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给司洪图,阮佩云,庄美娥,敬了茶。
敬过茶水,张大姐带着几个丫鬟摆饭,这是冯芊芊进司家以来吃的第一顿团圆饭,昨夜那喜宴,因为跟司凌萧大闹那一场,她一点胃口没有,就那么放冷了,让下人端了出去。这会,是真的饿了,却也不好意思吃得太多。冯芊芊毕竟是大家闺秀,虽在家里也算自在,却也养成了不少规矩。司凌萧一个劲儿地给她碗里添菜,惹得庄美娥的眼光直往这边撇。冯芊芊虽饿了,却也不愿被司家人看浅了。于是,在桌下轻轻踹了司凌萧一脚,提示他别再夹了。司凌萧反而笑,“语嫣,你要多吃点,我若是亏待了你,老祖母,娘,婶子,都不会放过我!”
“瞧,我这个孙儿,多疼他媳妇!”司老太太抿嘴直乐。
“是啊,是啊!”庄美娥附声笑道。
冯芊芊勉强挤出几丝笑意,心想,司凌萧演戏演得还真到位。
阮佩云笑,“语嫣啊,齐老爷,我们本该多留他几日的,谁知昨夜接到青州的电报,说是生意的事情,急着回去处理,这才没留下来陪你吃这顿团圆饭。”
冯芊芊点点头,“我也希望爹能早些回去,娘那边一个人总是不放心的。”
老太太笑,“一看我这个孙媳妇,就是个乖巧的孝顺孩子。”
吃过了早饭,司洪图因干绸缎庄有事,便匆匆地出了门,司凌萧忙着去指挥部,给大帅送几盒喜饼,于是,也走了。
这时,福伦阁正堂,只剩下几个娘们。司老太太把冯芊芊拉在软塌上坐下,“来,来,语嫣,让老祖母好好看看。”
司老太太捏着冯芊芊的右手,揉搓着,“我这孙儿媳妇,还真是细皮嫩肉,娇嫩得狠啊。佩云啊,我发现,这语嫣的眉眼,可跟你年轻时,很像啊!”
司老太太扶起冯芊芊的下颌给阮佩云看,阮佩云用帕子掩口笑,“哪里啊,语嫣比我年轻时,生得更好些。”
“老太太说得还真是啊,真有几分像呢。这女儿长得像亲娘那是血缘,这儿媳妇长得像婆婆,可就是天造的缘分了!”庄美娥在一边搭腔。
司老太太一只觉得这三儿媳妇的嘴酸,不过刚这句话说得她实在舒坦得很。“对,这就是缘分!”
这时,一年轻美妇突然出现在门口。
这女子身着一身浓绿绣花旗袍,头发挽着云鬓,飘飘地走了进来。
冯芊芊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发觉这女子五官精致,却又几分刻薄味道,跟这三太太庄美娥倒很相像。
这又是哪种缘分?
☆、危机四伏2
“这才说,儿媳妇长得像婆婆是天造的缘分,这不又来一位,这个虽不是儿媳妇,却是侄媳妇长得像自己的!”司老太太说笑着,眼光转向身边的三太太庄美娥。
“老太太也开起我的玩笑喽!”
庄美娥扇着帕子,笑着起身走上去,拉过那美妇的手,“语嫣你来,我给你介绍,这是你妙珍大嫂,也是我的内侄女。”
冯芊芊立即行礼,心叹,怪不得,这两人长得有几分神似呢,原来是姑妈与侄女。
庄妙珍还了礼。
庄美娥拉两人就坐。
阮佩云笑道拉起庄妙珍和冯芊芊的手,“以后,你们妯娌可要相处得和睦,妙珍年长两岁,要记得谦让些,但有些事情也要拿出做嫂子的身段,敲打下。毕竟,语嫣刚来我们家,规矩,行事上并不大清楚,妙珍你这个做大嫂的,就要多费心了。”
庄妙珍笑,“娘说的是,不过我看三弟妹是个知书达理的模样,以后凡事,我还要请三少奶奶多提醒呢。”
一句话说得,冯芊芊不好意思起来。
老太太笑,“妙珍这张嘴,上辈子就是个插满针的线板,要么不说,一说就句句都带尖!”
庄妙珍撒娇着走到老太太跟前,“老祖母!我说的确实是实话么!”
庄美娥走过来劝道,“老太太放心吧,大嫂把她的本事就都教给我这侄女,从此,这府里必然天下太平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有的!”
这回倒是阮佩云不好意思了,“老太太听听,这三太太的话说的,倒好像我刚才在教训你似的。”
庄美娥走过来一把拉过冯芊芊,嗤笑着,“我哪里敢呐!我是嫉妒你,有了这么个宝贝儿媳妇,真真是嫉妒死了!我啊,真想马上把我家凌杰骗回来,给我也娶个宝贝儿,我整天供着她,养着她,看着她,倒多好啊!”
阮佩云笑着,“三太太倒说不对了。儿媳妇亲也亲不过自己侄女啊,你看看这妙珍,身上出了疹子,也不告诉我,反倒,要我从你那的丫鬟问出来。这也是平时,你不把我当外人,什么事,都替我这个婆婆做了!”
庄美娥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您瞧,您平时说大太太嘴笨,今个,我倒是被她说得舌头打了结呐!”
老太太笑,“你们这两个半老婆子,吵来吵去,争来争去不还是为了这两个美人儿坯子!好了,我就做回坏人吧!你们都别想!这俩宝贝儿都是我的!我让你们吵!呵呵!”
庄美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搂住阮佩云的肩膀,“老太太!我们不吵了,也不争了!您就发发慈悲,委屈点,连我们两个半老婆子也都收了吧!”
三言两语间,老太太被逗得十分欢喜。
说话间,牌桌子已经支起来。
张大姐带几个丫鬟,码好牌,摆了果盘,点心,这才过来请老太太,太太,少奶奶们入座。
刚坐定,庄美娥笑,“这五个人可怎么打呀?要不大嫂,您还是别玩了,让新儿媳妇试试手气!”
阮佩云刚要起身,却被司老太太一把按住,“不行,你怎么能不玩,你娶了这么好的儿媳妇,我今儿个可是要赢你的。”
阮佩云淡笑着,又坐了下来。
“哎呦,老太太,难不成再找三个人玩两副牌?”庄美娥轻笑。
老太太笑,“这容易,佩云和你还有妙珍各坐三家,我啊,就跟新娘子玩一把牌,前几次被你们都赢去了我好些钱,这回,我可要借着新娘子的喜气,挫挫你们的锐气!”说着,就一把拉过冯芊芊坐在她身边。
“丫头,老祖母眼睛不好,你可得帮我看着点,别被她们这几只猴钻了空子!”
“是,老祖母。”冯芊芊一边答应着,一边抓着牌,忽地,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庄妙珍盯着她的左手看,冯芊芊往自己左手瞟了一眼,这才明白,原来庄妙珍在看刚刚老太太送她的宝石戒指。只是,那庄妙珍那刺刺的眼神,令冯芊芊有几分不舒服。
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话可一点都不假。
冯芊芊虽在家少有上桌打牌的机会,可今个儿,这手气,却是壮得能搬倒好几头肥牛。这可把司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了,还说,语嫣是她的散财童女,以后只要打牌就拉上她才好。
坐在一边的庄美娥打着哈欠,突然停住了手,“老太太,陪您打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该回去睡午觉了。”
“美娥,你是输怕了吧?什么时候,也没见你有睡午觉的习惯呀!”
“瞧您说的,我是那怕输的人嘛!我这会儿确实困了。就先告退了。”说着,又拉过冯芊芊的手,“新娘子呀,你可别见怪,改天去婶子那转转,咱们好好说说话。”
阮佩云走过来,“她是个小辈,你还跟她解释什么?”
“啧啧,刚跟你儿媳妇说会话,你这就来救驾,是怕我把她吃了吗?说实话呀,我还真想吃了她呢,你看看她这肉皮,真嫩得能掐出水来,唉,想当初,我也不比语嫣差呀,红颜易老啊!算了,我也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
说着转身要走,忽转向仍坐着的庄妙珍,“你不走吗?”
庄妙珍急忙起身跟司老太太,阮佩云告辞,也客套地邀请冯芊芊一番。一转身,发现庄美娥已经出了门口。
庄妙珍一路小跑着,终还是追上了庄美娥。看这背影,她便知自己这姑妈又在生闷气。
她也就不该轻易追过去现眼讨没趣,就默默地跟着。庄美娥突然转过身,满脸愠色,“你啊,你那肚子也不争争气!都过门多久了?还没给司家添株香火!”
这话算是说到了庄妙珍的痛楚了,过门三年,庄妙珍不曾有喜。大夫都看过,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事,庄妙珍病急乱投医,自己乱吃“灵丹妙药”不说,还偷偷在大少爷司凌源的茶水里掺了西洋的猛药,有一次,差点害得司凌源没了命,因为这事,若不是阮佩云跟着求情,她险些被司家投进监狱。自那以后,司凌源对庄妙珍越发冷淡了,在外面过夜,也是常有的。而司老太太和司洪图也都因为西洋药的事情,对庄妙珍也颇有看法,对大少爷也不大深管。
“姑妈,别人怪我,笑话我也就算了,您偏这样说!您不是不知道,我也是没办法呀,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可还是怀不上呀!”庄妙珍急得眼圈红了,直蹦脚。
“妙珍,我是真为你担忧啊,你看看这个齐语嫣,刚一进门,就被这老太太这么手把手地宠着,你刚进门时,她可没这样啊。你看看她那手指上的戒指,可是老太太从手指头上现扒下来给她套上的。如果,过几个月,她再怀上身孕,这还了得!我也就这个样子了,男人跑了,儿子靠不上,现在把希望压在你身上,你又是个没福气的,你若不赶在她前面怀上,你我在这个司家可就真没活路了!”
庄美娥见庄妙珍委屈得要哭,也收了怨气,叹息道,“我也知道你的苦,我这个做姑妈的,说这些话,还不是为你着急?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有几十年活头啊?你年纪轻轻的,多少要给自己做打量。现在的局势你也是知晓的,我们庄家的生意不如以前了,有许多事情还要仗着司家的面子。不过,幸好这个齐语嫣是个买办来的,她娘家青州的产业也盖不过我们庄家!不然可早晚踩在你头上来!我这话放在这里,你自己好生想想!”
庄妙珍望着庄美娥叹气走开的背影,心里暗暗较劲,“姑妈啊,您是太小看你侄女了,我庄妙珍生不出儿子,别人,也休想!”
☆、危机四伏3
收了麻将牌,冯芊芊又被司老太太拉着说了一会儿话,张大姐过来提醒司老太太,蒲太医在后面等她做针灸,这才松开冯芊芊的手。
跟阮佩云从福伦阁里出来,阮佩云突然停住,转过身看着冯芊芊,“语嫣啊,你眼皮好像有些肿,是昨晚没睡好么?”
冯芊芊低头,“没,我睡得很好。”
阮佩云拉过冯芊芊的手,“语嫣,我看得出,你是个乖巧孩子,这嫁入夫家,凡事不比从前了,对长辈要敬重,对夫君要顺从,对妯娌呢,要照顾谦和,万事都得周详,注意分寸,受委屈是常有的,不过,如果凌萧他真地欺负了你,你尽管来找娘来说理,我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冯芊芊略略地点头,“多谢娘,语嫣会谨记娘的教诲。其实,三爷他对我真的很好,娘不需担心。”
阮佩云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好,你也回去歇着吧,看你也是累了。”
冯芊芊目送阮佩云走远,翠儿走过来轻声道,“三少奶奶,上轿吧。”
冯芊芊摇摇头,“翠儿,你先跟他们回去,我想在这园子里转转。”
因翠儿怕冯芊芊不识得回去的路,“三少奶奶,还是翠儿陪您走走吧。”
冯芊芊心情压抑,又恐被翠儿察觉,推说想要吃槟榔,叫翠儿回去取来荷包。翠儿信以为真,跟着轿子,朝文秀阁赶去。
冯芊芊这才脱身,一路默默地走着,神思怅惘地看这满园景色,虽已入秋,却仍是夏景未尽,总给人一种身在旧时的错觉。
坐在亭子上,朝那不远处的树丛里望去。绿意在风浪漾起层次跌宕的绿波,嘁嘁嚓嚓地草叶摩擦声,显得格外呱噪。
正值正午时分,阳光炙热,光如断续线索,从云层探出,着落在兰水桥下的沁波湖畔之上,流光溢彩,灼目璀璨。
冯芊芊靠在亭柱坐着,数着那水面涌动的奕奕光斑,不觉要睡着。
忽地一声诡谲尖叫,惊得她一身冷汗。急忙起身,转身朝那声音所在走去,却瞥见那对面的山石后面有黑影袭过,又一眨眼,从那山石后面,噗噗腾出几只羽翼黑亮的乌鸦,呱呱叫着朝冯芊芊这边横冲过来。
冯芊芊急忙半蹲下去,双手捂住头,不敢抬眼。只觉那尖利鸣叫声似利器从头顶化开,周遭掀起了小小旋风,将她团团围拢住,精神好一阵恍惚,仿佛被魇住了。
过了许久,冯芊芊才觉察自己不知何时,正蹲在那山石侧面的草丛边。
刚要起身,却见草叶间有一只绣花鞋,那大红色的鞋面上绣着朵花瓣饱满的牡丹,落在那里格外醒目。
冯芊芊撑起身体,刚要走上前,拾起那鞋子,右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拉住。
“三少奶奶,您没事吧?”
冯芊芊一哆嗦,险些跌倒。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是翠儿。
“三少奶奶,你怎么走到这了!让翠儿好找啊!”
翠儿将荷包递给冯芊芊,“三少奶奶,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日头下站久,中暑了?”
冯芊芊摇摇头,“翠儿,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翠儿搀扶着冯芊芊往文秀阁走,一路走着,叙叙说着,“三少奶奶,这个锦瑟真是的,刚我回去取荷包,她偏在屋子里面磨蹭,许久不给我开门。我问她干什么呢。她说,在打扫卧室,不许我乱翻。我说找荷包,她才让我进去。这卧室又不是单她一人打扫,门还关得死死的,她可真够奇怪的。”
冯芊芊心里堵着并未在意,只淡淡说,“锦瑟初来这里不太适应,不要怪她。”
说话间,进了文秀阁,上了二楼。
回到了文秀阁,冯芊芊进了卧房,只觉额头一阵闷热,许是受了惊,被风吹了。翠儿问是否找大夫看看,冯芊芊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说不用,遣开翠儿,自己和衣躺在床榻上歇息。刚一躺下,却被觉得后背被什么生生地咯了一下,还有几分疼。
冯芊芊起身摸了摸身下,又翻开床单,这才从床单之下,捡起来一只银簪子。银簪子的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