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啊。」
带着深深的悲摧之心,卫林睡着了。
因为工作很累,明天还要早起开店,烦恼到失眠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无缘的。
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刷牙洗脸,在路边买了稀饭包子当早饭,七点四十进入超市开门,五十分以后另外两名员工陆续到达。
没错,这只是家小型的私人超市,送货的不算,连同老板,一共也仅有六名员工。
和另外四名员工不同,卫林几乎每一天都在超市里忙碌,一个月只休息两天,虽然老板表示这样不妥,卫林却坚持这么做,反正他在这里无亲无故,休息了也没有地方去,何况他还欠了老板医疗费和救命之恩。
这里包吃住,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留下少量的现金买必需品,其余都拿来还债。
算下来,还差两个月就可以还清了。卫林捧着记帐本算来算去。
合上帐本,卫林揉了揉眼睛,走出小房间——
「卫叔,可乐的存货不多了,但是送货的小李说天热,这几天忙,要后天才能送来。」
穿着棉T的胖胖大叔摸摸肚子,「我来催催。混蛋小子,我这里的货不是货了!」
卫林笑了笑,「要不我先去搬一箱回来,不然人来买了没有货多不好。天热,小李也是真忙。」
卫叔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反正他也要送货,我去催催。」
本来卖些散客,库存是够的,没想到昨天有个客人一下从超市拿走了好几箱。
看着午休时间还没过去,卫叔问他,「小林啊,这一年辛苦你了,昨天的工资我就收下了,下个月开始你就拿着不用给我了。」
卫林不解的望着他,「卫叔……」
「说起来你帮我不少忙,本来工资就不高,放假、过年给你加班费也没要,我都给你记着,两两相抵,你的钱也就还清了。你还这么年轻,总要留些钱傍身,没事也出去玩玩,交个朋友啥的,以后假期也让其他人一样来,不要年纪轻轻就老是窝在房里。」
对着不停说教的卫叔,卫林低头嗯了一声,赶紧跑到前面去帮忙。
聂潜坐在沙发里,听着聂仪的计画表,「B市?」
「是的,A市、H市、D市等几个主要县市的开发计画已近乎饱和,B市临海,又和A市在一条海岸线上,我们要扩展海上业务,如果能连成一线最好,最重要的是B市是最主要的海港之一。」
「看样子你是势在必得了。」
「只是觉得既然要做不如做大。」聂仪轻柔的道。
聂潜没有反对,「那么这份计画还不够,要动用那么大的流动资金来运作,你要拿出更详细的计画,给你半个月,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企划书。」
「可以。」聂仪一口应下。
聂潜等聂仪出去,把聂文喊了进来,将那份计画扔给他,「坐下来看看这个。」
聂文仔细的看了一遍后,「虽然可行,但是前期投入太大。」
聂文说着看向聂潜,「您打算放手让他做。」
「他能成长到这个地步,我很欣慰。」聂潜道。
聂文觉得有点不对劲,问,「您的意思是……?」
聂潜深深吸一口气,「以后有你在他身边辅佐,我很放心。」
聂文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
「最多五年,聂家是属于他的……」聂潜平静的道。
「那您呢?您还这么年轻,哪里有这么早就让位的道理。」在聂文看来,聂仪还是太稚嫩了,怎么比得上聂潜。
聂潜嘲讽的笑了笑,「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已经没有那股冲劲了,聂家在我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前途了。」
听到正值壮年的聂潜这么说,聂文咬着唇,表情比聂潜还要悲哀和痛苦。
在聂仪递交计画书之后,聂仪和聂文一起前往B市考察,聂潜要听听聂文的意见。
在最靠近港口的星级酒店订好房间,两人乘着车一同前往。
B市的码头吞吐量十分巨大,载运着大型货柜的货轮应接不暇的驶入驶离,机械手臂不停的重复着拆卸安装的过程。
下午四点抵达酒店,休息了一晚后,两人于次日一早驱车到了码头,聂文看得很仔细,他必须将他所看到、所观察到的,尽数告知聂潜。
因为一切还只是腹案,所以这是一次低调的调查,聂文用相机在沿途拍了许多照片,从港口开始,一直延伸到周围交通、周边居民,到企业……
聂文拿着刚列印出来的照片,准备整理一下就放入公事包里。
「一起用晚餐吧,文叔。」聂仪敲门而入,邀请他。
聂文想也不想的道:「不必了,我在房里吃就行了。」
一边说一边启动了在床上放着的笔电。巴掌大的笔电开始延展开来,慢慢组合成十四寸的长方形。
此时,门铃响起。
在等待笔电组合、开机的过程,聂文随意的翻了翻那一叠照片,忽然,他觉得自己眼花了。拿起那张照片,那是一家路边的超市,一名穿着超市制服的男人正从超市走出来,大约是阳光太过刺眼,他眯起眼睛,抬手挡在了眼前。
聂文捧起其他的照片,但只有这一张照到那人而已。
他翻来翻去的盯着这张照片,奈何距离太远,照片中的人的姿势又挡去了小半个脸,聂文根本不敢确定相片中的人是不是那人。
一时间,聂文心中慌乱得厉害,『他还活着?还是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而已。』
当年他们不是没有派人来B市寻找,想到凌越受了伤,甚至还在各个医院派人寻找受伤的落水人。
聂文知道不弄清楚这件事,他今晚别想睡了,趁着时间还早,不如去看个究竟。
和聂仪交代了一声自己有事要用车,聂文直奔目的地。
对着照片,聂文很快就找到那家超市。犹豫了下,聂文走了进去。
首先看了看收银台,是一名女员工。聂文接着走进去,目光一排排扫过货架。
在走到副食区时,聂文把头低了低,身体往后撤到货架后,前面有一个身形消瘦、正在清点货物的男人。
聂文暗地里窥视着他,心里焦虑的道——「抬起头,抬起头……」
没几秒,那个人就用手在老旧的电子记事本上写了写,然后抬起了脸。
这下聂文的脸色反而变得苍白了,他立即转身冲了出去。收银员小姐看了他一眼,若不是门口警报器没有响起,还以为他是偷了东西才仓皇而逃。
聂文坐在飞艇上,几乎出了一头的汗,拿起车座上的那张照片,放入了口袋里。
「文叔,你去哪里了?」
聂文正欲开门,旁边房间的聂仪像算准了时间一样站在门口探首问道。
聂文没什么心情的敷衍道,「有点事。」
这时候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会闭嘴离开,但是聂仪像是很迟钝一样,追根究柢的继续问道,「是什么事?怎么不喊上我,也许能帮上忙。」
聂文开了门,跨进一步——
「已经办好了,只是小事情。小少爷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回去了。」说着,关上了门。
聂仪吃了个闭门羹,依然是温润柔软的笑脸,只是回到房间,按下随行司机的通讯器,让他去查飞艇里的GPS。
「昨晚睡得好吗?」
早餐用过后,在返程的车上,聂仪指着聂文的眼睛问。
聂文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糟糕,得到答案后,他更加难以入睡。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以他在告知聂潜与否中摇摆不定。
倘若换了以前,他定然不会有任何犹豫的切断那人与聂潜的联系,但是这一年半来,虽然外人看不出聂潜的变化,身边的人又岂会没发现他的不同,本来只是冷漠的性格,现在像死水一般激不起半点波澜,旁边美女俊男来来往往,也不见他再产生兴趣。
最让聂文认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生出了退出聂氏的念头。
聂潜这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他和老爷的推波助澜?也许都有吧,聂文知道聂潜有火发不出来,憋了很久了。
聂仪和聂文并排坐在后座,看着聂文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绷得死紧,轻笑了一声。
聂文侧脸望去,眼神犀利,但衬着那大大的黑眼圈,威力减少了百分之九十。
聂仪克制住笑意,「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我坐到前面去,你在后面躺着休息休息吧。」说完吩咐司机在路边停下。
聂文还要拒绝,聂仪道,「你现在的精神这么差,怎么和父亲见面?」知道聂文不会先休息,定是先将聂潜布下的任务完成,聂仪提醒道。
这么一说,聂文也就不再多言了。
聂潜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回来了。」
聂文走过去,从公事包里取出列印出来的资料和照片,「已经整理好了。」
聂潜看着他,「很累?」
聂文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还好。」
「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些东西我等会儿再看。」
聂文摸了摸外套的口袋,但还是离开了。
从聂潜的办公室出来,聂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道,「东西都交给父亲了?」
聂文走神得厉害,被他弄得心中『咯噔』一下,待聂仪打开门进了聂潜的办公室,又恍然觉得聂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愣了一下想着不大可能,归咎于自己可能多心了,聂文离开了公司。
第九章
「——你这样不行。」聂仪敲开了聂文的房门,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聂文道,「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公司。」
「我提前回来了。」聂仪摊手,「你这样失魂落魄、忧心忡忡的继续下去,能瞒过父亲的眼睛多久?」
聂文的表情变得严厉,「什么?」
聂仪睁大双眼,「文叔要和我装傻吗?那就没意思了。」
身体前倾,在聂文耳边道,「我知道那晚你去了哪里。」
聂文一把推开聂仪,恶狠狠的道,「进来。」语毕,往房内走去。
聂仪关上门,向屋内走了几步,「别担心,我和你是一国的,不会告密。」说着,朝聂文挤了一下眼睛。
聂文叹气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查了GPS,于是就知道你去哪里,接着就能知道发生什么。」聂仪微笑着。
「……」
「别这样,我什么也不会说,否则岂不是白费了你和爷爷的苦心。」聂仪转身,「只是想给你一个善意的警告,虽然父亲现在对于其他事情不太敏锐,或者说不太上心,但你还是再收敛一下情绪才会更保险。」房门开启,「我走了,文叔。」
聂文揉着眉心,摸出那张照片重重的甩在地上。
卫林抹了一把汗,这夏天简直能把人热疯掉,幸好他一天里多数时间都待在超市,冷气开得十足,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一旦踏出门外,热浪就浓烈的像要把人卷起一样。
今天要买点黄瓜,晚上拌凉面吃,哦对了,还要买两个西瓜。
扯了一下T恤,卫林呼呼的喘气,「热死了。」
把西瓜搬回房间,拿出一个切开,蹲在地上啃了几口,卫林才解了渴,在水龙头前把毛巾浸湿,擦了擦出了一层汗的脖子和前胸后背,卫林启动了房间内的冷气循环机。
他的小房间本来是个储物室,冷气排线坏掉后被改造成了小房间。没办法,他实在没钱去外面租房子,寸土寸金啊。
小型冷气机虽然没那么智能舒适,可是这省钱啊,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很难想象现在还有这么落后的房间,这么落后的冷气制造机。天啊,这根本就是贫民窟,最可悲的是,他现在居然已经习惯了。
虽然环境和他之前待的地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他却甘之如饴,起码他过得舒心,就算累也累得值得。
聂潜这边全然感觉不到天气有多酷热,智能电脑随时将大楼内的温度控制在人体最舒适的范围内。他全神贯注的和几名高层研究着聂仪的新企划,如果顺利,十年内必将聂氏推上了新的高度。
但倘若期间有何变故,那么对聂氏造成的损失也将不可估计,甚至是毁灭性的。
聂潜冷眼看着他们激烈的讨论起来,聂文和聂仪坐在一边倒是很平静。
过了十几分钟,聂潜对于越来越激烈的议论声觉得刺耳极了,猛的在会议桌上拍了一掌。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聂潜道,「半小时后我再过来。」
聂文张口欲喊住他,聂潜已甩上门走了出去。
聂文抿住唇,无能为力的看着大门,这么大的Case聂潜应该当机立断、干净利落的给出决议,如果是以前的那个他……该死的……
「你们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一个月后计画启动。」
包括聂文在内,所有人都看向聂仪。
聂仪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有问题?」
可是还没有得到聂总的首肯……虽然都抱着相似的想法,但没有人开口,显然都不愿意开罪下一任总裁。
聂文则是被气得够呛,可又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拂了聂仪的面子。他拉开座位,走到聂仪的身旁,弯腰低声道,「有些事想和您说一下。」
聂仪很爽快的和他走出去。
将聂仪拉到其他人视线的死角,聂文质疑道,「你……」
然而刚开口,话就被聂仪拦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些父亲都是知道的,这件事由我作主。」
聂文蓦然明白了,聂潜在替他树立威信,给出讯号,『聂氏当家人的位置要换人了。』
不是从五年后开始,而是在五年后彻底退出。
聂文低咒一声冲了出去。这是聂文第一次未打招呼就擅自离开会议,但他不是去找聂潜问为什么,而是回到家中让自己冷静一下。
攥着那张照片,聂文茫然了,他所希望的不是这样——『这一年半,真是够了……』
夜晚对于聂潜来说,是难以入睡的失眠或醉酒。
「我们好好谈谈,行吗?」聂文抓住聂潜倒酒的手腕。
聂潜瞅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继续为自己满上一杯,谈话什么的,不止一次了,有聂文,有他父亲,但是过了这么久,连他父亲都放弃了,聂文还想谈什么。
「就一次。最后一次。」聂文强调。
聂潜知道如果不同意,今晚是无法清静了,于是半靠在沙发里,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