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裴小娘将信将疑地望着母亲,如果真如其所言,那么自己恐怕是误会了。
☆、春季攻势 (2)
“嗯,”武氏警惕地看看数步外的护卫和郡主,继续压低声音道:“小娘莫要走漏了风声,此事涉及甚广,若被有心人知道,怕会有无妄之灾。唉,都是阿母贪心,可是,你,你父亲他的病需要很多钱,而他历来自命清高不屑于经营,却不知家里已无以为继……”
裴小娘善良,哪里能分辩真伪,听母亲如是说,眼睛一红,反而安慰武氏:“阿母莫要担心,若兮在宁远有家产,些许钱还能拿得出来,如果不够,我向李郎讨去,只要我开口,即使是金山,李郎也会送来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武氏松了一口气,夜色掩盖了她表露在脸上的心虚……
一辆马车刚刚驶出安定坊,马车里,李林甫满足地哼着小调。他刚刚完成一次车震之旅,车夫驱赶着马车满大街上乱跑,他在车厢里雄赳赳地冲刺,直到武氏求饶才结束战斗。
久病床前无贤妻。武氏是他半年前勾搭上的,非李林甫贪她之色,只为武氏与惠妃同出一族,而且关系融洽,有武氏这座靠山,仕途大道将更为顺利。事实证明了他的英明,他这边努力挺动几下,过几天宫里的枕边风吹起,他就跨过了内阁的门槛,身居黄门侍郎之职。
经过半年的观察和考验,他确定能控制武氏后,今天,他终于摊出了他人生以来最大胆的也是最凶险的表白,这段表白不是对武氏说的,她只是传达的话筒,真正入的是武惠妃之耳:愿为寿王万岁计!
寿王,惠妃独子,他之前的几个同母哥哥都夭折了,故惠妃深宠之,但是,当朝太子是李瑛,前废太后之子,李林甫此话的意思赤果果,是在向惠妃表忠心。这是选择,也是豪赌。
想起投靠之言即将传到惠妃娘娘的耳朵里,李林甫甚是激动,不过,他也知道,有人帮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得有所作为才行。
作为么,嘿嘿,运气好的时候,走路也能踢到金子,回纥人就是他撞到他脚下的金子。
回纥人的建议不错,南北夹攻契丹人,顺便再将武家的眼中钉和宁王爷的仇人一并解决,嗯,这个南北夹攻的提议是一件大功,当然得由自己出面慷慨陈奏,至于让李怀唐汇合回纥人从北进攻契丹人的建议么,有点手尾,必须安排他人来说,嗯,最好不是吏部系的人,否则也太明显了,让谁出面好呢……哈哈,有了!
回纥人下榻的客栈,骨力裴罗的房子里,阴谋气息弥漫,夜色之中,烛光摇曳,数道身影映在纸糊的窗门上,如果附耳在窗前,或许能听到片言只语,其中,“碎叶公主”一词多次出现……
第497章春季攻势
☆、春季攻势 (3)
世间悲剧莫过于兄弟外联强侮而阋于墙。
苏禄汗很“幸运”,意外摊上了这种事。
其实也不算意外,在他的意识里,或多或少有过类似的担忧,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迅猛。
冬之神刚走,大量的宁远铁骑便出现在白水城附近。苏禄汗闻讯撤离怛罗斯城与赶来的莫贺达干汇合,就在会师当夜,毫无预兆地,莫贺达干的血狼血熊骑杀入了苏禄汗的大营。苏禄汗仓惶逃亡,行至后营惊见都摩支与骨啜,这时,苏禄汗才明白他已经众叛亲离,可惜醒悟得太迟了,骨啜一声令下,数百支箭矢将他射成刺猬。
接着,都摩支与莫贺达干争先向碎叶唐军投降。降唐而不降宁远,除了心理因素外,更多的是因为胡人认为天朝总比李怀唐好糊弄。
听到消息,李怀唐苦笑,突骑施胡对他的威胁暂时消除,可是有利必有弊,同样,至少十数年内,大唐安西无边疆之忧矣,从此朝廷对宁远的态度将有所变化,毕竟卧榻之侧,谁也不希望有一个强大的邻居在那,无论是敌是友。
容不得李怀唐考虑许多,实力才是王道。在白水城方向集结重兵不过是他虚张声势之举,如果他的计策奏效,他会按计划马上班师,率主力直奔小勃律,那里由他急需的奴隶和沙糖。
同时,安西军将履行同盟诺言,派兵予以支援。
安西援军由来曜亲率,这是他离任前最后的荣耀,朝廷来了命令,允许他的出兵请求,但是,年中他就要卸任。
葱岭的山路不是一般的难走,李怀唐终于有所体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连云堡,比起年前白孝德的速度,他已经够快的了,连云堡里有足够的粮食,他只需携带路上吃的就足够了,半道上也不需要修整,所以节省了一半的时间。
连云堡方向驻有五千名虎贲骑将士,加上李怀唐的带来的一万人和安西军的五千人,合计两万,除了留下两千人,其余人马迅速翻越坦驹领。
敌情与上次相比有变化,先期下山的斥候给李怀唐带回了坏消息。坦驹领南麓出现了一座军营,里内估计有五千名吐蕃士兵。
吐蕃人不含糊,失去了连云堡,马上亡羊补牢。以五千之众据守于坦驹领南麓雪线之下,即使敌军上十万也无法攻破,连绵二十里的过膝积雪山路是他们的天然盟友,敌军冲破“盟友”的防线来到他们面前恐怕已筋疲力尽,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吐蕃人的意图明显,来曜忧心忡忡。与之相反的是,李怀唐不当一回事,似乎胸有成足。
越过最艰险的一段山路后,宁远铁骑的将士从背上取出两块翘板,翘板中间有鞋套可以穿脚进去。
☆、春季攻势 (4)
穿上翘板,增加了与积雪的接触面积,避免陷入没膝的积雪里,还可以滑行,相当节省力气。
数千名安西军惊讶地看着神奇的宁远铁骑迅速与他们拉开距离。
李怀唐的告别之言让来曜口瞪目呆:“我们做先锋,山下恭候来使君!”
从山麓往上看,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所有情况一目了然,吐蕃人不担心被偷袭。敌人的身影早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他们也不着急,经验告诉他们,以逸待劳将稳操胜券。
然而,奇迹发生了。在吐蕃人的眼里,漫山遍野的黑点轻快地向山下移动着,颠覆了他们下雪山时艰难蹒跚的常识。
吐蕃人惊愣之后陷入了恐慌,他们的天然盟友没有发挥作用,以致于他们不得不面对成倍于己的,据说相当强悍的敌人。
若是换成小勃律人早就跑了,关键时刻,吐蕃军苛严残酷的纪律发生了作用,在军官们的呵斥下,数千吐蕃士兵列好阵势备战。
吐蕃军的将领并非平庸之辈,冷静地派出飞骑回孽多城求援,同时指挥部下前出积极迎敌。尽管敌人来得快,可他还是发现了战机,企图在敌人先头部队接近前发动反冲锋,趁对方阵脚未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卫安国身先士卒处于箭头位置,他没有莽撞,很谨慎地选择在吐蕃军阵的千步以外停下脚步,一边警戒一边收拢散乱的士卒。在棉甲的保护下,卫安国率领虎贲骑的将士们顽强挡住了吐蕃人的箭雨和反冲锋,并站稳了脚跟。
时间对宁远铁骑有利,随着越来越多的将士到达战场,强弩阵开始展示其威力。
居高临下使得强弩的杀伤力更加恐怖,摆出阵势的吐蕃人死伤惨重,近乎一边的屠杀冲垮了吐蕃人的心理防线,奔溃的临界点一触即发。
战场上,吐蕃人留下了上千具尸体,其余的鬼哭狼嚎着逃回了军营里。
军营由木栏栅和石头围成,挡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吐蕃人龟缩不出,企图死守待援。
虎贲骑将士的进攻准备有条不紊,先是弩箭,而后长弓,将军营内的吐蕃人压制得无法抬头。主攻的是李嗣业和他的陌刀队,五轮箭雨后,他率先冲向敌营。陌刀的破坏力极大,木质围栏被陌刀手们劈了个粉碎,数百名陌刀手顺着缺口杀了进去。
敌营内宽阔,适合大开大合的陌刀手发挥。
怒吼声起,寒光闪过,两名合击李嗣业的吐蕃兵被碎成四段。
李嗣业勇猛,与他身材相仿的部下同样可怕,陌刀过处无不血肉横飞,吐蕃人抵挡不住,阵脚打乱。
吐蕃眼光毒辣,指着最耀眼的李嗣业对手下喝道:“射死他,快射死他!”
☆、春季攻势 (5)
弓弦声起,箭雨落,李嗣业没事,吐蕃人却成片倒下。虎贲骑训练有素,协同作战的休养水平很高,在陌刀手强攻时,长弓手在枪盾阵的掩护向前推进,始终与前线作战的袍泽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时给袍泽提供掩护和支持。
军营内陌刀肆虐,吐蕃人的大势已去,其主将仰天长啸,他不能逃,丢掉军营是死罪,活着回去会连累家人。
怪叫结束,吐蕃主将悍勇地从一块岩石上跃下,高举战刀当头向靠近的李嗣业劈下。
对决毫无悬念,李嗣业挥刀破空,敌将的躯体在空中一分而二。
吐蕃人群龙无首,溃败如山崩之势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第498章血淋淋的答复
钵逻密是吐蕃在小勃律的总督。他的地位很尴尬,东方,青海湖一线,吐蕃主力正与大唐酣战,赞普的注意力几乎都被东线的战事所吸引,无暇西顾。失去连云堡,小勃律无险可守,钵逻密一再要求增加兵力,可赞普没有同意,吐蕃两线作战,兵力实在捉衿见肘。
因地形闭塞,消息延迟的缘故,吐蕃人尚未得知他们的盟友、突骑施人已经没落的噩耗,对于西线战事,赞普还在寄望苏禄汗牵制住宁远和安西军,所以,他对稳守小勃律抱有先入为主的落后心态。
连云堡虽然失守,但种种迹象显示,宁远军派来的只是小部分精锐,孽多城占而不能守,掳了国君匆匆而去。由此判断,宁远军还没有作好对小勃律开战的准备,否则,去年他们早就收获了胜果,不必等到以后。
赞普的认识是钵逻密的无奈和悲哀,小勃律境内,他的军队本有一万六千人,可惜的是连云堡先后吞噬了他的六千名士兵,还有五千人驻坦驹岭山麓,两千守孽多城,剩下的三千刚出发去印度河下游个失密等国征兵和勒索粮食。
接到宁远大军越过坦驹岭时,钵逻密还很淡定,他视察过坦驹岭,知道下山之路艰险困难,五千守卒防御可挡十万大军。然而,用不了多久,溃兵带来了让他不敢置信,几乎晕倒的消息:宁远铁骑攻破了防线,正在尾随而来。
钵逻密的思想在逃跑与死守之间挣扎,他心里很清楚,守,肯定是守不住,逃,他又无勇气面对赞普的怒火。
犹豫是兵家大忌,钵逻密错过了最佳的逃亡时机。兵贵神速,李怀唐不给吐蕃人多哪怕一刻的思考时间,亲率他的亲兵将军骑轻装上阵,昼夜不停奔向孽多城。李怀唐没有在孽多城城下停留,而是绕城而过,继续朝东北方向前进。钵逻密站在城头上,当下便明白对手的意图,孽多河河谷上游架设有一条藤桥通往吐蕃,平时藤桥由吐蕃军控制把守,为了加强小勃律境内的驻军兵力,他抽调了大部份士兵过来,如果这个时候被对手袭取毁掉,那么援军至少得一年后才能到达!在天险上修桥的困难超乎想像。
☆、春季攻势 (6)
李怀唐体会不到钵逻密的绝望心情,在坏掉通往吐蕃的藤条之前,他的感觉不轻松。虽说吐蕃人两线作战,可关于吐蕃人的情报他也是两眼一抹黑,万一吐蕃人不按常理出牌,放弃动线转而保西线,他的麻烦就大了。
运气再次站在李怀唐这边,黄昏前,他赶到目的地。
孽多河上游地势险峻,奔腾的河流将崇山劈开,左右山崖相距百步,一条看似随时会断的藤桥孤独地横架在之间。在小勃律这边只有数顶毛毡,驻守有数十名吐蕃士兵把守,另一端云雾重重无法看清。
钵逻密来不及通知守桥士兵,敌人已经杀入境内!可怜的吐蕃士兵死不瞑目,尽管他们发现了来敌并逃生,却已然太迟,藤桥摇摇晃晃无法快速通过,走到一半,追兵已至。敌将喝止了麾下士兵使用弓箭射杀他们的举动,却不是出于仁慈,在他们惊恐而绝望的目光中,敌将挥刀悠哉游哉地将藤索一根根砍断……
封杀了吐蕃人的援军来路,李怀唐松了一口气,小勃律之战到此胜负已定,孽多城的吐蕃人成了瓮中之鳖,他想怎么抓就怎么抓。
孽多城全城居民战战栗栗渡过了一个不安之夜,不管是城外的什么宁远大唐联军,抑或是占据城内的吐蕃人,疯狂之时都有可能对他们乱杀一气,尤其是吐蕃人,绝望之际的举动难以用常人心态衡量之。
劝降书乘着羽箭飞上了城头,送到了钵逻密的手上。
王宫内,气氛压抑。决定着小勃律命运的将军们都击中在此。
拿着劝降书,钵逻密相当平静,神色正常。众将还在等着他的决断,结果只听他问:“我愿降之,你们认为如何?”
“不行!”一名吐蕃将领跳出,“主帅别被他们骗了,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即使侥幸活命也得为奴生不如死!”
“嗯,你们怎么看?”钵逻密不置可否,转向其余将领,他的眼神主要在小勃律的将领上游移。
“这个,”一名小勃律将军迟疑了一会,终究发表了看法,“我认为天朝,哦,不不,是大唐人,他们应该会守信用的,只要我们放下武器,想必能和平解决此事。”
“对对对,敌人势大,我们不宜死拼,不妨委曲求全,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起事。”另一名小勃律将军慌不迭地附和着。难得吐蕃主将建议投降,他乐得顺水推舟,不然的话,被哪个一根筋的吐蕃人破坏了拉着所有人一起死战就划不来了,他们才没有为大吐蕃战死的觉悟。
“很好!”钵逻密冷笑,露出了杀机,“来人,将他们俩砍了!”
“不不,”两名小勃律将军慌忙争辩,“主帅明鉴,我们是忠于大吐蕃的啊!”
☆、春季攻势 (7)
钵逻密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你们的身躯忠于大吐蕃,脑袋忠于大唐,所以,我不得不让他们分家,让你们如愿以偿!”
听令而来的吐蕃卫士不由分说,残忍地将两名小勃律将军当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