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色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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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 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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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严重失眠,无比纠结。

第二天早上还是老狐狸的仆人敲房门才将我惊醒,看手表,糟糕,已经十点钟了,但印象中自己刚刚睡着没一会儿。

再次诅咒尔忠国如果怎样就会如何后,我匆匆洗漱,胡乱填塞了点早点,出门去。

我必须赶往朝阳书屋确认夏老师有没有出事。如果一切还来得及挽回,我得通知他极有暴露的风险,必须赶紧撤离这里。

文化街一如往昔,书店林立,朝阳书店近在眼前,从外面看上去一切无恙。

我急急忙忙向马车夫付了钱,镇定片刻后,假装买书的顾客,慢悠悠地踱进书店。

书店里没什么人,冷冷清清,但一切如常,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扫视了一圈,没见到夏老师,也没见到那个叫阿布的机灵伙计。近处,有个三十多岁的活计正在捆扎一摞书。我随手拣起一本书翻动了两页,问这位伙计:“你们夏老板在不在?”

他停下来,警惕的目光看着我。“小姐找我们老板什么事情?”又上下扫了我几眼。“买书尽管看,都在这里了。”

“我想买几本新书,以前听他介绍过几本书还不错,今天想再听听他的推荐。他到底在不在?”

“在在!当然在!”伙计回道,“不过刚刚被对门一个老板叫去帮个忙,小姐请稍等片刻,我给你叫他去啊。”伙计脸上立即露出笑容,给我搬了一张凳子坐,嘱咐我可以随便看,然后一路小跑着往门外奔去。

我大大的喘了一口气,为夏老板仍是安全的而高兴。那么,尔忠国,我暂时收回诅咒你的话,可转念又一想才不呢,既然诅咒了便如覆水难收,我还就诅咒你了,大色鬼,诅咒你一万年得不到OOXX。

随手拈起身旁的一本《三字经》我拿它当扇子往自己脸上扇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的书店大多如此,很少有新出版的书,除了教学用的课本,不犯禁忌的故事书,翻印的古籍,制作粗糙的画刊,几乎找不到一本中看的。

门口方向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抬眼看去,只见门内涌进来一帮戴帽子的男人,个个神色不善。

“抓住她!”为首的一个人冲我一挥手,我看到他腰里别着枪。

没等我站起身,胳膊已经被人扭住。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利索地从上往下将我搜查了一遍,冲为首的那个人摇摇头。

我瞬间想起证件,糟糕,旧证件上缴,新的还没拿到,而我只顾着急急忙忙赶来这里,忘了龙须川进的提醒——带上良民证。

“你们无缘无故为什么抓人?”我大声怒道。

“无缘无故?”为首那男人歪着嘴狰狞地笑,“等到了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什么叫无缘无故了。带走!”

我一惊,难道夏老师出事了?

“喂,你们弄错了。我是非凡大舞台的歌女清荷,你们不认识我吗?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想非凡大舞台后台是日本人,他们多少会有所忌讳。但这帮穷凶极恶的汉奸根本不理会我说什么。

“管你是哪个舞台的,你出现在朝阳书店就是个错误。”身旁一个面目狰狞的汉奸瞪起猪眼看着我。“老实点。老子还靠你拿奖赏呢。”

“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都不认得?”我大叫起来,“我是井上鸿一的女儿,你们怎么敢——”后面没能发出声音,嘴被堵上了。

心里不停地叫糟糕,一定是夏老师出事了。尔忠国,一定是你干的!

几个人满脸喜气,推搡着我、将我塞进车内,直到来到一栋外墙涂上了绿黄白三种伪装色的建筑物前方才停下。我惊恐的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位于中山大道与南京路交会处的大孚银行。

银行大门右侧一个大木牌上挂着“宪兵汉口队”字样,两面狗皮膏药旗插在大门两侧,门前的宪兵趾高气昂地立着,连嘴角亦做不可一世的下拉状。

这便是汉口的老百姓闻之色变、号称”阎王殿“的地方!我想起了当地人用来形容日寇宪兵队之恐怖的顺口溜:“阎王殿门朝西开,糊里嘛里(武汉方言,意为稀里胡涂)抓进来,各种刑法都用尽,天天都把死人抬。”

我本能地挣扎,拒绝进入这座魔窟,但纯属徒劳。

一个穿便装的男人登记下我的姓名,随即过来两个伪军将我单独关在一间地牢内。

地牢里散发出霉变、腐臭的味道不断刺激着我的鼻粘膜,忍不住呕吐了一阵子,吐得浑身没了气力,昏昏噩噩地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上,除了感觉不舒服,还有未知的恐惧。

看不到一丝阳光透进来,我感到既孤独又害怕。影视作品里那些鬼子残害中国人的血腥酷刑场面一个接一个跳出来,不断刺激我的神经。

从小到大习惯了和平安宁的环境,何尝品尝过牢狱之灾?如果这帮天杀的不过堂就先让我品尝可怕的刑具怎么办?我是否扛得住?心里强硬是一回事,身体真实的体验是另一回事。即便我能忍,可能忍多久?

我挨近隔壁右侧一道椭圆形的铁栅栏,从这里,可以看到隔壁那间关了七、八个人,都是我的同胞。和他们靠近一些,心里的恐惧就少了一些。

突然,我听到隔壁地牢里传来轻喊声:“柳姑娘!柳姑娘!”

我艰难地转过头,一个模糊的影子晃动在铁栅栏另一端。

“谁在叫我?”我问道。喉咙里干涸得厉害。

那个模糊的身影艰难地走过来,哦不,是爬过来的,带着镣铐的拖响。渐渐地,挨近了。

当我看到她的脸,惊呆了。

她正是我从前的房东常太太,常震山的母亲。见她出现在眼前,我既意外又震惊。她怎么会落在特务手中?

她显然被折磨过,头发凌乱,衣衫破碎,唯一令人稍安的是她不屈的眼睛。

“常太太!”我失声叫道,手从铁栏杆内伸过去扶她。

她虚弱地抓住栏杆,坐起来,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变成哀悯,“你怎么也……可怜的孩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恐地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脸。

常太太虚弱地笑笑:“因为咱们是中国人哪。不愿等死的中国人哪。我没忘记你说过的话,还有,震山他也没忘记。他现在很好。”常太太提到儿子,脸上露出无限的柔情,母爱的光辉将她的眼睛点亮,显得炯炯有神。

我想起常震山离开汉口那日告诉我的话。他果真找到新四军了。那么,常太太被关进这里一定是受了抗日家属的牵连。

“小兰姑娘怎么样?”我低声问道,心里一阵紧张。她若在这里,多半难逃劫难。

“她也很好。”常太太露出自豪的神情,“柳姑娘,你放心,我不会透露有关于你的一切,我们只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她轻声说道,突然一阵急喘,捂住了腰。

“你怎么了?常太太?”我隔着铁栏杆焦急地问道。看她的样子好像很疼。

她摇摇头,“我没丢咱们中国人的脸。我相信你也不会的。”她用温暖的眼神看着我,眼底泻出怜惜之意。看着,看着,眼睛里流出泪来。我相信她的眼泪不是为了她自己。

“出来,把那个女人带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牢门方向传来。

“柳姑娘,你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常太太用干枯的手指抓住我的手。看到她的手,我不寒而栗——她的指甲全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肉,尚未结痂的裂缝处仍有鲜血渗出。

她经历了怎样可怕的酷刑啊?我紧紧抓住她的手,泪水无声地流出来。

牢门打开,一个死尸般的男人被摔进地牢里,立即有人上前轻轻将那人翻转过来搂进怀里,轻轻抹擦他脸上的血污。

“那个,就是那边那个女人!”牢门口出现一个伪警察,指着我们的方向。冲过来两个壮汉将常太太拽走。

“你们想干什么?”我惊恐地问道,“她不能再受刑了,不能把她带走。”

两个壮汉根本不理会我说些什么,只管将常太太一路拖了出去。

牢门“哐当”一声关上,像扣在我心里。

我奔到我这边的牢门前,晃动着栏杆大声喊着:“来人,快来人!”

一个伪警察抽着香烟从一个小门里踱出来,“叫什么叫?安静!”一摇三晃地来到我面前,淫邪的目光上下看着我说道:“急什么?很快就轮到你啦。可惜,轮不到我们大刑伺候你。”我心里沉了一下,更猛烈地晃动着牢门。“死东西,别嬉皮笑脸的!我要见你们最高长官!赶紧去通报,我可不是普通人。”

伪警察咧嘴一笑,将口中的烟喷在我脸上。“你当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哪有资格进这里啊?”说完,放肆地大笑。

该死的烟吸进了我的肺里。我一阵呛咳,又呕吐起来,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伪警察蹙着眉头看我,好像在揣测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等我感觉好了些,我把脸贴近牢门对他说:“我是井上泓一的女儿,陆军的龙须川进中佐是我哥哥。你知道井上泓一先生是什么身份吗?他是日军第11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的特别顾问,你们关我进来真是瞎了狗眼!叫人来赶紧放了我,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的!”我怒气冲天地说道。

伪警察叼着烟又上下看了我一眼,嘀咕道:“真的假的?你要是日本人谁敢动你?”

“我不是日本人,蠢猪!”我的手臂伸出栏杆去扇他,但是没能够着他的脸。“你赶紧通知你们长官过来见我,否则我出去第一个就灭了你。”我瞪起眼睛威胁道。

伪警察大概被我的气势震住。“等着啊。”他说着,急急忙忙去通报。

很快,一个日本宪兵出现在我面前,看他的肩章是个少尉。“你的,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于是我又告诉他我跟井上泓一的关系。他好像很吃惊,但并未追问什么,转身又走了。

我焦急地等着,心想如果那个老狐狸知道我被关进这种地方会帮我呢,还是趁机惩罚我。但是若他出面,一定不会让这帮特务随意审讯我。另外,我要尽快想办法救出常太太——在她被这帮野兽折磨死之前。

又过了十多分钟,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是他,天啊,为什么是他?我绝望地叹道,心瞬间沉入谷底。什么叫冤家路窄?莫非夏老师真是他出卖的?

尔忠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舌头像被猫叼走了。我发现他瘦了,两颊微微凹陷进去。

“很高兴在这种地方又遇见您,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尔先生还是杨先生?”我带着刻骨的恨意问道。他身旁的伪警察神色闪烁地看了看我,又看向尔忠国。

“你怎么称呼我都不为过。”他开口了,声音低沉。“看来你又惹上麻烦了。”

“不,是麻烦喜欢惹我,无论我多隐忍,麻烦就是爱来惹我,就跟人一样,哦,不,应该是苍蝇,想甩都

 249、阎王殿 。。。

甩不掉。”我说着,笑了起来,伸出手递给他,“行行好,我快渴死了。”

“给她弄杯水来。”尔忠国命令身边的伪警察。

“可是,上头有命令审讯之前不让给任何吃的喝的。”

“我认识她,你只管去拿水来,有问题我担着。”他说。那人立即照办,匆匆离开。

“看来你的良心还没完全被狗吞干净。”我轻浮地冲他笑道,“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脸,骨头是不是更轻了?”我伸长胳膊去摸他的脸,但距离他还差十多公分。他的目光睥睨着我的手,额角青筋凸起。

霎那间,发现自己的真的很想摸到他的脸——太犯。贱——被他害惨成这样还不死心?一秒钟后,我狠狠地鄙视自己,手捏成拳头缩了回去。

尔忠国的目光随即从我的手转移到我的脸上,目光冰冷。这样的眼神久违了,还是我们互相倾轧时他经常使用的眼神。如今就像完成了一个圆的轨迹,他又回到最初那个冷漠无情的原点,而我却因为反应过于迟钝,仍徘徊在路上,尽管看见了原点,却未能赶回最初的状态。

尽管鄙视自己,但我无法欺骗自己——仍对他抱有一丝残存的幻想,尽管这种幻想极其微弱,却并未灭绝,仿佛灰烬里的火星,挣扎般的隐隐闪烁。是因为我们曾经夫妻一场?还是因为我曾全心全意地爱过他?或者,因为那手镯的缘故——是该死的诅咒吗,让我无法彻底、决然地删除他出局?

“你搬出井上泓一或者龙须川进都没用。”他双手背在身后冷冰冰地开口道,“在你的问题没弄清之前,只能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十一会被用刑吗?

尔能否坐视不管?

请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亲们等待下集剧情。

250

250、不屈不挠 。。。

我及时恢复了理智,因为紫海棠掩面哭泣的模样跳了出来——现实容不得我再幻想一丝一毫。

“谢谢你的提醒,你这条看门狗真是尽忠啊,怪不得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忠’字。日本人许诺你什么了?香车,美女,金条,豪宅,应有尽有吧。”我讥讽道,心一阵狂跳,极想撞破牢门扑上去咬他。

“待会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他冷冰冰地看着我,完全面瘫的表情。

“怕我阻止你升官发财?”我抽风般的笑起来,“放心吧。我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羞耻感还很强,让人知道你我曾经的关系只会让我感到耻辱,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我一个字也不会提,我更愿意接受被野狗咬过的事实,伤疤还在,怎会忘了疼?”我一边说,一边拿额头撞击栏杆——痛,可以让我保持清醒的头脑。

尔忠国上前将我从铁栏杆旁推开。“别给我装疯卖傻,老实点!”他喝道。

“姓尔的,如果不想我给你惹麻烦,就帮我一个忙。”我向他提出条件。

他沉声道:“说!”

“把我手上这玩意儿卸下来,我的晦气全因为有了它。摘下它,你我两清!”我向他伸出戴手镯的臂膀。

提出这个要求,并非为了验证他是否还爱我,因为事实完全摧毁了预言的真实性——我不再相信——即便他能摘下这手镯,也与预言无关。

尔忠国盯着手镯,有些愣神,可能担心我耍什么诡计、趁机拽过他的手撕咬吧。

我咬着牙冷笑:“我不会咬你的,再说你的胳膊我哪能拉得动?拿掉它啊,畜生!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生死不相干!”我横眉冷对他,将手腕在牢门上撞击。“动手啊!”我怨恨地奋力撞击铁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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