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已是七八点的光景。
凌蓝见安茉莉仍旧一阕不振的状态，拉着她去了她们以前常疯的pub。
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安茉莉没有主动向她开口，她也便不在提起。
她以为，只要像以前那样，让她灌点酒精，一切就都会恢复的正常如故。
只是这一次，没有。安茉莉没有哭，没有喝酒，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摇头晃脑地跳舞。
她从一进来，便保持着最原始的安静状态。仿佛周遭的一切也同她一样，安静的悄无声息。
Daniel 和她似乎都被这样一副状态的女人给震惊了。
可介于对面的安茉莉并不想开口说话，他们也只能面面相觑地自娱自乐。
A pub 是半弯最有名的高气氛酒吧。几乎每天晚上，他们都会搞些活动。
而今天的最大优惠，便是酒水全免。只要抽中的观众上台意思地表演一下，所有的开销便能魔术般地清零。
凌蓝对于这样的抽奖，已经习惯了。因为从高中到现在，他和安茉莉来过了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走过狗屎运的。
结果，当话筒声中的”17” 重复地响彻与耳的时候，凌蓝只有一个感慨。
明星的运气果真好的很。
因为他们这桌的位置，是Daniel 挑的，而且坐下的时候，他还不忘地解释着“17是我的幸运数。”
于是，在舞台灯光华丽丽地照射下，原本酒吧最冷清的一桌霎时沸腾起来。
安茉莉被人请上台的时候，完全是如梦初醒。
若不是看见吧池里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她绝对会不给情面的逃窜下去。
底下，凌蓝已经打了个寒颤 “完了，一会茉莉绝对会向我们发飙。”
“为什么是我们？她应该向你发飙才对。你知道，我的身份不能上台。” 他用手拉了拉头上的帽檐，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
“可是，不是你说想听她唱歌的么？”
“是你告诉我她唱歌很好听的啊~”Daniel一脸你惨了的坏笑，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舞台。
音乐声中，台上的女人已握住了话筒。
“落，就算我的心从十六楼落下负一层B座，我也不会难过，你别太小看我，有什么熬不过，大不了唱首歌，虽然是悲伤的歌，声音有点颤抖，也比你好的多，我还是很快乐。。。。。 ”
话筒里的声音，干净，透彻。
却又同样，带着些许颤抖。
此刻的她，应该是悲伤的。
凌蓝脱着下巴凝望，心里五味陈杂。
她记得自己当时在咖啡店单曲循环地播放这首歌的时候，安茉莉很鄙夷地要求她换歌，她还记得她说，凌蓝，我不喜欢这首歌。因为听着听着我就想哭。
但是现在，她却在动情地唱着它，那么茉莉，你是想哭了吗？
“。。。。烧掉你写的信，忘掉你喜欢的歌，绑住我的眼睛，眼泪掉不下来，我还是很快乐。。。。” 歌曲在接近最后一个□的时候，安茉莉的声音有些起伏。缓缓压抑着的身体突然蹲了下来。
舞台下的人群，有诧异，有不解，也有笑话。
他们应该在想，又是哪个女孩因为失恋而跑酒吧沉沦哭泣来了。
Daniel 和凌蓝见状，立刻起身朝着舞台处挤进。
只是没等他们触及，舞台上的安茉莉就已被人拉起，然后牵着手，消失在了灯光中。
酒吧后门的小巷子里，一男一女相对无言地站在了月光下。
男人蹙眉，望着眼前的女人。
想开口，却始终咬不出一个字。
“和谁一块来的？” 沉默了不知多久，才依稀听到清冷的男声。
“。。。。”
“我送你回家。” 叶伽俊束手无策地叹了叹气，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夜色中，他的眼眸平静如水，也许是酒精在体内燃烧的缘故，他的脸有些红，像是醉了的样子。
“ 我是安茉莉，你看清楚了吗？” 女人从他的手中挣脱，抬眼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竟那么可耻地怀念着他的味道。
“我送你回家。” 他执拗地再次拉起她的手，话语里没有多余的停顿。
“叶伽俊，我恨你。” 她拼命的挣脱，却发现男人的手越加有力。
“先回家。” 他以命令的口吻转头盯上她的视线，不容拒绝的怒气，显而易见地透露在他的眉宇之间。
“叶伽俊，我恨你。” 同样执拗的语气，从她的嘴里吐出。重复地说完这句话，她便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背。
“我也不爱你。” 他把头转开，右手仍旧紧紧地握着。手背上的疼痛瞬间缓解了下来。他知道，安茉莉松口了。他也是那么的清楚，她现在的恨有多么强烈。
“那么，请放开她！” 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巷子中。
叶伽俊转头对上身后的男人。Daniel 穿着一件休闲的黑色T恤，白净的脸上带着普通人没有的桀骜不驯。
诶！ 这下更糟了！
凌蓝站在他的身后，头疼地抿了抿嘴。
她压根没有想到Daniel 这么爱管闲事。连她这个朋友都还没开口，他就变身正义地发出挑战了。
“你没看到她不愿意跟你走吗？强人所难，算男人嘛？！” 他继续攻击，边说边拉过了安茉莉的另一只手。
“难道她愿意跟你走？！” 叶伽俊挑衅地撇了撇嘴，冷笑道“ 她爱我。”
说完，他便拉她入怀，嘴唇熟稔地附上了安茉莉的唇瓣。又是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
这样意外的场面，局外人也只有尴尬地退场。
“你就这么自信吗？！” 离开他的怀抱后，安茉莉扬声质问他。唇上的残余曾让她一瞬间变得混沌。剩下只有两人的空巷，她才发现，现实是那么清醒地存在着。
“难道你没有？！”他像个孩子般地扬起得意的笑容 “我不信。”
“我会努力的。”
“别逞能了。”他竟然笑出了声“ 你真的不打算爱我？”
“是。” 骄傲如她，这一刻，安茉莉像是鼓足了勇气，在他面前，吐出这个字。
“很好。”他的声音冷的可怕 “那就不要爱了”
“我会的。” 这是安茉莉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夜，咖啡馆二楼灯火通明。
确确实实的“酒后乱性”，她却享受了第二次。
安茉莉很清醒地感受到他的吻，他的触碰，他的体温。
她发了疯地渴望，渴望明天永远不要到来。
因为她是那么的恐惧，恐惧，清醒的时候，一切又是那么的陌生。
33
33、chapter 33 他们 。。。
叶伽俊醒来的时候，已到了正午。
这是头一次，他贪睡的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身边的枕头，留有女人的洗发液味道。
空荡荡的床上，却只有他一人，□裸地躺着。
无力地起床，套上睡袍，准备起身喝水。
茶几上，端正地放着面包牛奶。
应该是她准备的吧，他猜测着。然后发现了她留的字条。
“好吧，我承认我做不到不爱你。所以，请等我。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他微笑。淡淡地抿嘴。
安茉莉打了打哈欠，穿着一日未换洗的衣服，从侧门进入了大厦。
乘电梯的时候，她遇见了张云。
张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了解地告诉她“安总在办公室。”
像往常一样，她很没礼貌地推门，然后直入入地盯着他父亲。
安伟业并没有生气，脸上的疲惫是显然的。
他下意识地按按脑门，随即带上眼镜。
“伽俊父亲是怎么死的？” 她开门见山，连必要的那句爸爸也被省略了去。
“你问这干嘛？” 他想避开话题，也是，十五年前的事情又何必再扯出来谈论。
“我想知道。”她直言“ 我很想知道。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也不希望你是这样的人。”
“是叶伽俊要你来问的？”
“是我想替他问的。” 她很认真地强调。脑内仍旧一个片段接一个片段地播放着昨晚叶伽俊的话语。他热烈地吻着她，然后痛苦地重复着，我爸爸死的那天，刚好是我生日。是我让他去找我妈的，我根本想不到他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茉莉，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嘛~是的，那年他才十几岁，当她还被捧在手心地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时，他却失去了所谓的依靠。
“茉莉，爸爸是为了你好。过些天，和你妈妈一起回外婆家去。”
“这就是你的为我好？和妈妈离婚？然后和那个女人结婚？然后让我爱的男人成为你的儿子？ ”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断言，继续说道“我不想你受苦。”
是的，纵使女儿在无理取闹，他也不忍心看她受一点委屈。
“那是怎样？”
安茉莉追根究底地朝他问起，恰巧这时，办公室的电话打断了他们。
安伟业欠身，接起。
本是决心到底的想问出些什么，但因为听到自己父亲在电话这头一句接一句的应付，她还是犹豫地走出了办公室。
“王总，你放心好了。怎么可能会停工呢，政府就小调查一下，不会有问题的，你给我点时间，钱的事情我这边会处理的”
“当然了。当然没问题。”
“。。。。”
安茉莉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里头安伟业的声音，却不知要做些什么。
她想，父亲现在的境况，应该比她还糟糕吧。
张云陪着她下楼。
走出大厦的时候，他说， 都怪我，怪我不该告诉伽俊。
安茉莉迷惑地望着他，想找出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
张云和她一并去了高尔夫球场。
安茉莉永远也想不到，她和父亲身边的这个助理，可以如此平静地说上这么多话。
“伽俊父亲出意外后，她母亲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的产业。但是过了一个星期，你父亲就接手了叶氏，接着把公司改名为伟业建设。 我一直跟着伽俊他们家在球场生活和工作，所以那会，也跟着留在了这里。后来，你父亲见我做事勤恳，让我做了他的助理。我也是在那之后，发现了你父亲和伽俊母亲的事情。 当时我还小，只觉得大人之间的事情真的很复杂，伽俊失去消息后，我很担心，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有一次整理东西，我无意间翻到了以前伽俊留给我的邮件地址，我记得他当时说过，张云，等你以后也有自己邮箱了，就告诉我一下。于是，我纯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他发了邮件。但是发了十几封，一直没有回应。直到一个月后，我才得到他的消息。 他告诉我他很想我，他说国外的东西他吃不惯，他说，他很想他爸爸。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把我当时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张云说着已走到了球场的石桥上，眼神断断续续地盯着桥下的细流“ 我和他一直联系着，他也一直都说要回来拿回他父亲的东西。我以为当时年纪小，只是说说，可是过了十五年，他真的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执着是多么的可怕，我想那是因为他对她母亲深入骨髓的仇恨吧。”
“ 突然发现，我才是最晚知道的一个。”安茉莉吸了口气，转头继续说道“难怪他总说我欠他，的确是欠了他。”
“ 他不会怪你，或许现在，他比你还不好过。” 张云想着，他怎么会好过呢，就在昨天，他还陪着他喝了几个小时的酒。若不是心里难受，这么理智的叶伽俊又怎么会在安茉莉的问题上如此纠结呢？
“所以，我不想在看到他为难。我想让我爸把所有欠他的东西还回去。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容忍什么。”
“然后呢你觉得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吗？你认为你父亲会听你的吗？”张云转身，异常坚定地望着他“如果你再插手，只怕伽俊会更不好过。”
“什么意思？”
“西景苑三期的事情，是伽俊找人做的手脚，你爸爸已经派人查出来了。我想他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事情闹大，将会更加难以收拾。”他解释着“ 伟业建设现在就像是幢危楼，一旦哪个地方出问题了，就会全盘倒下。而你爸，现在是在孤注一掷，一旦里头的事情调查开来，是要坐牢的。”
“什么？”听到最后两个字，安茉莉一下子愣了住。她的心思果真单纯的很，她以为只要两不相欠，事情就会变回之前的样子，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认为你爸会这么心甘情愿地背上黑锅吗？到时候只怕两人都会惹祸上身。”他无奈地低了低头“若不是想让你妈和你置身事外，他也不会打算和你们撇清关系 。所以，你更应该全面考虑。”
“你的意思是要我置之不理？”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再怎么样！ 他也是我爸！我怎么能看着他出事！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的。”安茉莉扭头，眼神像是下定了决心。
张云见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沿着球场，安茉莉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带叶伽俊来球场的那个时候。
当时的他，就像现在自己这样，站在这个位置，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这幢陈旧的别墅。
张云说，他们以前就住这里。别墅外头有一些观赏竹，是伽俊和他父亲有一年植树节亲手种的。
安茉莉仰头，看着在阳光下并不清楚的楼顶轮廓。
就是这个位置吗？他的父亲就是从这个位置掉下来的吗？她呆呆地望着，阳光刺眼地灼痛着她的眼睛。
她终于明白，叶伽俊的那句“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是以怎样一种淡然的口吻说出。
离开的时候，她注意到，别墅门口赫然地摆着一捆雏菊。
他来过了？她猜测着蹲□，拾起。
就那样坐在别墅门口的石凳上。看着怀里的那一束雏菊，静静地，看着月升日落。
回到安家别墅，已快九点。
安母一个人坐在西餐桌旁。
这个时间，母亲居然还等着她吃饭。莫名的，心头涌上一阵酸意。
桌上，如同过节似的摆出了十几道菜肴。
见安茉莉回来，沈淑琴勉强挤出了笑意。
饭桌上，只有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