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感到外面的景物迅速地向后跑走,天空也没有那么明朗。
这个时候,周逸应该在飞机上了吧?
我闷得发慌,也没有带MP3,呆呆地望了窗外半天,什么景色也看不到,只好重新闭上眼睛。
“怎么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陈姐的声音,感觉车子在一点一点的减速,以为到了A市,便打起精神睁开眼睛。
可映入眼前的并不是下高速的收费站,而是前方长长的车队,在深蓝的夜色下,车身上红色的尾灯一站接着一盏,停滞在前面。
唐叔也因减速的关系醒了,他伸长脖子一看,恼道:“怎么高速路上也堵车?”
司机皱起眉头,看着雨刮一左一右地拨开玻璃上的白雪,“可能前面在修路,要换道。”
运气不好,只有耐着性子慢慢地等。
司机嫌车里太过安静,反正现在也不用集中精力,索性打开了收音机,调了几个频道,然后里面便传出轻扬的歌声,以及主持人的介绍。
唐叔便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可整整十五分钟过去了,整个队伍却纹丝不动,随着时间流逝,有暴躁的司机甚至按起刺耳的喇叭。
司机大叔好像也不大耐烦了:“不太对劲啊,出了车祸也不至于走不动啊?”
陈姐的脸上也流露出焦躁的神情:“这两天雪太大了,估计前面出了事。”
唐叔啧了几声:“倒霉得很。”
冬天的晚上天色本来就黑得快,这才没过多久,夜幕愈加深沉了。
雪又下得这么大,几乎每个车都打上了应急灯,雾纱般的车道上被几十上百盏车灯给照得通明,一眼就能清晰地看见飘落的雪。
车内窗户紧闭,又加上源源不断的暖气,四个人都嫌太闷。
终于等到雪小一点时,司机不耐烦地解开安全带:“我到前面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借着前灯的光线,我看见好多车上的人都纷纷下来站在路上东张西望,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个情况。
过了好一阵子,才看见我们的司机骂骂咧咧地走回来,嘭地甩上车门:“没出车祸,封路了!!”
“封路!?”
“雪太大,前面直接给封了不让走,我靠!”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大雪封路,急忙问:“那得等多久啊,我今晚还有事儿呢!”
“鬼知道,等这雪停了,然后把路给清干净,就可以走了。运气好几个小时,运气不好,等上个几天都有可能。”
唐叔和陈姐想必是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脸色铁青,但也没说什么。
我只在电视新闻里看过类似的报道,从没切身体会过,一想到要在这荒郊野外带上几天,顿时心中一凉……
为什么,为什么杯具的总是俺!
司机暗骂了几声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然后打开车门:“我再去看看情况。”
唐叔也忍不住打开车门:“我下去抽个烟,里面太闷了。”
“嗯,我也下去活动一下。”陈姐也跟着起身,嘴里接着说道:“周淡淡你发烧就别下来了,外面冷得很,要是嫌闷你把车窗开个缝隙透点新鲜空气。”
外面唐叔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和陈姐聊天。
车内一下就只剩我一个人。
昏黑的车厢透着沉闷的压抑感,我头昏昏沉沉的没精神,后脑勺枕在椅背上动也不动。
收音机里的歌也停了,打了几个广告后,重新进入下一个节目。
就是那种听众打电话进去诉苦,主持人开导解闷的谈话栏目,虽然内容无聊,可胜在这个电台主持人言辞犀利,尖酸刻薄,常常把诉苦的听众教训得狗血淋头,才让这个栏目得以重生。
我掏出包里的手机看了看,无奈叹了口气,周逸应该下飞机了吧。
收音机里的节目已经开始,我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一个乡音很重的女人打进来的电话问支持人:“万老师,一个男人疯狂的追求我,我不知道答不答应?”
我默默无语……这狗血的节目啊。
万老师不耐烦冷冷地问:“这种问题还敢打进来问我,丢不丢脸,你为什么不想答应嘛?”
女人:“总觉得不真实啊,而且感觉没到时候。”
万老师:“真实?给你一百万喊你结婚那就真实了,没到时候又是什么意思?我看你这个女娃娃脑壳有点转不过弯哟,等你觉得是时候,恐怕别人记都记不到你了!”
女人被训开始语无伦次:“我怕在一起之后的生活跟我想得不一样。而且…”
没说完没主持人打断:“我晓得了,那我问你嘛,你喜欢这个男的吗?”
“……喜欢。”
“那你犹豫个屁啊!?”
“我觉得一口答应他,感觉不好。”
万老师:“…我真是想给你一巴掌,女娃娃要矜持我晓得,但是矜持和蠢货是两回事!别个都疯狂追求你了,恐怕已经满足你们女人的虚荣心了吧?这个时候你不答应,你要等到哪个时候,你以为人家真的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女人:“等他多提几次!”
万老师:“你个瓜娃子!等到哪天别人理都懒得理你,去追另外的女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还多提几次,你以为你是安吉丽娜朱莉吗!”
女人被骂的惨兮兮:“那…那我怎么办嘛!我已经婉拒了!”
万老师(无语大吼):“我的妹呀,这都是二十一世纪了,你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哟,懂不懂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这个道理?我不是咒你,万一你哪天出了什么事,连说喜欢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你干脆自杀算了!真是!不要再拿这种问题来烦我了!”
…………
我头痛的厉害,却怔怔地听着万老师粗狂的咆哮声,虽然脾气暴躁,字字逼人,可仔细听一听,又觉得不无道理。
是啊,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学会了圆滑,字字句句都要斟酌开口,言语委婉,饱含深意。
听话的人脑子还要转N个弯,才能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说呢?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大大声声地说出来呢?
我撑起身子,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已经在这里滞留了接近两个小时之久,也不见任何动向。
外面气温低,空调必须一直打开,如果真的在这里困上几天,恐怕油也会完全耗尽。
风声掠过窗外,猛地通过窗缝灌进来,声音听起来和狼啸没两样。
我抱着膝盖翻出手机,毅然决然地打给了周逸。
“喂淡淡,我刚下飞机,你想吃什么,我过来接你。”周逸大概在取行李,背景声很嘈杂。
我把手机紧紧地贴住耳朵,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周逸。”
“嗯我在,听得到吗?”
“听得到……周逸……”我脸上烫烫的,头也很昏沉,很不舒服。
周逸愣了愣,“怎么了?声音怎么沙沙的”
我听着他的声音,鼻尖莫名地发涩:“周逸……”
“我在,淡淡。”
我定定地看着前面的车灯,轻声地对电话那头说:“我爱你。”
“淡淡……”听起来周逸像是当场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叫他:“周逸,我嗓子疼。”
他的声音低沉略急:“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我在回A市的高速路上,遇到大雪封路,我跟台里的同事被困在半途了,怎么办,我怕。而且到处都是雪,万一今晚还下,我是不是回不来了,我们…我好像只剩半箱油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害怕,你肯定能回来。我来接你回家。”周逸一个劲儿地安慰着语无伦次的我,“你们一共几个人?”
“陈姐…唐,嗯算上我一共四个。”
“听我说淡淡,这种事很平常,一般不会出什么意外,只要路通了,你就能回家了。你现在好好呆在车上,不要乱走,少喝水,能睡就睡一会,我陪你聊天也可以。”
我听到他那边开门上车的声音,郁郁地抱怨:“可是我头痛不舒服,我现在就想回家,周逸……”
他连连哄着:“好好,头痛就睡觉,睡醒我就接你回家。”
“才怪……我要被困死在这里了……”我昏昏沉沉地对着手机嘟囔。
周逸疑声问道:“淡淡?你是不是感冒了?乖,你把电话拿给陈姐。”
我不情愿地要下车窗,递出手机:“陈姐……”
陈姐诧异地接过电话。
我赶紧摇上车窗,只朦朦胧胧地听见陈姐在说发烧,出口,不严重什么的。
之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知不觉出了一额头的汗,背上也像在被火烧似的,胸口又闷又热,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觉睡得意外的踏实,没有做梦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正当我在想前面还没有动静,要等到何年何月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连串清脆的喇叭声。
紧接着是一阵高昂的欢呼声。
似乎是有好消息。
我立马睁开眼睛,才发现外面天微萌萌亮起,果然雪已经停了,露出两旁的山景,万籁寂静,空灵清幽。
而刚才那群欢呼声,正是被困许久的群众。
陈姐也被惊醒,看了看时间,感叹地直摇头:“现在是早上六点一刻,我们整整被困了一晚上十一个小时!”
等待的时候觉得无比漫长,可我是直接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倒没觉得痛苦难捱。
陈姐又摸了摸我的额头:“还行,没昨晚那么烧了,不过还是有点热。你觉得好点没?”
“嗓子还有点疼,不过感觉大脑清醒多了,也没那么重了。”
谈话间,司机激动地大声说道:“动了动了!终于通车了!”
我们都跟着看过去,果然,像一条慢慢滑动的丝带,一辆接着一辆的车缓缓起步,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而每个人的脸上虽然疲惫,但似乎都透着兴奋和喜悦。
我赶紧拿出手机想告诉周逸这个好消息,却发现,电池早就耗光了。
“陈姐,能接下你手机吗?我的没电了,我想打个电话。”
“我的也没了。你急什么,马上就到A市了。”
我们被困的位置的确离A市不远,车辆开始上路后,低速行进了一会,便开始渐渐加速,很快恢复了平时高速路上的场景。
我们这车里,司机大哥最为激动,一路风风火火地在超车道上飙速行驶,半个小时也没要到,就已经能看见进入A市的收费站台了。
绵绵细雨从天而至。
我激动地看着上方A市这两个红滚滚的大字,从来没这么想回家。
出了收费站,陈姐突然指了指一边的紧急停车道:“师傅麻烦把车在那边靠一靠,下个人。”
我纳闷地转头:“陈姐你要在这下?”
她睨了我眼,抬起下巴朝右边驽了驽,示意我自己看。
这才发现不远处悄然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细长的雨丝正一点一滴地冲刷着车顶那层薄薄的积雪。
车外面站了一个身形修长瘦隽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指骨修长的手中撑着把黑色的伞,整个人安静沉稳地站在那里,像在等人。
他的身后是一片浓雾遮住了原本的景色,苍白的世界里,他一身漆黑犹如一道浓墨重彩,风骨铮然。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我楞了几秒,眼眶涌出湿润。
猛地打开车门,我不顾冰凉的雨水飞快地朝他跑过去,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声音竟微微颤抖地叫着他的名字:“周逸!周逸……周逸周逸周逸!”
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周逸惊讶之后,哭笑不得抱紧我,一边抹去我脸上的眼泪:“傻姑娘,哭什么啊。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咱们回家。”
我抽噎几下,在他大衣上蹭来蹭去:“周逸周逸,我想死你了。”
周逸俯下身把我整个人拢进他的怀里,把手上的伞递给他的司机,然后打开车门,轻声慢语哄着我,和我一起坐了进去。
他低下头在我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然后从前排拿了一件女款的黑色短大衣,和他身上穿的那件很像。
“把衣服换上,你穿这么少怎么会不感冒!”他抖了抖我的风衣。
我乖乖地换上衣服,然后看着他。
这才看清,他苍白的脸上挂着疲惫之色,眼睛也红红的。我忽然想起自己熬了通宵也是这个憔悴的样子。
心中一颤,再看看他大衣里面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西装,便倏地明白过来。
他一定是下了飞机就赶到这里,然后在收费站外整整等了一夜。
我眼泪差点又流出了,既心疼又感动不已,整个人又粘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他,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周逸嘴边浮起一丝欣慰满足的笑意,下巴抵在我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淡淡,昨晚你说…”
我睁开眼睛,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抓着他的手慢条斯理轻声说道:“我说我爱你。”
“淡淡…”周逸喉咙一紧,深深地吐了口气,长臂一揽,把我搂在他的身边,落下一串细密缠绵的浅吻,久久不放开。
周逸让司机开到了医院门口,然后让他自己开车离开。
我被周逸强行给输了几瓶水,医院人多,一来二去,竟然足足在里面呆了接近四个小时,我原本烧就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输完之后,精神也随之好了起来。
出来之后,天已经彻底亮了,清晨的大雾散去,雨也跟着停了。
马路和人行道被冲刷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