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语嫣坐回到冯芊芊身边，刚刚虽解了气，可那婉的粥一滴都没剩下。冯芊芊端起自己手里剩下的半碗粥，递到齐语嫣嘴边，“来，语嫣，你把这些吃了。”齐语嫣摇头，“不行，芊芊姐，你腿受伤了，我不能吃你的。”
冯芊芊装出很生气的样子，瞪大了眼睛，“语嫣，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就不该跟我客气，你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了？你我互称姐妹一日，就诚心做姐妹一日，往后，还有没有这个缘分都难说了。”齐语嫣眼圈红起来，接过了冯芊芊手里的粥碗，点头，“芊芊姐，我喝，我喝！”齐语嫣一口一口喝下去，眼泪像珠子似顺着脸颊滚落进碗里。看着齐语嫣哭花的脸，冯芊芊的眼底也泛着潮湿，心想，齐语嫣不过17、8岁，心里有爹，有娘，有情郎，在送亲路上被掳到此地，将来的前途未卜，生死不明。再看看这屋子里的女孩子，又有哪一个不是亲人的心头肉？前面的路是怎样的，冯芊芊实在不敢想。她伸手抹了抹齐语嫣脸上未干的泪痕，淡淡道，“语嫣，别怕，有姐姐陪着你。”
☆、秦素言的秘密
这样过了许多天，冯芊芊的腿伤已好了许多。
第七天的时候，秦素言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冯芊芊腿上的绷带，绷带处粘黏了浓重恶臭味的黑紫色块状物，很像腐肉。齐语嫣接过绷带时，连连呕吐起来。秦素言仍是面无表情，仔细地查看伤口，发现已经愈合，新长出的肌肤泛着浅淡的亚光珍珠白。
“看样子会留下浅浅的疤痕，不过，也有可能在三四个伏天过后，就能变得自然些。”
“谢谢你，素言。”
秦素言冷冷道，“不必谢我。反正，如果，你逃不出去，身上有没有那块疤，都无所谓。”
听秦素言如此说，冯芊芊的心又兀自地灰暗下来。被关进来这些天，她也越发觉得逃出去的希望几乎是零。
这三十几个女孩子吃喝睡都挤在这间屋子里，拐匪还故意不给她们吃饱，每天伙食只有两碗碎米粥，每个人都饿得面黄肌瘦，脚下无根，莫不说出逃，即便走路，人都是飘着的。再说，这房屋所有窗户都被钉死，门又被上锁，拐匪还时常进来巡视。除却解手的时间，她们根本没机会离开这间屋子。可是每次解手，为防逃跑，都有一个拐匪跟着。正因此，女孩子们都会叫上一个同伴，而秦素言却依然是独来独往，仿佛从不怕与拐匪单独出去。
冯芊芊觉得奇怪，齐语嫣却说，秦素言性格本来就冷傲孤僻，当然也不屑与任何人为伍。冯芊芊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时，冯芊芊见秦素言突然起身拍门，喊着要解手。于是，她也立即捂着肚子，装成很疼的样子，大叫，“我肚子疼，我也要去！”
看门的拐匪是个黝黑小哥，皱了皱眉，说了句，“你们两个一起！”
黝黑小哥握着手枪跟在后面走，冯芊芊和秦素言一左一右，冯芊芊时而瞥视秦素言，而秦素言仍旧目不斜视，眼光清冷。
黝黑小哥停下，用枪指了指山坡边的一间小草棚，“快点，别磨蹭！”
秦素言走到门口，突然转向冯芊芊，“我先进去，你在外守着。”
“为什么？！”
秦素言笑，“你不怕被偷看，我还怕呢？你站在外面看着他，等我出来时，我也帮你看着。”
“不行，我急，现在就要进去。”冯芊芊立即做出坚决不退让的架势。
秦素言吐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那你先去，我替你守着门。”
黝黑小哥不耐烦了，“让什么让！你俩马上进去，只有五分钟，不管拉没拉完，都给我滚出来！快点！”
秦素言白了黝黑小哥一眼，推着冯芊芊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秦素言一脸严肃，“我知道，你肚子不是真疼，你若算个聪明人，接下来，我所做的一切，你都当没看见，否则，我不保证，从这出去之后，你的嘴巴还能说话。明白了吗？”
冯芊芊点头，笑道，“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你拿什么跟我讲条件？”冯芊芊冷笑。
“很多啊。譬如，你随身携带的独门药膏，别告诉我，那是云南白药，譬如，你会功夫，而且功夫了得，轻轻一弹，那石子就能打穿瓷碗。可你这一身武功，被他们拐来，我大可怀疑你是故意被拐的，你的目的呢，自然是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的吧？可惜，我虽然不想知道，可还是知道了，而且，这所有的所有，我都告诉了语嫣，如果我说不了话，我可不知道，她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冯芊芊还要说下去，秦素言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小声耳语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很简单，你离开那天，要带上我和语嫣。”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逃出去？”
冯芊芊笑，“你不正在做这件事吗？”
秦素言也笑，那笑虽是冷的，却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黝黑小哥在门外有些不耐烦了，嚷了起来，“你们俩再不完，我可冲进去了！”
冯芊芊对秦素言使了个眼色，转身冲外面喊道，“哎呦！哎呦！大哥，你通融下，我这就好，这就好！”
再转过身，却见，秦素言解开了腰带，从里面抖落出几粒碎米在手心，她嘴唇滑动，居然跟鸟鸣相差无几，不一会儿，一只灰色斑点麻雀飞到她掌心，叼食她手心里的碎米，秦素言抚摸着麻雀，又取出一个东西，是杂草编成的一个奇怪符号。秦素言将这个古怪东西系于麻雀的一只爪上。然后，嘴唇又滑动了一阵。麻雀飞出了草棚。
秦素言转身，“行了，我们走。”
冯芊芊惊叹，这秦素言可真不简单，居然敢在拐匪眼皮底下驯化麻雀为她办事。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秦素言系在麻雀身上的杂草很像一种暗号。
从草棚出来时，冯芊芊一直在想，秦素言，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齐语嫣见秦素言和冯芊芊回来，扑过去拉住她们，“吓死我了！你们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能出什么事？”秦素言冷冰冰地甩开语嫣的手臂，又回到角落里闭目养神。
冯芊芊拉着齐语嫣，安慰道，“语嫣，素言就这样，你别跟她当真。”
齐语嫣笑着摇头，“你们没事就好，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见齐语嫣如此依赖自己和秦素言，冯芊芊心头一软，抚摸着她的脸颊，“语嫣，你放心，姐姐绝不会丢下你的！”
此刻，冯芊芊真地很想告诉齐语嫣，秦素言有法子救她们出去。刚刚，冯芊芊心中虽有几分欣喜，可她清楚，齐语嫣是个心地单纯的女孩子，如果给她希望，随后又出现什么意外，那岂不是太残忍了。所以，在一切还不确定之前，她决定对齐语嫣保密。另一方面，冯芊芊还有几分疑虑，秦素言的逃跑计划能否顺利，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没百分百的把握吧。
☆、神秘访客
清晨。
屋外的鸟鸣嘁嘁嚓嚓地搅醒了冯芊芊的睡眠，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却发现齐语嫣不在，忙唤着，“语嫣，语嫣！”
齐语嫣在嘴边竖起一根拇指，“嘘，芊芊姐，我在这呢！”
冯芊芊看她坐在草堆的另一侧，对着墙壁发呆，也起身坐过去，掐了下她的脸蛋，揶揄道，“怎么？面壁思过呢？”
齐语嫣叹气，指着墙上的竖线，“唉，芊芊姐，你看，我们都被关在这里10天了。”
“嗯，是啊。”
不知何时，秦素言也醒了，冷冰冰地扔过来一句，“难道，你那么期待他们现在拉你出去？”冯芊芊也清楚，这些天，不断有姑娘被拐匪带走，就再没回来，她们多半是被卖了，至于去了哪里，谁又能知道？
这么想着，冯芊芊将语嫣搂在了怀里，安抚着，“语嫣，别怕，不论怎样，你要记住，要活着，活着总比死了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芊芊姐，真的吗？”语嫣仰头望着她。
冯芊芊还是第一次仔细端详齐语嫣的脸，那实在是一张绝色面容。似三月春雪笼在半抹迷离月光里，温婉，柔媚，似梦似幻，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她那样小，比冯芊芊还小两岁，此时的她，眼神专注，唇角微翘，像个向冯芊芊索要糖果的稚童。冯芊芊实在不忍心把残酷的一面说给她听。
冯芊芊拥住齐语嫣，点头道，“对，只要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说这句话时，冯芊芊发觉，屋子里的，其他的女孩子都在看着她。冯芊芊也以鼓励的阳光看着她们。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这里每个女孩子，都长着同一张脸孔，她们年轻，美貌，憔悴，狼狈，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盘未了的死棋。那或许就是陷入无止境的黑暗里，连死都成了奢望。也是冯芊芊她自己都不敢想的。
晚间的饭菜居然有鱼有肉，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只有秦素言只吃了几口，便不再碰了。
冯芊芊走过去，递给她半碗鱼肉，“不吃了吗？难得有这么好的饭菜。”
秦素言只摇头，“你不觉得，这饭菜好得太蹊跷了？”
冯芊芊笑，“即便要死，也要做饱死鬼啊！”
秦素言转身躺下，并不看她，“你自己吃吧，我已经饱了。我只希望，不要发生，我预想的事情。”
话音刚落，大门突然被打开。
开门的正是那日推搡冯芊芊的魁梧大汉，只见他那双铜铃大眼圆瞪着，在昏暗房间里扫视了一遍。齐语嫣扔下碗筷，就往冯芊芊怀里钻。
这时，魁梧大汉忽地闪到一侧。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位高大挺拔的年轻男子，看样子不过25岁，眉目俊秀，眼神却夹着几分阴冷和深不可测的东西。
这男子穿着一身锦缎长衫，外套刺绣马甲，上绣一条金灿灿的飞龙，右手大拇指上戴一枚满翠扳指，看来价值不菲。这男子一身中式传统打扮，脚下却是西式山羊皮靴，皮靴蹭得很光亮。
只见，那男子的头只稍稍偏向魁梧大汉，“佟老大，你帮我挑选15个女孩子，我这就带走。剩下的，过几天会有人来领。”
佟老大颔首，“是，龙少。”
佟老大在女孩子里指了指，黝黑小哥就一个个将那些女孩子带出屋子。屋内顿时一片骚乱，抽泣声，喊叫声，还有人拼命地要往门外逃。
“呯！呯！呯！”，三声枪响。
龙少吹了吹发烫的枪口，“我这把手枪从没杀过人，更没杀过女人。你们最好不要让我破戒。”
冯芊芊觉得这龙少虽年轻，言语与眼神却有股令人战栗的阴狠劲，再从他的打扮和手里那把闪亮的德国小手枪来看，定不是普通角色，或许，他身后还有更复杂的背景。想到这，冯芊芊真有些担心了，即便能从这跑得出去，又真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吗？
冯芊芊只顾猜想，却未意识到，这龙少已经一步步朝她逼近，他的眼神比刚刚更犀利，敏锐，仿佛猛兽寻味而来。
齐语嫣却早已发觉危机的预警，她的身子在冯芊芊怀里越缩越小，几乎要把所有骨肉都嵌进去，不肯出来。冯芊芊抚摸着她的头，试图安抚她。可是，已经晚了。
龙少一把将语嫣从冯芊芊怀里拎出来，箍在怀里。他单手捏起语嫣的下颌，眼神痴迷地端详着，“佟老大，这个，给我如何？”
佟老大笑，“龙少，这一屋子都是您的。”
龙少冷哼了一声，“你没明白，这个，我自己用。”
佟老大谄媚地笑，“哦，哦，哦，那当然可以！”
冯芊芊眼看着齐语嫣在龙少怀里像只被老鹰挟制的小鸡，瑟瑟发抖。她很想救齐语嫣，可是，她也怕得很。冯芊芊虽比语嫣年长两岁，可这阵势，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齐语嫣惨白着小脸，扭头回望，杏眼里噙满了泪水，她怯怯地呼喊，“芊芊姐，救我，我不想跟他们走！芊芊姐，救我！”
冯芊芊的心顿时瓦解，刚还在胸口盘踞的恐惧，忽地烟消云散。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全身扑上去，拉扯齐语嫣，恳求着，“龙少，龙少，求求你，放了我妹妹吧，她还小，她才17，由我代替她还不行吗？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龙少冷着面孔，却把齐语嫣箍得更紧。他冷眼看佟老大，“你的姑娘怎么这样没规矩？”
佟老大跑过来拉开冯芊芊，冯芊芊并不畏惧，一张嘴朝着佟老大的胳膊死死地咬出血来。佟老大只顾疼，冯芊芊趁机几步跑过来，拉住龙少的衣袖不放，“求求你，放过我妹妹吧，放过她吧！”
龙少一抬胳膊朝冯芊芊的左脸就是一耳光。“滚！”冯芊芊觉得左脸忽地肿了起来，可她并没觉得有多疼，她心里念着，不行，不能让他把语嫣带走！
这时，佟老大连同几个手下将冯芊芊拖住，可不论他们怎么拉扯，殴打，她始终不松手。
齐语嫣在龙少怀里抽噎着，见冯芊芊被打得鼻青脸肿，撕心裂肺地喊着，“别打了，别打我姐姐！别打我姐姐！”
这时，一脸草灰的秦素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不缓不急地走到龙少跟前，“龙少，叫他们停手吧，再这样打下去，破了相，你岂不是白费了这一路心思。”
龙少浅笑，“还是这位姑娘识大体。”摆摆手，才叫佟老大他们停了手。
冯芊芊此时已被打得神智恍惚，她眼前都是齐语嫣的脸，时远时近，虽然全身是伤，而她的双手依然抓着龙少的裤管不放。
秦素言蹲□，低语道，“松手！听话，快松手！”
冯芊芊仍不动，最后无法，佟老大只好拔出腰间的青龙匕首，将冯芊芊抓住的那块裤腿，割下来。龙少才得以脱身。
龙少将齐语嫣拦腰抱走，佟老大和他的手下也都撤出了屋子，听着脚步声已远，秦素言方才大松了口气。
秦素言扶着冯芊芊走到草堆躺下，在身上内衣扯了块干净布料为她轻擦伤口。秦素言解开冯芊芊衣襟时，发现她不仅浑身是伤，居然还被打断了一根肋骨。
秦素言叹气，觉得这冯芊芊傻得可以，明明看出那龙少身份不一般，他盯上齐语嫣，岂是她能阻止得了的？再说，不过才相处这几天，冯芊芊居然为了齐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