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能当饭吃么?”淡林淑英道。
淡林淑英毕竟是老了。
淡家儒暗叹,淡家礼甩的把戏,她看来是看不明白了。
这也是淡家礼的高明处,看明白的人也不能在淡老太太面前说什么。
更何况,大家都是一样的孙儿,打小报告,反而落了下乘。
果然,淡家礼说,“奶奶,我要娶她为妻,我答应她的。”
淡家儒笑了,下一步大概就是要表明心迹了。
淡家玄虚张声势,咳嗽一声,神色急切,阻止淡家礼说下去。
演的真好,那位张婉茹小姐能跟这两位兄弟学一学,恐怕就不会一直在二线徘徊。
淡老太太怒不可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放弃我名下的DS国际的股票,放弃在DS中国和DS香港的职位。我有港大学士文凭,NYU的硕士文凭,我可以带着张婉茹到外面闯天下。只要我们在一起,不需要锦衣华服,也能幸福快乐。”
淡林淑英的呆住。
这是这十几年来都很少发生的事情。
“你出去给人做小职员?年薪10万,扣除房租,水电,交通,通信,保险费用,以及日常生活费用,你能养得起一个那个张婉茹么?”
“她愿意跟我一起奋斗。”
“哈哈,”老太太的笑有几分狰狞,“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你真相信她能陪你粗茶淡饭?”
“张婉茹是个好女孩儿,她并不虚荣,我相信她。”
“我还相信她做梦都想坐我淡家的媳妇儿呢!”
“没错。”淡家礼说,“可是她现在做不成淡家的媳妇儿,却不代表做不成我淡家礼的妻子。”
“你!”老太太把眼前的空茶杯摔到淡家礼身上。
淡家礼不闪不避,给老太太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即使是假的,淡家儒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看见过的,那个唯唯诺诺表面下,最英俊的淡家礼。
戏已经开始唱了,大家也该换个面目,粉墨登场了。
淡家礼走了,淡老太太一下子没有喝甜汤的兴致,“你们该忙就去忙吧!”
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家儒,你昨天怎么没上班?”
淡家儒刚想解释,淡家玄插嘴,“大哥身子矜贵,昨天晚上不是又窝在家里打点滴?”
淡林淑英似乎因为淡家礼的“反叛”情绪不稳,倒也没说淡家儒什么,反倒说,“我看,你要是一直身体不好,就把赵枚叫回来照顾你吧。”
她倒也并不指望淡家儒回话,直接由陈妈扶着上楼。
“热恋中的淡家三少与艳星张婉茹,人前人后都出入成双,淡家礼不介意与女友穿情侣装,肉麻当有趣!”
“淡家三少为女友不惜自我驱逐,不进家门!”
这样的报道,让电脑前的赵枚一下子回不过神儿来。
照片里的淡家礼显得很年轻,对着张婉茹一脸疼爱,十指相扣,当街穿情侣装。
怎么会这么快?
淡家礼不是一直都很低调么?
可是,除了一张和张婉茹握手的照片,再没有淡家儒的消息。
赵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每个月都要同时买财经杂志和时尚杂志的习惯。
联络不上淡家儒。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她没有办法抽时间回香港。
给淡家儒打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
这种时候自然不敢往大宅里打电话。
她一直思念着她的家儒。
她锲而不舍,大概是某个六月的黄昏,那边的声音沉郁低沉,带着不加掩饰的疲惫,“赵枚?”
“家儒?”
“嗯。”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找了你很久。”
淡家儒似乎低声笑了笑,又被低低的咳嗽声打断。
“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疯了?”淡家儒道,“有点发烧,我吃了退烧药,刚睡醒,就接到你的电话。”
“这两个月——”
“这两个月我忙。”
“哦。”赵枚哀叹,这样寡淡的谈话!却不由自主,放更多的心思在他的病情上。
忽然,她很想看看他的病历。
“对了,家儒,那个淡家礼的事,是不是——”
“你怀疑我?”清淡的嗓音,夹着嘲讽和锐意。
“我——”
“我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算不得卑鄙小人。难道,我做事要向你交代——”
“家儒,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
“家儒——”
“还有事?对不起,我现在还有事要忙。”
他挂了电话。
赵枚看着自己手机的屏保,动画的小人儿脸蛋红扑扑的,可爱讨喜。
屏幕的光芒暗下来,最后变成完全的黑暗。
家儒,我很想你。
想念你。
想你。
翻来翻去这几句话,他却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想起16岁的时候,她信誓旦旦的跟一心拒绝她的家儒说,rightherewaiting。
她只能好好扮演等待的角色。
真的不想说自己,是一次又一次,满腔热情,被当头泼冷水。
一次又一次,热脸相迎,换来冷漠对待。
原来,不止是他的态度忽冷忽热,她摸摸自己湿漉漉的脸,也是冰凉一片。
暑假,赵枚开始在学校附属的医院实习。
“今天该你请还是我请?”costa咖啡店,人满为患的下午,好不容易占到座位,赵枚把自己的皮包抱在怀里,
“我请。”
“可是上一次就是你付账。”赵枚认真地看着邢未羽的脸。他一身西装,在街边咖啡厅里,长腿交叠,显出几分局促。
“你也说了,那是上次。”邢未羽眨一眨漂亮的眼睛,笑容灿烂,“这次师出有名。”
“有什么喜事?”赵枚打起精神。
邢未羽看着她,忽然不说话。
这个刚刚从实习单位下班的小女人,是的,如果说当年在新泽西的初遇,她还是只是个小女孩儿的话,此时此刻,她已经是一个娇俏的小女人了。
脱下医生白袍,她里面穿着一件湖绿色ck连衣裙,不算多贵的牌子,可是让她穿着优雅舒适又带着几分天真可爱。
“下个礼拜,我要去国库司工作了。”
“恭喜。”赵枚想要举杯,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是一杯冰拿铁,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这么没精神头儿?不会吧?”他嘴角故意勾出邪邪的笑容,“昨天晚上你也去419?”
“什么?”赵枚精神恍惚,一下子没听清。
“foronenight。”邢未羽故意停顿,“或者你更喜欢的说法是,onenightstand?”
“你自己享受就好了。”听懂了他的意思,也顺便想起了他那个“也”。
想必中国民航老总的公子,部长级人物的外孙,前途不可限量的公子哥儿,夜生活会丰富地可以。
赵枚喝拿铁从来不搅拌,一不小心越过奶泡直接到达苦涩的下方,苦意从舌尖蔓延到心里。
邢未羽这样刚下社会的高干子弟,尚且有那么多活色生香的邀请,淡家儒的话,岂不是更多?
那个男人抓不住留不住,如同天边的白云。
邢未羽的脸上带着点黯然的疼惜,他说,“他是不是还是不够珍重你?”
“怎么会?”赵枚笑。
邢未羽却看出她的言不由衷,“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实话就是——住院医实习真的很累诶!我都要疯了,而且我这一周一直呆在妇产科,轮到神外或者心外,不知道要多久以后。”
她,还是不愿意向他敞开心扉。
邢未羽苦笑,却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一心一意想要做心脏瓣膜手术或者开颅手术,你的野心真够大。”
“当然,”她的脸上又有笑意,眸中色彩渐浓,“既然想要做外科医生,自然想要拿手术刀。拿破仑不是也说了句类似的话么?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赵枚的坏毛病,喝了咖啡反而容易犯困。
邢未羽的车开得很稳,送她回宿舍的时候,下了一点儿雨,淅淅沥沥的,邢未羽静静地看着她。
醒来一看,竟然已经到了宿舍楼下,习惯性看一下表,被吓到,“天,怎么已经是晚上7点了?”
“你睡得开心么。”邢未羽云淡风轻地笑笑。
赵枚心中涌出暖意,“谢谢。”
“不用,下次请我吃顿好的。”
“好的,”赵枚的左颊现出一个笑涡,“可惜我每个月的实习工资只有2500块,在这个限度内?”
“这么说我赚到了?”邢未羽笑笑,举起手中纸袋子,“看你睡得熟,帮你买了晚餐和明天的早点。”
赵枚一看,是subway和味多美的纸袋。
“三明治是全麦面包,没有加青椒圆葱黄瓜,是你的口味吧?”
赵枚不知道,他怎样知道,她的喜好。
可是这样被一个人呵护,说不感动,是假的。
赵枚无言以对,只能saygoodbye下车。
车门打开,邢未羽跟出来,“好了,落魄的小姐,需要一个拥抱么?”
不等赵枚反应,他已经伸手抱住她。
坚实的肩膀,温暖的怀抱,还有他的善意和温情,像是形成了一个“场”,她被影响,也没有力量挣脱。
这样亲切。
☆、28、Chapter28
一个拥抱;抵不过细雨湿冷。
赵枚匆匆跑到宿舍门口,着急刷卡进门;学生卡却好像跟她躲迷藏;怎么都不肯出现。
“赵枚。”
没有什么人的宿舍门口;阴冷的雨,扫去夏季的炎热,让南方的小怪物无所适从。
是谁在叫她的名字?在黑暗里,在寂寞里。
“小玫瑰。”
有谁会这样叫她的名字?
赵枚转过头;呵,是许久不见的淡家儒。
他站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身姿挺拔;黑色T恤显得脸色苍白;没有打伞。
他似乎是自己开车来的,黑乎乎的卡宴里面没有司机,否则大概也不会要淡家大公子一个人站在雨里。
“上车。”
他说,赵枚本来不想要让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是他站在雨里的姿态,让她担心。
好吧,上车。
他坐进车里,淡家儒坐在驾驶席上,从前面置物柜里拿出白毛巾。
他只是拿着,却并不擦。
赵枚没有骨气,从他手里接过毛巾,开始擦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不长,透着毛巾可以感觉到头皮的热度,他不说话,可是赵枚能够嗅到他独有的清冽尊贵的气息。
赵枚擦完头发,又去擦拭他的脖子,小臂,胳膊。
擦完了还是不满意,“你没有带外套出来么?出门前没有看天气预报?这种天气站在雨里,你是小孩子么?”
淡家儒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赵枚被这样的目光看得羞恼,“你没事了,那我先回寝室了。”
话一说出口,赵枚就开始后悔。
真该死,今天在下雨,他冒着雨来看你,雨不大,可是对他的身体不好。
他来了,他对你并不坏,是因为你从他身上奢求太多,却没有办法得到回报,因此心生愤懑。
他的衣服还是湿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淡家儒侧过身子,呼吸扫过她的面颊,手指一伸,为她打开车门,轻轻地,推开一个缝隙。
赵枚原本骑虎难下,只能顺着他打开的车门走下去。
可是她错了,在她还没有用理智控制行动,成功走下车去的时候,她已经拉着淡家儒离开的胳膊,把他抱在怀里。
他的身体潮湿,赵枚的下巴蹭到他的脖子,细腻的触感,滚烫的热度。
赵枚一下子慌了,又去摸他的额头,眼眶,面颊。
不用体温计,也知道他感冒了。
“你发烧了!”这个诊断带着嗔怪和责备,赵枚自己却没有发现。
“嗯。”
“混蛋!”这是赵枚第一次骂他。
“哦。”淡家儒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淡家儒凑过去,冰凉的嘴唇凑过去,赵枚一下子就被堵住了嘴唇。因为发烧,舌头是热的,赵枚被这热气蒸腾到几乎喘不过气。
“怪不得觉得冷呢,原来是发烧了。对不起,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
淡家儒抵着她光滑的额头,用嘴唇堵住其余的字眼。
赵枚的脸贴着淡家儒的脸,这一刻,思念翻江倒海。
靠近,也排解不了的思念。
热乎乎的气息在周遭徘徊,赵枚问,“你还能开车么?”
“大概能吧。”淡家儒说,“我的眼眶有点发热,应该不碍事儿。”
淡家儒并没有回酒店,他感冒,车速只有60,可是开得很稳。
车子最后停在海淀黄庄旁边的一个小区。
淡家儒笑了笑,“上次随口让钱易帮忙在这里买个房子,他倒是办的快,以后看你也方便点。”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赵枚这里,能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更何况她从来都没有办法真正成为百炼钢。
房子不大,看得出来装修没多久,门口还有环保涂料的编织袋,乳白色的窗帘床单桌椅家具,小厨房,一个卧室,一张大床,一个小餐厅,很cosy。
赵枚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
她咬住嘴唇,“我们去医院,海淀医院离这里很近,”
“那些庸医。”淡家儒低声道,隐隐有不屑之色。
赵枚说,“那么我们去协和,我这个假期都在那里实习。那里很棒。”
淡家儒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你就是这么希望把我送进医院,是吧?”
赵枚不管他,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有他的衣物。
她去浴室,研究了一下热水器怎么用,给他放水,烧水。
打开冰箱,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过去服侍淡家儒把湿衣服脱了,换上睡袍。
他赤↑裸的胸膛和修长的腿暴露在空气里,赵枚咽了咽口水,想要去亲一亲。
他的皮肤是热的,上面潮湿的水汽是冷的,接触到空气的时候,上面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赵枚跑去空调下面,又是研究了半天,调到25度。
淡家儒嗤笑,“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难道你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也要在仪器旁边找一找使用说明才用么?”
赵枚挤出一个笑容,“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