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蕊点了点小脑袋。
吃过饭程琳带小程蕊去附近的幼儿园缴费填表格,办好一切后园长说让小程蕊明天上课。
小程蕊跑进幼儿园的沙地上玩得一头的汗,看上去很喜欢和同龄的孩子玩耍。不过他说话不多,喜欢在一旁听,偶尔笑一笑插上两句,和莫梓崡真的如同一辙。
也许是刚见过莫梓崡的原因,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在小程蕊身上看到莫梓崡的影子,虽然在H市也会偶尔如此,但不像今天这么频繁。
程琳跟院长谈话的时候恰好听到会计报怨财务室少了一个人。她在大学学的就是经济,想了想就问他们要不要招人。
院长说了一堆会计不好招,幼儿园薪水低之类的,程琳反正最近没事可做,而且在幼儿园上班正好可以照看小程蕊,就跟院长谈了一下。
院长很高兴,说明天让程琳把证书之类的带过来,立刻就能签约。
谈完了程琳和院长告辞,转头看向又在翘翘板上玩耍的小程蕊。阳光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那么刺眼了,红红的光线扑在小程蕊的脸上,小程蕊玩得热气腾腾的小脸显得更红润。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长相和他相似的男人在阳光下慵懒地挥洒汗水,犹如一个发光体般吸引她所有视线。心脏又抽丝般疼痛起来,程琳低下头摁了摁眼角,她只是有些想哭,但是没有眼泪。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可以哭什么。
晚上小程蕊明显很兴奋,说着小伙伴们的趣事,说沙地、翘翘板、谜宫,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程琳轻轻拍着小程蕊的背,看着黑暗中惨白的天花板。她记得那么清楚,莫梓崡在夜晚中凌厉的五官,他抱着自己时滚烫的呼吸与目光。
啊……
程琳双手捂住脸:拜托不要记得这么清楚,拜托不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一次偶遇罢了,可以不可以放过我。
第二天一早,小程蕊就醒过来了,自己穿上了衣服,又叫程琳。
程琳晚上睡得不好,眼底青了一片,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了揉小程蕊的头说:“乖,让妈妈清醒一会儿。”
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双眼直视前方。这个习惯是跟莫梓崡学来的,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静坐五分钟,用他的话说是让“精神醒过来”。当太爱一个人而又失去他的时候,程琳只能以将自己活成他的样子去感觉他的存在。
五分钟后,程琳起床,和小程蕊一起洗漱并吃掉早餐,出发去幼儿园。
小程蕊很兴奋,在车上不断扭动着小屁股。程琳抱着他,公车很快到了幼儿园。把小程蕊送进班,程琳就来到了院长室。
谈细节签合同之类的弄完,差不多也到中午。
幼儿园是负责给小朋友吃午饭的,程琳不太放心还是把小程蕊接了出来和自己一起吃。小程蕊很兴奋,满嘴都是和小朋友的趣事以及新学的知道,程琳听着也开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虽然比以前辛苦,会计的事情很多,有时候一天下来算得头都大了,但看着小程蕊,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她有点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自己,甚至有时候会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似乎自从莫梓崡在她面前出现后,她就有些不正常。
程琳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也是跟莫梓崡学的。她一直模仿着莫梓崡的很多举动,只因为她爱的眷恋的是以前的莫梓崡,是那个和她一起笑一起玩温柔地心疼她的莫梓崡。只不过这个莫梓崡,上天入地,如今已经找不着了。
晚上房东敲门,先是道歉:“不好意思啊姑娘,我有个老朋友要回来,这房子是他的……”房东说了一大堆,程琳一开始想是不是房东要加租金。
因为刚住进来,她不愿意搬,所以提出可以加一点。
哪知房东摇头如波浪鼓:“真的是老朋友要回来,这房子不能租的。不过我在静水区还有一套房子,比这个装修得还好,什么都全,本来是不止三千一个月的。但因为让你不方便了,所以不加你租金,让你住一年,你看行吗?”
小程蕊的幼儿园就在静水区,如果搬到那里肯定方便很多。程琳暗喜,当即说定明天去看房子。
第二天将小程蕊送入幼儿园后就跟房东去看了房子。一看吓了一跳,房子真的是太好了,一百八十多平米,装潢得精致又雅然,还有个小阳台,阳台上居然种植了绿色植物。
这种房子,租金绝对不便宜啊。
房东见程琳犹豫,急切地说:“那个你别多想,我就是急着要你那套房子还给我朋友。他……他其实没同意我出租……”
程琳:“不要加钱?”
房东:“肯定不要加的,你看你住进来没多久我就让你们搬,这多不好意思。以后你们也只管住,房租不涨。”
这才真正高兴起来,笑着商量搬迁的事。房东很热情,大约真的愧疚吧,很快联系上一家搬迁公司,随时可以动工。
东西不多,就些随时的衣物和厨卫用品。搬迁公司一个小车子就把所有东西运过来了,程琳跟作梦一样的,屋子就变得又大又宽敞,洗手间里连浴缸都有了。
心情不错,去接小程蕊的时候笑着说:“给你一个惊喜。”
到了新房子,果然小程蕊也很喜欢,在大客厅里跑来跑去,又拿出小红花说:“老师说我表现不错奖励的。”
程琳亲了小程蕊一口,进厨房做饭。
守望
日子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小程蕊在幼儿园适应得很好,小脸上每天乐呵呵的,把程琳也带得很高兴。
会计室里又进了一个人,工作一下子轻松了很多,连院长也时不时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
这一天放了学,天突然打了个闷雷下起雨来。哗哗地瞬间就倾盆下来。程琳从会计室跑到教学楼淋得头发都湿了,拿出纸巾一边擦一边看着门口。看见小程蕊出来连忙招了招手。小程蕊走过来说:“妈妈你淋雨了。”
程琳点了点头:“肚子饿不饿?”
小程蕊:“不饿。”
“那就好,我没带伞,咱们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谁知道这雨居然一直下个不停,十分钟过后了还是没有变小的趋势。幼儿园里人渐渐少了,小程蕊时不时地摸摸肚子,这动作就是饿了的意思。
程琳心里着急,就说:“儿子在这里等妈妈一下,妈妈出去叫出租车进来接你。”
小程蕊:“妈妈,你要淋雨吗?”
程琳:“……”
“可是你不是说淋雨不好吗?会感冒的。”
程琳捏了捏小程蕊的肉包子脸:“妈妈是大人,淋一点没事的,小孩子就不行。”
小程蕊鼓了鼓腮帮子。
“乖,在这里等,不许乱跑。”说完程琳就冲进了雨里,一口气跑出校门,在屋檐下招了的士。
因为大雨的关系,的士也不好招,过去几辆都是载着人。程琳一次次跑到出租车旁边说地点,淋得浑身都湿透了,好不容易找到一辆可以顺带的,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先进园接下我儿子,很快,就在里面,一分钟。”
小程蕊乖乖地站在教学楼门口,怀里抱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程琳下车跑过去:“哪来的伞?”
“一个叔叔给的。”小程蕊仰着脸答,“妈妈,我饿了。”
无暇问其他,程琳拿过伞撑起来,另一只手圈住小程蕊坐进出租车里。
回到家后,程琳把黑伞放在阳台上,换了干衣服,擦完头发后马上进厨房做饭:“饿了吃点饼干,不过只能吃三块,不可以多。”
小程蕊打开零食柜子,拿了三块巧克力夹心饼干,又偷偷拿了块巧克力藏进小书包里。
“阿嚏!”程琳剥大蒜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小程蕊跑过来说:“妈妈,你感冒了。”
程琳:“还好吧。饭马上就好了。”
小程蕊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巧克力,吃得小手脏脏的,怕妈妈发现就去洗手间洗手,经过阳台时看见小院里停了一辆黑色的很酷的车子。他多看了几眼,然后看见车子里的男人伸出手来跟他挥了挥手。
小程蕊左右看了看,也把小手挥了挥。
车门打开,一个长得好高大的男人下了车,不停伸着右臂挥舞着。
“妈妈!”小程蕊回头叫,“楼下好像有个我们认识的人。”
程琳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戴着碎花围裙,顺着小程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辆黑色的宾利车。
就算只是看车形,她也觉得心跳如擂鼓。
距离太远看不到车牌,她也知道世上有宾利的不止莫梓崡一个人,可是……“儿子你说谁是我们认识的人?”
小程蕊指着宾利说:“车里面的一个叔叔朝我招手。”
程琳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
宾利车的驾驶位上有一个人影,程琳不想多看,抓着小程蕊的手说:“这是什么?”
小指头上的巧克力汁,小程蕊做错事地低下头。
程琳轻轻地在小程蕊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小程蕊大声地答应转身去洗手间。
程琳把阳台上的镀膜窗户唰地拉上,头也不回地走向厨房。
楼下那辆宾利又停了一会儿,才缓缓开走了。
她说过,那个她爱的对她好的温柔的莫梓崡,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了。她会学着他的习惯,学着他为人处世的方式,让自己时刻能够感受他,觉得他就在身边。他不见了,就让她活成他的样子。
晚上哄小程蕊睡觉的时候,程琳觉得脑袋很沉。她没有在意,以为是心情不好的缘故,毕竟曾经痛得连死亡都变得无所谓过。直到半夜,小程蕊摇着她说:“妈妈,你好烫。”
这才觉得自己是生病了。
三年来没有生过病,这一病来势汹汹,唇干舌躁,烧得人都不清醒。挣扎着起来想出门去医院,却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小程蕊推着她,不停叫着“妈妈、妈妈”。
程琳伸手拍拍他的小肩膀,哑着嗓子说没事。
头像被人拿重锤敲打,疼得一涨一涨的。小程蕊的叫声里已经带着哭声,程琳知道他害怕,很心疼,亲了亲小程蕊的脸说:“帮妈妈把手机拿来。”
小程蕊连忙爬到床头去拿手机。程琳拨通了急救电话,报了自家门牌之后就躺在床上等。
“妈妈,你没事吧?”
程琳摇摇头。
小程蕊皱着眉头担心的样子很像很想以前的莫梓崡,一定是发烧让她变得脆弱了,她连抑制都来不及眼泪就流了出来。
小程蕊更担心了:“妈妈,你为什么哭,你很疼吗?”
程琳使劲摇着头,又心疼小程蕊又伤心,擦了擦眼泪说:“妈妈就是觉得儿子这么乖,一时很感动啦。”
小程蕊看着程琳,一脸思考的,突然爬下了床。
“你干什么去?”
小程蕊出了卧室门,程琳想跟出去看,好不容易也下了床,小程蕊已经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妈妈,喝水。”
他一定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个,电视上?或者生活中别的什么人?程琳接过水喝了一口,突然发觉莫梓崡不在了,而这个小家伙陪在她身边,她也可以活下去。
她喝了水:“儿子乖,别离妈妈太近,感冒会传染的。”
因为医院就在附近,救护车来得也快。门锁是新的不太灵活,小程蕊扳不动。程琳起身开门出了一身的虚汗,被几个护士搀扶着上了救护车。
小程蕊也跟了上去。
医院里医生给程琳吊了水,程琳抱着小程蕊在病床上继续睡觉。
小程蕊一晚上没睡觉已经很累了,眼睛一闭就睡得很沉。程琳叫来护士把小程蕊移到隔壁床上。
护士小声地说:“你最好叫个人来照顾孩子。”
程琳听在心里,翻出手机:找王蔡不太好,自己才刚拒绝别人。越溪好久没联系,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她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来往密切的就这两个,伤脑筋地翻着电话簿,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醒来后隔壁床上空空如也,程琳一下子竖起来发现病房也是空的:“儿子!”
她揿被子下床,跑到卫生间里一看,也没有人:“儿子!”
打开门跑出去。
走廊上亮着惨白的灯,来往的人已经不多了。她左看右看,大叫着:“程蕊!”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路人奇怪的眼神与空旷的走廊仿佛响起的回声。
跑到接待台:“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这么高的男孩?”程琳将手比在自己大腿,“三岁半,很可爱的小男孩。”
护士们面面相觑。
程琳疯了一样地在急诊楼里找了一圈,还是看不到小程蕊,急得快要疯了:“程蕊——”最后跑出急诊楼。护士在后面喊:“你还在打针!”
楼外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万家灯火亮在马路两边。
程琳冲出楼门口四处张望,被橘黄路灯映着明亮的院子里人来人往,没有小程蕊的影子:“程蕊!”
她一边叫一边找,始终没找着。
不、不、不,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她无法想像小程蕊不见了会是什么样子,她……她根本承担不起这种后果。
医院门口聚了一大堆人,从人堆里出来的人叹着气从程琳身边走过:“那么小的孩子,大人怎么不看好点。”
程琳愣了一下,拔腿就往人堆里跑。
人层很厚,她用力地挤才挤进去,先就看见一辆银白色大众,车旁边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穿着天蓝色的小T恤和牛仔短裤。程琳就觉得天旋地转,嘴唇都在哆嗦。终于挤了进去,却看见小程蕊小小的身子倒在地上,眼睛紧闭着。
她扑过去就跪在地上,想去抱小程蕊可是手伸到面前就停住了,只是一叠声地叫:“程蕊、程蕊,是妈妈,程蕊,快张开眼睛。”一边说一边就哭了,又急又伤,很久才把手指伸到小程蕊的鼻子下面,发现还有气,再也顾不了什么,抱起小程蕊就往医院跑。
医院里连忙出动了医生,又是听诊又是拿药:“怎么回事?”
程琳头还有点晕,旁边已经有路人帮她回答:“被车撞了。”
医生连忙叫推床的人小心一点,撞车的人不能颠簸,不然会出人命。程琳放下小程蕊时两只手沾到了鲜血,吓得她脸色褪成纸一样白,两条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被路人扶了一把,踉跄站稳了,听见医生说:“外伤比较严重,流血不止,准备输血。谁是孩子亲属?”
程琳:“我、我……”
“知道血型吗?”
程琳:“……”
“知道吗?”
程琳点点头:“MNSSU。”
医生皱了皱眉,问护士:“血库里这种血型还有多少?”
护士一边写记录一边答:“没有多少,这是稀有血型,前几天正好有这个病人,MNSSU快用完了。”
医生看了程琳一眼:“你是MNSSU吗?”
程琳跟着推车跑,闻言看向医生,下定了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