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去年患上子宫癌并做手术将它切除。梓崡本想领养一个小孩,我们也一直在找,直到听说你生下了一个孩子。”
像有块石头落在心里,沉沉的极不舒服。
“我们分析你不会愿意将孩子交给我们抚养,所以梓崡决定去接近蕊蕊,再让孩子选择跟谁在一起。”崔诚诚又拿了一份文件推过来,“这是律师起草的状词。上个月就拟好了,只是梓崡心软,拖到现在,我却不愿意再拖。”
嗯,她也知道莫梓崡心软,是个内心深处一直有温暖的人,温暖得既残酷又慈悲。
“程琳,当初我们以为你与你爷爷一起算计梓崡,才会对你下狠手,现在我郑重跟你说对不起,希望你放下前尘,并以孩子的未来做为最大的考虑,让他跟着梓崡受最好的教育。”
程琳去拿咖啡的手都在发抖。
崔诚诚聪明地想到了,拿起包来挡住半杯泼过来的咖啡。
“你们想得美!蕊蕊是我一个人的,莫梓崡就供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精子。他给你那么多,有本事你自己生。切除了子宫,祝贺你善事做多了终得回报!”她站起来,一点都不想多待,却犹觉得气愤,“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毒辣的女人!”
出来时外面呜呜吹着北风,天气冷得不像话,明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雪。程琳抱着双臂小跑在台阶上,滚烫的热泪从眼眶里汩汩冒出。
她不想相信崔诚诚,但是又忍不住去想如果崔诚诚说的是真的,万一她失去蕊蕊……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孤身茕立在这世上,毫无重量。
回到幼儿园,在小班看了一眼正学着拼音的蕊蕊,孩子两颊鼓鼓的肉像两个小包子,随着口形一瘪一鼓,可爱极了。
下班的时候幼儿园门口停了那辆黑色的宾利,莫梓崡本来坐在车里,见到他们下了车,穿着黑色齐膝大衣的他高大又挺拔,俊朗五官令人极为侧目。
程琳突然恨得咬牙切齿,压抑着上了车。
车内暖气充足,进去后便可脱掉手套与帽子。
小程蕊兴奋地与莫梓崡说这说那,程琳一直默不作声。
“在想什么?”程琳的一举一动怎么逃得过莫梓崡的眼睛,他问之前已有充分准备。
程琳心里千万头草泥马,整理了很久思绪才慢慢开口,声音平直:“中午崔诚诚来找过我。”
莫梓崡开着车的手,手背上的指骨突然突了起来,他正用力地抓紧方向盘,半晌才问:“说什么了?”
“她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天色已经昏暗,程琳并不用转头去看莫梓崡,现在的她没有这个力气,被暗黑天空涂抹得类似镜子的车前窗里可以看见莫梓崡。只是他的表情实在隐晦,她看不清楚。
莫梓崡:“嗯。”
“所以你跟她生不出孩子。”
莫梓崡:“她跟任何人都生不出。”
“所以你要来抢蕊蕊?”
莫梓崡手打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边,转身过来正要开口,不防程琳先他一步,啪地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他脸上。“你禽兽!”她打了一巴掌犹不解恨,扬起手又是第二巴掌。莫梓崡一把将她的手腕扣住:“不是那样。”
程琳一只手挣不脱,扬起另一只手,同样被莫梓崡捉住。
“我从没想过要把蕊蕊从你身边夺走。”
程琳被制服得动都动不得,手腕被握得生疼,眼泪又冒了出来。她虽然常常哭泣,但鲜少在莫梓崡面前流过眼泪,因为不想被可怜。而莫梓崡也很害怕女人的眼泪,制着程琳的手立时松了许多。
程琳挣开了莫梓崡,觉得车里压抑到不行,手下意识地去扳车门。
“这里不好打车!”莫梓崡忙说,“在桥上。你总不能抱着蕊蕊吹一整条桥的风走过去吧。”
程琳恨得牙痒痒。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程琳:“有屁就放!”
“崔诚诚不管说的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我说的,我绝没有把蕊蕊从你身边抢走的意图。如果我有,天打雷劈!”
莫梓崡是自恃身份的人,能说出这么迷信的话,看来十有八九可以信。程琳侧过头:“真的?”
莫梓崡:“肯定。”
“那、那、那你和崔诚诚现在还有来往吗?”
莫梓崡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含着狡黠的笑意:“我跟她能有什么来往,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旁边又没有亲人,我帮着照顾她罢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对她产生感情。”
程琳:“……”
“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以后我请人照顾她,每次去见她,都把你叫上。”
“我才不去呢!”程琳一肚子气,“她以前打过我。”
莫梓崡摸了摸她的头:“还记着?要不我让你打回去。”
程琳惊讶地看过来。
莫梓崡:“打我吧,都是我引起的。”
程琳哼了一声:“你心疼她?”
莫梓崡:“别多想。”
“你就是心疼她。”
莫梓崡:“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蕊蕊饿了。”
小程蕊坐在后面,看两个大人一时吵一时又笑,早呆掉了。接到莫梓崡投过来的眼神才大叫:“对,我饿了!”
程琳回头瞪了吃里扒外的儿子一眼,沉默地看一脸正经的莫梓崡发车驰上高桥。
“冰箱里东西不够了,去静园下面的超市买点菜。”
莫梓崡嗯了一声:“下午你去哪儿了?”
程琳愣了愣,眼珠子一顿乱飘:“有点事。”
“什么事?”
程琳看了莫梓崡一眼,抿了抿唇:“和王蔡说清楚。”
莫梓崡笑了一下:“说清了吗?”
“应该吧。”
到了附近的超市,程琳在前面选菜,莫梓崡抱着小程蕊。小程蕊嚷着要酸奶,莫梓崡就抱着他走到酸奶区。
等程琳挑好了几颗蔬菜和一斤排骨,去酸奶区正好看到莫梓崡挺拔又高大的背影,他抱着小程蕊,小程蕊怀里抱着一排八盒酸奶瓶,笑得不亦乐乎。
莫梓崡侧过头来,侧脸线条坚毅,但是满脸温柔笑意,是区别于看着她时的狡黠,真真正正的温柔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
程琳走过去:“蕊蕊,把酸奶放进车子里,拿着小心掉。”
小程蕊很听话,弯下小胖身子将酸奶扔进车子里:“妈妈,我要坐车。”
程琳还没有说话,莫梓崡已将他放进车内:“舒服吗?”
小程蕊用力点头。
加上小程蕊,购物车就挺重了,程琳推着吃力,莫梓崡顺手接过来:“我来。”
三个人排队结账,莫梓崡掏出钱包要付,程琳说自己有这里的提货卡,不用现金。莫梓崡坚持要付,程琳也懒得坚持,向蕊蕊说:“我们去外面等莫叔叔好不好?”
小程蕊昂了昂小下巴,点点头。
程琳将小程蕊抱出来,从出口走到待候区坐下来。
超市里结账的地方人很多,黑压压的一片,可是因为莫梓崡比较高,穿的又是格外拉风的黑长大衣,身材挺拔,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程琳坐在座位上回头一转就看到他,唯一不协调的就是他一身城市贵族装扮却推着一车子的菜肉果蔬,生生把他拉回了烟火生活里。
这个男人,她从十五岁喜欢到二十五岁,人生最好的十年都用来喜欢她。他给予她许多痛苦,绝对多于快乐,可她依旧痛得无怨无悔。
哎,有时候真的是半点由不得自己。
小程蕊在怀里不安分,好动得老是想下去。
程琳心思开了小差,一不留神被小程蕊跳了下去,结果没站稳,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呀!”程琳连忙弯腰去抱,哪知小程蕊一点都没哭,眨巴着大眼睛自己一点事儿没有地爬起来。
对面是几个卖包和零食的小店面。小程蕊径直地走过去,路上的行人都很有爱地让着他。等他走到一个零食店里,手拍着人家的玻璃柜。
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女生,留着一头披肩卷发,笑眯眯地问小程蕊:“小帅哥想要什么?”
程琳跟着从后面走过去,向老板笑了笑,蹲下身问小程蕊:“怎么了?”
“糖糖。”
程琳愣了一愣,这才发现玻璃柜子装的是黑糖话梅。
“家里没有了。”
程琳感动得一塌糊涂,捧着儿子的小脸重重地啪叽了一口:“老板,称半斤。”
老板答应了一声,拿过袋子称起来:“还要别的吗?我们这里其他东西也都很好吃喔,像这个牛肉干……”
小程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手格外勤快地捞了几个巧克力球,又因为小手实在抓不了多少很是有点不甘心,扒拉着差点把人家店里的篮子弄翻在地。
程琳对这个对巧克力格外执着的吃货儿子半点办法也没有,心软地也称了半斤。
买好了出来,发现莫梓崡已经等在门口了,手里提着两个白色大塑料袋,看得程琳笑出来。
“笑什么?”莫梓崡问。
“啊,觉得你这样挺难得的。”
莫梓崡自己也笑了笑,又问:“买的什么?”
程琳把话梅糖和巧克力一手提一个:“这个是我的,这个是蕊蕊的。”顿了顿又说,“本来不想给他再买巧克力的,他都要长虫牙了。”
莫梓崡瞥了小程蕊一眼:“那怎么又买了呢?”
程琳一边把两袋糖塞进莫梓崡手里的袋子里一边说:“他先让我买话梅糖啊,我儿子多乖啊,知道心疼我。”
三个人一道走,走了几步之后莫梓崡才慢悠悠地开口:“他是故意的。”
程琳没反应过来:“啊?”
莫梓崡轻飘飘瞥了小程蕊一眼:“不许你这么欺骗你妈妈。”说完又低头在程琳耳边悄悄说了句:“把我儿子生得这么聪明,真不错啊你。”
程琳哪里反应得过来呢,脑子里都成线团了。
莫梓崡看着她笑出了声:“好了不想了,快回去吧,我都饿了。”
笨蛋
回到家做饭,吃完洗碗抹餐桌。莫梓崡在客厅和小程蕊玩,程琳冲着水觉得有点不真实,怎么突然之间三个人好像真的一家三口似的,连在一起都这么稀里糊涂?
摇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到了晚上,莫梓崡一早叫小程蕊去洗了睡,小程蕊喜欢的动画片要八点半才开始,所以死都不肯乖乖去洗。
莫梓崡伸出大掌一下子把他连人带衣领子提起来,拖到面前来眼睛一眯:“去洗,嗯?”
小程蕊先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小鼻子抖了抖,哇地一声哭出来,把正在给莫梓崡铺床的程琳吓了一跳,立刻从房里出来了:“怎么了?”
小程蕊哭着叫妈妈抱。
程琳立刻走过去抱起来,一个劲地哄,并用眼睛瞪了莫梓崡一眼。
莫梓崡屹然不动。
小程蕊哭了半天嗓子哑了,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了看程琳又看了看莫梓崡。
程琳这时候才有机会问莫梓崡:“怎么回事?”
莫梓崡:“刚说这周末去香山打枪,蕊蕊太高兴了。”
“你让我相信我儿子哭成这样是太高兴了?”程琳觉得莫梓崡这谎扯得太离谱了,“蕊蕊乖,发生什么事告诉妈妈,妈妈给你作主,谁也不能欺负你。”
小程蕊眼睛睁得格外的大喔,朝莫梓崡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果断点点头:“莫叔叔说得对。”
程琳:= =这两父子要闹哪样喔。
“快去洗。”莫梓崡又发话了。
程琳刚想说蕊蕊还要看动画片呢,就感到小程蕊在她怀里摇晃着小身子:“去洗去洗,蕊蕊好困。”
给小程蕊把小脸小手小脚小屁股洗了,整个过程小程蕊都意外地配合,完全没有以前玩香皂打水仗的淘气行为,乖得让程琳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适应了。
把小程蕊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程琳还没说晚安呢,小程蕊就已经闭上眼睛,一副“我会乖乖睡觉,但周末要带我打枪喔”的表情。
程琳又好笑又无奈地关灯,亲了亲儿子,走出房门。
客厅里正放着一档无聊的综艺节目。程琳转过身来正看见莫梓崡朝着自己笑,一脸的大灰狼表情。
程琳:“你也该回去了。”
“回哪儿?”
“自己家。”
“太远,不想去。”
“隔壁也可以。”
“那里床好硬。”
程琳哽了哽:“我这儿也一样。”
“没关系。”
程琳:“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我不。”
“啊?”
“我不!”莫梓崡说着站起来,一步步沉稳又坚定地走过来,将程琳圈在自己怀抱和墙壁里,慢慢低下头。
程琳瞪大了眼看莫梓崡的脸越来越大。
莫梓崡突然笑出来:“你紧张什么?”
“我、我哪有。”
莫梓崡放开她:“搞得好像我要强迫你一样。”
被放开后,莫梓崡的温度和气息远离,程琳很是留恋。这让她微微有点沮丧,于是低着头打算逃去卫生间。不想刚走了两步被莫梓崡一把拉住:“快去洗,完了办事儿。”
有人说得这么直白么?有人么有人么?
程琳无语啊,逃似的奔向卫生间。进去了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拿呢,又跑出来去蕊蕊房里把睡衣啊什么的拿出来,还鬼使神差选了一身豹纹的内衣。用睡衣包住内衣,出来后忽然想起来,问莫梓崡:“你没换洗衣服怎么办啊?”
“我现在去拿。”莫梓崡说着已经往门口走,“一会儿就回来,把钥匙给我。”
程琳笨笨地把钥匙交出去,交完了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看着莫梓崡一脸得逞的笑,觉得自己这钥匙是不是不该给,他回来给他开门不就行了,交什么钥匙啊!
等程琳洗完澡出来,莫梓崡早就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了。
穿着厚厚的家居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鹌鹑似地往卧室里冲,把莫梓崡都看笑了。
脱了家居服躺在床上,程琳心里跟擂鼓似的,闭着眼睛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跟浪潮一样一波接一波,她都没感觉到多长时间呢,身边的床忽然就凹了下去。
很快地身上一热,一沉,睁开眼就看到莫梓崡一张带笑的脸,眼睛里全是热烈的欲火。他离她咫尺:“还紧张?”
程琳抿着唇摇头。
莫梓崡笑了笑,头低下去。
程琳下意识地往后靠,头后是枕头,靠得不能再靠后了,莫梓崡沉沉一笑,快速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翻身起来。
程琳纳闷这是干什么?就觉得眼前忽地一暗,原来莫梓崡是起身关灯。他的身体压下来,热热的、光滑的、有力的,大掌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燃起一窜窜小火苗,在一片欲火焚身的激情里,她第一次将全身释放,跟随他的节奏起起伏伏,一起领略人生中最美的风景。
第二天一清早程琳就醒了,身边是睡得很熟的莫梓崡。他侧脸隐在朦胧的晨曦里,鼻梁又挺又直,而又唇很薄。书上说,命相里这种唇是薄情的象征。
她可不管。
她喜欢他,即使他伤害过她,但她回想与他的所有,仍旧会发自内心地忍不住笑出来。这大约就是她无法忘记他的原因。
撑起身体轻轻在他唇上一吻,感觉到他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