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树,但不可否认,那是棵外观奇特的树。
它应该是棵树龄很久的老树了,树干十分粗大,目视约莫需要三、四个大男人牵起手才有办法将它环绕:从根部直达树梢大约四层楼高,枝叶茂密成荫。最特别的是,粗大的树干在两层楼的高度一分为二,分开的两头各自向外生长,却在一定的生长之后再度向内靠拢,中间成了一个像是心形的空洞。
「它有个名字,叫爱情许愿树。」
「爱情许愿树?!」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莫克禹忍不住再多看了那棵树一眼,这时三名穿着与杜映亚相同制服的女学生来到树下,三个人都仰首望着大树中间的空洞,紧接着一个个闭上双眼,将双手举握在胸前,同时间做出了像是祈祷的动作。
绿灯了,车子开始缓缓继续向前行驶,不习惯作白日梦的莫克禹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只要女孩子到树下许个愿,她们想要的爱情就会找上门?想要的男人就算想跑也跑不掉?」那跟下降头有什么两样?
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不知名的女孩们向不知名的男孩们求爱的画面,还有男孩们想拒绝,却因为这棵爱情许愿树的魔力而不自主地傻笑应允……
天啊,光是想像就让人想打冷颤。就说咩,饭可以多吃,电视不要乱看,偶像剧看多了就是会有这种后遗症。
「不,不是的。」杜映亚轻摇螓首,「它有一个很美的传说,是有关一个女人等待的爱,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又传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它被人叫做爱情许愿树,但其实听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向它许,不设定只是爱情。」
莫克禹没有开口抢话,目光直直凝视着杜映亚,等着她把传说的故事继续说下去。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对十分相爱的男女,在他们好不容易结为连理之后,男人却得上战场,别无选择之下女人只好含泪与他送别。女人天天希望战事快快结束,一心只想她的男人安全的回到她身边,每当她收到男人报平安的书信,都会开心的直流泪。有一回男人信里写着战争就快结束了,他也即将平安回到她的身边,但女人这一等却是好几年。她等不到男人的身影,也等不到他的任何书信,等了又等、问了又问,居然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男人是生是死,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不存在一般。最后,女人身旁所有的人都自然的认定男人死了,因为男人是那么地爱着她,如果仍活着,没理由不回来找她;但女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的男人死了,她仍是每天每天的持续等着,听说就是站在那棵大树下,不论刮风下雨她就是坚持的等着,等到头发都白了仍是不肯放弃等待。」
「所以她的男人到底怎么了?死了对吧?」莫克禹问。
是他也会认为那男人肯定是死了。
「不知道。女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她仍天天在树下等待着,然后,在满月的那一天,她的男人回来了。」
「不对,你的故事不合理。你刚才说不知道男人是生是死,结尾却来个男人回来了的快乐结局,这样故事就矛盾了。」莫克禹拢起好看的剑眉指出故事不合理的部分。
「故事的结尾是,男人出现在女人的眼前,但女人己经快死了,而男人仍是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后来两人一起消失了。」这是故事唯一的结尾,至今她没听过其他版本,也应该是没有了。
听见这样的结尾,莫克禹拢起的眉心都快打结了。
「所以,男人是生是死也没个结果,但他用年轻时的模样出现在女人的眼前,会不会是他的灵魂回来接她呢?还是,其实男人莫名在战场上穿越了,好不容易穿了回来,但女人己经快死了。」吐,他居然连穿越这种瞎事都说得出口,就说电视剧别看太多吧。
「什么可能都有,总之这是一个很朦胧的传说。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附近的人,尤其是学校的女生们,都说只要诚心的向大树许愿,就能够得到圆满的回应,久而久之它就有了爱情许愿树这名字。」说到这儿,杜映亚忍不住回头再看那早己远远落在车尾的大树一眼。
看见了她那似是有所期待的回望动作,莫克禹很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
这不过是个没有根据、以讹传讹的故事,相信的人自然是有的,但其中并不包括他,若小亚想相信,他也不会笑她的。
女孩子嘛,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
今天杜映亚没有去上学,她向学校请了病假,这个讯息莫克禹是在等她放学时从她的同学口里得知的。
听说是感冒了。
虽然只是感冒,莫克禹仍是不免担心。升上高三这一年来,小亚向学校请病假的次数要比先前多了许多,虽然都是小病小痛,但这也说明她的身体似乎太过虚弱了些。
前往杜家的路上,他忍不住请李钟开快一些。
当杜家大门出现在视线之中,莫克禹却不自觉地紧紧蹙起眉心。
生病的人为何不是在屋内休息?还有,站在她面前那个男的又是谁?
他的注意力很快全落在站在杜映亚身前那名俊美爽朗的男生身上,他脸上正漾着灿烂笑容,似是十分开心,却让看着的人觉得刺眼极了。
他们在门口聊多久了?又说着什么呢?
莫克禹打算等等下车好好将心底的问题一一提出,再好好问问那家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当李钟将车在杜家门前停好时,那名男生却己经消失在杜家对街的某扇门后。
「感冒的人怎么还站在门口吹风呢?快进屋里去。」一下车莫克禹的表情很臭,说出口的话却蕴含着关心与担优。
杜家他很熟,像是走自家厨房那般。他拉着杜映亚的手腕进屋里,先是与她的母亲打过招呼,便继续拉着她走上二楼,目的地是她的房间。
杜家住的是三层半的透天厝,这间屋里除了杜映亚父母亲的房间之外,每个角落他都熟透了,闭着眼都知道位置。
进房、关门、上床……
大手将杜映亚推向柔软的床铺,不容她抗拒的要她盖被躺平。他不许她浪费任何一丝丝的体力,尤其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好比刚才让他觉得刺眼的那一个。
「咳嗽?头痛?流鼻水?四肢无力?看医生了没?」最后一个问题几乎是多问的,但莫克禹就是不放心,他就是见不得她有一丁点儿的难受。如果可以,他超想把自己的好抵抗力分她一半……不,是全给她,小病小痛都由他来顶着吧!
被迫躺下的人儿忍不住扬高嘴角,对他过度的紧张与关心感到好笑,但不能否认,她的心为此而暖着。
这就是他,一直只懂得看着她的他,让她深深感到罪恶的他。
他的好,她能用什么去还呢?
她想,她,辈子都还不起的,只能继续这么深感罪恶下去,这么自私地贪着他的好,直到无法继续的那一天……
「咳嗽不至于,只是喉咙有点痒,也没有头痛,四肢目前还挺有力的,医生我早上就跟他约过会了。」以上只有见过医生那一点是事实,其他全是百分百的谎话。
早上她又晕倒了,母亲不得不再送她进医院。
她不定时晕眩不适的状祝,医生怀疑有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也可能是身体免疫系统出了部分问题,也可能是肿瘤状况有所改变。若是后者,他们将不得不考虑开刀的可能性。
「那医生怎么说?」看她说得轻描淡写的,若只是喉咙痒就得请病假,他就不叫莫克禹,改名叫猪头好了。
「不就是个小感冒,没什么。」
「真没骗我?你知道下楼后我会做什么吗?」
「你会抓着我妈猛问是不是真的只是感冒。」她太了解他了,所以早在发现自己的病情时,她便要求家人什么都别说,亲朋好友、学校师长都不能说,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莫克禹知情,绝对不能。
「知道就好。」莫克禹用鼻子哼了声,再问:「你是不是最近太用功念书,又忘了好好照顾自己?」
杜映亚灵活的水眸转了转,故意不回答这个问题,好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唉,我说小亚,你想当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没人跟你抢,但我拜托你量力而为好吗?况且,你成绩够好了,想念哪所大学都不是问题,你就别再这么触强你自己的身体了。」莫克禹以为她生病是熬夜看书而引起的,孰不知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故意引导他的误会。
「你说得可真简单。」成绩好不表示不会意外落榜。
听明白了她的话意,莫克禹也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
「嗯……就算放榜成绩意外的不如预期,你也不必担心,有莫家在,就表示你想上哪所学校都没有问题。」无须拍胸脯挂保证,这点事对莫家而言太简单不过了。
「少来,我才不走后门呢!」继续误会下去吧。
「小道德家……」莫克禹低声咕哝。
现在看见她安好无恙,该是换话题的时候了。
「刚才在路上我看见你跟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生在说话,他是谁?」问题一丢出,莫克禹立即再补充道:「他很帅,但仍是差了我一点。」
他并不自恋,他只想成为她眼底最帅气的那一个——就算他不是,但他相信在她面前自夸久了,总会有些潜移默化的作用,他便会自然成为她心目中帅气的第一名。
「哦,他是上星期才搬到斜对面的新邻居,看见我今天没去上学,特地来关心。」
「斜对面?」莫克禹的脚步从床畔离开,来到窗户旁。
「嗯,就对面左手边那一栋,他的房间正好也在二楼,只要我们都不拉上窗帘,就能隔街与对方打招呼了。」她还真与他挥了两回手呢。
闻言,某人紧紧盯着斜对面的窗户。
杜映亚等了等,好半晌都等不到莫克禹开口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他叫什么名字?」莫克禹问着,同时伸手将窗帘拉上,连点细缝都不留,不能留。
「他说过一次他的名字,不过我还真忘了,只记得他姓周,是个大四学生。」
姓周是吧?
「从现在开始,这窗帘别再拉开了。」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第五章
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事实证明骆妤茜太过谦虚了。
她的工作能力完全不亚于温佳人,而她待人处事的手腕比莫克禹预想中还来得圆滑;面对客户态度有礼合宜,言谈面面周到,许多客户都曾在他面前大力称赞她。
甚至,有几名商界大老半开玩笑似的想挖角,有的人正事不谈尽是问着她的私人背景,知道她仍是单身,竟将谈公事的心思全转移成了相亲会。
年长的,就为家中单身儿子、侄子,或世交友人之子等等询问个机会;同辈的,部分个性大胆的当面向她提出约会邀请,而部分行事较为谨慎的,则是私下向他探问有无进一步认识的机会:他的回应一律是请个人自行努力,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也不想帮。
他这么回应,不过是不想干涉骆妤茜的隐私,她有权答应任何人的约会,也有权拒绝任何人的追求,那都是她的自由,她只为莫氏工作,并不受莫氏任何约束。
他所想表达的不过是对她个人的尊重,但不知怎么地,这个想法在骆妤茜一再拒绝所有人的邀约,以及推拒掉相亲的机会后,却自动演化成了另一种版本。
她想保持单身,不想太早被任何人订下,这原是所有被拒绝的人所下的结论,最后却变成了莫克禹想私藏他美丽的秘书、他也喜欢着她。
因为近水楼台,更因为他是她的老板,所以即便不愿意,她也得拒绝所有人,她屈服在他的「恶势力」之下,她不止是他的秘书,更是他的爱人。
这是莫克禹今天刚得知的传闻,让他与骆妤茜不禁相视而笑的更新版。
「不好意思,坏了你的行情。」莫克禹来到骆妤茜的办公桌前,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他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底却是一点歉意也没有,而且他的口吻也过分地轻松。
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事实上,这一切对他而言变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这是他第一回与自己的秘书传出绯闻。
按照常理来说,他身为高层主管应该立即辟谣,为她留下好名声,也好撇清教人误以为他们公私不分的可能,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事实上,他并不想这么做。
他知道公司里爱慕他的女同事不少,但骆妤茜是完全可以排除在外的人,至少他感受不到她对他有任何爱恋的情感存在。
然而针对两人传出乌龙恋情这件事,她的表现十分淡然,他看不出她是否为此感到困扰,就是这点让他感到有趣。
她表现得过分冷静了。
「莫总先道了歉,意思是要我说没关系,还是也想听我向你道歉,一样跟你说声「不好意思,坏了你的行情」?」骆妤茜头也不抬的回应着,目光仍紧盯着电脑萤幕上的报表。
这样的举动看似不礼貌,但她会这么忽视莫克禹不是没理由的。
他的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轻松的口吻里更增添了几分戏论——虽然很淡,他人根本感觉不出来,但她不是别人,她很肯定他是在笑话她。
老板无良,毁她清誉,落井下石。
「嗯,都可以,看你比较想说哪个。」
可恶,他可以表现得再大方、再委屈一点没关系,因为他就是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她早在很久以前就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不好意思,坏了你的行情。」他可以快快离开她的桌边了吧?他这样专注地看着她工作,她很难受的,她得很用力、很用力才能够勉强摒除心中过多的杂念,压抑着受影响的情绪,稳稳继续戴着平静的表象面具。
「无所谓,说来我们都莫名成为受害者。我不介意被人误会,因为我是男人,不吃亏的。」这话说得很不负责任,但他就是故意要这么说,不为别的,只是想得到骆妤茜些许的反应罢了。
因为她让他有些好奇,不自觉地想更了解她一些,而除了日常工作中的互动之外,他发现逗弄她也是挺有趣的作法,至少可以由她的反应去偷窥她心底可能的真实想法。
所以,只要是在所允许的程度,他总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