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忽然听到了两个字,卫离。
卫离。
自从雪给她讲了那场汨罗被擒的遭遇后,寒汐露对卫离恨之入骨,发誓一定要杀了她给汨罗出气。卫离,将是她寒汐露要杀的最后一个人。
寒汐露拎着鞭子;冷冷地:“你们谁是卫离?”
她没见过卫离,卫离也没有见过她,大家互相都不认识,所以寒汐露冷冷地眼光看看卫离,又看看终黎西枫,在她心中,卫离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这样的人,从外表上应该看得出来。
可是屋子里边这两个女孩子都不太像,卫离看上去有江湖女儿的豪气,终黎西枫娇俏动人,眉眼间还带着稚气。
终黎西枫大笑起来,心中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卫离你不是很厉害吗,这回来个更厉害的,看看你怎么丢人现眼,本来她想赶快离开,现在倒是不舍得了,不由得幸灾乐祸:“老太婆,你找卫某有什么事儿?”
终黎西枫说话的意思,不过是想知道寒汐露是谁,和卫离有什么仇,她说的卫某不过是轻蔑之意,可是寒汐露当成了卫离的自称,认定了终黎西枫就是卫离,尤其终黎西枫说话如此放肆,居然叫她老太婆。
咻……
描花金丝蟒鞭兜着风声,一下子抽向了终黎西枫,终黎西枫花容失色,想躲却没有躲过。因为她腿上的麻木感才刚刚消失,仍然觉得不是特别灵活,她认为寒汐露是来找卫离,和她没有关系,谁想到寒汐露把她错认为卫离,一鞭子抽来。
嗯,一声闷哼。
终黎西枫躲闪不及,被寒汐露一鞭子抽打在身上,寒汐露是愤极而出手,这一下端的不轻,终黎西枫痛得冷汗如雨,几乎跌坐到了地上,眼泪围在眼中,就是不肯掉下来。
还没等终黎西枫喘息,寒汐露的鞭子又抽了过来,终黎西枫忍不住骂道:“死老太婆,你怎么跟疯狗似的,逮谁打谁?”
眼见那鞭子又抽过来,终黎西枫欲哭无泪,心中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在幻雪宫了有人欺负我,才到江湖咣当咣当,又有人欺负我,奶奶的,真是人走时运低,丢了骆驼偷只鸡。
忽然人影一动,寒汐露的鞭稍被人抓住,终黎西枫抬眼一看,原来是秦谦。
寒汐露大喝一声:“滚开,没你的事儿,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秦谦回头问终黎西枫:“终黎姑娘,不要紧吧?”
卫离笑道:“年轻家家的姑娘,学什么不好,学幸灾乐祸,受点儿教训,也未必是坏事儿。”
本来终黎西枫没想和秦谦说话,听到卫离嘲讽她,不由得气往上冲,对着秦谦大声道:“谢谢秦大哥关心我,小妹无事,不过就挨了一鞭子,反正我练过。”
她这句话说出来,秦谦一愣:“啊?你练过?”
他心里奇怪,这个女孩子怎么说话如此颠三倒四,练过什么,练过挨鞭子?他心中纳闷,眼中就流露出来了。
终黎西枫也看出来了,立时满面飞红,暗骂自己笨蛋,怎么总是说着说着,就把真话说出来,可是想想又觉得既倒霉又委屈,自己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卫离静静地站在哪儿,纹丝不动。
蟒鞭挽成一个圈套,套向卫离的脖子,寒汐露手上用了七成的力道,可是卫离依然不动,她稍微愣了一下,鞭子一卷,倒反回来:“卫离,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动手?”
卫离笑道:“人在江湖,生有处,死有地,卫某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前辈是哪位,和卫某有什么不解之仇?”
寒汐露冷冷地:“你问我?是不是你坏事做得太多,想不起来哪宗是哪宗?我是寒汐露。”
寒汐露。
卫离哦了一声:“原来是离别谷的寒前辈。”她说着看了秦谦一眼,语气客气了很多“长春帮与离别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寒前辈不是代表离别谷来找卫某的麻烦吧?”
寒汐露微怒:“少废话,看鞭。”
说话间,寒汐露挥动蟒鞭,就要动手,栾汨罗已然闻声过来:“寒阿姨请息怒,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误会。”
方才听到寒汐露自报姓名时,秦谦的心中不知不觉地安然下来,因为栾汨罗是和寒汐露母子在一起,所以寒汐露来了,栾汨罗自然也就在附近了。
栾汨罗看着屋子里边的情形,淡淡一笑:“大哥,卫姑娘。”她不认识终黎西枫,但是还是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寒汐露余怒未消:“汨罗,做人不要太心慈,这个姓卫的当初那么欺负你,你怎么能就此罢手,不再追究,人家不会以为是你心地豁达,还以为你是好欺负。”
她是真的很生气,无法理解为什么栾汨罗见到卫离,居然一点恨意也没有,她听雪讲述当日的情形时,都气得要死,恨不得立刻把卫离碎尸万段。
卫离也淡淡一笑:“大嫂何必客气,我是大哥的朋友,大嫂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小离。”
大嫂。
这两个字让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头一震,而卫离叫得那么自然。
脸上微微发热,栾汨罗有些微窘:“卫姑娘,这个称呼好像不妥……”
卫离笑道:“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哪里来那些繁文缛节,订者定也,姑姑不是做主订下了亲事,大嫂也和大哥换过庚帖,方才我还向和大哥杯喜酒喝,可巧大嫂就来了。”
卫离开着玩笑,连秦谦都感觉有些微窘,寒汐露心头一凉,反身问栾汨罗:“汨罗,这个小子真的是你的未婚夫?”
寒汐露问得太直接,栾汨罗微微回避寒汐露的眼光,不承认也不否认,安静如水,面似桃花,说不出的淡雅娇羞,别有一番风韵。
终黎西枫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方才还打情骂俏,这回还好意思装的没事人儿一样,真是明里一盆火,暗里一把刀,江湖险恶,人心不古,该小心的人一定得小心些。”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明明是在含沙射影,说的人明白,听的人也明白。
秦谦皱着眉头:“终黎姑娘,请你不要无中生有,恶语伤人。”
一见秦谦回护着卫离,终黎西枫就觉得特别生气,心里微微有些酸涩,说不出来的那种不适,哼了一声:“嘴长在我脸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
寒汐露冷笑道:“被人说中了心事,就恼羞成怒,是不是还要杀人灭口?喂,”她指着秦谦“你给我小心点儿,要是敢欺负汨罗,有你好看。”她看栾汨罗方才的反应,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心中又是痛惜又是难过,但是她是真的很喜欢栾汨罗这个姑娘,就算自己不能称心如意,也是真心地希望栾汨罗能够快乐幸福。
卫离淡淡笑道:“这个倒不用寒前辈担心,大哥哪里敢欺负大嫂。”她说着话,冲着终黎西枫笑道“终黎姑娘,涉世未深不是让人可以原谅担待你的理由,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楚,这个样子就来江湖中闯荡,就是有十个幻雪宫,也罩不住你。骂人不疼,起誓不灵,你有这磨嘴皮的功夫,不如好好回去练功,免得下次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就这么干瞪眼受着。”
她的口气十分客气,说得平平静静,可是却气得终黎西枫满脸涨红,一动身子,那道鞭伤痛得厉害,胳膊上边的衣袖已经被抽破,有血迹渗出来。
栾汨罗走过来,微笑道:“你姓终黎啊,这个姓很少见呢,这受伤的地方需要清理包扎一下,不然会淤血脓肿,来,让我帮你好不好?”
栾汨罗轻言细语,恬淡温婉,让终黎西枫有一种亲切之感,尤其栾汨罗的笑容,云淡风轻,终黎西枫心中竟然起不来多少戒意。
终黎西枫狠狠地瞪了卫离一眼,然后对栾汨罗说:“谢谢姐姐,可是我不要在这里,这里有很讨厌的人。”
栾汨罗一笑:“小孩子赌什么气,卫姑娘也没有什么恶意,其实她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个江湖,本来就是是否纠葛之地,不小心谨慎,就会遭遇很多无妄之灾。”
终黎西枫还是对卫离耿耿于怀:“姐姐,还是寒前辈说得对,做人不能太厚道,这个世界,人善被欺,马善被骑,根本不讲道理。”
寒汐露心中有些歉意:“小姑娘,对不起,方才是我一时鲁莽,你没事儿吧?”
终黎西枫道:“我没事儿,前辈也不用内疚,只可惜没打到该打的人。”
秦谦叹了口气,这个小丫头实在是不谙世事,寒汐露打了她,她好像一点儿也没有介意,反而处处和卫离针锋相对,好像卫离和她有不解之仇一般。
卫离也没介意,反而一笑:“看来吕洞宾被咬了,也不能都怨狗,呵呵,大哥,看来我们今天晚上的酒是喝不成了。”
她的话说得淡然,寒汐露和秦谦都已经觉察到外边透进来的冷冷杀气。
外边有人,可是竟然听不出来有多少人,那个呼吸声均匀地律动着,但是一个人是不能有这样的呼吸声,难道是很多人同时呼吸?
人的动作可以一致,可是呼吸声如何能如此一致?如果真的不是一个人,那外边到底有多少人?
寒汐露的脸上慢慢阴沉起来,然后沉声道:“刹那,我知道你们来找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不相干的人走。”
外边有人嘿嘿笑了一声:“寒汐露,你还挺聪明,我们奉了谷主的命令,来捉你回去,领受谷规,想来你也清楚你触犯了多少条离别谷的规矩,现在你已经是待罪之人,还有什么权利和我们讨价还价?”
寒汐露冷冷地:“刹那,你的功夫比须臾差远了,就算你带来离别谷的黯然离别阵,如果我来个鱼死网破,你们未必能讨到便宜,所以,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免得我们玉石俱焚!”
外边沉默了一会儿:“好,寒汐露,看在你最后的要求上,我们放其他人走,可是你得先自废武功,不然,你也知道我们离别谷的规矩,我们就豁出去来个鱼死网破,在场的人,一个不留。”
寒汐露不由得心头一凛,知道刹那不是吓唬她,刹那的武功在四大护法中是最低的一个,但是黯然离别阵可是十分了得,看样子印别离已经回到了离别谷,所以才启动了四大护法来擒拿自己。
刹那有些不耐烦:“寒汐露,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自己动手,我们可就动手了。”
人世何事贵愈情
玄天洞里边,几乎所有的陈设都是石头做成,就是连锅碗筷箸也是石头磨就,拿起来沉甸甸十分压手。
印无忧心不在焉,在担心石门里边的澹台梦,方才他只那么一瞥,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的情形,可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更重要的是,他总感觉澹台梦和列云枫在瞒着他什么事情。他也知道,这样想不对,这两个人都是他最好的朋友,是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两个人,他不应该去怀疑他们 。
直觉,凭着一种直觉,澹台梦和列云枫真的是欺瞒了他,但是他们两个人是知道的,他想不通,如果猜测不假,他们三个人可以说是共过生死的朋友,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坦然相告?
是和离别谷或者印别离有关系?
是不是澹台玄打算对付离别谷?
就是如此,早晚也是瞒不住的事情,何必藏藏掖掖。
不过,印无忧看不出有太多的破绽,他心里也清楚,列云枫和澹台梦,都可以巧言辞色,把谎言说得天衣无缝,一个能把假的说成真的,另一个可以把真事说成假的,如果两个人联起手来骗人的话,基本上是骗死人不偿命。
最算是有所欺瞒,一定也是怕伤到自己吧?
尽管在心里自我宽慰,印无忧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适,转头看列云枫,在石板上边正在敲骨头。
列云枫的脸上,还是淡而微暖的笑意,印无忧心中不免有些生气,为什么这张脸上,总是这样浅浅淡淡地笑着,澹台梦也是那样,就是心里痛到流血,依然是笑靥如花,盈盈而立。
喂。
印无忧过去:“你,喂狗?”
他的口气有些急躁,里边澹台梦不知情形如何,列云枫这里好像没事儿一般,有一只石杵,叮叮当当地敲着骨头,旁边还有摆开的蔬菜和鸡,这些东西都储藏在石柜里边,那石柜凉的和冰差不多,一打开,寒气四溢,蔬菜都切成片了,红红绿绿,都放在石头碗里,倒是好看。石灶上边,已然准备生火了。
列云枫一笑,他听出印无忧的不满,没有回答。
一时间准备齐全了,列云枫将砂锅底垫上方才敲碎的骨头,然后放上剥洗干净的鸡,在鸡的身上均匀地码参片,枸杞子,姜片,花菇,熟火腿,鸭片和鱼片,玉兰,红枣,香芫,摆得满满,然后从另一个石柜里边,舀了泉水倒入砂锅中,漫过鸡身,这才点了火。
印无忧看看这砂锅里边的东西,五彩斑斓:“小枫,你,你一点儿也不担心沧海?”
列云枫道:“你对师祖也不放心吗?”
轻描淡写,列云枫好像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其实他心急如焚,在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看样子应该很严重,不然为什么谢神通把他们带到这里,而不是直接回到水云居呢。
这个玄天洞,可是谢神通的闭关之处,恐怕就是澹台玄,也不能随随便便进来,今天谢神通肯带他们过来,当然是因为事态严重,如果是普通的运功调息,也不该避着他们,是不是为澹台梦疗伤时,谢神通也会有危险?
他越是想,心中就越是慌乱,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列云枫,你要沉住气,不要什么事情都考虑得那么复杂,也许事情本来很简单,因为这里比水云居近一些,何况谢神通和澹台玄之间总有些别扭,所以就过到玄天洞了。
至于他们两个,自然也要跟来,总不能把澹台梦扔在这里,自己回去。
他心中不敢确定,自然也不敢将这些想法告诉印无忧,看印无忧的样子,已然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说着话,看看石柜里边藏着好几坛子好酒,酒香各异,心中微微愣住,想起父亲书房里边的那些藏酒来,然后就挑了一坛香雪酒来,那香雪酒淡黄清亮,芳香幽雅,一打开就是扑鼻的香甜之气。
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