发觉不知何时森明美竟已来到了他和她的身边。
森明美微笑而立,对叶婴说:
“叶小姐,好久不见。”
虽然是微笑着,但是森明美瞳孔微缩,浑身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敌意。叶婴看了看她,没有多说什么,回应着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走出了餐厅。
“她刚才是在挑逗你对不对?!”
顾不得是在餐厅里,森明美忿怒地盯着越璨:
“她跟你说了什么?她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你!而你居然、居然……”
“居然怎么样?”
用刚刚搂过潘亭亭的右臂拥住森明美,越璨魅笑得令人心跳加促,低头在她耳畔喃声说:
“你怕我被她勾引走?”
“哼!”
森明美怒嗔地想要甩开他,却被他坏笑着轻啄了几下耳垂,就渐渐软了下来。
回到医院,护士小姐在病房里安静地看着报纸。
“没关系,你去休息吧,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客气地同护士小姐说,目送着她出门,叶婴坐在病床上沉默了一会儿。从昨天开始,她已经彻底不需要输液或是吃药,病房只是变成了酒店般的存在。
该怎么做?
就这样直接从医院回谢宅去吗?她甚至不敢确定,谢宅的铁门还会不会再为她打开。究竟怎么了?为什么经过这次车祸,二少会变得如此冷漠。她一度还以为,自己已经渐渐走入了他的心扉。
叶婴苦笑。
可是,就这样离开吗?在她刚刚踏入时尚圈,刚刚将一切展开的时候。现在的她,需要二少的帮助,必须有他的一臂之力,她才能将局面扭转过来。深深吸了口气,她拿出手机,又一次按下那个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嘟——”
“嘟——”
在接通后的几声振铃后,声音突然又变成了“嘟、嘟、嘟、嘟”的忙音。
叶婴怔了怔。
她久久地望着自己的手机,心脏沉了下去。窗外一片阴云沉沉,远处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然后传来轰轰的雷声。
雷电交加。
夜幕中,这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地面汇聚出湍急的水流,已足足有两公分深。谢宅主楼的一楼东侧房间,灯光通明,有急促的脚步声和紧张进出的身影。
雨珠狂暴地敲打着落地窗。
洁白的大床上,越瑄终于虚弱地昏睡了过去。他的双腿依自还在微微地抽搐,嘴唇也还残留着刚才哮喘激烈发作时窒息的紫色,刚才那几轮如同狂风暴雨般的疼痛,熬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昏睡中。
越瑄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的黑发在枕上冰凉濡湿,头部困难地辗转着,仿佛即使在疲倦之极的昏睡中,疼痛也没有哪怕一秒放过他。
“要不要为瑄儿上些止痛药?”
看到孙子此刻的情况,谢鹤圃忧心地问。
“以前已经试过,目前所有的止痛药对二少都没有什么效果。”医生摇头说,“这种中枢性疼痛,只能靠患者自身来调节。”
森明美眼神黯然。
越璨面无表情地望着昏睡中的越瑄。
每逢天气阴雨,越瑄的疼痛就会发作,但是从没像今天发作得这么剧烈,痛得几次昏厥了过去。
“那就只能眼看着他这么疼吗?!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谢华菱急怒攻心,“瑄儿都可以自己下地走一些路了,为什么疼痛却一点都没缓解!究竟是没有止痛药能帮助瑄儿,还是你不知道哪些止痛药能有帮助!”
“华菱!”
谢鹤圃喝止住情绪失控的她,又问医生说: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最近十几天,二少的疼痛反复发作,情况确实越来越严重,”没有介意谢华菱的急躁,医生神色凝重地问,“最近二少是不是工作太操劳,或者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众人默然,谢华菱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父亲。
“那位叶小姐呢?今天也不在吗?”医生又问,见众人没有回答,便说,“如果叶小姐将会长期不在,应该安排别的护士或陪护,及时注意二少的情绪变化和身体异常。按摩师也要定时为二少按摩肌肉,防止痉挛。这些都是必须要做到的。”
谢华菱欲言又止。
这些话医生说过不止一次了,可是自从叶婴车祸住院,瑄儿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接触他的身体,连擦洗身体都是他自己吃力地完成的。
森明美暗暗握紧手指。
这时,房门被敲响,管家进来禀报说——
“叶小姐来了。”
东厅的休息室。
夜幕中电闪雷鸣,暴雨狂肆的落地窗,窗外的黄色蔷薇花在风雨中无力地挣扎。室内,黑色水晶的吊灯,猩红色厚重的帷帘,猩红色的宫廷沙发,厚软的地毯上有微湿的脚印。
虽然撑着伞,但是强势的暴雨依旧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打湿了她身上的衣服和头发。站在地毯上,用管家刚才递来的毛巾,叶婴拭去面上的雨水,接着去擦拭湿透的发丝。
有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叶婴立刻扭头看去——
一袭黑色长裙,颈间一串粉色珍珠,森明美就站在门口,神情矜持又冷淡地打量着她。
雨水哗哗地冲洗着落地窗。
打量着面前这个白衣半湿、贴在身上,勾勒出一身仿佛氤氲着水汽的美丽女郎,森明美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你是来收拾东西的吧。”并没有走进来的意思,森明美站在门口,冷淡地说,“你打个电话过来,管家就会把你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派人给你送过去,不必再跑这一趟。”
“我是来看二少的。”
没有理会森明美的那些话,叶婴说:
“二少还好吗?这种下雨的天气,他的痉挛和哮喘都容易发作。我不放心,想看一看他。”
“他很好,你走吧。”
说着,森明美闪开一点道路,示意叶婴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叶婴笑了笑。
回身坐在猩红色的沙发里,她继续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擦拭着发丝,说:“哦,那我等等他。”
“你……”
森明美的胸口起伏了一下,稍顿几秒,她怜悯地说:
“果然,居心叵测的人都是厚颜无耻的。你明知道这里早已不欢迎你,只是给你几分脸面,才没把你的东西直接扔出去。你居然还要找借口回来,真是自取其辱。”
手指僵在毛巾上,叶婴缓缓抬起头:
“是吗?我只知道,当初是二少带我来到这里,我是二少的客人。而你又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我说话?”
森明美面色一变。
“即使你是大少的情人,恐怕也没资格对二少的客人如此无礼,”叶婴淡淡笑了笑,“如果你想说,你也是二少的未婚妻,那么我提醒你,订婚仪式还没有举行。”
“哈哈,”森明美不怒反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只能靠男人撑腰,才有说话的资格?以前我只是可怜你,才施舍给你一点机会,也给你留了几分余地。谁知,你是个贪得无厌、得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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