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退出。诺大的乾元殿里只剩下两人。
“影儿有喜了。”李祎仿似自言自语。所言与主题风牛马不相及,至少李怀唐这么认为。
“嗯,说起来,我这个丈夫不算称职,昨天回家才获悉。”李怀唐的笑意里带着一丝愧疚。
李祎点点头,又问:“娃儿姓李吗?”
问题让李怀唐瞪眼,这还用问?嘶!莫非……
李祎似乎并不需要答案,又换个问题:“如果影儿诞下麒麟儿,可为世子否?”
世子?!
中心思想隐隐藏在其中,世子二字值得玩味。
李祎没直接回答,反而将他的爷爷,吴王李恪的历史娓娓道来。
李恪乃太宗皇帝第三子,当时李世民对这个儿子的评价很高:果敢类己,有意立他为太子,只是遭到长孙无忌的强烈反对而作罢。后来李治继位,本有机会问鼎九五之尊的李恪被长孙无忌以谋反罪害死。
李怀唐听得一头雾水,这个时候讲哪门子的历史?
“老夫一直暗暗为先祖之死为憾。今天,或许李郎子可以帮老夫完成这个夙愿。”
说完,李祎紧紧盯着李怀唐,等待回答。
王爷临老要过一把皇帝瘾?不对,不像。推他儿子或孙子上位?这可是火山口,毫无根基能坐得牢吗?嘶,该不是要让影儿腹中的小儿……?
见李怀唐沉思,李祎叹息一声:“大唐连续驾崩二帝,即使无城外的反贼,天下也必大乱,大唐将重蹈西晋八王相攻之覆辙,社稷倾覆生灵涂炭,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最后强胡入主中原,就是不知到时世上再有冉闵否?”
“王爷的意思,”李怀唐指着龙椅,“让我坐到这个位置上?”
“难道李郎子没这个意思?不要告诉老夫,李静忠与皇城守门将不是你的棋子。罢了,事到如今,没啥好说。只要能防止天下大乱,李郎子坐上这位置又如何?不过,要得到老夫的支持,影儿所出必须为世子。”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10)
李祎的条件可谓雷人,月影肚子里的胎儿的性别尚是未知之数,更遑论德行能力,这不是开玩笑吗?
回答依旧让李怀唐哭笑不得。
小娘?德行?难道李郎子不会与月影继续努力吗?多生几个带把的,老夫负责教导,吴王系与李郎子的结晶定属精品!
条件不错,完全能接受。李祎虽然在野,可他的影响力非常人所能比拟,在朔方军中,老兵老将对他相当敬重,大部份将领是他一手提拔的,可以这么说,他的态度基本上能左右朔方军的动向。安思顺能撤换所有将领,但是不能换掉全部士卒。
“怎样?只要李郎子首肯,老夫出面帮你摆平朔方军。”
成交!
李怀唐干脆利索。
乾元殿里翁婿交易一拍即合,殿外将领们的争吵到了白热化。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啥我们上将军做不得?”铁牛气呼呼瞪着王忠嗣。
王忠嗣争锋相对:“这是造反!你们要陷上将军于不义吗?”
“呸!造反?造谁的反?即便是又如何?能带领我们击溃安禄山,驱逐右贤王与回纥人的,我们就拥戴他!天下本无主,唯能者居之耳。”
笨嘴拙舌的韩二郎居然词锋犀利一气呵成。站在他身后的教唆犯王悔得意窃笑。
“你们尽添乱!”王忠嗣着急跺脚,“名不正则言不顺,除了洛阳附近,上将军号令得了天下吗?天下人会顺服吗?到时寿王以此为藉口攻击我们,我们岂非要与天下人为敌?”
众人无词以对,确实如此。
“管不了那么多了,打不了打完安胡儿,我们跟随上将军去宁远,那里天高海阔,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所!”
来瑱选择与铁牛等人站到一起。
殿外的争吵未能达成共识。
“闹什么?寿王造反,陛下重伤,这里一切由本王做主,轮不到你们叫嚣。”
众将回头望去,信安王李祎一脸威严站在他们身后,李怀唐也在,淡淡笑着默认了李祎所言。
陛下的脑袋不是被砍了吗?还能活?
众人先糊涂后醒悟:缓兵之计,王爷支持上将军!
第699章居民,大臣与嫔妃
寿王造反事件震动全城,极度恐慌在蔓延。
天亮之后,布告出来了,并无预想中的戒严。
原来是寿王党人勾结城外的反贼造反,以出卖洛阳城为条件求取安禄山的支持,幸得忠心耿耿的李怀唐及时救驾,寿王党人惨败落荒而逃。事件中,圣上负伤无法上朝听政,暂时委托信安王代理。
天杀的李瑁,该死的李林甫,居然想把我们送给城外的反贼强胡当羊。上将军干得好!无条件顶!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11)
居民们激动愤慨,怒火直指寿王,对于李怀唐则当作救世主般感激。
布告有两份,另外一份是李祎与李怀唐联名签署的保家卫国令,直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要求全城所有青壮立刻到军营报名应征。
公审大会以及对城外反贼的连续胜利已经深入人心,曾经令居民们热血沸腾,再加上寿王事件的刺激,征兵令甫出,大量壮年涌向城内各处军营。
单靠精神上的口号无法产生如此巨大的号召力,须要辅助以必要的物质利益,李怀唐正是这样做。
戒严状态下,全城无粮可卖,统一由官方定量供应,人们每天只能吃个半饱,但是军属例外,每一名从军的将士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得到填饱肚子的保证。关于这一点毋庸质疑,有许多鲜活真实的例子,就在他们身边。而且获胜后,将会论功奖赏,城外的数百里良田等着他们去瓜分。
双管齐下,青壮踊跃报名。
金吾卫军营里,人头涌涌。主将张仇心潮澎湃,脸上惯常的冷酷难抑激动的流露,上将军对他极其信任,将金吾卫交给他率领,从此他将独当一面。虽然金吾卫人心涣散,旧将几乎全部被撤换,但是好歹有两万多人,陆续来应征的新兵很快能填满三万人的名额。
“荆泽!”张仇意气风发,唤过副将。
“到!”
辅助他的是军院生荆泽,还有数百名从羽林军抽调过来的骨干,他们的任务是尽快帮助金吾卫恢复信心和提升战斗力。
“马上投入训练!”
是!
时不我待,金吾卫的纪律性差强人意,必须争分夺秒,多一份训练有素,多一份战斗力。
与张仇一样,监门卫的新任主将胡一箭也下令开展训练……
乾元殿里,朝臣们神色各异走不掉的寿王党人恐惧,沮丧,中间派惘然,忠臣则愤怒。
李祎坐在龙椅之侧,慢条斯理转述着所谓的皇命:“陛下之意,命裴耀卿主持内阁,李适之为工部尚书,杨慎矜迁任户部侍郎……救驾有功之将士,金吾卫中郎将关键破格提拔为皇城大总管,冼大郎接任河南尹……”
从包罗万象的任命对象来看,似乎是出于陛下之手,各门各派都在其中,裴耀卿是忠臣派,李适之有皇室血统,杨慎矜乃寿王党,至于那个什么冼大郎还是第一次听说,估计是陛下的密探。这样的任命显然是为了平衡。
不过,陛下还活着?能在朝堂上混的多数是人精,哪里会相信,甚至无视李静忠信誓旦旦的旁证。
裴耀卿并没有因为高升而妥协,态度很生硬,冲着李祎诘问:“郡王爷所言真伪难辨,若非亲耳恭听陛下圣谕,恕难从命!”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12)
“对,即使王爷翁婿将我们砍了,也休想让我们妥协。”大理寺卿裴宽正气凛然。言下之意是李怀唐把持了政局。
忠臣派真不少,还有都察院李元绂和刑部尚书裴由先,新任御史颜真卿等,纷纷叫嚷要面圣,凶狠程度只差没动手。
“陛下重伤不便见诸位,有疑问你们自己看圣谕。”李祎不慌不忙,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份黄锦缎递给李静忠,示意他送给裴耀卿看。
裴耀卿察看了一遍又一遍,相当仔细。
真是陛下的字迹,如假包换!如果说玉玺能伪造,这签名总假不了吧?
大臣们传阅,面面相觑。
莫非真的?太多的疑惑,圣谕没有提及对寿王党人的大规模清算,只言明查封李林甫、宁王、陈玄礼以及武氏兄弟等罪魁祸首的家产,十王府百孙院里的龙子龙孙也仅仅被处以软禁。
不管真伪,不用面临血雨腥风就好,无论是失势的寿王党人,还是中立势力暗自庆幸尚且来不及,怎么不识相出言不逊?随着忠诚派的熄火,朝臣们算是默认了这份任命。
众人关心的强人李怀唐以及大部份实权将领居然缺席了这场重要的朝会。
此时要找李怀唐得去皇帝的内宫。血腥过后,慰问先帝乃至先先帝的嫔妃人之常情。
“妹夫,你待如何谢妾身?”杨三姐没有半点的伤感,反而显得很兴奋,半步不离缠在李怀唐身边。
李怀唐笑道:“混乱之中能保存玉玺,三姐功不可没。这样吧,我看安禄山的宅邸还不错,就送与三姐。嗯,这皇宫是住不得了。”
“妾身连性命不顾,将太子妃送来玉玺藏住只能换一座宅邸?不要,妾身要与妹夫住在宫里,就像去年在蜀中那样,同一屋檐下彼此照顾多好!”
暧昧,眼神太暧昧了。李怀唐受不了,赶紧逃。身边的冼大郎窃笑跟随……
妹夫,妹夫,等等,等等妾身……
杨三姐急起直追。
李怀唐正对面方向是一座两层高的歌舞楼,皇帝与嫔妃日常寻欢作乐之地。昨夜叛乱,寿王下令将所有的皇帝嫔妃赶进此间,以免她们遭受祸害。李怀唐平叛之后事情多,开会商议,找杨三姐找玉玺,请冼大郎来伪造圣谕等,根本没心思顾及这些妇人。今天一早杨三姐来寻才想起这档子事。
见到李怀唐过来,这些身份特殊的妇人战战兢兢忐忑不安。
“哼,妹夫莫非要打她们的主意?”杨三姐的吃味很浓。
李怀唐没理会,转问南霁云:“南八,婚配否?”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13)
南霁云大吃一惊,他知道这位主将在打什么主意,如果是渤海国王的妃子他还可笑纳几个,问题是,眼前的妇人大部份都是大唐皇帝李隆基的妻妾,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至少他没心理准备。
什么不行?我说行不行也行!
李怀唐相当横蛮。不将这些负担送出宫,他哪来那么多钱粮养活她们?而且她们本身是一种宝贵资源,与其白白浪费在宫里,还不如在资产重组中盘活。相信她们中大部分人也不愿意将青春虚耗在此,成为两代皇帝的活殉葬品。
“南八不要,我要!”
韩二郎没有丝毫谦虚觉悟,贼眼盯着一大群莺莺燕燕口水几乎流下。本来他大腿负箭伤,应该呆在伤兵营的,听说有仗打,忍不住拖着伤腿来凑热闹。实际上,他的腿伤不严重,箭头没穿透他腿裤底层的丝绸,嵌入肌肉里的箭矢很轻易被取了出来,幸运地躲过二次创伤。
说完,韩二郎居然迈步向前挑选对象。
啊!妇人们尖叫乱作一团。
住手!
在李怀唐阻止之前,一声娇喝传来。
一名娇弱靓丽小娘从妇人群中挤出,手里还紧握着一支发簪,神情像极了当年初遇的苏紫紫。
咦?李怀唐认得这名小娘,不就是高力士从江南采选回来的秀女吗?王忠嗣对她有意思,为了她负伤,为了她挨过高力士一脚。
秀女无惧,怒瞪李怀唐。
“素闻将军仁义,为民请命,奈何欺负我等弱女子?采萍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保清白之决心!”
字字铿锵,贞烈之气让人肃然起敬。
李怀唐打量着她,笑道:“采萍?嗯,不错不错,王忠嗣的眼光不赖,就是烈了点,恐怕王兄弟以后得妻管严,难享齐人之福。”
“你?!”
名唤作采萍的秀女满脸通红,似乎很生气。
说曹操,曹操到。王忠嗣来了。
“哈哈,老王来得好,你的恩人找你呢。”李怀唐带着戏谑向王忠嗣挤眉弄眼。
王忠嗣远远已经看见魂牵梦萦的心上人,被李怀唐这么一说,顿时闹了个红脸,视线却不自主地停留在伊人身上。
“嗨,真有夫妻相,脸红也会夫唱妇随?”
李怀唐表示惊讶。
“你胡说!”秀女着急欲哭。
李怀唐摆摆手,笑道:“好了,不取笑你了。速随王将军回去,等击败城外的反贼再为你们补办一场婚礼。”
“你混蛋,欺负人,我,我宁死也不跟他走!”秀女俏脸滴着泪珠,手里的发簪尖端对准喉咙。
“上将军,不可!”王忠嗣急道,“忠嗣岂能有非份之想?”
☆、万税,万税,万万睡!(终) (14)
李怀唐望着秀女直皱眉头,问:“难道你愿意在此终老?为一名素未谋面名义上的丈夫守节?”
秀女明显一愣,仿佛在作思想斗争,出乎李怀唐的意料,她竟然咬着嘴唇给予肯定回答。
李怀唐束手无策了,向王忠嗣耸肩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王忠嗣的表情相当复杂,苦笑一下告辞准备离开,刚好被身后的嘈杂声留住身影。
李怀唐的妻子们居然集体杀到,说是挂念夫郎,感觉却更像为抓狐狸精而来。
“你们怎会进得了后宫?”李怀唐诧异,待见到两名同来的亲兵闪闪缩缩的眼神时才明白她们是通过秘道过来的。
“哼!后宫?李郎当然不希望我们来打扰了。可恨妾身们在为你的安危担忧,你却在此选美乐不思蜀!”
杨玉环警惕地望着眼前一大群陌生的贵妇人,包括她的三姐在内。
“喝啥醋?夫郎这是要将她们送出宫去,可惜她们不领情,这不,还要自杀威胁,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吕洞宾是谁?”
娇妻们的眼里闪着疑问。
费了一番口舌,终于让娇妻们了解状况。
“李郎真笨,有你这样劝导的吗?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找妾身出面呢?”裴若兮没好气瞪爱郎一眼,又笑着对王忠嗣道:“王将军放心,我与你说亲去。”
啊?!王忠嗣急忙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