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遇环顾四周,哭道:“哪有干净衣服……”她说着急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高起,自己接过林青手上的披风,快步走到耶律昊坚身边道:“主子披上这个!”
耶律昊坚哪里顾得理睬,急忙跪倒在谷雨身边吼道:“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如意忙道:“去迎宾楼叫林太医过来!”
林青应了一声,一个纵身跳到岸上,抢过一匹马就直往迎宾楼奔去。耶律昊坚将谷雨抱起来道:“雨儿雨儿……”
谷雨哆嗦着睁开眼睛,嘴唇冻成了一片青紫;“昊……我……我……”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如意失声哽咽起来,又不敢大哭,只好跪倒在一旁。耶律昊坚抱着谷雨,竟也止不住的发抖,那一段时间,竟像一辈子那样漫长。
岸上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却是温顾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道:“小雨,小雨。”
如遇哭道:“刚才不知怎么的,少主突然就中箭了……”
温顾朗含着泪抬起头来:“怎么还呆在这里,怎么不去找大夫?!”
如意忙拦道:“林大人已经去找林太医了,马上就到!”
她话音刚落,急促的马蹄声便传了过来。林太医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耶律昊坚急忙让过来道:“太医快跟他看看!”
林太医喘着气查看了一番,惊道:“糟了,射到心口处了……”
如意一听哭了出来:“太医一定要救救少主!”
林太医急出一身汗来,道:“这里太冷了,咱们得回到迎宾楼去。”
高起忙问道:“少主这样能动他么?”
林太医点点头道:“注意他的伤口便可以无碍。”
林青忙道;“船家赶快!”
他说着也和高起加入了划船的队伍,因为是逆流而上,船行走的并不算快。林太医小心给谷雨上了药,道:“幸亏这箭减了力道,不然只怕少主真要……”
耶律昊坚早已经失了魂魄,只抱着谷雨没有说话。温顾朗急道:“你到底行不行,要不然我去找个大夫过来!”
事关重大,林太医哪敢打包票,急忙道:“老夫不敢断言。将军可要找有治疗箭伤经验的大夫,就说箭在胸口三寸,已经昏迷。”
温顾朗已经红了眼眶,闻言立即站起身来,恰逢船行到拐角狭窄处,他一个纵身翻上岸去,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如意急忙爬了过来,看着谷雨哭了起来:“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青喘着气道:“当时人太乱,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可能是咱们的行踪泄露了,我看迎宾楼咱们也不能住了。”
船已经到了地方,如意急忙叫道:“主子,主子!”
耶律昊坚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将谷雨抱了起来,快步就往楼上走去,那楼下客人众多,全都吓了一跳。店小二跑到掌柜身边道:“掌柜的,包下咱们整个二楼的客人受伤了!”
林青急忙将随行的几个侍卫全都叫了下来,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往掌柜的那边走去,掏出怀里的银票道:“我们老爷将你们迎宾楼包了,赶紧清场,损失我们负责!”
那掌柜的哪见过那么多钱,一听急忙低眉顺腰地将客人都送了出去。林青彻底搜查了一番,这才快步走上楼去。如意红着眼端了一盆血水出来,只听屋里谷雨痛苦地呻吟一声,紧接着就传来了耶律昊坚的骂声:“你弄疼他了,能不能轻点?!”
林青一听急忙走了进去,看到那支箭已经被林太医拔了出来,耶律昊坚坐在一旁,心疼得几乎要掉泪。楼梯口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温顾朗领着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跑了上来。如意一片茫然,呆呆地走到河岸旁,将盆子里德水泼了。那本是极鲜红的颜色,融进河水里,却很快消散开来,不留一丝痕迹。
她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长时间,等到高起急着叫她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霞光影里,垂柳依依晕成一团朦朦胧胧的黑色,乌船悠悠而过,惊飞了几只白鹭。
高起走近了道:“你不用担心,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如意含泪道:“这次不同以往,我心里知道。”
高起听了也是忧愁不已,低声道:“皇上不肯吃东西,我们也不好劝,还是你去看看。”
如意听了点点头,夜色渐渐浮了上来,那一河的灯光倒影的水面上,绮丽繁华,她走到楼前,问道:“温将军还在么?”
“他说怕温夫人知道了担心,就先回去了。我看他脸色很不好。”
如意点点头,从林青手里接过饭菜,便独自上了楼。
如意刚走到房间旁,便听见男人低声道:“你是我耶律昊坚的儿子,可不能这么没本事。”
一瞬间电光火石,一切都回到了凤起的那一年,那时候她也是在房门前,无意间听到了男人同样的一句话,那般自负而悲伤,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对谷雨不可告人的欲望。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凤起,你淋雨发了烧,我那时候就意识到,我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你了。雨儿,你快点醒过来吧,等你醒过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冲你发脾气,什么事都听你的,好不好?”
男人声音沙哑,倒像是哭过了一样。如意站在门前,不由又流下泪来,她走到走廊尽头,看到外面星河欲坠,青瓦流银,景色之美恍如梦幻。心酸时候,才知道美景最是薄情。
谷雨直到第四日方才醒过来。胸口疼得厉害,整个人烧得几乎虚脱,他呻吟一声,叫道:“如意……”
如意正趴在榻边睡着,立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到谷雨动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谷雨动了动干渴的嘴唇,道:“我爹爹呢?”
如意立即哭了出来,急忙起身道:“皇上已经在这不眠不休守了三四天了,刚被我劝走,我这就去叫他!”
“别!”谷雨疼得哎呦一声,道:“别叫他,叫他睡一会吧。”
如意含着泪笑着坐下来,轻声问道:“少主渴不渴?”
谷雨点点头。如意急忙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才发现壶里已经没有水了,急忙道:“少主等一会,我这就回来!”
她一推门,惊醒了门口守卫的高起。如意含泪笑道:“少主醒了!”
高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意笑道:“少主醒了!”
高起闻言急忙跑到屋里面,却见谷雨微微侧过身来,笑道:“叫你们挂心了。”
高起只是笑着看他,眼睛里闪着泪光:“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谷雨湿了眼眶,极清浅的一笑,道:“鬼门关走了一圈,阎王爷说我走错了地方,又把我送回来了。”
高起一听便笑了,万分无奈又欣慰的样子。如意掂着壶进来,急忙倒了一杯茶走过来。高起走到榻边,扶着谷雨将水喝了。只是动弹了一点,谷雨就疼得直抽冷气,面色白的吓人。高起将他放好道:“我去找林太医再过来看看。”
谷雨点点头,见高起出去了,才转头问如意道;“知道是谁射的箭么?”
如意摇摇头,箭谷雨面色复杂,急忙道:“林大人正在查呢,少主放心,我们一定把那人找出来!”
谷雨淡淡一笑,闭上眼睛道:“我想睡一会。”
如意点点头,刚刚站起身来,便听到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了,她以为又是来了刺客,大吃一惊急忙回过头来,却是耶律昊坚,衣衫不整地立在门前。谷雨睁开眼睛,微微侧过脸来,见到一脸沧桑的男人,鼻子一酸,笑道:“爹爹……”
南朝篇:桃花依旧笑东风 第10章 坦白
耶律昊坚只长长注视着他,眉眼里光影闪动,一步一步踱了过来。
如意慌忙福身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掩上,对着赶过来的高起和林太医轻轻摇了摇头。
“把你吵醒了?”
男人注视着他,却停下了脚步:“谁让你替我挡哪一支箭的?”
谷雨苍白的一笑,眼泪便落下来了,道:“你抱抱我。”
耶律昊坚红了眼睛,道:“你替我挡了那一箭,却往我心头射了一把箭。”
谷雨依旧含着笑,道:“昊,好疼啊,你抱抱我。”
男人眉头一动,终究是太过心疼,轻轻坐下来,将少年抱在怀里。谷雨扬起苍白的脸,低声道:“真奇怪,你一抱我,就不疼了。”
耶律昊坚抱着他,久久没有说话。谷雨闭上眼睛,道:“你别离开,陪我睡一会。”
耶律昊坚点点头,随即在少年一旁小心翼翼躺了下来,道:“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
心中万般婉转缠绵,谷雨梦呓一般,流下两滴泪来:“能活着,跟你一块,真好。”
耶律昊坚吻着少年的额头,轻声道:“你以后,请替我爱惜自己,我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了。”
谷雨嗯了一声,道:“我答应你。”
他说着忽然睁开眼睛,道:“你派个人跟我大哥说一声,教他不要为我挂心。”
耶律昊坚点点头:“你放心睡吧,其余的都交给我处理。”
窗外是极好的月色,乳白里透着浅黄,远远望去,天地间像挂了一层薄纱一般。谷雨睁开眼睛,浅浅一笑,道;“你不睡觉做什么?”
耶律昊坚笑着低声道:“看你。”
“不要,我现在脸色一定很难看。”谷雨说着便要转过身来,胸口倏地一疼,身子立刻僵在了那里,耶律昊坚急忙扶起他,急道:“你受着伤呢,不要乱动。”
谷雨蹙起清秀的眉毛,埋怨道:“都怪你。”
耶律昊坚哭笑不得,点头道:“都怪我,都怪我,你不要乱动。”
谷雨哀伤地道:“我现在一定难看死了。”
耶律昊坚低笑着吻道:“不会,我的雨儿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少年这才心满意足,苍白的小脸挂着泪珠,像一张吹弹可破的纸。
如意在门前等了一会,见里面没有了声响,知道两个人已经歇下了,便也回屋就寝。因为终日劳神的原因,第二日就起得迟些。她急忙梳洗了出了房门,这才发现谷雨两个还没有起来。她思虑着耶律昊坚几日没有合眼,今天自然要好好睡一觉,便要转身出来,却听见帐子一响,急忙回过头来,却见谷雨露出一个头来,嘘了一声道:“我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如意急忙轻手轻脚倒了一杯茶走过去,掀开帐角才发现耶律昊坚还在熟睡,双臂却抱着谷雨的腰身。谷雨也不敢动弹,悄悄喝了一口,这样的姿势难免牵连到痛处,疼得他脸都变了颜色。如意紧张地道:“我叫林太医过来看看吧?”
谷雨摆摆手,抽着气躺下来道:“他一定是累坏了,别扰了他休息,我没事了,你下去吧。”
如意担忧的看了看,终究还是走了下去。谷雨微微喘着气,重新将头埋进男人的肩膀处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直睡到晌午时分。谷雨迷迷糊糊听到细碎的声响,便睁开眼来。结果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男人深情的目光,接着唇上便落下一片滚烫。他微微启开唇瓣,任由男人的舌头伸了进来百般纠缠。这一次缠绵持续很久,男人才放开了他,喘着气道:“我弄疼你了吧?”
谷雨摇摇头,笑着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了,一直在看你。”男人轻轻挪开了一些,道:“你要起来么?”
谷雨试了一下,胸口却疼得厉害,只好摇摇头道:“我看我还是躺着吧。”
男人忽然重重地在一旁躺了下来,扭过头看着他道:“我也跟着你死过一回了。”
他那般委屈又心疼得一句话,倒像是千斤重锤,又像是万般深情,谷雨笑着看过来,乌发迤逦铺散到枕头上,或许是面色苍白的缘故,眼睛更显得幽黑深邃,如湖泊一般,似乎能将人的魂魄整个都吸进去。耶律昊坚忍耐不住,凑过去又要去吻他,嘴唇还未触碰到,如意突然在屋外道:“主子醒了么?”
耶律昊坚懊恼地叹了一声,随即起身拂开了帐子道:“进来吧。”
如意推开门,见耶律昊坚露出半个身子,问道:“什么事?”
如意福身道:“温将军来了。”
耶律昊坚知道谷雨忌讳温顾朗知道他们的关系,一听急忙下榻穿上靴子。谷雨探出头来道:“如意,帮我束一下头发。”
如意听了急忙拿了案上的发带走了过去,草草将谷雨的头发束了起来。耶律昊坚将帐子挂了起来,对门外的高起道:“叫温将军进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温顾朗便已经踏了进来,欣喜地道:“小雨,你醒了?!”
谷雨道:“爹爹,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我大哥讲。”
耶律昊坚看了看温顾朗,将谷雨扶起来,拿被子让谷雨靠在上面,然后便走了出去。谷雨道:“如意,你也出去,别忘了把门关上。”
如意向温顾朗福了身,随即关上门走了出去。
温顾朗抿着唇,道:“你怪我么?”
谷雨微微一笑,道:“屋子里好闷,你去帮我把窗户打开。”
温顾朗走到窗边,窗子一开,凉风便吹了过来。谷雨抬头一望,笑着道:“下雨了么?”
“嗯,今儿早上就开始下了。”温顾朗微微一笑,但只是一瞬,笑容便消逝在唇角处。他走到榻前,道:“为什么?”
谷雨眼眶一湿,道:“你一定瞧不起我吧?”
温顾朗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这么小,什么也不懂!”
谷雨抬起眼来,含着泪道:“我一开始是不愿意,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我们不能长久,可是我心甘情愿。他这一箭,我已经替他受了,求大哥放过他。”
温顾朗咬着牙道:“咱们家虽不是豪门贵族,可你从小到大,也算金尊玉贵,谁敢动你一手指头?!堂堂温府的少爷,难道你这一辈子,就是个内宠的命运么?!何况他还是你的父亲,你年纪小,不懂世事,难道他会不知道,还把你往绝路上带,他如果知道一点礼义廉耻,也做不成这样的事来!”
谷雨哽咽起来,却咬着唇道:“我知道这事你和娘都接受不了,原也不打算让你们知道。你也看到了,我为他死都愿意,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