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蓝伸手按住额头,有气无力:“我知道了。”
月嫂轻咳一声:“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要不要看看电视?要不睡一觉也行。”
许蓝呻…吟道:“我先缓一缓吧。”
她合上眼,想养一养神,可她稍稍有些困意,阵痛又将她唤醒。她知道医院已经尽力,不想表现得太娇弱,免得人担心,便皱着眉努力忍耐。
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医生离开病房,去忙别的事,留了个经验丰富的护士。两个女人呆在病房里无所事事,自然要聊天。
护士瞄了一眼许蓝皱起的眉头,道:“刚开始发动呢,怎么会痛成这样?连睡着了都皱着眉头。”
月嫂叹了口气:“沈太太体质特殊,对痛觉敏感得很,连指尖采血这种小痛都能让她缓半天气,更何况生孩子。她也不算娇气了,沈总本来担心她受不住疼,和她商量剖腹产,她说顺产对孩子好,硬是准备扛下来。”
护士挑了挑眉,摊手道:“这……唉。她运气不好,先破了水,如果羊水流太快,没了这层保护,孩子会直抵宫口有痛觉神经的地方,难熬,而且正式分娩的时候没有润滑,要硬生,更是痛上加痛。”
许蓝睁开眼,神色惊恐:“真,真的?”
两人吓了一跳:“哎,你不是睡着了吗?”
她本来微微有了点睡意的,护士这一说,她又吓醒了。
两人很想安慰安慰她,可是半天都憋不出合适的话,过了许久,月嫂握住她的手:“你要相信医生,相信麻醉师的技术!”
护士接着说道:“你平时锻炼得好,胎儿不大,胎位又正,肯定生得快,宫口一开,半小时搞定。”
剧痛半小时……许蓝眼前一晕,吸了口气,眼睛瞪大,仿佛烈士一般壮烈的说:“就是!不过是生孩子!”
两人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她不容易,正想鼓励她几句,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月嫂一看屏幕,大大舒了口气,赶紧把手机递了过去:“是沈总!”
许蓝接了电话,刚说了一声“喂”,阵痛突然袭来,她忍不住抽了口气,沈沐风声音有些发抖:“蓝蓝,你很难受是不是?医生怎么说?”
“我这样……其实也正常,你别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本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遇上这种事?简直是无妄之灾……”
“反正差不多是足月了,宝宝发育好了。早生也好,早点解脱。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顿了顿,又低声说,“如果工作很要紧,那也不必……”
“你呀……”他打断她,“我已经给主办方说了,不妨事的,我现在正在机场,但是这里正在下雷暴雨,航班延误,起飞时间待定。”
“嗯……”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要着急,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我……”她本来想贤惠一把,说自己不着急,可腹内又开始有动静,痛得她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好几秒才听到沈沐风急切的声音,“蓝蓝,怎么了?又疼了?”
她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在听,正在积蓄力气准备说话,管家走了进来,说:“太太,沈董他们都到了。”
除了沈行知,来的都是什么人哟……公公虽然好,却也得避嫌,婆婆一向视她如眼中钉,自己的父母又是那种肯卖女儿的败德之人,她那么疼那么难受,身边连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许蓝心头的委屈爆发了,吸了吸鼻子,说:“沐风,我好疼啊,疼死了!”
“哎,生孩子是很苦……你……医生还没给你安排镇痛措施?”
“还不是时候,太早上麻醉,对宝宝不好……”
沈沐风焦头烂额:“这可真是……”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这么痛你都不陪我!”
“乖,我在机场呢,雨开始变小了,说不定等会儿就能上飞机了啊。不要哭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雨一停你就给我回来!”
门口忽然响起冷淡轻蔑的声音:“多大人了,马上就当妈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许蓝怔了怔,抬起头,透过模糊泪眼一看,蒋丹怡一身宝蓝色衣服,亮得扎眼,再抹去眼泪仔细一瞧,想不注意到她那颗钻石环绕的硕大蓝宝石都难,她旁边站着的正是自己的亲妈,气场完全被压制住,显得黯淡而谄媚,时不时用欣羡的目光瞄几眼亲家母的华丽珠宝。
婆婆为难儿媳是常见的事,可亲妈按照常理会拼命护着自家女儿,可她的母上大人却一言不发,虽然她早就知道家人的德行,但是在极为痛楚脆弱的时候见到这一幕,她心里依然一阵阵的闷痛,喉头就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蒋丹怡最近一直处在下风,如今好容易抓到许蓝的错处,自然要摆足了婆婆架子:“蓝蓝,沐风身处现在的地位,他不可能和你像小儿女一样时刻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任性到让他丢下重要工作来陪你?”她见许蓝一言不发,心中得意,开始慢条斯理说这个峰会的重要性,言辞温和,可就算憨厚如护士,也听出了她的讽刺之意。
许蓝气得够呛,情绪作用于身体,她更疼了,脸色惨白,声音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痛骂。沈沐风先说的已经准备回来,想必他已经做好了周全准备,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假贤惠把老公劝回去?再说,产妇对老公撒娇耍赖不是天经地义?
医生带着麻醉师走了进来,说:“差不多可以上麻醉了,你马上会舒服许多,别急。”
蒋丹怡皱起眉:“麻醉?别对宝宝造成不好的影响,现在孩子才是顶要紧的事情,孕妇可别太娇气了。要当妈,总得有点奉献精神才是。”
沈行知不方便进来,扬声道:“医生既然说要麻醉,肯定是考虑周全了的,生孩子有多苦你自己不知道?能让孕妇舒服一点,为什么不做?”
蒋丹怡抿紧了嘴,这是她唯一不敢嚣张应对的人。
麻醉师小心的给她上好麻醉,不一会儿,药物开始起效,许蓝因为体质原因依然很疼,却也不像刚才那样难忍了。
她拿起手机,低低道:“沐风。”
蒋丹怡的话,沈沐风全部听到了,他压住怒气,道:“蓝蓝,不舒服就直接说要休息,把她请出去就是。”
“我知道,我等你,先不说了。”她挂了电话。
蒋丹怡没说过瘾,被沈行知斥过,她不好直接数落许蓝,便做出焦急的样子道:“哎,沐风这孩子也是,太冲动了。咱们沈家提供了最好的条件,蓝蓝不可能出事,他这么急急回来,万一工作上……”
“死老太婆,你说够了没有?”
这声音突兀的响起,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过了一会儿,齐齐看向许蓝,表情不一。
蒋丹怡嘴唇发颤:“你,你说的什么?”
许蓝眼睛睁得溜圆,目光像刀子一样戳着她:“说你呢!死老太婆!”
“你,你……”这样直白粗鲁的斥骂,蒋丹怡还没见识过,一时居然傻了。
“沐风他先说要回来的,既然他做出决定了,我干嘛拦着他?我就想他了怎么的?我巴不得他回来陪我,你有意见?我就是这么自私又没大局观,哪儿能和如您这样的顶尖贤妻比?听说当年你生沐风的时候爸也在外地,想必您一定温柔的劝他大局为重,千万别回来,对不对?”
蒋丹怡脸都青了,当时沈行知是真的没条件回来,她闹得几乎将医院掀了,气得沈沐风的祖母大病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一章继续轰炸蒋女士
第95章 生子
病房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一时间只余下众人的呼吸声,蒋丹怡全身发抖;王雅静也好不到哪儿去;护士和月嫂战战兢兢;至于门外的沈行知和许振邦的脸色;就没人知道了。
过了许久;月嫂结结巴巴开口:“太太;毕竟是长辈;是一家人,不要伤和气;有事好好商量不是更好?”
许蓝咬牙:“我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不要伤和气;要给长辈面子;可惜有的人把我的礼让当成软弱,我退一次,她就变本加厉一次,每一次看见她,她都要给我不痛快,我如果真有错,我也认了,可她次次都是鸡蛋里挑骨头。她最喜欢把人逼得匍匐在她脚边,不做就说你不恭顺,做了又说你没骨头。我难道天生是受气的命?凭什么?就因为她大我一辈,所以我什么气都得受着?”
屋内温度适宜,可月嫂额头已经被汗濡湿,她牵了牵许蓝的袖子,低声道:“有外人在,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许蓝更加愤怒:“家丑不可外扬是吧?可惜她自己做到了没有?在公司,当着上上下下的人的面挑我的刺,去应酬,我打扮华丽,说我俗,我打扮简单,说我小家子气,指挥我做这做那,无视我,转而对她曾经看中的儿媳妇人选和颜悦色,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样都有。就连我生孩子这么艰难的时候她也不忘来耍威风,难道她刚才屏退众人,单独教育我了吗?没有!她一直当众践踏我的面子,那我凭什么要给她面子?”
“说出去不好听……”
许蓝冷冷一笑:“说出去?谁会说出去?”
月嫂默然,医院顶级病房的医护人员见到过的豪门秘辛太多了,个个嘴紧,再说,蒋丹怡这么好面子的人,自然会忙不迭的封口,这件事怎么可能传得出去?
“就算说出去了又怎样?我正在生孩子,她都跑来欺负人,传出去到底谁更没脸面?这种时候我还忍气吞声挨骂,那就是软弱的典型了,恐怕出院后谁都想来踩一脚!”她一口气说完,闭上眼顺气。
蒋丹怡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瞪得老大,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不休,月嫂和护士见状立刻移了移位子,挡在了许蓝前面。
这两个女人都正值盛年,身强体健,蒋丹怡这样的贵妇不可能拼得过她们。动手,不可能,动嘴,骂不过。她牙齿磨了许久,猛然扭头看向王雅静,厉声道:“亲家母,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教出这样没教养的女儿的?”
王雅静心情很复杂,她习惯于踩高捧低,在绝对实力远胜于她的蒋丹怡面前,她自然会恭恭敬敬,生怕触怒人,许蓝的举动很可能给她惹祸,这让她惶恐之极,恨不得扇女儿一耳光。同时,她也是高傲的人,处处被蒋丹怡压着,她十分不甘心,蒋丹怡挨了骂,她心底隐约有种扬眉吐气的爽快感。
她在两种情绪里挣扎,一时间忘了想应对之策,蒋丹怡忽然发难,她措手不及,讷讷道:“啊,这……”
“她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不好管教,只能找你谈谈了,亲家母,你给我个说法,行吗?”
许蓝怒气更甚,若不是打了麻药不方便走动,她简直想跳下床打人了。
生育中的孕妇担惊受怕,心理防线本就脆弱,被人如此挑衅,她根本无法控制情绪,痛骂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可这阵心虚还没过去,蒋丹怡又开始折腾,她的忍耐再次到了极限。
开宫口的时间很长,为了让许蓝能消磨时间,病房里准备了书本游戏机等玩意供她娱乐,她顺手拿起一本杂志,重重拍在病床上,打断了蒋丹怡的话。
“我妈和你平辈,请你不要用训斥我的语调和她说话。还有,我妈和我的关系我不信你不知道,好的不是她教的,坏的也不是她教的,你为什么把一个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你不觉得这像小孩子的把戏,我欺负了你,然后你去找我家长告状?”
“哈哈——”沈行知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然后很快又止住了。
许蓝闻声,脸红了红。
她不在意蒋丹怡的看法,就算外界说她粗鲁她也不在乎,比起被人当包子捏,她宁可当个没人敢招惹的粗鲁女人,再说,再过十来年她在御景站稳脚跟,“粗鲁”自然会被说成“有魄力”。
她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觉得刚才那句“死老太婆”伤了沈行知的面子。蒋丹怡再有不是,也是沈行知的妻子,当着他的面骂他的妻子,太轻狂了些。
蒋丹怡气噎喉堵,抬手指着她,指尖仿佛能隔空戳着人,许蓝想起沈行知,气势弱了些,眼睛一闭,呻…吟起来:“啊,疼,疼……”
虽然上了镇痛泵,但是她体质特殊,依然觉得疼,而且麻药导致行动不便,整个身体感觉怪怪的,活蹦乱跳惯了的人瘫在床上,有种失去了对自我的掌控权的绝望感,她这么难受,还要受气,许蓝委屈了起来,眼泪不停的往外掉。
她摊上的是什么婆婆啊,今天的极品事件都能支撑起一个天涯热帖了。
沈行知道:“蒋丹怡,你生过两个孩子,知道其中艰难。蓝蓝现在需要积蓄力气,你就别在这里打岔了,让她好好休息,准备分娩。”
蒋丹怡嘴唇抿成一条线,狠狠瞪了床上哼唧叫疼的许蓝一眼,转身就走了。王雅静温柔的劝她放宽心,说了好几句漂亮话,只是表情微微发僵,十分不自然。她把话挤完,也赶紧走了,这个女儿连贵妇婆婆都敢喷,可见胆子多大,沈行知一直闷声不响让她骂,好容易说句话也是站在儿媳的立场上的,可见许蓝的胆气是有人撑着的。她这种虾米,还是对女儿敬而远之吧。
病房终于清静了下来,留下来的月嫂和护士都松了口气,坐在她床边温言劝慰,擦拭掉她身上的汗水。
许蓝难受得要命,躺在床上喘息呻…吟,眼泪直掉,总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可是等宫口全开,正式开始生产,她才知道什么叫难熬。
骨骼就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迸出骨髓。狭窄而敏感之极的地方被孩子一点点的撑开,皮肉仿佛随时会四散崩裂。许蓝努力保持着清醒,听着医生的指挥,呼吸,用力。
所幸胎位正,她体力又好,孩子没有怎么折腾就顺利的滑出了身体。许蓝身子一轻,瞪大了眼,看向医生手里那一团粉色的东西。
许多孩子生下来得打屁…股,刺激他呼吸道打通,才能自主呼吸,医生按照惯例,抬起了手,还没碰到他,小家伙就张嘴大哭了起来。
“哟,好精明,自己知道哭,免得被打屁…股。”
“好壮的小男孩,哭得这么带劲!”
守在外面的人已经进了产房,沈行知就像年轻了十岁,乐得合不拢嘴,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孙子,连蒋丹怡的脸色也没那么可恶了,至于许振邦夫妇,沈家长孙,他们怎可能不赞?
医生洗净孩子身上的血污,递给了沈行知,他温柔的抚了抚孙子的脸,道:“母子连心,还是先把孩子给蓝蓝。”
小家伙柔嫩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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