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无忧此时才注意到澹台玄的怒气,此时澹台玄的表情可不比方才,他看见列云枫用眼神示意他,也就跪了下去。
气虽然气,但是这里不是发脾气的地方,这个唐松的尸体明晃晃地摆在这里,总不是个事儿。澹台玄只好过去,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来,然后在唐松的伤口处倒上一些药粉,只见顷刻间,唐松的尸体化成了一滩血水,慢慢渗入了泥土,不留一丝痕迹。
毁尸灭迹,印无忧想起那时在广平王府里边,澹台梦曾经也用这个东西化掉了一只鸡,惹得大家惊骇,原来澹台玄也有这个东西,想来是澹台梦从澹台玄哪里偷来的。想到澹台梦,印无忧忽然有些发窘,澹台玄的怒气,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到了,只怕这次澹台玄要请出门规,自己和列云枫都无法逃掉,只是千万不要在澹台梦的面前挨打,那样子实在尴尬之极。
澹台玄也不理他们,转身就走,印无忧就想站起来跟着,可是列云枫没有动,印无忧犹豫一下,也没有动。
走了几步,见他们没有跟来,澹台玄回身,也不说话,气呼呼地过来,一手曳着一个,连拖带拽地带到了水云居,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澹台玄也没客气,而是把两个人都扔在地上。
屋子里边还点着蜡烛,可是里边没有别的人,列云枫心里暗道,完了,是了师祖谢神通的当了,师父澹台玄根本没有受罚,不然萧玉轩他们焉有不陪着之理,只是谢神通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是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还是有意告诉自己?
应该是无意的吧,不然就算自己知道师父被罚,他们也不一定要去莫逍遥那里。
现在列云枫可以确定,为什么澹台玄禁止他们去莫逍遥那里,看样子对于莫逍遥背后的所作所为,澹台玄应该是了然于胸,可是他一直装聋作哑,听之任之,到底是有所忌讳还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澹台玄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印无忧忽然想起雪来,方才经过他们带的地方,没有看到雪。
澹台玄冷冷地:“你们不用担心他,他很好。”
印无忧微微垂着头:“师父,人是我杀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已经跪在地上了,不过心里有一丝庆幸,这屋子里边没有别人,就是会挨打,也不会让别人看到。
列云枫也起来了,端正地跪好,可是他感觉情形不妙,因为按照澹台玄的性情,现在早请出门规,痛加鞭笞,毕竟方才是异常危险,如果不是澹台玄赶来的话,印无忧那把剑就刺进了他的心口,如果他出了事情,印无忧也会追悔不及。
事情是自己惹得,列云枫也感觉到自己太轻视了莫逍遥,尤其三番两次地戏弄叶梧,列云枫更觉得莫逍遥纵然武功盖世,依旧可欺,现在看来,事情远非如此简单。由于自己一时轻怠,差点儿连累到了印无忧,此时列云枫也非常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
所以澹台玄会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会被鞭笞,也不算冤枉,对于自己要承担的东西,列云枫从来都不会逃避。
澹台玄闭上了眼睛,把头仰在椅子背上,半晌无语。
列云枫和印无忧就跪在地上,互相看了看,谁也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列云枫小声道:“师父,我知道……”
澹台玄哼了一声:“闭嘴,你知道,你当然什么都知道,我上次就说过,和你根本不用讲什么道理,你什么道理都明白,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列云枫道:“师父,我……”
他也感觉到了师父澹台玄的盛怒,和以往生气时的神情语气都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是想替印无忧求个情,毕竟这件事情,和印无忧没有什么关系,说到罪魁祸首还是自己。他此时也不想分辨什么,本来就是自己的错,但累及印无忧,实在过意不去。
啪。
澹台玄没有动,却隔空掴了列云枫一记耳光,别看隔得那么远,澹台玄这一巴掌打得不轻,列云枫半边脸立刻青了一片。
澹台玄断喝一声:“让你闭嘴听不到吗?再给我废话,我打烂你的嘴。不用替无忧求情,你们两个都违背门规,有悖师训,看来平时的藤条都白挨了,我得换个法子让你们长长记性。”
姹紫嫣红色生香
谁见过一只猫也能变成暗器?
洛怡菲完全被这只袭击来的猫吓住了,她从小就浪迹江湖,无依无靠,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都遭遇过,不过今天的确是被吓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样去躲。
在场的这些人,可以说是各个门派的少年才俊,尽管有的还没有艺满出师,也是师门翘楚,他们属于不同的门派,每个人都有自己引以为傲的绝技,不然的话,也不敢冒然地来试剑会亮相。
他们当然都见过猫,在印象中,猫是温顺乖巧的小东西,可是这么多猫忽然出现,还如此诡异,这些人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所以大家这么多双眼睛,都眼睁睁地看着那是雪球一样的猫儿,箭一样射向洛怡菲。
人影一闪,洛怡菲只觉得身子一飘,被人家一卷一带,就转到人家的身子后边,那个人衣袖卷动,一股气流,将那只白猫托到了房梁上。
站稳了脚跟,洛怡菲犹自心跳不已,方才那只白猫幽碧的眼睛和自己对视时,洛怡菲感觉自己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眼看去,救自己的这个,正是秦思训。
秦思训向洛怡菲淡淡一笑,这个人明明很年轻,但是这一笑之间,竟然有些沧桑。
他手里拿着那个银质的酒葫芦,拧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酒,酒的香气,立刻回旋在屋子里边,和血腥气混在一起,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的芳香。
好。
那个在找苹果的蓝衣少女立刻拍掌叫好,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边都是笑意,只不过这样的笑,不是由衷的那种笑,而是带着几分挑剔和傲然,好像在叫倒好一般:“好功夫啊,人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秦少侠是英雄救美,大显身手啊。可是秦少侠未免有眼无珠,你救了人,人都未必能感激你,还救了个不是人的东西,嘿嘿……”
怒上眉梢,洛怡菲忍不住厉声质问:“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洛怡菲感觉到了这个蓝衣少女的揶揄和嘲讽,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心里特别不高兴。
虽然是素昧平生,但是秦思训还是肯施以援手,尤其他的功夫又是如此的干净利落,洛怡菲不知不觉就把秦思训当成了自己的交往已久的朋友,这个蓝衣少女的一番话,不但骂了自己,也嘲讽了秦思训。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朋友更重要的呢?
对洛怡菲来说,她自幼就拜入摘星派门下,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结果师门遭遇惨祸,只剩下她和师姐玉荷子逃过大难,没想到命乖运舛,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又失散了。
这几年,洛怡菲孤身一人,四海漂泊,也没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只盼着能找到失散的师姐,探出残害师门的凶手。
一路之上,洛怡菲靠着空空妙手维系生活,还要扶危济困,也帮过很多江湖中人,结下不少的江湖朋友。
为了肝胆相照的朋友,金银财帛可弃,生命荣辱可抛,这是洛怡菲的人生信条。
那个蓝衣少女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什么意思?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我犯不上迁就你,非要把话说得连傻瓜都能听懂。”
洛怡菲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骂人?”
蓝衣少女嘿嘿一笑:“我是什么那是我的事儿,只是你,你确定你自己是人吗?”
秦思训淡淡地道:“人世匆匆,江湖寂寞,有缘相聚,就该感恩知足,小姑娘何必如此尖牙利齿,逞这口舌之力,颐指气使,未必高贵,温默谦让,未必卑微。”
让秦思训不动声色地一说,蓝衣少女的脸立时红了,又羞又恼,瞪眼要说话,忽然眼光一转,落到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也是穿着和这个女孩子一样的衣裳,不过比这个女孩子娇媚一些。她圆圆的脸儿,白里透红,粉嫩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特别想一只刚刚熟透了还沾着露水的苹果。
而且这个后来的蓝衣少女的手里,还真捧着一只红彤彤的苹果。
洛怡菲看着她们两个穿得一模一样的衣裳,感觉都特别奇怪,难道她们两个是孪生姐妹?
一般孪生的兄弟姐妹喜欢穿一样的衣裳。
不过洛怡菲左看右看,怎么看她们两个的容貌,也并不相像,所以心里更加疑惑。
这个捧着苹果的女孩子神色有几分着急,但是说话还是不慌不忙,温柔如水:“菜菜,我们出来很长时间了,你还在这儿看热闹啊?这是血腥秽地,不易久留,走啦。”
菜菜?
洛怡菲大笑起来:“原来你叫菜菜?难怪火气这么大,原来会让人煎炒烹炸,最后变成一盘菜,只是不知道你是大白菜的菜还是黄花菜的菜啊?”
洛怡菲好容易抓到一个可以嘲笑的事情,自然不肯放过,她这么一笑,大家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一边看着房梁上边那些动也不动的猫,一边忍不住还看着她和那个叫做菜菜的女子。
那个叫做菜菜的女孩子立时眉立,狠狠地一跺脚:“死苹果,乱叫什么,会被别人笑的知不知道?喂,洛怡菲,你给我听着,姑娘我姓蔡,我叫蔡若兮,菜菜这两个字,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叫的,小心姑娘我一生气,割了你的舌头。”
洛怡菲这回倒是没有生气,冲着蔡若兮笑嘻嘻地道:“好啊好啊,你有本事就试试,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小心我把你打成菜汤!”
她们两个一斗口,那边慕容休感觉又好笑又有趣,他从不二山庄长大,山庄里边除了他姐姐慕容愁,就没有第二个女人,他们家从上到下,所以仆人家丁,都是男的。
所以姐姐慕容愁,是一个人住在一栋三层的小楼里边,所以的家仆都禁止踏入小楼的周围,违者皆会遭到刺眼和断足的严惩。
慕容休小的时候,曾经去过那座楼,楼里边冷冷清清,让人不愿意久坐。后来慕容休大了,也不会冒冒然去姐姐的闺房。
为什么没有女人,慕容休心中纵有疑惑,也不敢去打探个中情由,他只是从心里觉得,他住的这个不二山庄,要多诡异有过诡异,可是除了不二山庄,他又能去哪里?
不过,这也是在慕容休能触及的范围之内,看不到女人的影子。
因为不二山庄的后园,是慕容家的禁地,除了庄主慕容惊涛,不许任何人入内。他也是听身边的一个老家人说过,慕容家的女人都在那个后园里边。
讲过这句话没多久,那个老家人就死了。
老家人病死的,但是慕容休感觉这件事情多少有些蹊跷,不过对于父亲的严令,他还是不太敢违反,后园里边到底有什么,他不会去好奇关心。
在慕容休的生活里边,几乎没有什么女子出现,慕容惊涛的家规又严,他出来的机会不多,今天忽然看到洛怡菲和这个蔡若兮拌嘴,两个女孩子都是豆蔻年话,各有各的可爱讨巧之处,长得又都娇俏可人,此时针锋相对,不肯相让,慕容休感觉特别有趣。
蔡若兮恨恨地道:“苹果,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野丫头!居然连我的名讳都敢叫,我看她是活腻歪了。”
洛怡菲一撇嘴:“不过就是菜菜吗,谁还稀罕啊?人家都说,偷来的锣儿敲不响,难道这个名字是你偷来的?”
一说到偷字,洛怡菲倒是说得坦然,可是蔡若兮听了,更加生气:“洛怡菲,你这个野丫头,敢血口喷人,诬陷我是贼?你,你才是贼,你是贼喊捉贼。”
洛怡菲嘻嘻一笑:“我又没说你是贼,你干什么急着承认啊,难不成歪打正着,被我说中了,你还真是个贼啊?”
要说蔡若兮别的,蔡若兮还不会如此生气,她原来是听不到贼这个字,不由得咬牙切齿,忽然劈手一剑就要刺过去。
那边拿着苹果的少女身法很快,一下子捉住了蔡若兮的手腕,还是温温柔柔地哦了一声:“菜菜,你生什么气啊。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啊,你要认真恼了,小心让人家笑话。”
这个少女说着话,手里摸索着那只红彤彤的苹果,她的声音很低柔,说得也不紧不慢。
好像这个少女的话,触到了蔡若兮的痛楚,她立时眼中泛泪,晶莹地泪滴在眼中转了又转。
她那双眼睛本来两泓春水一般地澄澈,此时再汪着眼泪,更是水灵晶莹,看上去楚楚可怜,全不似方才骄横的样子了。蔡若兮恨恨地瞪了洛怡菲一眼,不再说话,
那个拿着苹果的女孩子一笑,把手中的苹果拿起来,咬了一口,立时苹果清脆的甜香气味飘了出来。
大家都看着她,本来她语笑嫣然,温婉柔顺,谁也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个地方,还吃得下东西,好像根本都没有看到这屋子里边的死人和鲜血一样,而且还吃得悠然自得。
看着蔡若兮委屈的样子,洛怡菲摇头:“哎,江风日下啊,看不透的世界,看不透的人,不可一世的菜菜原来怕人笑话,哈哈哈。”她说着,故意还笑了几声。
蔡若兮十分恼怒,但是好像对那同伴说的话很是忌惮,然后又咬牙切齿地对拿着苹果的女孩子生气:“林寒素,你怎么帮着别人来压派我,小心吃苹果噎死你。”
林寒素举着苹果看了看,柔声道:“放心啦,菜菜,这个苹果是圆的,没有棱也没有角,咬哪里也噎不到我。”
蔡若兮憋了一肚子气,无法发泄出来,实在按捺不住,一抬头,那些猫还在屋梁上边呢,她伸手在皮囊里边一划拉,抓出一大把飞镖来,双手乱舞,那些飞镖算作漫天花雨,纷纷射向了房梁上边的猫儿们。
她这个动作实在太快,而且没有人想到这个蔡若兮如此的孩子气,居然会想拿猫儿出气,而且还毫无章法,乱射一气。
经管她射出的暗器杂乱无章,就见秦思训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