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今天不来,那么明天必然到,为了交差,守将还是会做足表面功夫的。所以,今夜是敌人的最后时机。
明天的太阳依旧灿烂吗?李怀唐苦笑,忽然,苏紫紫,裴若兮,叶姬等美人的一张张笑容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不!必须活着!为了美人们不流泪,为了宁远数十上百万军民,必须击败敌人!
李怀唐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股高昂的斗志钻入了他的身体,战胜了伤痛。
“摆石头阵!”
李怀唐以身作则,咬着牙在山坡上搬石块,将面前十数步的距离内布置成乱石滩。实战得来的经验,进攻一方只要踏上乱糟糟的地表,战斗力会随着摇晃的身影大打折扣。今天一战,李怀唐已让敌人尝到苦头,占了不少便宜。
活命,除了要有实力,还得多动脑筋,给自己增加盟友,给敌人制造麻烦。
在乱石滩之后,李怀唐率百名将士列阵迎敌,剩下伤势较重的将士配以手弩,处于后阵,尽量占据制高点,以弩箭支援前方。
李怀唐的判断没错,午夜子时,敌人借着从浓烈的夜幕中摸上来。
黑夜是大部份胡人的天敌,因为饮食结构中缺乏瓜果蔬菜,大部份胡人都有夜盲症,在黑夜里无法看清物体。但是,胡人的脑子毕竟没白长,伊济思想到了对策。他挑选数名眼力好的将领带头,再选千名士兵,从后牵着绳子尾随前进,等潜伏到目标的附近再点燃火把杀过去,这样的突袭效果不会打多少折扣。
☆、噩耗 (10)
人算不如天算,伊济思的计策遇到了猎犬这个克星。
伊济卑刚率队摸到百余步的距离内,山坡上的狗吠声暴起。
伊济卑很会算计,看到李怀唐他们疲惫不堪,战损过半,于是主动请缨来摘桃子。他是贵族,钱多,可以将茶叶当饭吃,故而眼睛不缺营养,黑夜对他来说不成障碍,距离胜利只有百步之际,好梦被恶狗打破了。
“该死的汉狗!快,点火把,冲锋!”伊济卑将提前暴露的罪过全部归咎在猎犬的身上。
一阵慌乱,数十支火把被点亮,偷袭变成了强攻。
可以说,李怀唐他们是枕戈待旦,猎犬声起,立刻进入了临战状态。李怀唐处于最前列,与他成一排的还有三十名将士,单膝跪在地上,角弓在手,每人身边的地上都插着数支羽箭,方便取用。
光亮成了弓箭手的最好靶子,百步距离内,将军骑的将士箭无虚发。伤痛或许会影响准头,但是敌人的数量众多,挤在山坡前显得过于密集,弓箭手们只要朝着大致方向放箭大多都不会错失目标。
百步的距离,成了伊济卑的噩梦,等他冲过弓箭的有效射程,已挨了三轮利箭。
然而,在接近宁远铁骑的十数步距离内,他踩到石块崴了脚,摔倒了,许多跟随而来的士兵们也步他后尘,在乱石滩上前扑后倒,乱成一团。
第一个倒在李怀唐跟前的敌兵是弩箭的战果,山坡上,一块巨石上,三名弩手跪着,以最快的速度释放着箭矢,以减轻袍泽的压力。
终于有敌兵杀到李怀唐跟前,此时李怀唐手中的武器已换成唐刀。宁远铁骑一人双马,同样一骑双刀,在激烈的战斗中,折断一两把武器是家常便饭,多一把武器等于多一份战斗力,宁远铁骑的强悍是因为面面俱到。
胜利只青睐有准备的人。李怀唐取得的第一个战果轻松自如,敌人似乎绊到了什么,踉跄扑到他的刀口上,唐刀只轻轻一拉,敌兵便惨叫倒地。
便宜不持久,敌人用数十条生命换到了经验教训,他们不再莽撞,转而小心翼翼地接近。
战斗进入短兵相接阶段,激烈并残酷着。刀刃磕碰声,折断声,惨叫声,声声入耳。每一个呼吸都有人倒下,尸体在累积,热血在流淌。
宁远铁骑三十一名将士以哀兵姿态屹立在防线原地上,死抗着敌人的冲击,有人负重伤或战死,后排战士毫不犹豫接应补上,始终保持阵型的完整,寸步不让。
李怀唐砍杀了两名敌兵,遇到的第三个是一名敌将,颇为棘手。敌将的兵器是汉刀,身上同样披着棉甲,显然,这是从战死的宁远铁骑将士身上获取的。
☆、噩耗 (11)
伊济卑好不容易才从乱石滩上被扶起,不用像其他倒地的士兵一样,接受身后无数大脚板的问候直至奄奄一息。恼羞成怒之下,他企图将怨气发泄在对手的身上,然而,事与愿违,尽管他手中的是无坚不摧的汉刀,但是连续的两刀砍劈都无法正面砍上对手的兵器,对手作战经验丰富极其难缠,轻拨横扫将他疯狂的刀势化解于无形之中。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伊济卑不总是勇猛无谋,见情形不对,退后半步,揪住一名士兵推向对手。
无耻!李怀唐心中暗骂,却不得不一刀将撞上来的敌兵结果,迅速反手挥刀迎向敌将的趁火打劫之攻势。
“哐当!”随着铿锵一声,伊济卑狞笑,他的阴谋得逞,对手的兵器被他削断,锋利的汉刀顺势下砍,切入对手的肩膀……
李怀唐感到左肩膀上传来的剧痛,护在其上的棉甲在此前的战斗中已掉落一块,防御力受到了削弱,汉刀刀锋切破了单层棉甲,在他厚实的斜方肌上留下一道伤口。
棉甲被欺负,似乎相当不爽,牢牢地将伊济卑的汉刀咬住,让他的拉扯徒劳无功。
“砰!”
李怀唐大脚狠踹,伊济卑倒飞漂移,与身后的士兵猛然撞成一团,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趁着空挡,李怀唐拔下卡在棉甲上的汉刀,刚好一柄长矛刺来,刺向他的小腹。
只见刀光闪过,长矛断成两截,矛尖有气无力地碰在棉甲上接着掉落。李怀唐顺手抓住惯性前冲的矛杆,将敌兵扯过来,手指扣住他的喉结,用力一捏然后反转当作肉盾使用。
火光之中,李怀唐左手汉刀,右手人盾,狂呼怒吼龇牙裂嘴,接连砍下三颗头颅,临末还将手中的肉盾当作礌石,甩到密集的敌人当中,砸倒一片。伊济卑终于认识到对手的强悍,小腹传来的赤疼和满嘴的鲜血,还有倒伏在对手脚下的数具无头尸,都清晰无误地告诉了他这一点。同时,他有强烈的预感,此名对手就是李怀唐!
伊济卑吐掉一口鲜血,在亲兵的搀扶下站起来,手指着李怀唐怒吼:“杀了他!”
伊济卑的命令导致李怀唐面前的敌人骤然增多,站在李怀唐身边的两名将士也跟着承受强大的压力。李怀唐悍勇浑然不顾伤痛,右手不知何时夺过敌人的一把弯刀,双刀挥舞,直杀得跟前两步内尸体累伏。
“小心!”铁牛窜到了李怀唐身边,填补因一名士兵重伤倒地而出现的漏洞,刚刚他斩断了一柄刺向李怀唐的长矛。
紧接着,张仇也站到了李怀唐的另一侧。战场实在残酷,随时都有人倒下,尤其以李怀唐两侧的位置最为凶险,即使有汉刀棉甲亦不能幸免。
☆、噩耗 (12)
李怀唐感觉已超越了体力极限的临界点,不知疲劳为何物,双刀越砍越狠,战果越来越多,同样,身上挨的刀枪与战果成正比,棉甲伤痕累累破烂不堪,第一层镶嵌的铁片尽数掉出。
张仇担心上将军有闪失,一边苦战,一边劝道:“上将军先退后休息,留点战果给我们!”
话可以很轻松地表达,却无法逃避实质。实质就是血战,以血换血,以命换命。这就是亲兵,敢死之士,不问缘由,在主将受到生命威胁之时赴汤蹈火视死如归,先主将之亡而亡。
李怀唐以更狠的杀戮来回答,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停下疲劳袭来,力气将不再。
主将之勇激励着将军骑的将士们,他们奋力拼杀,给敌人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然而,尽管装备精良,尽管战力强悍,尽管同仇敌忾,可毕竟无法改变人数上处于劣势的事实,防线终于抵挡不住敌人的疯狂,开始动摇。
形势对伊济卑越来越有利,看着僵持的局面即将告破,他异常兴奋,他发誓要亲手砍下李怀唐的头颅以报一脚之恨,李怀唐的“飞毛腿”很有可能让他丧失了最重要的功能。
或许是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注解,千钧一发之际,山谷之东入口处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厮杀声,牛角号在山谷回荡。
听在宁远铁骑将士们的耳朵里,牛角号的节奏是那样的熟悉,那样激动人心。三短一长又三短,宁远铁骑特有的冲锋号!
胡人纷纷惊疑回望,而李怀唐趁机疾呼:援军来了!
对于将军骑的将士来说,牛角号无疑是一支兴奋剂,是士气和战斗力的倍增器。在李怀唐的带领下,将士们悍然绝地反击。
战况说变就变,将军骑的将士们踏尸前进。敌人从后退到转身溃散的转换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莫名其妙地发生了……
第513章再见小怜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投进野狼谷时,李怀唐恶狠狠地吐了句:终于见到你了!
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是每一个冒险者人生中经常会遇到的惊心动魄问题。有时候,像李怀唐这样的人会碰上许多次,每一次,都有如同哥德巴赫猜想,想也白想,只有到最后,答案才会以鲜活的事实揭开谜底。
援军不是白孝德,而是马匪吕尚卿和他的五百名匪兵。
见到吕尚卿一副吊儿郎当,土匪模样入木三分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李怀唐哈哈大笑。
“奶奶的熊,老吕你的脚再慢点,你下半辈子就当定马匪了!”
吕尚卿讪笑,确实如此,覆巢之下无完卵,宁远是他的巢,李怀唐是支撑起宁远巢的大树,树倒猕猴散。
☆、噩耗 (13)
其实也怪不得吕尚卿,他猜到李怀唐会来,却不知道李怀唐什么时候到,只能在附近一直游荡。今天见到三柱狼烟出现在野狼谷方向,立刻预感到不妙,带着麾下的匪兵匆匆赶来,路上,他发现了一些铁勒人的游骑,抓住几个拷问,才确定上将军被伏击了。鉴于铁勒胡人数众多且战斗力较他的匪兵强大,他没有贸然行事,否则一头撞上去不但救不了上将军,还将自个全部搭进去,于事无补。
经过一年多的活动和发展,嗷狼帮已经壮大到千余骑,其中,胡子率五百余骑进入北部荒漠回纥人的地盘,追踪查探李忠心的下落,剩下的一半跟随吕尚卿在河西等待李怀唐的到来,并监视铁勒诸部的动向。
放眼河西,千余骑的力量非常可观,但是在战斗力方面,远远不能与宁远铁骑相比,正面决战的话,他们也不是同等数量的铁勒胡的对手。
吕尚卿知道,他的机会在于夜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有一战而胜的可能,才能为上将军解围。实际上,他做到了!趁着夜色摸到了野狼谷东谷口,当时铁勒正关心谷内的战事,将目光都聚焦在谷口,严防敌人溜出来,完全没想到,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伙黄雀。
袭击相当顺利,铁勒胡有上千人,其中一半是伤兵,被吕尚卿一个猛冲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黑夜以及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比马蹄弯刀更具杀伤力,铁勒胡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拥着他们的首领仓惶向北逃窜,留下无数尸体和马匹。
西谷口的伊济思见事不可为,只好悻悻散去。
此战,杀死以及俘虏敌人两千五,将军骑三百名亲兵战死近两百人,余者皆伤。
审问俘虏的结果得知伏击自己的是铁勒人,与去年在宁远城制造恐怖事件的胡人均来自同一部落:仆固部。他们的首领仆固怀恩,其父乙李啜拔,那个在安西袭击李怀唐却阴差阳错死于一场突骑施人制造的洪水里的部落酋长。
李怀唐认为,野狼谷的伏击只是连环计里其中的一环,而买通玉门关守将又是另外一环,袭击裴小娘一行只是一个开始,为的是引诱他上钩,或许,其阴谋一一得逞后,最终的目标将是宁远。
然而,问到袭击碎叶公主一事,俘虏们或惘然,或摇头,即使严刑严刑逼供,从他们的嘴里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是铁勒人?李怀唐迷惑了。吕尚卿也证实了这一点,袭击现场发生在凉州以西两百里处,当时吕尚卿等人前往接应迟了一步,他前脚赶到,袭击者的后脚才刚刚向北离开,空气中还残留着他们的气息,胡子带着猎犬和五百余骑尾随追踪。
☆、噩耗 (14)
但是,这次野狼谷铁勒人的伏击绝非偶然独力事件,不管怎么说,裴若兮的失踪他们难逃干系。
处理俘虏之后,李怀唐安静地听去吕尚卿的报告。说到裴小娘一行人遇袭,李怀唐的心在滴血。护卫裴小娘的是他的半支精锐狼牙,几乎全部战死,李忠心下落不明,裴小娘由两名狼牙战士陪同突出重围,然而,在敌骑的追击下,错乱之中连人带马车掉入河流里。吕尚卿赶到只捞上马车和被水冲到河滩上的怜儿小娘,而裴小娘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怀唐陷入了沉思。
吕尚卿不敢多言,怕刺激到李怀唐,毕竟他负伤不轻。
“上将军先看看小夫人吧。”吕尚卿小心翼翼说道。
李怀唐回过神,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已相当疲惫虚弱,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昏迷悄然袭来,那一刻,李怀唐的世界里只剩下天昏地暗,梦里尽是金戈铁马和美人恩情,昏沉梦回之间,朦胧意境,似有仙子轻抚脸庞……
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转,李怀唐闻到一股熟悉的幽兰之香,沁人心肺。
“若兮!”李怀唐惊开眼皮,香气是裴小娘特有的味道,在她的娇躯上,李怀唐嗅了无数次,每次总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上将军,你醒了?!”
很失望,慌乱的回答来自小怜。这小娘似乎坐在他身边打瞌睡了很久,嘴角还挂着一丝液体。
“小怜?我,这是哪里?”
李怀唐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环境,床褥干净,温馨舒适,芙蓉帐挂起,榻前的屏风精美风雅,装饰处处显露奢华之气。
小怜揉揉浮肿的眼睛,柔声答道:“这是玉门镇,安府别院。”
“安府?!”李怀唐警惕地坐起来,不料牵动了伤口,剧痛传来,“哎哟!”李怀唐这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