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墙角,勉强站立。时不时得发出痛苦的呻吟。
司凌萧想,这之前,霍云龙一定费了不少功夫撬他的嘴巴。
而此时,他费劲州长地把自己叫到这里,来辨别一个犯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正想着,霍云龙拿起酒杯在他面前的酒杯上撞了一下,笑道,“司参谋长,喝酒。”
司凌萧这次举起琉璃酒杯,一饮而尽,霍云龙说好,又让手下给他添酒。司凌萧一只手遮住杯口,淡淡道,“龙少,我们俩人这样喝着,叫这位先生这么等着颇为不好。不如有事先说事吧!”
霍云龙笑,“也好!”转身冲那角落里立着犯人摆手道,“潘先生,请过来吧。”
那男人步态踉跄地踱过来,眼神呆滞,却见那桌上的酒时,直盯盯的。
霍云龙拿起斟满的酒杯,让手下递给他。
“潘先生,喝杯酒吧!”
那男人接过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最后连酒杯里都舔干净了。
司凌萧不忍蹙眉,却听见霍云龙淡淡地问,“司参谋长,可认得这个人?”
此话一出口,霍云龙的眼睛就没离开司凌萧的脸。
司凌萧觉得奇怪,他什么意思?
可是不管什么意思,眼前这个潘先生,他的确不认识,没什么印象。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吕梁,吕梁也满是疑惑。看来,也并不是他的眼线。
“不认识。”
“哦!不认识啊。呵呵!”
又转向那男人,“潘文凯,你认识这位长官吗?”
男人连忙摇头,“不!不认识!小的谁都不认识!小的就是个做小本买卖的!小的不是什么密探!不是密探!龙少!龙少!饶命啊!饶命啊!”男人越说越激动,扑过来跪着抓紧霍云龙的裤腿不撒手。
霍云龙厌弃地踹开他,“把他带下去!”
手下刚把潘文凯带出去,司凌萧霍地起身,冷冷道,“龙少既然没什么事了,司某这就告辞了!”
霍云龙笑着拦过来,“司参谋长,这酒席还没动,怎么就急着走?”
司凌萧斜睨了他一眼,“龙少这顿鸿门宴,司某吃不下!”
霍云龙突然大笑,“司参谋长真是多心了!”
“我多心了?龙少今天把司某叫来,跟这个探子见面,是要对口实?还是想对司某动刑?”
“参谋长!此话严重了!”说着,霍云龙又坐回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道,“方才那个人是我带手下前几天在报社抓的。我怀疑,这个人是奉军派来我们这里,布置地下联络点的探子。但是,奇怪的是,我带人去抓他的时候,那天偏巧在报社那条街区发生了大火,同时,跑掉了许多人,我不知道,跑掉了多少,但我能肯定的是,我们指挥部内部消息走漏了。”
司凌萧禁不住冷笑,“龙少要缉拿密探,这消息走露了,就应该问你自己的人,怎么反过来问司某?!”
霍云龙笑,“我的手下,我必然会个个拿出来审个明白。可是,抓捕的密令,当时你们参谋部也备案了一份,我想问问,司参谋长,你身边的那些人嘛,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说着,眼光瞥向吕梁,又转回来。
司凌萧冷哼一声,“龙少怀疑我,或者怀疑我的手下,可以去跟大帅请示,如何处置,由大帅说得算。我想,龙少身上军权也不至于为个小小密探,在这里对我司某动私刑吧?再者,你抓的密探,究竟有没有水份?会不会是龙少急于立功,抓错了人呢?”
霍云龙面无表情,倏然又笑了。“司参谋长,果然是聪明人。我看,这个人,我还要好好再审审,我只希望,他能挺得住,千万,别死得那么快。”
那天,司凌萧离开时,神色恹恹的。霍云龙并不在意,佟老二问,“龙少,看样子,这个司凌萧显然跟这个密探没什么关联啊!”
霍云龙笑,啄了一口酒,“我什么时候说,他就跟这个潘文凯有关系了?”
佟老二摸了摸大脑袋,觉得一头雾水。
霍云龙道,“这个潘文凯不过是我随意捉来,放给别人看的烟雾弹,还有那场火,也是。我们行动队这次任务,除了大帅知晓,我知晓,就只有他司凌萧知晓。我这么做,就是先要压他一头,随后,再松一松。我看到时候,他会不会向我这边靠拢。”
“如果他还是不识抬举呢?”
霍云龙叹口气,“那我还有别的方法,让他归顺。实在不行,我就灭了他。我霍云龙用不得的,别人也休想用得!”说着,手一松,酒杯着地,碎了。
佟老二竖起大拇手指,笑道,“龙少,高啊!这招真高!”
霍云龙不屑地笑道,“这算什么?”又正色道,“不过,这几次密报泄漏倒是真的。老二,外围的事,叫你的人,多盯着点。”说着又朝身边一个身着军装的黑大个说道,“丁坤,我们的人,你也盯着点。如果哪个小子有问题,立刻告诉我。如果情况紧迫,我允许你先斩后奏!明白了吗?”
丁坤不说话,这点头。脸色黑漆漆地,仿佛阴云密布的天空。
司凌萧不清楚霍云龙在玩什么鬼把戏,可他清楚,这明明是冲着他来的。他嘱咐吕梁不要轻举妄动,反而被霍云龙捏住手脚。任大帅虽然对霍云龙这个干儿子过于纵容,却也不会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随意就做什么。此时“以静制动”是最好的对策。
司凌萧回到府中时,正看见冯芊芊在院子里盯着那树枝上雪发呆。
红霞的暖色笼在她淡青色的羊毛外套上,一抹温婉的暮霭余晖融在她身上,勾出美好弧线。
他走过去揽住她的腰身,“不怕吹到吗?风这么凉。”
冯芊芊嘟着嘴,转身,“三爷,这是从哪回来?害我急急赶回来,你却不在!”
司凌萧拧了一把她的鼻子,忽然弯腰,“来,上来!”
冯芊芊向后倒退几步,嗔怪道,“三爷!小心丫鬟小厮们看到!”
司凌萧笑,“怕什么!我让你上来,你就上来!”
冯芊芊静静着趴在他后背上,忽又想起,曾经肖天宇也这样背过自己,仔细算算,却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仿佛时过境迁,竟是过了一辈子。心里不禁一阵恍惚。
却听见司凌萧突然问司楚楚的事。
“楚楚那边怎么样?”
“楚楚这次说,见个面是不打紧的。我也把三爷的意思跟她说了,我想,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哦?那倒是好事。你见了她,就直接回来了?”
冯芊芊刚想说遇见任少游,又想起,任少游叫她不要说出来,便迟疑了一下,说,“是啊,不然我还能去哪?上次是我运气好,走丢了,被姑父撞见,这次,我可再不敢乱走了!”
司凌萧眼角微眯,淡淡道,“也说不定,还能被谁撞见。”
冯芊芊转身拉开衣柜,将司凌萧脱下的大衣挂在里面,并未留意他说什么。
☆、树未动而风不止5
过了两日,冯芊芊想马上安排司楚楚和任少游见个面,一是想这事早点有个结果,二是,老太太的寿辰马上就到了,若是司楚楚心情好些,或许,也会从别院过来,倒也能让老太太宽宽心。
听司凌萧讲,司楚楚自从住进别院,就对这边的事情一概不问,一概不管,别管什么大节小节的,就是上次二爷死了,她也没来司府里拜过。只在别院树荫底下,支起了供桌,摆了香炉和水果糕点,拜祭三日。大老爷司洪图过去说她,她偏说,二老爷客死在外面,哪里的土都是一样的,何必要去老宅院里拜祭?
冯芊芊知道她这个个性也不是能改的,只盼着,能遇见那个她动心的人,这些人情世故上的孤僻劲,也能缓缓。
前一日,派了翠儿去别院给司楚楚报信,定了见面的地点。又偷偷地遣了锦瑟去任少游的公馆送信。这样两条线都已经握在冯芊芊手中,不知道,这个月老,她能不能做得成?
司凌萧一早去了指挥部,冯芊芊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下,便出了府门。
却不想,这任少游倒真是殷勤,主动开车来接月老。
冯芊芊也不扭捏,心想,见了司楚楚再做计较。
谁知,两人到了约好的西餐厅,枯等半日,不见司楚楚的人影。
这期间,冯芊芊跟任少游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还说或许是司楚楚腼腆,或许被什么事绊住了。
任少游心里忐忑,不停地喝水。望向窗外的街道,那么多黄马车,竟没有一辆车上,坐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马车上,司楚楚拉住玉儿,叫她别发火。
“你也是大门里的丫鬟,跟车夫吵什么?是我惯你惯得厉害了,出了门还是这个样子!”
玉儿撅嘴,“这地方本来就好找的!偏是这个糊涂车夫带着我们乱兜圈圈,若是错过了可怎么办?岂不可惜?”
司楚楚淡笑,“若是错过了,即是无缘,若是无缘,又何来可惜?”
玉儿说不过,只撅嘴问那车夫,“我说,这回可快到了吧?”
车夫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憨笑道,“这位小大姐,实在对不住!刚路途走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再等等,再等等,我这脚下再加把劲!我加把劲!”
玉儿还要说,司楚楚忙拉住她,“你还说什么?他一把年纪的,这么冷的天,累得额头都是汗,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这样刁钻?”
玉儿闷气不出声,恨恨地瞪着那车夫的弓背。
又行进了一段,忽见那冻住的冰湖岸边小径,两排对栽的整齐杨柳裹着薄雪,远望着,却像个天然的银色走廊。
司楚楚喊那车夫停车。
玉儿惊叫,“小姐!还没到地方呢!”
司楚楚笑,“你也不抬头看看这日头,都什么时候了!那个任副官也未必等得这么久,多半早走散了。这眼前的景致极好,错过了人,若再错过这景致,就更该死了!”
玉儿蹙眉,“这地方冷,我们出来这大半天的,小姐若冻着怎么行?”
司楚楚捏她的脸,“哪就冻死了。你冷,正好下来走走。”说着拉下她,给了车钱,转身朝那柳堤小径走去。
玉儿随司楚楚顺着湖堤走着,那湖面冻住的薄冰并不安稳,像个随时可能展开的生死陷阱。她想起,小时候一个嬷嬷曾说过,她母亲的家乡在南方,那里常年见不到冰雪。嫁进司府的第一年,便怀上了司楚楚。那时正飘着雪花,她母亲非常想看看那雪,司洪图带着她上了巫山。巫山外,还是山,站在山腰,望着一重重的山门,一重重的冰河,隔在前面,隔住她的人生。前面的前面才是南省的家乡。
她母亲忽想起一句古诗,“相送临汉水,怆然望故关。江芜连梦泽,楚雪入商山。”便要给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司楚楚。
当时,司洪图笑她母亲苏姨娘,若是男孩子,这名字必然叫不得!她母亲当时就说,一定是女孩,她跟这雪一样,冰莹剔透,无根无扰。
司楚楚望着眼前的冰雪,不禁有些失神。
忽听见身后一声呼啸,惊得她险些跌进那冰面上。她惊魂未定,却见那车上下来一人。
那人身着军装,眼神执著,脚步似在云里飘。
司楚楚只看见,他一步步朝她走来,被周遭冷雾笼住的那张脸,亦然焕发着暖玉般柔润的神采。
他唇角微皱的浅痕,令她想起,夜雨洗涤过的薄荷香草,拂过耳畔时的纤细轻巧,引人回味。
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噙满孤独,怅惘,投射出的情愫,成了她掬在手心里的那唯一一点白月光。
他能洞彻她的所有心事。
此刻的恍惚,令她看不见其他的,听不见其他的,只感觉他在逼近,她落在他周身焕发出的暖里面,不能退出半步。
玉儿蹙着眉挡在前头,“你这人是疯了吧!你是怎么开车的?!险些撞到我们小姐!”
司楚楚走过来,轻声问,“你一直在等我?”
那人反问,“你怎么没来?”
司楚楚笑,眼底却闪着晶莹,“原来真是你。”
“只能是我。”
“你真傻,居然会等我这样的人。”司楚楚拿出帕子擦他额角沁出的细汗。
任少游捉住她的手,凝望着,许久,像把时间都忘了。“我不傻,终于还是被我等到了。”
那双深色的眸子,仿佛无底的宇宙,在司楚楚的眼前,一点点放大,铺张。她陷落进去,只觉得沉醉,并不迷惘。心底一点点浮出某种安稳,像雪,融在热络的掌心里,心甘情愿地粉身碎骨。
夹在中间的玉儿感觉气氛有点怪,连忙抽步出来。撅着嘴自己散步去了。
任少游走后,冯芊芊自觉司楚楚临时变了卦也是可能的。再多的她也不愿去想,还要等明日问问司楚楚再说。
她出了西餐厅上了黄马车,并没发现,街角的一辆车上,正在吸烟的司凌萧。
“参谋长,我看可能是临时有什么变故,不然,夫人怎么会跟任副官坐了一下午。”
司凌萧狠狠地按灭了烟蒂,淡淡道,“我没多想什么!吕梁,你多心了。”
可他脑海里,总是在回顾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冯芊芊对任少游笑过几次,任少游好像还从她肩头摘下一丝头发!
司凌萧感觉头很痛,可他并不能回家。他这个样子,回去,若是见到她,必然忍不住!他是个男人,他该说话算话!他该信任她!信任她!
他脑海中又回响着那件往事!他娘是因为阮佩云死的!是因为司洪图三心两意,背弃了对他娘的誓言!他说要爱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可是他说话不算话!他说他信任她!可是别人的谗言还是令他冷漠,疏远她。最后,她被绑匪撕票,他居然没过多久就娶了新的女人!
语嫣,我该不该信你?!该不该守住我对你承诺?!男人都是多变的,敏感的!说出的是一套,做出来的却是另一套!
司凌萧突然狠狠地一锤砸在车门上,吕梁惊了一下,问道,“参谋长,回家?”
司凌萧深吸了一口气,松了领口两枚扣子。“不!去春满楼。”
吕梁不禁楞了一下,他印象中,司凌萧对那种地方可是从来都是嫌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风起云涌1
司凌萧仰头喝净杯里的酒,身边的美人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