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司凌萧冷笑,“和?肖天宇这是卖的什么关子?”
秦素言笑,“司参谋,俗话说的好,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这里哪一句不是在说和?想我清风寨与你司家素来情谊深厚,今日,司参谋来此真地要戎马相见,拼个你死我活,也要给个明白话,不能将这多年的感情毁得不明不白啊,那样,九泉之下的司大大当家,也会怪罪你我小辈太不懂事,伤了他老人家一向看中的和气。您说,是不是?”
听秦素言如此说,司凌萧剑眉一挑,“明白话?真不知,是你们装糊涂,还是我司凌萧脑子有问题,跑来这演戏!你回去问问肖天宇!我未婚妻妇齐语嫣是不是在清风寨?!”
“齐语嫣?”
秦素言心头一紧,果然还是被自己猜到了。这司凌萧与青州齐家小姐齐语嫣指腹为婚,可如今,那齐语嫣被霍云龙掳去,他不去找霍云龙算账,怎挥剑倒戈跑来这里胡闹?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司参谋,在下很想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语嫣小姐现在清风寨的?”
“这个,你不必清楚吧?”
“司参谋,您敢保证,那个给您消息的人,不会骗您?”
“我当然可以保证,你既然怀疑,我就你知道得清楚些,我姑父方卓华坤军机要处处长,他得到的消息,我总不该不信吧?而且这几天,我派人查过佟老大的窝,都没有齐语嫣的下落,前一阵,被你们清风寨解救的姑娘里,也没有齐语嫣。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清风寨在佟老大的匪窝里救人时,趁机劫持了齐语嫣,不然,还能有什么可能?”
秦素言顿时明了,原来如此。
秦素言猜想事情必是这样。那霍云龙是坤军大帅任铁生的干儿子,方卓华生怕霍云龙掳走齐语嫣的事情败露,司凌萧会与他拼命。方卓华不想司家得罪霍云龙,连他自己的前途也毁于一旦。所以,他只得哄骗司凌萧说,齐语嫣有可能在清风寨肖天宇手里。方卓华本以为,仅凭一推测,不会引起什么争端,没想到,司凌萧会率人打来。
但如今之际,也要早做决断。如果,她否决司凌萧的说法,司凌萧必定不信,反而会增加他心中怀疑。如果,她认同司凌萧的说法,她又去哪里给他找一个齐语嫣呢?
既不能与司凌萧死拼,又不能这样拖下去。秦素言想了想,也只能赌上一把了。
秦素言眉头微颦,心里已拿定主意。
“司参谋,原来是为的这个。实不相瞒,语嫣小姐确实在我清风寨,只不过......”。
司凌萧急了,“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语嫣小姐前日被拐,受了惊吓,被肖大当家救来山寨,又感染了风寒,现在山寨养病。肖大当家本想等语嫣小姐病愈了,便亲自将语嫣小姐送往司府,以保万全,却没想到,这事还是欠了周全,我们应该早些给司参谋送信,也少得这番误会了。”
司凌萧一听,顿时,也不好意思起来,只怪自己太心急,对清风寨又太多猜忌。便笑道,“姑娘,事实既然如此,都是我司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惭愧!”
秦素言笑,“司参谋,这是哪里话?素闻,司参谋是沪城第一才子,君子修为。之前,这样心急,只因爱美心切,是大丈夫所为,哪里就成了小人?如今,司参谋既然亲自来接,也少得我们亲自去沪城了。”
“那劳烦姑娘,将语嫣送出来。”
“当然,不过,我回去还要跟我们几位当家解释清楚,不然,您之前那气势,可真让清风寨寒心了。这样吧,司参谋稍等等,待会,我派马车把语嫣小姐送出来。请司参谋放心,这事由我亲自来做,绝不让那些臭男人沾手。”
听见“臭男人”这三个字从秦素言这个冰雪美人嘴里脱口而出,司凌萧忍不住笑了。
“那就有劳姑娘了,如果此事办妥,司某必将记下姑娘大恩,还有,也请转告肖大当家,也请担待司某鲁莽。”
“在下,还有件事情拜托司参谋。”
“姑娘,请说。”
“司家与我清风寨终归是一家人,如今,您一怒把刀枪抵在自家门前,难免落人口实,岂不让外人看了笑话。现在误会也说清了,还请司参谋立刻把人马撤到两百米以外的小树林等候。这样,也显得您有气度,再者,我们当家的面子上,也好看些。您说,是不是?”
司凌萧心中暗自佩服,这女子,说话不卑不亢,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实在是个冷静聪明人。可惜,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女子太聪明了,难免姻缘坎坷,偏长得这般脱俗,却真也有些可惜了。
“司某就按姑娘说的办,司某还有一问,只是有些冒昧。”
“司参谋请讲。”
“请问姑娘名讳,日后,有用得着我司凌萧的也好记得姑娘的恩情。”
“司参谋客气了,在下,秦素言。”
☆、出逃
冯芊芊在房内坐立不安,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突然,门开了。秦素言一走进来,便拉住冯芊芊,正色道,“芊芊,马车我已准备好了,你若想好了离开,马上抓紧办两件事情。”
“什么事?”冯芊芊费了好大力气才咬出这三个字,事实上,她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尤其是此时,她真有些担心肖天宇。
秦素言见冯芊芊整个人病恹恹的,便说,“我大哥那里,你不必担心了,司凌萧已经退兵了。”
冯芊芊忽地抓住秦素言的胳膊,“素言,你是说真的?清风寨没事了!肖天宇没事了!”
秦素言面无表情,“我还以为,你不是真担心呢。”
冯芊芊扭过头不看她了。
秦素言也顾不上冯芊芊什么反映,时间紧迫,她继续说着,“芊芊,现在你要做的,第一件,把纸包里的东西掺进茶水里,让我大哥喝下。第二件,给我义兄写一封绝情信,写得越绝越好。明白了吗?”
“越绝越好。”冯芊芊淡淡,茫然地重复这四个字,心里像被豁开了一道口子,或许,伤口太深,一时却感觉不到疼。
秦素言转身从书柜里取出纸,墨,笔,砚,铺在桌上,一边研着墨汁,一边喊冯芊芊过去。
“你把信写好,待十分钟过后,来餐堂找我们。快点!没多少时间了!”
被秦素言催着,冯芊芊木木地坐下来。
秦素言见她坐下,又匆忙地出了房间,她还有事需要准备。
冯芊芊定定地望着那张铺开的白纸,仿佛看穿了往生。心叹,这到底,是缘,是孽,还是债?为什么要这样?他们,经过如此多的磨难,相遇,相爱,却又不能最终相守?
自那夜被拐,冯芊芊曾忧虑,恐惧,绝望,甚至连死都想过,可她始终不曾垮下,一步步强撑了过来,唯独此时,她的眼泪脱线一般,坠落纸面。那一粒粒珠子,摔碎了他的心,她的心,摔碎了一切!
想到远在千里的娘,冯芊芊终于狠心下笔。她感觉手里的笔,似有千斤重,她不是在写字,更像是在与自己的欲念对决,那欲念里包裹着,她的情,爱,嗔,痴,怒,怨。它们纠葛成一圈圈的绳索,将冯芊芊的心死死缚住,冯芊芊狠下笔触,抱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势头,写下满纸的生冷,决绝,那笔下的每个字眼,闪现一片刀光血影。
最终,她胜利了!她亲手屠杀了自己的爱情,也屠杀了她和肖天宇的一切!
痛!透彻心扉!支离破碎!
仿佛,那死去的不只是她和肖天宇的爱情,还有,她自己!
搁笔时,冯芊芊早已泪眼模糊。那满纸疾走的文字,被她利落地折合,她再不忍视。终于,冯芊芊一头扎在床上,抱头痛哭。
哭过之后,冯芊芊用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坐铜镜前,为自己补了补脂粉,理了理头发。
出了门,冯芊芊转身去了茶房,取了些茶叶,用滚烫的开水,淡淡地沏上一壶,从身上取出了秦素言交给她的那个小黄纸包,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些细细的白色粉末。身后突然脚步声响动,冯芊芊顾不得多想,手指颤抖着,将粉末全部抖落进去,那白色很快消融在茶水里,再也看不见了。
“准备好了?”
冯芊芊回头,发现,原来是秦素言。
秦素言看冯芊芊眼皮微微发红,只皱了皱嘴角,便拉着冯芊芊几步来到餐堂,“大哥,看我把谁带来了?芊芊听说你没事,偏要眼见为实才放心呢。”
众人见冯芊芊来了,就都起身,告退。秦素言也假做知趣地推了冯芊芊一把,只有冯芊芊深知,秦素言推的这一下,是让她快些动手。
秦素言走后,这偌大的餐堂只剩下冯芊芊和肖天宇两人。冯芊芊斟了一杯茶,一步步朝肖天宇走去,茶水面映着她僵硬的笑容,那实在是很诡异难看,冯芊芊想,她连自己都骗不了,肖天宇会不会看出破绽?
肖天宇见冯芊芊端着茶水袅袅婷婷地走来,满脸虽溢着笑,眼皮却微微红肿,连忙问道,“芊芊,你怎么了?眼皮红红的,刚才哭了?”
“我是担心你,现在知道,事情都解决了,我也放心了。”冯芊芊费了好大力气才压抑住满腹的悲戚,勉强说完这句话。
肖天宇将冯芊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又捧起冯芊芊的脸,仔细端详着。他常自诩洞察力精准,最懂看人,可自从,他爱上冯芊芊,整个人就变得迟钝,痴傻了,或许,爱,真是这世上最凌厉果决的武器,它无影无形,却可毫无声息地杀得你毫无反击之力。
肖天宇无法看透冯芊芊,无法得知,此刻,冯芊芊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他与她只是安静地凝视着,许久。
冯芊芊突然满眼涌出泪水,“天宇,抱我,快抱我!”
肖天宇紧拥住冯芊芊,“芊芊,你到底怎么了?”
“别说话,再用力一些,抱得更紧一些。”
肖天宇已经抱得很用力,很紧了,甚至冯芊芊都感觉到,两人骨骼挤压在一处的疼痛,可她仍觉得,不够用力!仍不够紧!又怎么能够?!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将自己刻进肖天宇的骨髓里,随他生,随他死,随他超脱,随他沉沦。
她不要做什么冯家四小姐,不要做什么赵子楚的妾。虚名荣华,不过过眼烟云,她统统都可以不要!可唯独,她放不下的,是自己的亲娘。她多想,能够追随自己的心来选择自己的要走的路,选择自己要爱的人。
可是,没有可能。
冯芊芊瞥视着桌上的那杯茶,松开了肖天宇。
她端起了那杯茶,“快喝吧,待会凉透了,就不香了。”
“嗯。”肖天宇举起来刚要喝。
“哎,等等。”
“怎么了?”
冯芊芊从肖天宇手中拿过茶杯,用杯盖撇了撇水面上的茶叶,淡淡道,“天宇,如果我告诉你,这茶里有毒,你还会喝吗?”
肖天宇的眼底闪耀着一抹光亮执着,“只要是你给我的,即便是毒药,我也含笑饮下。”说着,就喝了半碗。
冯芊芊不禁感伤,她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肖天宇的脸颊,叹息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喝茶跟喝酒似的。天宇,你真傻。”
冯芊芊的话音刚落,肖天宇忽地倒在她身上。
一直守在门外的秦素言,立即跑上前,将剩下的茶水泼进花盆里。
跟冯芊芊合力将肖天宇扶进卧室。
两人把肖天宇放在床上,秦素言转身朝冯芊芊伸出一只手来,“信呢?给我!”
冯芊芊双眼只看着肖天宇, “你能出去下吗?我想再单独跟他待会。”
秦素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算宽裕,可见冯芊芊一脸悲戚,她的心也有几分不忍。
“那你快些,误了时间,可就再没机会了。”
秦素言出去后,冯芊芊坐在肖天宇身边,细细地看着他,想要一笔一划地将他刻进脑海里。
他从不是多么优秀的男子,却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她俯身轻轻地在肖天宇唇上吻了一下,解下了他脖颈上那条狼牙项链,戴在自己身上。冯芊芊拿出那封令她几近崩溃的绝情书,压在肖天宇的枕头下。她最后一次抱了抱肖天宇,在他耳畔边,轻轻说着,“肖天宇,你对我很重要。”
冯芊芊说完这句话,眼泪又兀自地倾泻而出。听见秦素言敲门,她急忙抹了抹眼泪,最后看了眼安睡的肖天宇。转身,离开。
秦素言见冯芊芊出来,就赶忙拉着她往西角门走。秦素言手举令牌,喽罗兵动作麻利地打开寨门。
☆、计中计1
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见那马夫是生面孔,冯芊芊刚想问素言,这马夫是否清风寨的人,知不知得下山的路。
不等她开口,秦素言一手横劈下来,冯芊芊“啊”的一声,晕了过去。秦素言扶着冯芊芊坐了进去。随后,从冯芊芊的怀兜内,取出那只和田玉佩,系在她腰上。布置好这些,秦素言冲那马夫摆了摆手,走吧!”
马车走了一会儿,秦素言便见那小树林里,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显然,司凌萧仍是不放心的。
秦素言让马夫把马车停在树林外,也不往里走。她从马车上下来,只站在空地,拱了拱手,大声道,“司参谋,语嫣小姐,已为您送来了。”
不刻,司凌萧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他淡淡一笑,“有劳素言姑娘了。”
司凌萧几步走到马车前,秦素言立即跟过来,低语,“司参谋,语嫣小姐刚喝了汤药,这会儿还睡着。我们山寨偏僻,条件粗陋。等回了司府,可要找个好点的大夫,给她看看。”
司凌萧略略点头,轻撩布帘,借着月色,望见那美人,一身水绿裙衣,衬得肌肤如雪,蓬松的发卷光泽莹莹,恍惚初夏里绽放的第一朵睡莲。
司凌萧心中暗叹,这睡莲一词,正契合了此刻意境。
司凌萧掀帘的一刻,秦素言仍有几分忐忑,却也觉得不会出纰漏。她之前已经知晓,司凌萧虽自幼与齐语嫣定有婚约,却因沪城与青州路途遥远,两人已多年未见。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司凌萧又怎会认出,这轿中的美人,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齐语嫣?更何况,还有那块定情玉佩呢?
司凌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