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蔷薇 王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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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色蔷薇 王平子-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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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闹!”谴责的声音,却因为语气严厉暴露了几分虚弱。
  “家儒,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现在想回去也不行了。”
  赵枚还想要说话,却是钱易的声音传过来,一板一眼把航站楼和航班号告诉她。
  淡家儒还没有过安检。
  赵枚上气不接下气跑过去,只见他脸色一片青白,嘴唇发紫,身上脸上全是汗。
  赵枚坐过去,挪到钱易本来在的位置,扶着他的脖子让他枕在自己的位置。
  淡家儒皱紧眉头,一声不吭,嘴唇抿得很紧。
  汗液一层一层,几乎隔着呢大衣都能感觉到那湿意。
  优雅漂亮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状,抵在胃部,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脊梁微微蜷曲。
  大概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否则以淡家儒的骄傲,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赵枚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钱易,去弄一杯温水过来,把他的公事包拿给我。”
  钱易站在原地,露出几分犹豫。
  “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学了2年医,总算不是门外汉。还不快去,他这是胃痉挛,他的包里有药,不是么?”
  钱易再不犹豫,将淡家儒的包给她,小跑着去接温水。
  淡家儒的眼睛紧闭,低低的呻吟声像呼吸一样,赵枚觉得唇上一丝水分也没有,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减轻他的疼痛,只能顺着记忆中的微弱印象开始按压起几个能缓解疼痛的穴道。
  钱易把水取回来了,赵枚找到药,淡家儒撑着座位把身体立起来,赵枚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淡家儒把药放进嘴里,赵枚连忙接过水,递到他嘴边,“来,喝一点温水,胃会舒服一点。”
  吃完药,淡家儒靠在赵枚怀里,似是无力挣脱,低低地喘着气。
  睫毛上挂着无意识流出的液体。
  赵枚伸进他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他光洁白皙如大理石一般的额头上细密的一层汗擦拭干净,接着又换上自己的纸巾,擦干净他濡湿的领口和脖颈。
  赵枚皱着眉头问钱易,“你们早晨没吃饭?”
  钱易冷冷一笑,“赵小姐真是记性不佳,难道忘了淡先生一大早晨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你去学校以免耽误学业,何来的时间吃饭?”
  淡家儒此时抽搐的感觉已经有所缓解,他一向都擅长忍受疼痛,宽慰地握住赵枚的手,“没关系,放心。”
  赵枚恨恨地瞪了钱易一眼。
  淡家儒静静闭目大概一分钟,勉励想从赵枚怀里站起来。
  赵枚心疼,“家儒,一定要今天回去么?不如在北京去医院看看,明天再回去?”
  淡家儒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有事,我今天必须回去。”
  “家儒——”
  淡家儒仍旧一手按压着胃部,不过已经在座位上坐起来,“今天晚上是淡家礼的订婚宴,我若是不回去,不知道要被编排的多难听。”
  “可是——”
  “没有可是。”淡家儒抹了抹头发,苍白阴郁的俊美面容上蒙上了几分阴霾之色,牵起的嘴角透露出几分嘲讽,“淡家将来还不知道谁做主,我今日不谨言慎行,明日都成了他人落井下石的把柄。”
  赵枚心中闪过惊异,“怎么会,你是长子嫡孙——”
  淡家儒静静地凝睇着她着急之下透露几分晕红的容颜。
  最终只是捏了捏她的面颊,“你呀,没听过‘国任长君’么?”
  “怎,怎么会?”国任长君四个字如同重锤打在赵枚心口,谁说的,谁说的?
  什么叫国任长君?
  淡家儒身体不好,可是那又如何?
  是谁这样诅咒,诅咒他去死?
  淡家玄纵情声色,娱乐小报的头条,也许哪天就成为社会版头条,酒醉车祸而死呢?
  淡家礼眼高手低,淡家玄煽风,他就点火,这样的人,就能长久?
  赵枚克制不住自己的恶毒想法,太过心爱一个人,难免对世人都有所偏颇。
  只觉得他一个人价值连城,旁人都只是瓦砾。
  淡家儒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她眼泪含眼圈,含泪喊,“家儒,我跟你回去。”
  “不用,”淡家儒勉力圧回不适感,淡淡的说,“你回去干什么,添乱?”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赵枚不由得一愣。
  “收起你那点小女孩的幼稚心思,我不需要你那些没有用的感情。”
  没错,是她不自量力。
  赵枚艰难地笑出来,“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淡家儒点了点头,“周静南医生会把我照顾好,不用担心,你可以专注学业。”
  淡家儒起身离开,赵枚在迎面的光线中盯着他的背影,几分眩晕,“
  淡家儒的脊梁听得很值,只是走了几步轻轻摇晃了一下。
  钱易赶紧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
  赵枚心中空落落的,似乎他把某些最重要的部分带走了。
  每次感觉到他的一点真情实意,总要以冷漠淡然为刃,生生斩断。
  圣诞节前后,苏灵灵拉着赵枚一起去打工,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赵枚一直知道,苏灵灵家条件算不上好,只是小康之家,母亲是典型的上海弄堂里养出的小市民,说话话斤斤计较且抠门,很多脏话一股脑都可以往女儿身上倒。
  她们一起穿着白色的印着DD字样的大t恤,给商场里DD的柜台打工。
  每天工资150块,在大学生兼职中已经算得上是优渥。
  因为不是主要承卖DD的淡色蔷薇连锁店,所以柜台比较小,旁边是“薇姿”,“雪肌精”,“sk11”的专柜。
  那天早晨B2层刚刚开门,赵枚和苏灵灵就去帮忙搬货,来来回回七八次,几十个箱子。倒不是体力活,只是要在搬运过程中帮忙照看。
  十点钟卖场开门的时候,新产品被摆上了柜台。
  仍旧是纯白的包装,不同大小的盒子上都印着同一系列的花枝蔷薇,化妆水,精华,乳液,日霜,晚霜,还有同系列的隔离霜和BB霜及粉底。
  整套价格和雪肌精相比贵的多,和sk11相当,又是刚上市,可是买的人多得让旁边几个柜台的售货小姐嫉妒红眼,还没到中午12点就全部卖空。
  之前唯一的广告,也只是在官购买满额的赠品。
  傍晚收工时候,经理给她们分提成,还送了她们几个DD的试用装。
  打开硬质的纸片,淡家儒的脸隐藏在试用装的塑料小包后,眼睛黑亮,左脸颊一点笑涡。
  她忽然就觉得眼眶濡湿,不去看看那张纸,笑着把它送给苏灵灵。
  可是看见苏灵灵把印着他照片的纸壳用来垫外卖,她又恨不得把她从公共教学楼的窗口扔下去。
  寒假,赵枚没有回家,在北方的冬天里,她裹上一层层冬装,企图将自己缩进乌龟的壳里。
  邢未羽来看她,依旧是飞扬阳光的面容,笑容明媚,“赵枚,你想我不想?”
  “无聊。”
  “你寒假要去贵西支教?”
  想都能想到,苏灵灵这个叛徒。
  “嗯。”赵枚不愿多言,却在看见邢未羽那两片和淡家儒相似的嘴唇时,失了神。
  “赵枚?”邢未羽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摆了摆,“你刚刚透过我,在看谁?”
  好犀利!
  赵枚不予隐瞒,“你的嘴唇,和他长得很像,都是不厚不薄,形状又十分精致的那种。”
  邢未羽笑笑,“多谢夸奖。”
  他低下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灰暗,“是不是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把我放在眼里?”
  赵枚把手里书本拍到他脑袋上,“少演苦情戏男主角!”
  邢未羽这才笑出来,“这你也能看出来。”
  赵枚1月13日放假,支教半个月,她把这当成是一种修行。
  没错,修行。
  她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灰头土脸过一段生活,戒掉对淡家儒的长相思,戒掉对淡家儒的贪恋深。
  赵枚支教的村子远的超乎想象,交通条件也差,她坐汽车晕车,刚一下车就吐了半个小时。
  汽车开走后,整个村子里就只剩下一辆小汽车,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岁。
  赵枚虽是娇生惯养,可是两年的大学生活已经让那个她更加吃苦耐劳,又因为多年寄人篱下,会看脸色,跟着一群物质极度贫乏的孩子相处,反倒让她获得一些难得的悠闲自在。
  半个月的时光一晃而过。
  出村的那天却出了岔子。
  前一天大暴雨,引起了泥石流,村中幸好没事,可是唯一的道路被封死,出不了村。
  订好的飞机只能延误,连司机都被困在村里。
  通信跟不上,村里也根本没有电话。
  赵枚想一想,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人只有苏灵灵和邢未羽他们。
  应该不会太担心。
  一直等了五天,道路终于通了。
  赵枚到了最近的路上,找了家小卖铺,手机拿去充电,同时用公用电话给苏灵灵报平安。
  苏灵灵接了电话就开始疯叫,“天,赵枚,你还活着!”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赵枚头皮发麻,最受不了朋友在自己面前哭,“怎么了?”
  苏灵灵一边抽泣一边说,“你在贵西,我自然就多留意那里的动向啊。报纸上说你们那个村在泥石流影响范围里,还有个支教女大学生为救儿童重伤不治的消息,那分明说的是你。”
  苏灵灵又一次泣不成声,“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枚吐出一口气,“那不是我,我很好,你放心。”
  苏灵灵声音一沉,“你现在在哪里,快点告诉我,我身边有个黑面神在等着呢!”
  苏灵灵话音刚落,那边明显传来电话被抢夺的声音,钱易丝毫不掩饰怒气,“赵小姐,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淡先生为了你差点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甚至向香港特区警署施加压力,那边已经在和当地政府协商派出直升飞机!”
  赵枚心惊,赶紧把地址报给他。




☆、19Chapter19

  小卖铺老板把充电半小时的手机递还给她。
  刚一开机;收件箱就被新短信撑满。
  全部都是未接来电的来电提醒,淡家儒的私人号码最多。
  赵枚颤颤巍巍打回去;那边却是机械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心神不宁,有没有车出镇子。
  只能坐在镇里唯一的招待所简陋的床上;反反复复怎么都没睡着。
  淡家儒一夜未睡;半夜起来督促警察和大陆联络;根本就不敢睡着,他倚在门框上等着那边的分析结果;嗓子似乎有火烧。
  终究是太倦;朦胧上依稀看见自己坐在半干的泥浆里用手指拼命刨挖着,不停地挖,不停地挖;最后终于露出小玫瑰一张满脸泥泞的白皙面孔,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时候赵枚对他还没有现在的尊敬,偶尔喜欢做个恶作剧,也只对他做恶作剧。他返家,她不知怎么成功握了一个鹅蛋大小的雪球,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塞进他脖子,就是这种感觉,那种彻骨的冷……
  冷到眼角一片潮湿,额头撞上门框,才知道是梦。
  他急急冲出房间,让钱易飞北京去找她的同学,自己联系朋友无当地政府了解情况。
  政府自然没有备案,却传来女大学生为救儿童重伤身亡的消息。
  尸体面容被毁,无法看出是不是赵枚,他又不知道她穿的什么衣服。
  淡家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困兽,焦头烂额,恐惧震颤,几乎发抖。
  原来,真的是到了失去的时刻,他才发现,他对她……真是轻慢得可以。
  赵枚枯坐在招待所的单人床上。
  墙上歪歪扭扭的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点多。
  她却好像累过头的旅人,竟然没有合眼的力气。
  一幕幕故景像电影放映的镜头,在脑海中滑过。
  8岁那年初见,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冷冷淡淡的俊俏面容,对着她的时候显露出几分兴味。
  后来他逐渐长成,心意反倒越发不可揣摩,眉眼之间已换成几分冷冽高傲的睥睨之色。
  可是那冷淡的缝隙之中流露出的几分甜蜜关怀,温情呵护,却是她今生今世都戒不掉的瘾。
  《断背山》中,那句感人的台词——I wish I know how to quit you。
  最深情最无奈不过如此,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戒掉他。
  让我们从小小玫瑰在淡家儒的见证下开始长大成人之时说起。
  那年冬天刚到来的时候,全港算命测字看风水最出名的凌云大师测算的几个吉日中最末的一个,赵承业在39岁的年纪迎娶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赵欣慧穿着酒红色晚礼服套装牵着赵枚的手站在婚礼现场上,淡家为她准备的小礼服来自Valentino的全球首席设计师亲自定制,价格堪比新娘身上的意大利手工婚纱。
  十几岁的女孩子,笑容甜美,容颜娇俏,丝毫看不见一丝不快和忧虑。
  奶奶甚至都没有派出专门做心理工作的姑姑赵慧欣小姐来安抚她的情绪。
  她甚至还优雅地拿着叉子吃婚礼上的奶油蛋糕,生平第一次被准许喝了那么多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有很多世伯或者是感叹或者是讽刺,赵家的那个孩子怎么爸爸娶新欢还这么乐啊。
  也有人说,那个孩子妈死得太早,脑子又有问题,估计是没什么感情,也难怪能笑得那么开心。
  就连爷爷都拍着她的头顶对奶奶说:“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她的那个妈,乖巧懂事,善解人意。”
  没有人知道她顶着脸上一层厚厚的红红白白,穿着无数女孩儿梦寐以求的蕾丝礼服,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天上清清冷冷的一轮圆圆的月亮。
  书上说,月圆人不圆。
  没有人关心在赵承业繁华的洞房花烛夜,这个没有妈妈寄人篱下的孤女会怀着怎样的心情。
  除了淡家儒。
  淡家儒那天没有回学校,挂念着她,拿着未开封的卸妆水和湿巾纸坐在她房间的地上,揭开透明的包装纸,打开淡蓝色的纸盒,不太熟练地帮她擦掉脸上厚重的粉底,力气大到让她觉得疼,还原她原本的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他说他会永远爱我。”她说。
  “他没有撒谎。”
  “可是却不再是最爱的那一个。”
  “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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