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宇整个人像铁铸的一般,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只是毫无异状地看着面前的冯芊芊,就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而冯芊芊咬着嘴唇,假装不在意,她很想立即甩开冯嘉碧的手,转身关紧门,不再看他一眼!
冯嘉碧却死死地勒住她的一只手,另一手又摸向了肖天宇的脸庞。
肖天宇眼光转向冯嘉碧,“三姨太,少帅还在等着您,还是不要再耽搁的好。”
冯嘉碧把手挪了回来,同时也撒开了冯芊芊的手,冯芊芊险些跌倒,她竭力站稳。
冯嘉碧轻笑道,“四妹,你脸色可不大好呀!毕竟生完孩子,才没几个月,受不住这的冷风!还是快回屋子里歇着吧!”
冯芊芊和肖天宇的眼神在无意间,又碰擦了下,冯芊芊连忙低下头,
冯嘉碧从他们之间走了过去,“肖副官,还不走吗?你刚刚不是说少帅很急吗?”
肖天宇收回了眼光,利落地转过身,仿佛,已经放下了一切。
冯芊芊狠狠地抓住了门框,坚忍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模糊了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
关上了门,冯芊芊伏在床上,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冲出地围笼,眼泪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
肖天宇,你为什么要投入奉军,到底是什么目的?是要报复坤军,报复凌萧,报复我吗?
晚间,兰姨娘派织云和栖霞来服侍冯芊芊和司凌萧,织云铺好被褥,退了出去。
冯芊芊环看四周,发现,这闺房仍是她出嫁前的样子。除了床单窗帘换成了大红锦绣的,其他陈设都没变。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她走到书桌前,抚摸那笔架上挂着的毛笔,还有被拐前夜,她临摹的王羲之的字帖,抽屉依然放着,那本从大老爷冯耀川书房里偷拿来的《会真记》。
冯芊芊拿起一只枕头,打开枕套,从里面取出了一只还未绣完的鸳鸯荷包。
“凌萧,这还是我出嫁前绣的呢?”
司凌萧接过来,仔细端看,发现那荷包上只绣着一只鸳鸯。
“你怎么没绣完它?”
冯芊芊低头道,“当初,我一听说,我爹要把嫁给赵子楚那乌龟做妾,哪还有心思绣这个,索性扔了,后来,又被揽月捡了回来,要我送她。那时,她经常陪我在房里睡,那枕头,一直是她枕着,那天,她就把这荷包藏在那枕套里。唉,没想到,她现在人不在了,这荷包,却还在。”
司凌萧笑,“赵子楚那乌龟没这个福气,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冯芊芊皱了皱嘴角,笑道,“我的人都给你了,你还在乎这个?”说着,起身披了外衣,“凌萧,你先睡。我想去兰姨娘那里,问问揽月究竟嫁到了哪里,有机会,我还想去看看她。毕竟,我与她姐妹一场。”
司凌萧连忙拉住冯芊芊,眼巴巴地望着她,“哎!这大晚上的,岳母恐怕已经睡下了吧?”
冯芊芊乞求道,“人家都一年多没见到娘了,再说,我几天后一走,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着面呢!凌萧!你就让我跟她再说会儿话吧!”
司凌萧叹气,松了手,“好吧,好吧,你可记着,你又多欠了我一晚!”
冯芊芊扑哧笑了,在司凌萧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跑了出去。
司凌萧望着冯芊芊的背影,心思沉重起来。他想起,刚刚他的部下说,白天时,见到一个奉军军官的背影,酷似肖天宇。
如果,真的是肖天宇,他投了奉军,他接下来又想做什么?司凌萧想着,手心里不禁浮出一层冷汗。如今,他已经有太多不舍,太多不可失去。
对任何人来说,失去的滋味远比拥有要苦涩得多。肖天宇当然也不例外,他失去了清风寨,失去了冯芊芊,他的心里有太多的苦涩,甚至已经转化为了难以稀释的仇恨。
冯芊芊从卧房中走出来,穿过外廊,却隐隐看见一道影子闪过,那影子好像往兰姨娘的房间方向去了!
冯芊芊蹑手蹑脚走到兰姨娘的门前,脸贴在门缝间,屏着呼吸,仔细听着。
“天宇,娘在这府里,熬灯油似地等着你,如今,你我母子相认,终于可以为你爹报仇了!”
“娘,没想到,这个冯耀川居然这般无耻!硬把你掳来,还找来奉军要将我和爹赶尽杀绝,若不是爹护着我,儿,恐怕再也见不到娘了!”
“天宇,幸亏,这老天有眼,让我母子二人重聚,你爹不会白白地死了!”
“娘,为何非要等到天亮才动手?”
“哼!冯耀川这个懦夫,平时就喜欢装出一副饱读诗书的君子样子,我要当着全府人的面,撕开他这个禽兽的真面目!平日里,他死要面子,我偏要让他在众人唾弃中,一点点咽气!”
冯芊芊听见屋内两人的这番对话,不亚于晴天霹雳般,她一晃神,便撞到了门上。
☆、惊天秘密
门内,肖天宇和兰姨娘听见响动,喊道,“是谁?”
肖天宇走到门口,推开门,发现并没人影,却在门口发现了一只未绣完的鸳鸯荷包。他朝四周看看,弯腰捡起那荷包,揣进怀里。
这时,兰姨娘跟了过来,“天宇,可看见是谁了?”
肖天宇转身道,“娘,是只野猫。”
兰姨娘连忙合上门,深舒了口气,“若是被别人听见我们的谈话可就糟糕了!”
肖天宇不语,似在想什么事情。
冯芊芊跑回房间的时候,司凌萧还没睡。
见她整个人神情凌乱的样子,便急忙起身上前安抚,“芊芊,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冯芊芊木木地摇着头,“没,我没事,凌萧。咱们睡吧。”
此刻,冯芊芊的心里很烦乱。她刚刚得知了,兰姨娘与肖天宇的关系,而她的亲生父亲冯耀川居然是肖天宇杀父夺母的仇人!怎么会这样?!
冯芊芊生怕司凌萧发现她有半点不对,于是,装作很快入睡。可她的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和肖天宇?!既然,不能让我们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为什么还要在我们之间,增加仇怨!
我该怎么能办?肖天宇如果真地为父报仇,我该怎么办?
司凌萧望着冯芊芊沉默的背脊,心里不由得猜忌起来。
芊芊,你刚刚,真地是去见兰姨娘?还是别的什么人?
第二天一早,冯芊芊偷偷地摸了摸身上,却发现,那荷包居然不在身上,心想,必是昨晚,跑回来的时候,掉在了什么地方。
冯芊芊满怀心事来到了正堂,这时,大老爷冯耀川和大太太金兰芝,兰姨娘都已坐下,兰姨娘见冯芊芊来了,急忙起身,拉着冯芊芊坐到自己身边。
又问冯芊芊昨夜睡得好不好,又说早饭做了冯芊芊最爱吃的鸡蛋瘦肉粥。
此时的冯芊芊早已经心乱如麻,一边是自己的亲爹,另一边是爱护了自己十几年的兰姨娘和自己初次动心的男子。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真地不知道!
这时候,栖霞端来一碗药,兰姨娘急忙起身接过来。
“老爷,快趁热喝了这药吧!你看你的脸色,最近更是不好了!”
金兰芝插嘴道,“成天地喂老爷喝药!也没见老爷的脸色好起来!兰静怡!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老爷好呢?还是老爷死得早啊?”
冯耀川摆着手,皱着眉头。“兰芝!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说这样的话?”
兰静怡笑道,“老爷不要生气,大姐说得是。静怡没能服侍好老爷,是静怡的不对。”
金兰芝撇了她一眼,“你心里明白就好。”
冯芊芊见冯耀川端起药碗要喝,而兰姨娘的眼光非常奇怪。恍然,她觉得有什么不对!难道,她会在药碗里下毒?!
想到这,冯芊芊身子一扑将冯耀川手里的药碗给推到了一边,那一碗药洒了出来,有一半泼到了冯耀川的身上,他被烫得急忙站了起来,几个丫鬟跑过来急忙给他擦干身上的药汁。
金兰芝啪地拍了下桌子,“我说,芊芊!你要烫死你爹呀!你这才回来,怎么这么胡闹?”
冯芊芊看了看兰姨娘,“娘,请原谅女儿。女儿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将我的亲生父亲毒死!”
她此言一出,立即引得在场所有人的惊诧。特别是坐在她身边的司凌萧,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兰姨娘的脸色更是泛白。
司凌萧站起身,搂住冯芊芊的肩膀,“芊芊!你可不要乱说话啊!”
金兰芝来了兴致,“芊芊!你自小就是个孝顺女儿,为了你爹,你都知道什么,就要当着大家的面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冯芊芊转向司凌萧,“凌萧,我并没有乱说!昨晚,我去找娘谈心,却在门外听见,她在跟一个人说话。”
而这时,冯芊芊还要说下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囔囔的皮靴声。听声音,应该只有一个人。
肖天宇。
所有人都各有一番心思。
司凌萧就更不必说。他看了看冯芊芊,又看了看肖天宇。心里黑漆漆的一片,忽然有些茫然无措的恐慌。不由得,就捏紧了冯芊芊的手,像是怕她会飞走。
冯耀川见是肖天宇,急忙掩住了刚刚的惊异神色,陪着笑脸,起身走过去,“呦,是肖副官啊!你来得正好,一块吃早饭吧。”
肖天宇冷哼了一声,“我还有比吃早饭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冯耀川笑,“肖副官,这么一大早来,到底有什么事?”
肖天宇咬牙切齿地说道,“杀你!”
话刚出口,冯耀川脸上的笑容瞬时凝住了。所有人都看见,肖天宇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冯耀川的脑门,
司凌萧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拔出手枪走上前,指向肖天宇,“肖天宇!你要做什么?!你胆敢动我岳父一下,你也休想从我面前活着出去!”
冯芊芊走过去拦在司凌萧的枪口前面,“凌萧!你这样,只能害了我爹!你把枪放下!让我跟他说!”
“芊芊,你让开!肖天宇他已经疯了!他会伤到你的!”
冯芊芊摇头,“不!肖天宇不会伤害我,不会伤害我爹!”
冯芊芊走到兰姨娘跟前,“娘,您倒是劝劝肖天宇!别让他伤害我爹!我爹,他是爱你,在乎你的!”
兰姨娘突然大笑,“爱我?在乎我?哈哈哈!芊芊,你知道,你爹为什么该死吗?我被这个男人,从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身边抢夺过来。这个男人,表面上对我关怀备至,万分爱怜,暗地里却叫人追杀我的丈夫和儿子!而这么多年过来,你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最可悲的是什么吗?这个男人,强留我在身边,而他每次看见我,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不但如此,他还把那个女人的孩子交给我来抚养。那十九年,我每天披着另一个女人影子,照顾着另一个女人的孩子,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恨吗?芊芊,那个女人就是你的亲生母亲……阮佩云!而你,就是我忍着心疼,握着的一枚钉子!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冯芊芊霍然明白,兰姨娘对父亲的恨意居然埋藏得如此之深!她就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儿子肖天宇长大了,来报仇啊!
可是,可是她该怎么办?她不能看着生命中的这三个重要的人因为仇怨互相残杀?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而这时,凌萧是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大太太金兰芝镇定自若地站起身,望着冯芊芊,“芊芊,我看你还是不要求兰静怡了,一个与你朝夕相处了19年的女人,居然心里一点母性都没有,还要设计加害你,你还能指望她什么?”
“设计?加害?怎么回事?”
金兰芝冷笑,“呵呵!芊芊啊,你素来是觉得,我是这个家中最毒辣无情的人了!而你的这位兰姨娘是这全府里最最善良的人了!可是,你怎么也没想到吧!那个把你害得被拐匪掳走的人,正是这个被你口口声声叫着娘的女人!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啊!她跟你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她居然还找佟老大把你拐走。我金兰芝心再狠,也自愧不如啊!”
什么?!冯芊芊顿时脚下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她慢慢抬起头,眼里尽是伤痛。“娘,真的是这样吗?”
兰姨娘指着金兰芝大叫道,“不错!这件事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本以为,叫佟老大把芊芊拐走,赵子楚来迎亲,就会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可是,你却想到了要嘉碧去顶包的主意,坏我大事!”
金兰芝怒瞪着兰姨娘,“兰静怡!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我嘉碧岂会做了妾!你还不快制止你儿子?!如果,我家老爷有半点闪失,我保证,你和你儿子会被尸首异处!”
兰姨娘笑,“金兰芝,你天生怕死,我可不怕!我兰静怡就是要与冯耀川同归于尽!”
“好!兰静怡!这可是你说的!你男人没了,你还要你儿子也英年早逝吗?”
说着,金兰走上前,对司凌萧说,“四姑爷,我曾对你爹司洪图有过救命之恩,如果,你今日帮我除掉肖天宇,你回去告诉你爹,那个恩情,就当还了!”
司凌萧觉得奇怪,他从未听司洪图提起过金兰芝这个名字,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大太太,凌萧不曾听家父提及他与你之间的救命恩情一说。请大太太坦诚相告。”
金兰芝正色,“难道,我一个活了半辈子的人,还会骗你这个毛小子?你不信,好,我告诉你。二十年前,在你爹迎娶阮佩云的前夜,他的绸缎货车,突然被奉军围剿,从里面查出了禁运的烟草。后来,可是我通过娘家的关系,把你爹从奉军大牢里捞出来的。你那时,虽然,不过7、8岁,但也该知道,你爹被奉军抓进牢里的事情吧?”
金兰芝所说之事,司凌萧确实有些印象,那时,司洪图被救出之后不久,便娶了阮佩云。这样想来,这两件事,确实暗通关联。
冯芊芊见势不妙,连忙劝阻司凌萧,“凌萧,凌萧,你千万别听大太太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金兰芝冷哼一声,“哼!芊芊,你的心还是那么善良。你也不想想,当初,兰静怡叫佟老大把你拐走,如果,不是那时的好运气,你会很可能卖进青楼妓院,或是百乐门当陪睡舞女都说不定,哪里还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