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探囊取物。
康宝呀了一声,过去试试陈九州的鼻息,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林雪若:“我叔叔和你有何怨何仇,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寿宴开处风光好
乱。
让人头痛欲裂的乱。
印无忧有些烦躁不安了,他从来就没有站在如此拥挤的人群里,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像乌鸦一般地聒噪。
如果只是彼此问候也就算了,这些人,有的互相夸赞吹捧,有的互相诋毁嘲笑,这些人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印无忧忽然觉得,其实以前爹爹说的那些话,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世上,有些人活着是对别人的残忍,他们这些人就是活到一百岁,也是白吃了一百年的饭,杀了他们,可以说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印无忧的手按在剑柄上,要不是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早就长剑出鞘,把这些人统统解决掉。
他站住一张桌子旁边,瞪着眼睛,有些愤怒地看着这些长剑在手的少年。
他们是一起来的,在这次的计划里边,印无忧负责一剑刺“死”陈九州。
这一剑,要刺得看上去十分凶险,可是绝对不能伤到陈九州的要害,因为剑尖上边涂了药物,会令陈九州貌似忽然的猝死,因为现在的情形比较混乱,如果印无忧忽然出剑,刺中了陈九州,在这个混乱的环境下,应该没有人主意其中的细节,容易蒙混过去。
杀手,是印无忧的过去,他已然不愿意提及,可是今天,这个角色,除了他,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一剑刺得那么狠而准。
列云枫、澹台梦和贝小熙就坐在他旁边的桌子边儿,但是印无忧不愿意做下,坐下的时候,肌肉就会松弛,反映就会慢,一个好的杀手,要时刻保持紧张和警惕。
桌子上摆着一个礼盒,装饰得十分讲究,礼盒上还用金色丝线结成一个寿字,列云枫和澹台梦看着这个礼盒,都忍不住在眉眼间涌上丝丝的笑意。
贝小熙看看列云枫,又看看澹台梦:“哎,你们两个中邪了?这里边的东西可是你们两个弄的,刚装完的时候笑,怎么到了这会儿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啊,”
他的眼睛就盯着那个精致的锦盒“哎,你们这个里边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啊?”
他说着话,就想够那个锦盒。
啪,列云枫用扇子敲了一下:“别动,这个是送给陈老先生的,你想看,好啊,等您老人家到了六十大寿的时候,小弟也照这个样子送你一份,只是到时候你别后悔就是了。”
列云枫也为用力,可是扇子正好打在贝小熙手背指骨的骨节处,一阵痛麻酸胀,贝小熙立刻一咧嘴:“列……”
他忽然想起他们是冒充林雪若的,怎么能叫出列云枫的名字,可是这一下打得也很痛,他那里肯甘心,瞪着眼睛,刚要说话,听到后边有人嘿嘿地笑道:“贝小熙,你人笨就算了,可是你的运气怎么也这样衰啊,伸头打头,伸手打手,我要是你,早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这声音,如此耳熟。
贝小熙一回头,这气儿就来了,原来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和自己交过好几回手的慕容休。
这慕容休得意洋洋地抱着肩头,背后背着他的剑,叉着腰,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贝小熙。
贝小熙一看见慕容休,心里就特别有气,还没等他说话呢,列云枫笑道:“兄台,英雄所见,果然略同,小弟也觉得只有聪明绝顶的人,才能看出别人的愚笨,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啊?”
慕容休看了他一眼,这个少年面如冠玉,双眼晶亮,淡淡地笑意,看不出对自己有什么敌意。可是,慕容休心里也合计,这个少年是和贝小熙坐在一起,他们之间应该比较熟悉才对。
只是人家并没有挑衅的意思,自己总不好横眉立目,所以也抱拳:“在下慕容休,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列云枫故作惊讶,立刻站了起来,喜形于色:“难道兄台就是不二山庄的慕容三公子?人称天下第一快剑惊涛先生的三公子?小弟可是久仰大名,近日得见,三生有幸。”
看到列云枫欣喜不已的样子,贝小熙气得脸都白了,要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早一拳打过去了:“哎,你那头儿的你?他很了不起吗?他真的那么有名吗?”
慕容休得意地晃着头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贝小熙,这个可是嫉妒不来的啊。我们不二山庄,说谦虚点儿,那是如日中天,不敢仰视,恐怕这个江湖上,我们要是排在第二,就没人敢排在第一了。”
列云枫用手肘暗暗碰了贝小熙一下,然后斟了两杯酒,自己端着一杯,又递给慕容休一杯:“慕容兄,今日得见兄台,小弟真是与有荣焉,唯有借花献佛,敬杯水酒,略表敬意,不知道兄台是否赏脸?”
列云枫的话,说得要多客气有多客气,温文尔雅,谦恭有礼,短短几句话,慕容休听得十分入耳。其实这几句不过是场面上的话,列云枫说得多了,也说得特别的溜,所以说起来连神情都是极其配合,慕容休不觉心花怒放,也不多虑,接过了酒,一饮而尽。
列云枫一笑,然后又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令尊大人和兄台都是武林翘楚,所谓树大招风,英贤招妒,虽然戚戚小人,不以为虑,可是如果贵庄能在谦虚些,岂不显得兄台是武林世家,有吐纳乾坤,并吞江河之气度?”
列云枫还是满面笑意,说着情真意切。
可是这些话,慕容休虽然也听了,并不完全明白,列云枫笑,他也跟着点头笑。
澹台梦坐在哪儿也轻轻一笑:“你少卖弄轻狂,人家惊涛先生比我们这些晚生后辈更见识卓绝,人家就是有着虚怀若谷的胸襟,才会将自己的山庄命名为不二山庄,如果换了夜郎自大的人,就会叫不一山庄了,你还要人家退而求之,那他们的山庄岂不是变成了不三不四了吗?”
列云枫笑道:“若是叫不三不四,好像还不如不一不二好听,真的成了不三不四,那惊涛先生岂不变成不人不鬼了?”
慕容休就是再笨,这会儿也回味过来,虽然列云枫和澹台梦两个人轻言漫笑,可是话里话外,却满是讽刺。
听到这儿,贝小熙才笑逐颜开:“我说的,我们是兄弟,你没有理向着外人啊。”
慕容休冲着列云枫瞪起眼睛:“小子,你什么意思?”
列云枫笑道:“如果兄台连我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清楚,小弟实在为你们慕容家后继乏人慨当以慷,聪明人呢,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愚蠢,可是愚蠢的人呢总觉得自己聪明,兄台觉得我师兄笨,可是,我这个师兄再笨,也不会笨到随随便便喝别人家的东西。”
慕容休咽了下口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了:“我喝了,又怎么样?”
列云枫笑道:“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是会晕倒而已。”
他话音未落,慕容休只觉得眼皮沉重,昏然欲坠,眼前一黑,就晕然倒下,列云枫顺手一架,扶他做到桌子旁边,慕容休软软地扣在桌案,酣然不醒。
贝小熙用手摇了摇慕容休:“你装什么死啊,起来啊,有本事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印无忧哼了一声:“你要和他大战,也晕过去吧。”
方才发生的事情,印无忧也看到了,他知道列云枫是怕慕容休知道贝小熙的身份,待会儿无法按计划行事,所以才出此下策,先弄晕了慕容休再说。如果不是这样,他早出手阻拦了。
他最不满意列云枫的地方,就是能动手的时候就是不动手,难道动动手,可以累死吗。
暗器,下药,都是印无忧最痛恨和不屑的,不过今天这个情形,这样可以直接干脆,避免夜长梦多,所以印无忧忍着没阻拦。
算算时间,今日的寿星陈九州应该出来了。
忽然,门外一片混乱,有个红衣女子飞快地跑出来。
因为厅上,院子里,几乎是人山人海,那个女子游鱼一般,见空就钻。
但是任这个红衣女子怎么乖滑,这里边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有些寸步难行,后边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截住那个穿红衣裳的女子,她杀了陈叔叔。”
天涯飞虹一剑轻
衣袂飞转,长发飘飘。
在一瞬之间,后厅掠出一条人影。
康宝已然冲了出来,手中拿着那边刚刚擦拭过的剑。
淡淡的,透亮的,浅黄色的光闪动。
人们看着那把剑,都情不自禁地闪出一条路来。
这把剑,是陈九州成名的宝剑,很多人都败在这把剑下,但是所有败了的人,对这把剑都怀着无比的敬畏。
一泓泪,是这把剑的名字。
天涯飞虹,是陈九州成名的绝招。
这把剑,和陈九州一直形影不离,好像陈九州的影子,陈九州在哪里,剑就在哪里。
剑在人在,现在,剑在人不在。
这个天涯飞虹到了康宝的手上,看来陈九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剑峰上那层鲜亮的亮黄色外壳,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地耀眼了,她另一只手上,依旧拿着那块鹿皮。
红衣裳的林雪若已然被人群堵着,她刚想腾身而起,从人们的头上飞出去。
康宝忽然大喊一声:“抓住那个穿红衣裳的丫头,她杀了陈大侠。”
本来已是前行无路的林雪若只觉眼前一闪。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堵满了人。
密密匝匝,人肉围墙一般,连呼吸出的气都能鼓动林雪若的衣衫。
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开始的时候,人们都是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九州不是一方人物吗?二十年来,鲜遇敌手。
他,死了?
让这个穿红衣裳的丫头杀死了?
静,死一样的静,不过是片刻而已。
林雪若也有些发呆了,她放在在剑庐的时候,以为自己能跑掉,她对自己的轻功一直非常的满意,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在擦剑的康宝,轻功居然比她还好。无论林雪若往哪里跳,康宝总能出现在林雪若的前头。
林雪若是真的慌了,有些慌不择路,若非到了生死关头,她都不会与人动手,因为不动手的话,她也许还能糊弄一气,但是真的动了手,她胜算的机会不太大。
不过,林雪若毕竟也是老江湖了,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尽管她身份不如人,轻功不如人,内力不如人,可是活下来的那个,一直都是她,起码现在一直是她。
因为现在的林雪若能跑能跳,活生生地被堵在人墙之中。
人们的眼光开始发亮,亮得有些诡异。
这个情景,好像饿了很久的猫,已然数日里水米没沾牙了,饿得前心贴着后背,忽然间,发现了一只肥硕无比的耗子。
现在是一群要饿疯了的猫,林雪若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暗潮般的危险,一触即发。
每双发亮的眼睛,都盯着她的咽喉,好像在寻找下手的位置。
林雪若开始咳嗽,她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不然自己真的会像老鼠一样,被这些猫撕成碎片。
咳嗽,干干地咳嗽,她一边咳,一边想怎么能逃得出去。
如果无法逃脱,她要不要孤注一掷?
啪啪。啪啪。
后边忽然响起了击掌声,很随意,很懒散,带着嘲弄一般。
掌声不太大,可是现在实在是太静了,这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刺耳。
这些人,本来都是长剑在手,伺机而动,现在有人击掌,他们自然而然地回头去看。
列云枫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轻轻拍着手,懒洋洋地笑着:“好,一场好戏马上开演了,兄弟们,准备一壶好酒,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看戏。”
贝小熙哼了一声:“看什么看啊?你这一搅合,都打不起来了。”
打起来又能看到什么?
贝小熙的话里,带着不屑和轻蔑。
明明是这群人想围攻那个女孩子,贝小熙已然看出来了,他只是奇怪,这些人想干什么?江湖中不是还有个道义吗?以多欺少,本来就是不对,这么多人,还想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实在过分。
他很生气,如果真的打了起来,他一定会冲上去帮那个女孩子。
列云枫笑道:“怎么会打不起来啊?小师姐,你是女孩子,你看这个穿红衣裳的女孩子怎么样?”
依然是浅笑盈盈,澹台梦坐在哪儿,手托着腮:“肤若凝脂,眉如新月,翦翦春水,澄澈清灵,这位姐姐天生丽质,风姿约绰,真是舞雪回风花照水,翻云腾雾岫出山。”
列云枫笑道:“俗话说,文士心中无墨客,美女眼里无佳人,同类相妒,自古皆然,若非真是文豪泰斗,舞文者弗肯服之,若非倾城绝色,容妍者弗肯赞之,连小师姐都觉得这位姑娘楚楚动人,为什么这些人却不懂得怜香惜玉?”
澹台梦笑道:“你也说了,同类相妒,也许,他们不是男人。”
列云枫奇道:“他们不是男人,那是什么?难道会是女人?这么多扮成男装的女人?”
澹台梦又笑道:“笨啊你,不是男人,就一定是女人吗?”
列云枫一本正经地道:“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那是什么?”
还没等澹台梦接话,贝小熙已然哈哈大笑,笑得自己肚子痛,用力一仰,靠在椅子背上,差点儿连人带椅子翻过去了:“你们两个要骂人就直接骂吧,什么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的啊?如果真的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那就不是人啦,原来这些人都不是……”
他的话说到多半,忽然发现情势不对,因为那些人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当他说这些话时,已然有人冲着他们目露凶光,就要动手了。
贝小熙马上蹦了起来,心中特别奇怪,为什么列云枫和澹台梦说话时他们不动,他们说得也很阴阳怪气啊,怎么自己才说了两句,这些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自己的话,难道说错了什么吗?
澹台梦笑道:“不是男人,也不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