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她注射镇定剂。”
“你敢!”她看也不看那个医生一眼,直直地瞪着施浩晨。
他没有说话,给了那医生一个眼色。
于是,一群人向前便将她按住。当冰冷的枕头扎进她的皮肤时,她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尖锐的疼痛瞬间流遍了全身,她觉得自己向是悬崖上的一朵野花,将坠未坠,风霜雨雪毫不留情地拍打住她,誓要吹下万丈深渊,承受粉身碎骨之痛。她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的悲恸让他心惊。
*****
待她幽幽转醒,发现施浩晨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看她醒过来,他按住她的手,对她说:“别动,在打点滴。”
她别过脸,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才说:“医生说,你贫血和……”后面的话,他发现自己讲得非常艰难。她一直闭着眼睛,故他也不知道她是否听见。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没有听到,可惜,没有听到,并不代表她什么事都没有。
“你都知道了?”没有等到下文,她缓缓开口,声音并不清明,细细的尾音如绒毛般扫过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让他无法言语,只能轻轻点头。她沉默,倔强地等他的答案。他想到她别开了脸,才低低地说了声“是”。
“什么时
候?刚刚?还是更早?”
“一个月前,你哥哥告诉我的。”
那日在医院,安海融曾经告诉他,安凝木流过产,由于处理不及时使□流血时间过长、有组织残留于宫腔内,造成流产感染。严重大失血导致她休克,几乎抢救不过来。同时,她的子宫复旧不佳,所以日后怀孕的几率非常低。
当时,她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怎么地就小腹痛了一下,然后血就冉冉地流出来,她并没有遇见到这样的事,以为是经期絮乱加上痛经,毕竟她的月事也隔了一段时间没有来了。所以,她也就忍着。
血一直在流,像拧开了水龙头似的,渐渐地,她觉得身体发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与她的骨肉割裂,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虚得发痛。
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痛苦仿佛已经渗入了血脉,随着血液的循环流遍了全身,没有的地方都不放过。那时,卢考玲自杀才不久,她无论怎样恨,卢考玲终究是她的母亲,她在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妈妈的。只是,她知道,母亲已经不可能再看她一眼,抚摸她一下了。她的哭声渐渐放开,悲撼而凄厉。
护士和医生都进来替她检查,她一动不动,随他们摆布,也不会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后,病房里只剩下她跟安海融两人。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你怀孕了,不过……”
“那是……”她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她想起来了,那些血……那样粘稠的鲜红液体,腥臭而妖娆,一点一点地从自己身体里流出。什么叫做怀孕了?那……难道是一条新的生命?
“是你的孩子。”他接话,突然又莫名地感到气愤,既是心痛她,也是责怪她。“你做什么要跟爸爸怄气,都四年了你还下得了手,现在倒好,什么都证明得了了。”
惊吓过度,她倒是平静下来了,头默默地埋在被单下面,那浓浓的消毒药水的气味反倒让她觉得安心。眼泪缓缓染湿了被子,冰冷一片。
那一段日子,她在医院都喜欢抱着枕头当婴儿,晚上会出现幻听、认为有婴儿的啼哭声……她总是疯疯癫癫的,每天不是发呆就是哭泣,整个人憔悴得不像人形。
当时,他静静地听着安海融的话,他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而他们,已经永远失去了一个孩子了。
在生离与死别面前,他突
然发现,什么样的仇恨都是过眼的烟云,总会被吹散的。
☆、第三十三章
“所以你原谅我了,对不对?”她有点淡漠地开口。
他报以沉默。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着针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不知不觉间,他那颗烦躁的心渐渐滴平静下来。他其实也觉得矛盾;看着她难受;他也备受煎熬。
“有些话,再讲也就没有意思了。”你滚吧;她心想。
“我原谅你。”他记得她上次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当时;他并没有真正的放下。而如今;他亲耳听到医生的说辞;亲眼看见她的状况;他知道;他真的原谅她了。其实,她偿还的,远远超过了她所欠他的。
“那谢谢你。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得真的他妈的傻逼。
“你要多少时间才可以恢复?我可以等你,不过,你要是想离开我,没门!”他怒气尽露,如果不是看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他肯定又会掐住她的脖子了。
“我们话不投机。我很累,你让我休息吧。”她的口气更加冷淡,仿佛觉得跟他说话是一件侮辱智商的事情。
“不要跟我闹别扭。木木,我不想再伤害你,你乖一点,乖一点不就好了吗?我们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一点一滴全部都忘记,然后重新开始,我不管你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有什么身份,只要你好好待在我的身边,我给你一切。”之后,他又话了很多很多,仿佛是在碎碎念,只是,安凝木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出院的时候,他强行要接她回去。她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时间?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好?”
她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他拼命滴按捺着自己将要爆发的怒气,僵持了许久,他才放手,对司机说:“送安小姐回去!”
安凝木有点诧异,看了他一眼,独自上了车。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他的拳手收得啪啪作响。
她到底有多狠心,他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绝情,他不知道。原本,他也能够耐着性子去哄她,他从来没有那样的低声下气过,只是她不屑一顾。
他是直接将她说过的话忘记了,她让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他就天天到她家报到。她没有办法将他赶出家门,就只有无视他了。其实,很多时候,他也是静静地呆着,只要她回安宅,他就会自动离开。而晚上,他也很自觉地离开,从来没有逾越。
安海融也问过她,需不需要他插手
,当时安凝木摇头,说:“我自己可以处理的。”她知道,施家今时今日的势力,并不是安家可以抗衡的。假如不是情非得已,她也不想惹出什么麻烦。
“你还在怪我吗?”良久,他问。
安凝木知道,他是指,他把她曾经流产的事实诉施浩晨那件事。她曾经苦苦哀求他,不要告诉任何人,永远不要。那时,她悲痛欲绝,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有罪,将一个未成形的胎儿扼杀于腹中;另一方面,她曾经那样的落魄,那样的可怜,那样的伤悲。她不愿意再看到如此脆弱且不堪一击的自己,更不愿意让旁人知道,尤其是施浩晨。
她最害怕就是回忆起那一段往事,以前想起,她会感觉到腹中的胚胎从她的血肉中流失,然后浑身冒着冷汗,将衣衫沾湿。过了这么久,她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但是心却会很痛,痛得让她的心也楸在了一起。
她知道,使她痊愈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让她从新拥有一个孩子。
看她陷入了沉思,安海融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不会告诉他的。但是,他有权利知道。毕竟,这是他的骨肉。”其实,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让施浩晨内疚罢了。他清楚安凝木的性子,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向施浩晨说明一切呢?只要她一天不说清楚,施浩晨就会一直对她施‘暴。男人的劣根,他懂的。
“我没有……”她轻声地说。“哥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今天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阳光遍地,她心情无比舒畅,当他出现在她家客厅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回G市?怎么老赖在我家?”
连日来受到的冷遇使他的面子终于挂不住了,他攥在她的手臂,低声说:“安凝木,你见好就收。”
她笑得无比灿烂,“施先生说什么傻话呢?不要说得像我逼着你一样,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呀。”
他气得牙痒痒的,但又不能发作。
调整好情绪,他才说:“你以前不是总想去牙买加的吗,我们这周四出发吧?”虽然是一个问句,但却没有一丁点询问的语气,他就像一个王者,习惯了发挥指令,然后让旁人无条件地听从。
“我不喜欢牙买加,只是因为我以前喜欢。”她挑衅。
“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到时我来接你。”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
她也无所谓,“你就接空气去吧,反正我不去。”她打开阳台的门,让阳光洒进室内。走到角落刚想蹲下拿花洒浇花的时候,身体一顿,随后才慢慢地蹲下,然后拿去放水。其实花几上,除了仙人掌是存活的,其他的都枯死了。
看着死气沉沉的花几,她突然心中一动,然后走进房间换衣服。
施浩晨看她往房间走,便跟了上去,在她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的手抵住了门板。
“放开。”她说。
“你要做什么?”
她翻了一个白眼,“换衣服!”然后伸手去推开他的手。
“你要去那里?”他怎么可能被她推开,他丝毫没有将她那点力气放在眼内。
“关你什么事!”见推不动他的手,她便放弃,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反正,他又不是没有看过,反正,等下难受的人只有他。想到这里,她变得非常愉快。于是将睡裙脱了下来,拿起内衣便穿上。扣暗扣的时候,她老是对不准,直到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后,轻易地地替她扣上。她弯腰拿起连衣裙,他却顺势抱住了她的腰,呼吸与目光越发深沉。
她毫不留情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肚子,痛得他闷哼了一声,不甘心地放开了她。
穿好衣服,她径直走出房间,走到鞋柜找鞋子。其实里面清一色都是高跟鞋,她犹豫了很久,最终从底层找出一个封了尘的鞋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白色的平底小皮鞋。
这是她鞋柜唯一一双平底的鞋。
当她穿好鞋子的时候,却发现施浩晨正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心头一跳,马上说:“我去买些盆栽,你去吗?”
他目光炯炯,仿佛想将她看透。
良久,他才收好目光,说:“好啊。”
妹的,安凝木一路上都在骂自己。怕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还把人惹过来。想到这里,她又悄悄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施浩晨,没料到他恰在此时转过头,问她:“干什么?”
她别过脸,随意看出窗外。“什么干什么?没什么,认真开车呀。”心想,这男人的眼睛是不是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扫射呀。
车子停了下来,安凝木看了一下,问他:“你怎么停在宠物店?”
他先下车,然后绕过车子给她开门,“下来。”
“你是
不是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啊?我要去买盆栽啊!每一件事情都要跟我对着干你才高兴?”她倒是不乐意了,冲着他大嚷。虽仰起头看着他,但气势却丝毫不差。
施浩晨额上的青筋不自觉地跳了一下,真想直接将她拖下车狠狠地暴打一顿。女人果然是宠不得,给她一点颜色,她就要开染坊。
“盆栽不会叫,一下子就被你养死了。养只小狗小猫吧。”他忍住不发作,无视她的无理取闹,耐心地向她解释。
但是,安凝木却不领他的情,坐在车子上一动不动,“我不喜欢小猫小狗,我讨厌死它们了。”她又想到了什么,便对他说:“不过,相对于小猫小狗,我更讨厌你!”
他却发作不得,一口气憋着,脸马上就黑了。
“算了,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我还是不买了,反正很快就离开香港了。”她看着他的样子,真是痛快无比。“喂,载我回去吧!”既然甩不掉,那就尽可能地利用资源好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才将车门关上。
*****
周四的时候,他果然来接她。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他的私人飞机上了,她一口血几乎喷出来,冲着他喊道:“你真的病得不轻!我说我不去啊!我还有人权吗?混蛋!”
他只是替她重新盖好歪倒在她身上的毛毯,淡淡地说:“那时你睡得很香,不想吵醒你。”
飞机降落的时候,他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胸膛,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以减少噪音对她的影响。她迷迷蒙蒙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心跳声。伸手环住他的腰,狠狠地掐了一下。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低头看着那颗被他藏在怀里的脑袋,笑了。
下机的时候,她依旧在闹别扭,坐在位置上不肯动。
他只是挑眉,问:“要我抱你?”
于是,她很自觉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伸手拉住她的手,他自然闪躲。他懂得她那点别扭的小性子,于是干脆将她搂住。
☆、第三十四章
他应该是很早就出发了,来到牙买加刚好赶得上看日出。艳红的朝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一点一点地出现在她的眼里。云朵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边;与太阳缱绻缠绵。在如此辽阔而又宁静的地方,那些扎根于心中的烦嚣和抑郁;都变得微不足道。
看着看着;她又想起了一句她曾经在书上看过的话,“生命如此美丽;让我们珍惜每个朝阳再起的明天。”太阳于她,是新生;是希望;是光明。她深深地热爱着太阳赋予她的光和热。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原本和熙的阳光变得耀眼时;她才对一直站在她身旁的人说:“走吧。”
她有些好奇;像施浩晨那样习惯于讲求效率和速度的人,居然能够静静地看一场日出。难道说,这个世界都已经变得疯癫,只有她傻傻的看不穿?
他们下榻的度假村在牙买加西端的内格里尔。为他们领路的人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连一旁的度假村经理也待他恭恭敬敬的,安凝木猜想他的身份不是首席执行官就是度假村的所有人。那人亲自替他们开门,并用英文介绍着度假村和当地的风光。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但施浩晨貌似听得非常认真。
直到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