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崡一双眼睛放在程琳身上：“这几年，辛苦你了。”
程琳身子一僵，转过身，嗤笑了一下：“这跟你没关系，莫先生。”
莫梓崡眉头一皱，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半晌放下杯子，靠坐在床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程琳拿出手机看看微信，越溪发了条挺逗的心情感言，看得她笑了出来。
忽然觉得不太对，下意识抬起头，正看进了莫梓崡的眼睛里。莫梓崡目光幽深，盯着她，一言不发。
程琳低头看手机，背过身去。
“琳琳。”
程琳滑动手机屏的手指顿住。
“我跟崔诚诚分手了。”
程琳深呼吸了几下，继续若无其事地看微信，还在越溪的发言下点了个赞。
“三年前你走了之后，我找过你。可是没一个人愿意告诉我一点消息，我很不放心你……”
程琳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先生，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都过去了，如果你再这样，我没法儿跟你住一个房间。”
莫梓崡闭上嘴，手放在眉心，半晌后说：“对不起。”
突然就想哭，程琳拼命忍住了。使劲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感觉，就不痛、不累。
又换了一次药，程琳出去吃晚饭的时候也给莫梓崡带了一份，换了大块回锅肉和肉炒芹菜。
莫梓崡说了“谢谢”，又说“我把钱给你吧”。
程琳：“莫梓崡，你别恶心我。”
莫梓崡就再没说过话了。
吃过晚饭，程琳出去找医生聊了一会儿，被告知小程蕊一切都正常，休养半个月就可以下床活动。
回到病房已经八点过了，程琳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从小养成的习惯，睡衣都是真丝的，而且又是盛夏，她贪凉快，买了布料最少的……
等穿上了在镜子面前才反应过来这病房可不是家里，还有个活蹦乱跳的男人。
看了眼堆在洗手台上的脏衣服，要穿它们她还真愿意穿这条桃红色黑蕾丝的性感睡衣，虽然看上去好像是她在诱惑人一样……
程琳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拨了拨头发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别管他、别管他。可两道发热的视线还真是忽视不了，程琳心虚地侧了一眼，对上莫梓崡的眼睛，脸上莫名其妙的就发烫了。
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程琳连忙走到小程蕊的床边，揿起被子就往床上钻。她的一条腿抬高，睡裙就被往上撩一点，露出白皙的光洁的大腿。
莫梓崡的瞳色深了两度。
她再爬上床，屁股不自觉地撅起来，真丝睡衣软软地贴服在她身上，勾勒出臀部圆润的曲线，再加上纤细的手臂和细腻的脖子。莫梓崡忍不住了：“你睡那里踢到孩子怎么办？”
程琳也担心这个问题，不由转头看向莫梓崡。
莫梓崡就觉得这双眼睛干净清澈得跟处子似的，以往两个人亲密的场景跟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他喉头滑动了一下，声音是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低哑：“不如睡这边吧。”他说着拍了拍旁边空空的地方。
程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撩起被子钻了进去。
莫梓崡看着曲线凹凸的小身子一下一下地钻进被子里，被子被鼓起一个人形，视线就像X光似的快要穿透被子了。他用力握了握手腕，感觉到自己的兄弟已经抬头了……
忍吧！
莫梓崡恨恨地想。
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时间越久，程琳越不安，莫梓崡的眼神就不说了，当看不见，关键是小程蕊的转变让她担心。她发现孩子越来越喜欢和莫梓崡聊天，每次一聊就好像连她这个妈妈都忘记了。而且说小程蕊喜欢跟莫梓崡聊天，不如说小程蕊崇拜地听着莫梓崡天南地北地侃。
莫梓崡的聊天技术她是领教过的。你要是他想讨好的人，那你绝对会觉得他是善于沟通的热情的人，可你要是他不想理的人，他就跟座冰山一样。
像女娲造人啦、上帝造万物啦、再到东欧哪一种奇怪的鸟儿花儿啦，有些连程琳都听得专注，更别提小程蕊，那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莫梓崡的眼神越发崇敬了。
也奇怪莫梓崡只是献了个血，要说早就该出院了，不过人家脸皮够厚，硬是要待在这里，程琳明嘲暗讽了几次都没成功，又因为这个高级病房设施实在好，她不想小程蕊去住那些双人病房，只得默默忍了。
只是有次莫梓崡接了秘书的一个电话，似乎有些不太方便所以下了床出门去接，小程蕊居然有些赶脚的趋势，想爬下床去追。
程琳连忙问：“怎么了？”
小程蕊看着莫梓崡的方向：“叔叔要走吗？”
程琳：“不走，只是去接个电话。”
小程蕊一脸的舍不得，突然问了句：“叔叔是我爸爸吗？”
程琳顿感头发都要倒立了：“什么？”
“叔叔要是我爸爸就好了。”小程蕊嘴角抽了抽，“我想要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像叔叔一样好吗？”
程琳眼前一串乌鸦飞了过去，连去抱小程蕊的力气都没有。
小程蕊眼圈红红的，嘴角一抽一抽的，拼命忍住了眼泪：“同学们都有爸爸我好羡慕的。”
程琳把手放在眉心，片刻后抬起头来抱住小程蕊，又内疚又心酸：“妈妈爱你。”
小程蕊把小脑袋埋进程琳胸口，不说话了。
莫梓崡打完电话走进来就看见自己儿子把头放在自己女人胸口，觉得很不爽，走过去敲了敲铁制的床栏：“蕊蕊，你在干什么？”
小程蕊抬起头，抽了抽气，郁闷地钻进了被子里。
莫梓崡挑了挑眉，转而看向程琳。
程琳气闷地帮小程蕊盖被子。
莫梓崡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程琳：“……”
夺子
到下午吃晚饭的时候，程琳把放在嘴边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你什么时候走？”
莫梓崡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怎么了？”
“你现在很健康，不需要住院。”
莫梓崡滑动着笔记本触摸板：“我需不需要出院不用你操心。”
“可是蕊蕊会在乎。”
莫梓崡抬起头，不解地望向程琳。
程琳吸了口气，低着头拿了个枕头放在腿上：“蕊蕊一直想要个爸爸，你这几天让他很开心。我想这已经足够了。”
莫梓崡目光幽深：“你是要阻止我和我儿子来往？”
“他不是你儿子。”
“是不是我们做亲子鉴定就知道。”
程琳：“……”
“再说就他那长相，谁看了都知道是我儿子。”
程琳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莫梓崡，蕊蕊是我一个人生下来一个人带大的，你从没参与过，你不能这么无耻一来就让他认你！”
“你淡定点。”
程琳抬头看见莫梓崡。
“淡定点，我们只是谈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程琳手握成拳：“总之，我无法原谅你，希望你在我生命里彻底消失！在蕊蕊的生命里也不要出现！”
莫梓崡皱了皱眉，盯着程琳半天没说话，看她似乎平静了一些才接着说：“你成熟点，蕊蕊认了我当父亲，对他百利无一害。”
“我死也不让他认你！”
莫梓崡：“死也不让？”
程琳没作声，就低头抚着枕头。
莫梓崡突然挠了挠头发，关上笔记本出去了。
这次谈话一点作用都没有，莫梓崡照样在病房里吃睡，就连办公也在病房里。小程蕊只要醒着就找莫梓崡，半个月下来被莫梓崡完全收归麾下。
程琳白天去幼儿园上班，晚上回来就看见小程蕊黏着莫梓崡，一副亲亲爸爸的甜蜜样子，看得心里七上八下。
“蕊蕊，不可以这么缠着叔叔，打扰叔叔做事了。”
小程蕊皱着小眉头。
莫梓崡伸手搂了小程蕊一把：“才没有，我很喜欢蕊蕊。”
小程蕊立刻眉开眼笑，抱紧了莫梓崡把小肥身子往莫梓崡怀里钻，发出咯咯的笑声。
莫梓崡一脸胜利地看着程琳。
程琳脸都跟煤炭一样了，把包摔在沙发上将在家里做好的饭盒拿出来。还真是拗不过莫梓崡，本来第一次她只做了自己和小程蕊的，不过莫梓崡说自己没饭吃，小程蕊就把自己的让给他。
莫梓崡这个禽兽居然有脸吃小孩子的东西！
于是程琳只得每次都做三个人的份，反正都做了，也不在乎照顾下莫梓崡的口味，他的饭盒里总是会多肉多油多辣。
然后程琳悲催地发现，小程蕊也很喜欢吃肉吃辣。
还真是两父子……
就这半个月，程琳看着小程蕊越来越亲近莫梓崡，越来越喜欢莫梓崡，有时候甚至贴着莫梓崡都不贴自己了，感到一阵心慌。特别是有天晚上吃饭，小程蕊向来不喜欢吃蔬菜，那天做了胡萝卜也还是不吃。
程琳哄了半天他也还是不吃。最后莫梓崡一句话就搞定了：“吃胡萝卜才能长高，你想当个矮冬瓜吗？”
小程蕊歪着小脑袋：“矮冬瓜是什么？”
莫梓崡朝程琳瞥了一眼：“就你妈这么高。”
小程蕊看了程琳一眼，那眼神就是不解中又似乎有那么点理解然后就有那么点可怜，最后拿着小勺子开始吃胡萝卜了。
程林看得心里那个堵啊，饭都没吃几口就出门透风去了。
回来了莫梓崡抱着小程蕊讲他在各地的见闻，小程蕊吃得特别认真。桌子上一堆没吃完的饭盒子，程琳心想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孩子生下来养大了就直接跟他亲，还一块儿鄙视自己，自己还在这里给他们两个收拾碗筷！
啊啊，这日子实在不能这么过啊！
无奈莫梓崡手段实在比她高太多，往往她还没想到那里莫梓崡已经把眼给堵了，她几次要把小程蕊和莫梓崡拉开，譬如说叔叔有工作要离开啦，蕊蕊该多看课本准备进幼儿园啦，就差点谎称莫梓崡也有小孩所以蕊蕊不可以这么黏着别人的爸爸了。
可莫梓崡呢，脸皮够厚沉府够深，轻轻巧巧的几句话把她堵得死死的：“蕊蕊喜欢叔叔工作后也可以陪你。”
“幼儿园有什么课本可以看，来，叔叔教你，蕊蕊想学什么？”
“……”
总之每次程琳想拉开莫梓崡和小程蕊，结果就是小程蕊更加热情地搂住莫梓崡，看上去还真到了依赖的地步。
莫梓崡就是这样，看准的东西没一个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她知道他在经营，半个月的精心部署，他哪能没有目的？想到这里她就心慌，就连笔都拿不稳，万一他真的要跟她抢小程蕊，她、她恐怕一点胜算都没有。
一想到小程蕊要离开，想到他会被另一个女人抱在怀里，想到他会叫别人“妈妈”，程琳就觉得没法儿忍受，那简直是要生生把她劈成两半一样，会活不下去的。
终于熬到出院，程琳几乎是逃似的收拾衣物。莫梓崡把来接他的秘书遣在外面，抱着小程蕊看她收东西：“别丢东西了。”
程琳当没听见。
莫梓崡：“回去了要是蕊蕊觉得不舒服要立刻检查，记得给我打电话。”
程琳：“……”
莫梓崡的目光一直在程琳身上，这时才转头看向小程蕊笑了笑：“叔叔要走了。”
小程蕊很不舍，抱着莫梓崡的头。
莫梓崡拍拍小程蕊的背：“会想叔叔吗？”
“嗯！”
莫梓崡看了程琳一眼：“不然跟叔叔去住？”
啪！
程琳把润肤乳瓶子砸在洗手台上，跨出门把小程蕊抢了过来：“莫先生，你怎么还不走？”
莫梓崡盯着她，目光沉沉不说话。
小程蕊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叔叔，拉拉妈妈的衣袖：“妈妈，不要生气。我们去叔叔家玩，叔叔说他家里有奥特曼。”
“……”程琳看着儿子有点无语，什么奥特曼什么变形金刚，儿子你能不能有点节操啊……
莫梓崡嘴角往上翘了一下，声音低沉着说：“不如去我家看看，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程琳鄙视地看了莫梓崡一眼，转身进了洗手间把门一关，把小程蕊放在地上蹲下去，跟他视线平齐，郑重交代：“叔叔是外人，你这么麻烦他是不好的，懂吗？”
小程蕊撇了撇小嘴，低头不语。
哎呀，这是跟她闹脾气啊！程琳把小程蕊的下巴抬起来：“儿子，听不听妈妈的话？”
小程蕊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点头。
“那妈妈要你以后离叔叔远一点，你能做到吗？”
小程蕊偏头躲开了程琳的手：“蕊蕊喜欢叔叔，蕊蕊想要爸爸。”
呃！
程琳有种要暴走的冲动啊！
这才几天小程蕊就被收买了啊！
程琳抓着儿子的肩膀，深呼吸了几下：“蕊蕊觉得妈妈对你不好吗？”
小程蕊摇头。
“那以后只有妈妈疼你，好不好？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妈妈知道你想要爸爸，可你不能逮着谁都叫爸爸对不对……”
咚、咚！
莫梓崡在外面敲门。
程琳顿了顿继续说：“莫叔叔不是你爸爸，他跟妈妈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妈妈不喜欢他。蕊蕊乖，以后别缠着莫叔叔了好不好？”
小程蕊偏着头看程琳，好像在考虑。
程琳有点急了：“要不然妈妈答应你，尽最大的努力去给你找一个爸爸，但蕊蕊一定要答应妈妈，以后不跟莫叔叔玩，行不行？”
小程蕊：“可是我喜欢莫叔叔。”
“你怎么说不听？”程琳害怕了，“你知道莫叔叔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他是想……”他是想分开我们俩，是想独占你，是想从我身边抢走你。蕊蕊，你知不知道一旦你选择了莫梓崡，你就要跟我分开，而我，离不开你。
“妈妈！”小程蕊伸出小手，“妈妈你哭了。”
程琳吸了口气，眼泪还没流出来，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罢了，是急的。
小程蕊用小手给程琳擦眼泪：“好嘛，蕊蕊不跟莫叔叔玩就是了，妈妈不要哭。”
程琳抓住小程蕊的手，把小程蕊抱在怀里。闭上眼帘把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挤了出来。
咚、咚、咚！
莫梓崡又在外面敲了几下门，发现程琳一直不开后也就渐渐不敲了。
程琳把东西收拾好了，牵着小程蕊的手：“别忘记答应过妈妈什么事。”说完打开门。
莫梓崡就站在外面，背靠着墙站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夹了根烟。这半个月她一直没见他抽烟，当然以前也没见过，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抽上了？
“肯出来了？”莫梓崡走到桌边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
程琳提着包，拉着小程蕊往外走。
莫梓崡赶上去把门打开。
程琳看都没看莫梓崡一眼从他身边经过出门，本来是要去医院结帐的，但莫梓崡的秘书一早把钱放在了收费处，所以也轮不到她结帐，不过她也不可能对莫梓崡说谢谢。
所以径直出了医院大门。
正是上午，医院里人来人往特别忙。有些得了怪病的人经过大门，小程蕊会抓紧她的手往她身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