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会写,三横一……”知乐转过身喊了一半,蓦地明白过来,又扭了过去,继续面壁。
败城憋着笑,继续道:“人和动物不一样,人要结成伴,互相照顾。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总有好有坏,对吧?你就为了古建一个人,连我都不要了呀?我是你小爹,我对你不好吗?”
“你偏袒那个坏蛋!”一讲到这,知乐的眼圈又红了。
“对,我是偏袒他了,因为这是部队的规定,不能打伤战友。有规定就要守,你老爹不是也给你订过规定吗?而且我事先也跟你交待过了,你不守,就要罚!”败城继续道,“你看,古建对你不好,但是这屋里的这么多人,给你打水,给你铺被子,还给你拿吃的,难道你觉得他们也是坏人吗?”
知乐想反驳,但他拐不过弯来,撇着嘴保持沉默。
“古建如果是坏人,他讨厌你,可是,他敢打你吗?你别以为他打不过你,他要是真拼命,下黑手,你就一定能赢?不见得!他也是守规定,你是他战友,所以,虽然他看你不顺眼但却不会打伤你。”
败城说中重点了,知乐低下头,他心里承认,古建是这些人里面他唯一认为有些威胁的,自然,他平时看古建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戒备。
“你不守规矩,我罚你,有错吗?”败城见知乐低下了头,继续说道,“罚过了,你还是这个班的兵,还是我们的战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顿了顿,他又凑过去,小声嘀咕,“我一直是你小爹,就算你犯错了也永远不会变。”
知乐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又出来了,可是那心,却安安稳稳的落回了肚子里。
29、捣蛋鬼的反击 。。。
晚上这么一闹,新兵们倒是对知乐多了几分亲切。败城的策略非常成功,等于正回来后,班上的气氛已经好了许多,新兵们看知乐的眼神至少不再是厌恶的。
司马山对这种情况最欣慰,他早就想亲近知乐了,每天看着知乐一个人,总觉得心疼,但是屈于小集体的势力,他又不敢做得出格,生怕自己也被孤立了。他可没知乐那样的毅力和本事,能一个人在集体中生存下去。
现在可好,败城和于正去外面说话了,司马山立刻窜到了知乐床铺边上,小声道:“你没事吧?”
知乐瞄了司马山一眼,把头扭过去不理会。败城的话他只承认一部分——关于“规则”。从林中也有规则,只有遵守的人才能生存下去,那么,这里也有规则,他需要的就是摸清楚,再也不犯相同的错误。
司马山在知乐眼中,即没有对他示好过,也没有帮助过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况且,司马山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他都不想理这样的人。
司马山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返回了熟识的人身边,被嘲笑了一通想攀高枝,干笑了几声,心里却仍旧记挂着一定要找时间和知乐交个朋友。
外面的走廊上,于正瞄了眼平静的寝室,道:“看起来其他人都是支持知乐的。”
“话说得太早,以后再看吧。”败城道,“我只是在教知乐这里的规则,至少不能让他再觉得除了我之外的全是敌人。”
“也是。”于正理解的点了点头,“排长,您辛苦了。”
“是啊,我容易嘛我。”败城长叹一声,道,“我还得教会他帮助别人,教他识字,教他用筷子,洗衣服,我真是难死了!”
“小孩子嘛,慢慢教。”
败城一笑,问道:“古建怎么样?”
一提起这碴,于正就皱起了眉头,一脸怒气:“军医说没事,但他坚持自己的腿断了,非要去医院。我叫军医送他去了,自个儿回来了,看见他就心烦!”
败城轻蔑地笑了声:“他这是准备利用这件事把我扳倒呢。”
于正眉头皱得更紧了:“排长,你……”
“没事,不用担心。”败城一脸的无所谓,“这件事有赵斌……咳,连长压着。他要是敢越级上报,我也敢越级上报。”
“他的父亲是大校……”
“又不是我们这儿的直属上级,大校有什么用?”败城满不在乎地说,“一片管一片,军队里就是这样。再说了,只要古建不是腿真断了,他父亲不会为了他来搅混水的。你别忘了,他父亲就是因为纪律问题没升上去的。”
于正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排长,新兵的家庭背景按理说你不应该知道的……”
败城居然笑眯眯从兜里摸出个手机,道:“那你是不是准备举报我啊?我还带着手机呢。”
于正被噎得不轻,没好气地道一把夺过败城的手机:“排长!”
“我错了!”败城赶紧道,“给你保管了。不过,他父亲的事也不是我打探的,是他自己有次和别人聊天无意说漏嘴,我偷听到的。”
于正对这个犯了无数纪律的排长真没办法,只得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招呼新兵们去吃饭。败城跟去,顺便替知乐带了份病号饭回来。
知乐还坐在床上,裹成一个茧,见到热饭立刻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爪子,被败城一巴掌拍了回去:“用筷子!”
知乐的嘴立刻撇下去了,可怜巴巴地望着败城不说话。
“你总有天要学会用筷子的。”败城叹了口气,“要是没勺子怎么办?”
“直接吃。”
“……也是。”败城苦笑起来,“算了,今天不逼你了,没拿勺子,我用筷子喂你。”
知乐吃得贼快,败城的筷子使得像飞似的都不够,干脆把饭盒托着,让知乐把脸埋进去吃,吃完一擦脸,真是方便快捷。
吃完,败城一边感叹自己也“堕落“了,一边看了看左右无人,凑到知乐面前小声道:“你记住,在部队里是不许打架的。但是呢,如果有人打你,你有两个选择,一个,跑,而且要往有大官的地方跑,看。”他指着肩章,“这里的横杠越多,官就越大,记住了吗?”
知乐点了点头,败城继续道:“第二,如果是在没人的地方,你可以打回去,但是,不能伤人,只是为了让对方不能继续打你。如果不幸被人发现了,你就说你们在切蹉格斗技术。”
部队中少有因为打架就“告状”的,干部们都喜欢有冲劲的兵,兵们之间打个小架什么的太正常了,动不动就报告“谁谁打了谁”,掉脸份!而且,就算报上去了,八成也是双方都被关禁闭,谁也讨不了好,通常的做法是怎么被“格斗训练”了,怎么“格斗训练”回去。
古建这样的政治干部们喜欢,军事干部们特看不起,觉得官气迂腐。
有了白天的教训,知乐听得狠狠点头。
交待完,看着知乐似乎很明白的样子,败城还有些不放心,问:“好比现在,我要打你,你怎么办?”
知乐眨巴下眼睛,突然一伸头,在败城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败城一怔,脸涨得通红,抹了把口水,疾言厉色的道:“你干什么?”
知乐一脸迷惑:“不对吗?每次老爹要打我,只要这样做他就不打我了。”
“……”
在心里恨恨地骂了句知乐老爹,败城干咳了声,道:“总之,你要记住,一,不准逃跑,二,不准伤人,三,不准偷东西。”说完,想了想,又觉得似乎少说了,干脆道,“你要做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时,一定要事先报告我,我同意了再做,记住了吗?”
知乐立刻问道:“什么算不同寻常的事?”
“比如今天你和古建这样的!”
知乐噘起嘴:“那时候哪有空和你说话啊?”
“你可以跑!”败城拍了下知乐的脑袋,“总之,记住了!还有,从现在起,你面前只要有人就给我笑!”
“是!”知乐脆生生的答道。
新兵回来后,就看见知乐坐在床上,包着被子,冲他们咧着嘴笑。
方江路过,知乐笑。小白脸路过,知乐笑。卫广路过,知乐也笑。司马山兴冲冲的跑过去,问东问西的,知乐光笑不答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新兵们一脸惶恐,纷纷拉着于正问“知乐是不是被打傻了”。知乐向败城抱怨“脸好酸”。无奈的败城最终撤走了这条命令,知乐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知乐的队列还是站不好,但至少,小白脸看着他做的时候不再那么戒备。他一柔和,就有不少人怀着各种想法接近,一时间,特别班里一片其乐融融的假像。
中午吃完饭,赵斌带来了新的窗玻璃,还有一条坏消息:“古建小腿骨折,要求严查打人者。”
败城一怔,问:“确定是骨折?”
赵斌没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军医说不像,但古建已经住院了,医生说是粉碎性的,有可能致残。”
“没可能。”听到这,败城倒放松起来,“粉碎性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假的。”
“我也觉得。”赵斌点头,“直接把小腿骨踢成粉碎性骨折,这不扯蛋吗?可是,他有片子啊,军医看了,说片子没错。”
败城沉吟了会儿,道:“送的哪家医院?”
“军区医院。”
“古建要求去那儿的?”
赵斌斜眼:“你怎么知道的?”
“不怕他说,就怕他不说啊。”败城冷笑起来,“这事您先担待着,我来想办法。”
“嗯。”赵斌又道,“不过,这个知乐你可得给我训好了啊!”
“没问题。”败城道,“连长,我们连有三面流动红旗吧?”
“是啊。”
“要不要再增加一面?”
赵斌一怔,问:“哪一面?”
“军事训练分成两部分,单兵和集体。”败城轻轻一笑,“其他的我不敢打包票,这两面我要定了。”
30、捣蛋鬼的选择 。。。
败城发愁的时候,捣蛋鬼正在军区医院里吹着空调,玩着手机抽着烟。
捣蛋鬼要到这儿来的原因很简单:在兵营里,不能抽烟,吃大锅饭,没有隐私,这一切让他都不舒服。他确实是被父亲训练得军事样样熟,但这并不代表他热衷集体生活,不说别的,单说在部队没法上网,就让他的网瘾大得受不了。
在部队,捣蛋鬼绝不会违纪,绝对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因为他要为他爸争口气!可是,毕竟才十八岁,时间一长,那绷紧的弦慢慢就松了,这次知乐“不知好歹”,真是让他气得不轻,乘机就跑来医院休养了。
在这里什么也不用顾忌,当然是玩个痛快!
“小建。”
捣蛋鬼迅速掐了烟收起手机,才一藏好,又放松了下来——进来的人是他小舅——这也是他为什么强烈要求来这里的原因。有熟人,好办事,这才能住单人病房,玩手机啊!
“舅舅。”捣蛋鬼拉长了声音撒娇,“你怎么来了?”
古建妈妈娘家兄弟五个,只有一个女儿,受宠得很,连带他这个外侄子在几个舅舅眼中也宝贝得很。
古舅舅穿着白大褂,正是捣蛋鬼的主治大夫,一听这声就笑了:“怎么样,在舅舅这儿爽吧?”
“爽死了!”捣蛋鬼立时眉开眼笑的,“我都憋死了。”
“你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送你去当兵,你成绩那么好,当兵不是浪费嘛!”
眼看着舅舅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捣蛋鬼赶紧岔开话题:“舅舅,你给我请好病假了吗?”
“我给你个大假!”古舅舅一脸得意,“粉碎性骨折,有片子,保证那些军医挑不出毛病!我叫你教官把打人的开除,给你出出气!部队怎么了?部队就能乱打人啊?”
捣蛋鬼一下子愣住了,败城恐怕怎么也没料到,这事还真不是他的主意。
捣蛋鬼傻怔了一会儿,蓦地急眼了,喊道:“舅舅,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古舅舅被喊得莫名其妙,“我这是给你出气!”
捣蛋鬼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语无伦次的:“我、我的腿粉碎性骨折,我还当什么兵啊!”
“不当就不当,回来上大学!”
“不要!”捣蛋鬼一急,干脆翻身跳下了床,胡乱穿起衣服,“我要去特战大队!我要当特种兵的!”
古舅舅看着捣蛋鬼要走,赶紧拉住他:“你干什么?你要回去啊?你怎么回去啊?你们那军营又不在市区,又没有车去!你给我回来!小建!古建!”
捣蛋鬼这会儿已经慌了,他虽然看不顺眼知乐,可是舅舅的这种手段他更看不顺眼。小小年纪,被他爹教得一腔报国热血,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用权势压人走后门的。一想到他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他顿时就好像全身爬满了虱子,恨不得跳个江洗个清白!
一营是野战部队,驻扎在杭州市郊,下了最近的公共交通还有十几公里的路。捣蛋鬼冲动之下跑出了医院,腿上隐隐作痛也顾不上了,只想着最快回去。招了出租车后,刚要上车,一摸口袋,这才想起这会儿他是身无分文。
捣蛋鬼脑袋一热,拔腿就跑,才跑了几步胳膊就被拉住了,身后传来古舅舅的骂声:“你脑袋长坑啦?干嘛去!?”
捣蛋鬼梗着脖子吼:“回部队去!”
“走回去啊?”
“就走回去!”
“你……”古舅舅气得不行,骂了几句,塞给他几百块钱,“打车过去!”
捣蛋鬼气舅舅搞的鬼,接过钱一声不吭就跑了,古舅舅跟在后面喊都没听见,气得直骂臭小子没良心。
捣蛋鬼这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败城把他认成那种搬弄是非的小人!他是堂堂正正的兵,就算要扳倒败城,也是光明正大的扳倒!
出租车开得多快也不够捣蛋鬼急的,司机大叔被催得不行,眼看着越开越荒凉,周围连个人烟也没有,他瞄了眼后座“凶神恶煞”的“小兵”,心里顿时凉气直冒,无论捣蛋鬼给多少钱都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捣蛋鬼一下车,司机一踩油门没了车影,他孤零零的站在公路上,左右看看,完全不认识,心里也直发毛。可是,这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还能怎么样?
跑呗!
败城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的,站在宿舍门口发呆。“于娘”指挥着新兵蛋子爬高上低的装玻璃窗,一会儿是城镇兵不会装玻璃,一会儿是农村兵不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