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司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气,也不再勉强,抽了几张纸,抱在碗的外面,小心翼翼递到雨洛的手里。
小小的碗里,只装了半碗的清粥,对于常人来说根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可是对雨洛来说,却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她接过碗,捧在手心里,在缓缓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放进嘴里,不过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她脸色憋得通袖,额头上溢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有好几次,莫司都忍不住想要接过碗,她却对他笑着摇摇头,眸子里是一股让人雄的倔强。
小半碗粥喝下来,雨洛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全身的衣服几乎快湿透,十分闷热。半个月来,有好多天都是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她胃口本来就小,此时喝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莫司急忙从她手里接过剩下的粥,放在袋子里收好。
“莫司,我想出去走走。”
“小姐。”莫司明显有些为难,“你的身体才刚——”
“莫司。”雨洛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视线移到窗外,那外面是这家医院的草坪,袖花绿草藤条秋千,很有病人都在里面晒太阳,“今天天气很好呢,医生说,要多多运动才行。”
雨洛再次将医生的话搬了出来,莫司没有办法,毕竟,她说的,适当运动,确实有助于身体更好地恢复。
“嗯。”莫司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找轮椅。”
莫司的动作很迅速,片刻之后便找问医院借来了一辆轮椅。
“小姐,小心。”
他低着头,扶住雨洛的胳膊,让她慢慢坐到轮椅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谨慎,尽量不让自己牵动她的伤口。
雨洛坐在轮椅上,莫司推着她除了住院大楼,视野一瞬间变得开阔起来,耳朵里开始传入各种各样的声音。
雨洛仰着脖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半上午的时间,空气中还带着清晨没有带走的露珠,和着明媚的阳光,化作清新甘甜。
她好像,都快忘记阳光的味道了。
“莫司,推我到草坪中央吧。”
这个草坪,不是用作单纯的绿化或者观赏的那种,而是用来休闲娱乐的地方,草坪的两端还设置了两个球门,她在病房里的时候,偶尔会看到有人在上面踢足球。
莫司推着雨洛到了草坪的中央,停了下来,她便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轻轻闭上眼,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呼吸放缓,静静地感受着周围时而静谧时而热闹的气息。
“哎呀,糟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小孩子的声音远远传来,雨洛下意识睁开了眼,视线触及的范围之内,两个球门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小孩子,看样子是亚洲人,最大的看上去也才十岁的样子,最小的——雨洛的视线,停滞在了那个最小的孩子身上,他有一头可爱的卷发,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黑黑的,此刻里面多了一些懊恼和愧疚。雨洛的英语不是很好,但从他的神情依稀可以看出来,他的那些伙伴在责怪着他,而他的视线是看向她这边的。
雨洛只觉得踩在轮椅上的脚被什么撞了一下,她低下头,原来,是一颗的皮球。
正文 捡皮球的艰难
“姐姐,帮我们扔过来一下,好么?”
那个最小的小男孩,用稚嫩的英语对着雨洛微笑着说道,可爱的大眼睛里,带着微微的撒娇。
雨洛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僵硬起来,心像是被撕开一个口子,在愈合了之后,又被强行地解剖,再一次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
“姐姐?”
那个小男孩疑惑地歪着脑袋望着她,见她没有动作,便舞动着小胳膊小腿往前跑了几步。
“啪”的一声,不幸摔倒了,他太小,走路都有点不稳,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调皮活泼到不行了,居然要跟大孩子们一起踢足球。
看着他摔倒了之后爬起来又倔强地忍住眼泪的样子,雨洛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等一下,站在那里不要动,姐姐这就给你扔过来。”
“嗯!”
小男孩重重点了点头,果真站在原地不动了,天真地望着雨洛。
捡起脚边的皮球,比想象中困难许多,轮椅并不高,可是对于伤口刚刚愈合的雨洛来说,单单要弯下腰,便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更何况还要捡起那颗皮球,抱在怀里。
雨洛缓缓抬起手,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放松,一点一点弯下腰,小小的手指透明白皙,慢慢地靠近脚边的皮球。
身体在这半个月来几乎没有运动,骨骼器官好像生了锈,每实现一个动作,都像是经历着皮肉与骨头分离一般的痛苦。
“嗯!”
动作幅度过大,蓦地牵扯到了腰部的伤口,雨洛的额头瞬间溢出一大滴汗水,顺着鼻梁,顺着脸颊,滑落在草地上。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捡起一颗皮球,也会变得这么艰难,雨洛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低一点,再低一点,手指努力地想要伸下去,伸下去,却还是差一点,差一点。
“姐姐,可以快一点吗?小哥哥们在催我了。”
男孩太小,根本不知道自己对面的姐姐正在经受多大的痛楚,一心都在玩乐上面。
“好。”
雨洛答应着,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蓦地一用力弯下腰,顿时,撕裂般帝痛从腰部和腹部的伤口传来,她的身体僵硬在半空中,动惮不得。
眼泪,就这么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打在脚边的皮球上。
她是不是,成了一个废人……
晶莹的泪水模糊了雨洛的视线,恍惚中,朦胧的视线里,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在了她的上方,在绿油油的草坪上落下一抹剪影。
雨洛吸了吸鼻子,这才想起,莫司还在自己的身后。
“莫司,你帮我捡一下皮球好不好?”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静静地绕道她轮椅前面,在她面前慢慢蹲了下来。
正文 夜修宸的出现
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出现在了雨洛的面前,碰触她脚边的那颗精致的皮球,然后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手,连同皮球一同包裹住,微一用力,皮球便飞了出去。
“哇哦——”小男孩乐坏了,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姐姐,谢谢哥哥!”
夜修宸望着渐渐跑远的小男孩,他还记得,以前,每次和她遇到小孩子,对方都喜欢叫她姐姐,却叫他叔叔,这是第一次,他和她,在称呼上,是如此相配的。
早在他靠近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味便将传来,那么熟悉,瞬间将她团团笼罩住。
雨洛不敢抬头,明明知道是他,却仍旧害怕去面对。
“洛洛,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
夜修宸苦涩地笑着,青涩的胡渣爬满了他线条完美的下颚,一双黑眸,早已经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疲惫。
这半个月来,他每天,只能在她睡下的时候,出现在病房门外,隔着一扇玻璃墙,远远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她情绪失控,可是,这半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却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每天,都是煎熬,远远地看着她,却不能上前。
“对不起,洛洛,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会马上消失。”
夜修宸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她的视线,高大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却多了一丝苦涩与落寞。
知道夜修宸走远,雨洛才艰难地直起身子,四周,视线的范围之内,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她几乎快以为,刚才的一幕,是她的错觉罢了。
莫司不是说,他离开这里回国了吗?为什么,他还要回来?又或是,他不曾离开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晚餐的时间,草坪上的人开始散去。
“莫司,推我回房吧。”
雨洛知道莫司就在附近,果然,话音一落,莫司便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不发一言,推着她回了病房。
“小姐,今晚,还是喝点粥吧?”
“小姐?”
莫司接连叫了几声,雨洛终于回过神来,视线从窗外抽离。
“好。”
她接过莫司手里的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草坪回来,脑中,那个人的影子,就一直挥散不去。
“小姐!”
莫司突然惊恐地叫了一声,一阵微微的灼痛感传来,雨洛低头,这才发现,原来,碗里的粥,尽数倒在了她的手腕上。
“没——”
粥并不烫,她刚想说没事,一道黑影已经急速从门外冲了进来,下一秒,手腕一紧,已经被人裹在了大掌里。
正文 如今的夜修宸 颓废
“你是笨蛋吗?!”
安静的病房里,响起一声暴怒,面前的男人,浓眉紧紧蹙在一起,盯着她微微有些红肿的手,黑眸里,满是莫名其妙的怒气。
雨洛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震慑住了,夜修宸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怒气,抓着她手腕的大掌像是恨不得要捏碎她的腕骨。
这是这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见到他。以往的夜修宸,总是一袭笔挺的黑色手工西装,低调而奢华,头发利落干净,五官极尽完美,下颚线条冷硬。薄唇偶尔微勾,带着俯视天下的王者般霸气。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头发不知道何时已经有了微长的刘海,凌乱的样子明显没有经过整理,冷硬的五官,也仿佛在这半个月之内染上了一层疲惫,黑眸失去了光彩,下颚青青胡渣一片。
颓废。
这样的夜修宸,让雨洛的脑海中立刻跳出这两个字来。
“雨洛,你是笨蛋是不是?我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能不让总是让自己受伤?!”
夜修宸是真的怒了,一反往日叫她“洛洛”,这一次,直接吼了她的名字。
雨洛一怔,继而挣扎着刚想要抽回手,然而,一股湿re的触感就蓦地传来,她惊愕地睁大双眸,眼睁睁地看着夜修宸吻上她微微有些红肿的手腕,紧接着,将她沾了白粥的手指,放进嘴里,包裹住。
身体猛地一震,刚才被自己打翻的白粥根本就只是温热,不烫,她的肌肤很是,所以泛起了淡淡的红肿,并没有太大的痛楚,但是,此刻被他湿re的薄唇包裹住,感受到他的舌尖裹着她的手指蠕动着,那被他碰触过的地方,立刻像是被灼伤了一般。
雨洛惊慌失措地抽回了被他含住的手指,眸光闪烁,找不到落下眸光的地方,只好别开头。
夜修宸呆呆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半晌,轻轻地开口,语气颓然而失落。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雨洛张了张苍白的嘴唇:“请你,出去。”
“好。”
夜修宸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房门外。
就像当初在岛上一样,无论她怎样哀求,他都始终不曾看她一眼,这一次,不过是她和他的角色掉转了而已。
“小姐,少主他——”
“莫司,你也出去吧,我困了,想休息一下。”
雨洛打断了莫司的话,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莫司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什么,同样转过身,离开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雨洛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
她不要去多想,却偏偏无法忘记他刚才的一举一动。
正文 婴儿的啼哭
既然,她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女人,看到她被白粥烫到,她又何必在她面前惺惺作态、故作担忧?
他青涩的胡渣,他疲惫的神情,他落寞的背影……每一个,都让她迷惑,她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为了她吗?雨洛苦涩都笑了笑,如果是,那么,这将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这个笑话太好笑,以至于,笑到晶莹的泪水濡湿了她苍白的整张小脸。
意识渐渐模糊,雨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最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又开始做梦,梦里,她置身于黑黢黢的山洞里,伸手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她张了张嘴,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蓦地,四周的黑暗陡然间变成了血红一片,婴儿典哭声传来,一声高过一声,侵蚀着她的耳膜,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是徒劳,那些啼哭,就像魔咒,她逃不掉,想要追上去寻找,却看到,那个熟悉的男人,高高举起襁褓中的婴儿,重重摔倒在地上,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笑容。
“不要——”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四周的血暗猛然间一震,化作无数的玻璃碎片,瞬间坍塌。
睁开眼睛,身上已经是汗湿一片。
天空中泛着鱼肚白,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有了出现的前兆。
雨洛大口大口喘着气,原来,这是一场梦。
梦醒过后,剩下的,便又是无边无尽的失落。
她的双手,死死拽住床单,就连看自己腹部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突然之间,病房门外,爆发出一声婴儿典哭。
雨洛身体一僵,抬头看向房门外的走廊,那里,一个护士,正抱着一个婴儿走过,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孩子搂在小毯子外面的脚。
像发了疯一样,雨洛用尽全身力气下了床,跌跌撞撞跑出病房。
“孩子,孩子——”
她依着门框,吃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眸光地凝聚在护士的背影之上。
也许是感受到到了雨洛渴求的视线,护士脚步一滞,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她。
“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雨洛眸色一喜:“孩子,孩子——”
护士了然地抱着孩子走到她面前。
“这是楼上一位妈妈前几天诞下的宝宝,我带他去做一下检查。”
近距离的观察,雨洛终于看清楚了护士怀里的宝宝,到底是什么样子。洗漱微黄的头发,红红的小脸,紧闭的双眼,的鼻头,两片薄薄的唇瓣之间,探出了小小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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