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我来了! (13)
大意了!尔贵后悔不迭,冷汗湿透了背后的衣布。
但愿祖宗说的没错,凭借着天险可以坚持到苏禄汗的援军到来。尔贵,还有那近万的牧民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最后的一线希望上。
尔贵猜得没错,正是复仇与立功同样心切的铁牛带着李怀唐赶到希望谷谷口附近的。牧民们与大量牛羊突然踪影难觅,勾起了铁牛的回忆,昨天他还不明白,突骑施人为什么会让他将牛羊驱赶到一处陌生的地点,想必是要隐藏起来。
到了大致地点,剩下的事情自然就由乌鸦的“饿狼”们来接力,一群猎犬忠实地履行他们的职责,凭借着灵敏的嗅觉,不费周折就找到了一个相对于视觉来说非常隐秘的谷口。
“好!铁牛,乌鸦,你们干得都不错,让吕参军给你们记下功劳,战后论赏。”李怀唐很得意,这么个适合躲藏的地方轻易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如同对方花了数十年时间来修筑的一座城堡,却被他谈笑吹牛间,一口呵气就给吹倒。
“正好一锅端!”不用驱赶,“肥羊”们自觉地统统挤到一起,为远方而来客人节省马力。对于突骑施人的好客之道,李怀唐当然不能辜负。不料,他张口欲将嘴边的肥肉吃掉,却发现是老鼠拉龟,无从下口。
希望谷这个名字叫得是有道理的,上百名突骑施人躲在谷口两侧的峭壁上,以石头雨来宣誓他们不屈的决心。看来,要想吃肉,不付出重大代价难以如愿。
“该死的突骑施人,竟然负隅顽抗。别让我逮住,爷爷我必定将你们一刀三段!”石头雨严重影响了胡子的“吃肉”心情,他暴躁地对着空气威胁。
李怀唐笑笑,没有理会麾下将士的躁动,这段时间,仗打得太过顺利,胜利来得都很容易,他们都习惯张嘴吃肉了,兀然发现突骑施人的肉带刺,有点不习惯了。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地形,环境,风向都默默地记入李怀唐的心里。
“上将军可是有办法了?”李怀唐看山,望地,又回头量风向的动作全都被吕尚卿看见。这些连串的动作,实际上也给了吕尚卿灵感。
李怀唐道:“还欠点草料。”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我们狠狠地割,让突骑施人好好享受烟熏火燎的滋味!哈哈!”会心的大笑中,上千名骑士应命跳落战马,用弯刀收割齐腰高的牧草。人多力量大,很快,大量的牧草被垒在谷口,开始还在疑惑的突骑施人马上意识到了对手的意图。
恐惧,由谷口的守卫传向谷内,在突骑施人中迅速蔓延。尔贵酋长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烟消云散,错愕当场,老祖宗们可都没说过敌人会用火攻!
☆、碎叶城,我来了! (14)
尔贵们错怪了他们的祖宗,数十年前,这里都被经营得很好,那时候,他们的祖辈忧患意识很深,每年都提前用火将谷里的杂草烧过一遍。数十年后,突骑施人的儿孙们却忘记了,忘记了祖宗的嘱咐。也难怪他们,这十数年,突骑施人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向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从来无人敢到此撒野。什么每年一度的火烧希望谷习俗,早被他们抛诸九霄云外。
希望谷谷内数十年人迹罕至,杂草灌木长了一茬又一茬,年复一年,枯叶败叶之上百草春,厚积薄发,许多地方积了一层厚厚的碳泥,仿佛是久等烈火多年的干柴。
北风中,烈火,浓烟,势不可挡,从谷口席卷向谷内,绝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秋季,牧草开始干枯,却又不失草汁,是最好的浓烟材料,滚滚的浓烟比烈火更具杀伤力。
尔贵拼命地向一处高地爬去,那里尽是石头,吸引不了烈火,受到浓烟的威胁也相对要小。尔贵眼尖,其余的突骑施人也不笨,山谷里,这样的地势不多,却是他们暂时的避难所。几乎所有明智的突骑施人都朝尔贵的目标移动,有挡道的,就毫不客气地从背后将其推到,踩踏。
“死开!”尔贵被浓烟薰得双眼赤红,努力地向上爬着,短短的路途,挤满了同样的求生者。尔贵很生气,卑贱的牧民们居然没有让道给尊敬酋长的觉悟,他惯性地抬起脚将一名敢与他竞争的蝼蚁牧民踹下斜坡,顿时,他身边的逃难空间游刃有余……
数千人在狭窄的谷内疯狂而徒劳地拥挤,躲避。强壮者与幸运者或许能暂时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却无法逃过早已注定的劫难。
实际上,谷内的突骑施人死于烈火的并不多,死于浓烟的也不是很多,超过一半的罹难者都是死于自相踩踏。
大火夹杂着浓烟在希望谷里肆虐了整整一夜,烧干熏绝了希望,将曾经的希望谷变成人间地狱。
“该死的,都不知道这些突骑施人是怎么想的,被弯刀砍掉脑袋不比这样死得要舒服些么?”
“可惜了,我的牛羊。”
隔了一夜,李怀唐才挥兵入谷。进入谷内的将士很遗憾,突骑施人糟蹋了大好的头颅,也糟蹋了本应该属于将士们的牛羊财富。
谷内的狼籍符合预期,袅袅轻烟,肉香飘荡。尸体横七竖八,人的,牲畜的,到处都是,最惨烈的是一道深沟里,尸体已经将其填平。
“哈哈,还有活的头颅!”搜寻的士兵指着山坡上零星的数处碎石场,兴奋地狂叫,那里还有数百名幸存者。不过,将士们的眼睛所看到的不是人,是头颅,是战功。
☆、碎叶城,我来了! (15)
“杀!”报仇心切的铁牛举起弯刀,第一个往上爬。
附近的将士们都在笑,愣头青从来就这样,不知道世间还有一样东西叫做弓箭。
靠近突骑施幸存者的将士纷纷取出角弓,张弓搭箭,瞄准……
“别放箭,我们投降,投降!”山坡上,曾经不可一世的酋长尔贵带头呐喊。
士兵们将眼光投降李怀唐,请求命令。
答案明显地写在李怀唐冷漠无动于衷的表情上,老兵们都能读得懂。
抓俘虏?李怀唐可不认为他有那闲工夫,苏禄汗的大军肯定已经渡河,昨夜的那场大火,冲天的火光与浓重的烟柱在百里之外也能目睹。
“放!”
脑筋首先转过弯来的士兵第一时间释放了手中的羽箭。
铁牛气喘吁吁地爬到他的目的地,却无奈地发现,刚刚还站着的敌人倒下了无数,没有中箭的,在四散奔逃,顾不得到处还有烫脚的碳灰。
尔贵又惊又怕,来敌完全不能用一般人的心态来衡量,居然连奴隶都不要!本来他还以为大难不死,最多就沦为俘虏,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用担心,将来苏禄汗会用牛羊赎他回去的,不料,这些敌人如此的不近人情,如同地狱跑出来的嗜杀狂魔。
“狗贼,哪里逃!”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郁闷的铁牛看到了一个让他怒火中烧的身影,他的杀父仇人,酋长尔贵!
一宿未睡的尔贵哪里跑得过被仇恨控制的铁牛,惊惧回首中,背中一刀,惨叫着滚下山坡。
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山龟多,尔贵特别的命硬,从山坡滚下居然没死。铁牛心有不甘,怀着满腔仇恨,几乎是顺着山坡滑下,屁股上的布衣破了两个洞也不在乎,他担心山坡下的那些饿狼士兵不给机会给他亲手报仇。他错了,尔贵的这颗头颅,没有人会和他抢,都自动地将敌酋的生命主宰权让给他。
“别,别杀我,我赔你牛羊,赔你马匹……。”
尔贵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越来越近的仇人,双手本能地撑地协助身体后退,用颤抖的声音漫天开价,希望他的牛羊可以熄灭对方的仇恨。
“啊!”
一声非人的凄厉嚎叫回荡在各个山头之间,铁牛的复仇战刀划过尔贵的右手。
“这刀,是我父亲的。”铁牛怒瞪着冒火的双眼,握刀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第一次伤人而在发抖。
痛苦的哀嚎声没有软化铁牛的复仇心,反而帮他回忆起父亲不幸罹难的那惨景,同样惊天动地的哀嚎声。
“这一刀,是大勇的!”暴戾的弯刀朝尔贵的大腿砍去……
☆、碎叶城,我来了! (16)
第226章玩泥沙
白玉爪无可替代的作用再次显现。尔贵尸体的余温尚未消失,苏禄汗的马蹄就踏进了希望谷,却除了一片狼藉外,徒劳无获。
“痛快!这一次,不知道谁又要承受苏禄汗的怒火了。”李怀唐策马扬鞭,此刻,他距离希望谷仅仅十数里。突骑施人气势汹汹,来得很猛,幸亏被天上翱翔的白玉爪给发现。
十数里的距离,成为了苏禄汗无法超越的鸿沟,连夜的策马狂奔消耗了大部份马力,而李怀唐他们却是人马精神,体力充沛。
苏禄汗再一次暴怒,承受他怒火依然是新任的斥候将军。如果说李怀唐的第一次渡河扇在了他的左脸上,那么这次希望谷的别开生面火葬仪式则扇中了他的右脸。至今为止,别说俘虏,就是敌人的尸体都没得到一具,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苏禄汗自觉威信扫地。
“大汗莫恼,敌人这是自取灭亡。我们只要步步为营,将他们驱赶向北方,向伊犁河流域,嘿嘿,”戴着皮帽,将两边耳朵遮起来的阙伊难如皮笑肉不笑地向苏禄汗暗示。
“莫贺达干部?嘶!高!”阴谋的气息弥漫在希望谷。
上百名轻骑从突骑施人的大军中急驰而出,半数向西,半数往南……
蓝天白云下,在通往怛罗斯的荒原上,两名突骑施骑兵拼命地抽打着座下的战马,不时紧张回首。他们身后,数骑汗血骑越追越近。
“嗖!嗖!嗖!”数骑汗血骑齐射,广种薄收,三中一。前方稍落后的一名骑士应声落马。
任何斥候,一旦被鹰骑的汗血骑盯上,只要鹰骑的骑士们愿意,那么谁也无法逃脱。剩下的一名突骑施人没能逃出多远,同伴的命运就重复在他的身上。
这几天,李怀唐感觉到可供周旋的空间越来越小,昨天,斥候给他带回来了坏消息,北面,伊犁河北岸,出现了上万大军,将渡河的地点给拦住了。白玉抓的叫声也在提醒李怀唐,追兵越来越近。
南北都不通,李怀唐干脆率军向西,他的计划是,如果实在不行,就绕向西南,渡楚河,越沙漠,杀奔石国。
幸好,也不全是坏消息,西面游荡的鹰骑斥候带回了两名俘虏,多少冲淡了李怀唐心中的忧虑。
对待俘虏,李怀唐觉得用活埋这个手段比较文明。
土坑之中,簌簌的泥土掉落,慢慢地将俘虏从脚到胸口掩埋,一刻前还冒充硬汉的突骑施斥候现形毕露。
“怛罗斯?”一个陌生的地名首次进入李怀唐的视野。
两名突骑施人是奉命前往西北方向,遥远的怛罗斯,知会城主尔微王子,让他坚壁清野,作好准备,如果李怀唐他们流窜到那里,就让冬天的严寒将他们冷死在荒野。
☆、碎叶城,我来了! (17)
这两名传令兵,不过是苏禄汗派往怛罗斯的其中一组。同时派出去的传令兵很多,还有的是去了石国。
李怀唐大吃一惊,突骑施人早有准备。无论自己绕道向西南,还是西北,都是死路一条,石国的数万大军往沙漠边缘一堵,到时候,等待自己数千疲兵的,就只有渴死沙漠。同样,西北方向,怛罗斯也去不成了。
俘虏除了向李怀唐透露详尽的敌情,还提供了清晰的地理形势。
向西,是宽广得深不可测的荒野,千里无人烟,危机重重。向东数百里,连绵不断的高大山脉阻断了通往大唐北庭的去路。北面,是伊犁河流域,老熟人莫贺达干的领地,据说,今年这老对手用重金收买了不少突厥和回纥部落,甚至连西北更北的黠戛斯部也有人大举向伊犁河这边迁徙。
“这回麻烦了,四面都不通。那苏禄汗的初衷摆明了就是想驱赶我们去与莫贺达干死拼。”百骑参军将吕尚卿意识到危机来了。
战争自然有其内在的规律,机会对于双方是很公平的,连续吃大亏的突骑施人总算逮住一个绝佳的战机。
“果然又是那没耳朵的老狐狸捣的鬼,当初就该宰了他!”李怀唐有点气恼,之前两天,为了调动追兵,找到空档杀个回马枪,他率军忽东,忽西,可奇怪的是,身后的突骑施人很淡定没有跟随,只是将来路死死的堵住,稳步向北推进。
当时李怀唐就很纳闷,按说老巢被捣毁,人畜损失惨重,苏禄汗会更加疯狂地咬着他,可现实是,突骑施人的追兵貌似被血腥吓住了脚步,慢悠悠地跟在身后,也不着急追赶,并不在乎李怀唐他继续向北。
“回头,速度回头!”轻骑兵就是速度快,马头一转,趁着追兵还没来得及堵死向东的路线,两千多骑兵挟着万骑的气势,迅速转向东面。
突骑施人的大军里,苏禄汗在得意地笑。
“还在玩调虎离山的把戏么?给我听好了,只要他们不向南,我们就只管走我们自己的,一直向北,将他们赶进伊犁河草原!”
数万的突骑施大军步步进逼。苏禄汗,李怀唐,莫贺达干,三者的距离越来越近,而李怀唐正处于中间位置……
怎么办?
“玩泥沙!”李怀唐语出惊人。
一条小溪流的沙滩上,李怀唐蹲在其中,如小顽童,在将士们惊疑的目光中,不慌不忙地堆砌着山山水水。
“这个,这个,是什么?”
吕尚卿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一副亘古未见的缩小版地形图跃然于沙滩上。
“这里,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南面,是苏禄汗的追兵,北面,伊犁河,莫贺达干部严阵以待。”
☆、碎叶城,我来了! (18)
“东西两面似乎都是绝路,也就是说,我们的处境是,”
环顾围过来的众将,李怀唐顿了顿语气,才严肃道:“绝境!”
沙滩上简陋的地形图,有沙堆,有石头,有树枝,各代表着山山水水和各方势力。
“杀回去,杀出一条血路!”六猴子握紧拳头,他天不怕,地不怕。
“不妥,追兵有数万人,还陆续在汇集援军。我们的兵力相对太弱。”吕尚卿否定了六猴子的冲动。
“向北不是更糟糕?先血拼莫贺达干,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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