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铺暗盖,你喜欢勾搭哪个男人就勾搭哪个男人,也省得留下你这个妖精在这里害人!”
她的话,说得尖酸恶毒,随着喝骂之声,红衣似火,就扑向了澹台梦。
澹台梦直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列云枫,对厉娇娆的话竟是一句也没有听到,印无忧可听得清清楚楚,铁青的脸上继而涨红,对厉娇娆更加心痛绝望,知道厉娇娆说得出做得到,当日澹台梦在母亲手中,吃了多少苦楚,受了多少委屈,母亲还不知自愧,还要侮辱她,心中又恨又痛。
眼见着厉娇娆扑向澹台梦,他再不愿意动手,也必须拼命,手,紧紧握住了剑柄,咬着嘴唇,微微发抖。
人影一闪,印别离拦住了厉娇娆,冷冷地:“真是最毒妇人心,厉娇娆,赶尽杀绝就是你的天性吧?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在儿子心里,你根本什么也不是!你要敢伤害这个丫头一根汗毛,他才不管你是谁,一定要宰了你泄恨。”
印别离此时抓住机会,火上浇油,一定要离间厉娇娆和印无忧母子,自己养大的儿子,怎么也不能双手送给别人。
厉娇娆果然大怒,也不计较后果,一心想杀死澹台梦,印别离在一旁阻拦,不许厉娇娆下毒手,他们两个人打到了一处。
澹台梦像失了魂儿一样,站在哪儿,也不出声,也不动,脸上的笑容还在,笑得让人心酸。
印无忧也心戚戚焉,站在澹台梦的身旁,无声地站着,他杀过很多人,什么样的尸体没有见过,可是现在,他也不肯迈步过去。
印无忧自欺欺人地道:“他没事儿,沧海,我过去扶他起来,他就喜欢吓唬人。”
澹台梦笑道:“枫儿当然没事儿,今天是我生日,我要装扮得漂漂亮亮地,给爹爹磕头,现在爹爹在家里一定等急了,在吹胡子瞪眼睛,拿着藤条找人出气,人家是女孩子,挨打会很没面子很痛,每次惹了事儿,都是枫儿出头担着,无忧,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都没有送我礼物呢。枫儿会替我挨打,你送我什么?”
澹台梦喃喃自语,笑意浅浅,神色迷离凄楚,印无忧又痛又悲,眼睛开始模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劝慰她。
噗地一声,澹台梦难抵心头之痛,咳出一口血来,她用手帕掩着口,雪白的帕子上,殷红点点,仿佛三月桃花,她犹自不觉,自言道:“天快黑了,我们快回去吧,爹爹生了气,一定会打人的。其实,其实……”下边的话,她已经说不出来,只用带血的手帕掩着口。
印无忧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看着澹台梦如此难过,他更加难过,忍不住摇着澹台梦的肩头:“沧海,你看清楚,小枫根本没有事儿,他只是受伤了。”
他说着踏出几步,就要过去,无论结果多么残酷,总要坦然面对,可是他心里也一片苍凉,如果列云枫死了,他该怎么面对同门兄弟,怎么面对师父澹台玄,怎么面对澹台梦,又怎么面对杀死列云枫的生身父母?
啊……
印无忧满口苦涩,走了三四步,不由得仰天长啸。
长啸声凄厉寒怆,令人闻之鼻酸。
天空中,忽然轻烟凝紫,碧云流金,五彩斑斓的云雾涌动,山风吹过,绚丽多彩的雪花纷扬而下。
雪,居然是彩色的雪,在夕阳的亮丽余晖下,愈发显得绚丽奇幻,诡秘瑰奇。
莫恨人心不如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看着漫天飞扬零落的雪花,昨是今非的悲凉之感,立时涌上了澹台梦的心头,初次相识,正是烂漫五月,榴花照眼,青葱积翠,如今已经草木凋零,漫天飞雪,其实生老病死,本是人世无常,不需要太过执着,更不需要如此哀恸。
意犹未尽眼闭了,松柏青青坟头草。
细思身后眼前人,谁会清明祭到老。
若是生死只在旦夕,最幸福的,就是死在心念所系之人的怀里,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阖上双眼,可以去得安然,虽然自己会留下太多的不舍和依恋,可是会在年年清明,收到他寄来的哀思和怀念。
隔着冰冷潮湿的泥土,可以听得到他泪落的声音,还有百合花清幽的芳香。
很多次,澹台梦都想告诉列云枫,如果她终是不得不辞绝人世,年年清明,他来祭奠自己的时候,不需要金锞纸钱、香烛供品,只要一束凄寒若雪的百合,一坛陈年的竹叶青就够了。
可是这样的话,在澹台梦的心中翻腾了很久,她知道如果自己离开这个世间,会有很多人伤心难过,可是谁究竟会一生一世地记得她,会年年清明到她的坟前祭奠,一直到鸡皮鹤发,仍然记得清明之约?
无情的光阴,让红颜枯槁,青丝成雪,也会冲淡悲伤和思念,忘记一个人,其实很容易,也许三五年,就不再有当日肝肠欲断的伤痛了,他又是她的谁,她怎么能如此自私,让他陷入永世的伤痛里边去?很多时候,澹台梦在心里难以驱散的寂寞和脆弱,都差点让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幸而那尚自残存的理智,让她数次欲言又止,谁想到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说出来。
也许遭受过太多的劫厄,澹台梦从来都不相信奇迹,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不抱有幻想,列云枫的内功怎么样,她自然清楚,在方才那种情况下,如果列云枫还能无事,除非是上天垂怜而出现的奇迹。
印无忧不知不觉抱住澹台梦的肩头,他感觉澹台梦已经孱弱到风一吹都会飘散,生怕她会随时跌倒,澹台梦冰冷的手,轻轻推开他:“这场戏唱得很好,不知道又有什么角色登场了。”
印无忧一愣:“沧海,你说什么?”
澹台梦无力地一笑:“你爹爹啊。”
印无忧更是不解:“我爹爹怎么了?”
那边印别离和厉娇娆打得难解难分,印别离越来越沉稳,可是厉娇娆有些心浮气躁,步法开始凌乱,他也听到了澹台梦的话,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并无答话。
澹台梦冷冷地笑道:“那个卸甲水就是服下了解药,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回复内力。”
印无忧心头一寒,才明白澹台梦的意思,方才他实在受不了心里的煎熬,才把解药给父亲服下,无论如何,他和别人联手一起对付印别离,感觉实在过分,尽管他对父亲心中有些埋怨和怨恨,印别离对母亲先是无情骗哄,后是强以辱之,做为一个男人,这样的行为实在下流龌龊,印无忧既羞又愧,又恨又怨,可是印别离究竟还是他的父亲,人心皆私,想要做到没有偏袒,谈何容易。
遇到如此的事情,有时欺人,又是自欺,从心底而论,印无忧还是一厢情愿地希望父母可以和好,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是厉娇娆杀了印别离,也难以挽回什么,可是这样的话,他又无法说出口,那个受伤被辱的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印无忧本来已经方寸大乱,现在听澹台梦如此一说,再想想父亲服下解药后立刻就可以行动,原来印别离根本没有被制,那他骗自己做什么?
应该不是冲着自己,父亲对自己,从来都不需使用什么计谋,印无忧害怕就害怕这一点儿,他不怕父亲对付自己,就怕父亲对付别人,如果是对付自己,印别离会顾念父子之情,下手留情,如果是对付别人,印别离就是把对方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澹台梦终于蹲在列云枫的身旁,轻声道:“枫儿,你一直都在说,做君子不如做小人,可是天性使然,强求不得,你终究还是做不成小人,无所顾忌,才能百战不殆,心有牵念,先输于人,枫儿,我们都该醒醒了,只要醒了,就可以死心塌地地做个小人了,没有那么多道义顾忌,会快乐很多。”
她在喃喃自语,语调平静,却流露着不尽的哀怨,字字句句听到印无忧的耳中,都和刀绞针剜一样,尽管各种情由他还没有全部释然,可是他们上了印别离的当,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列云枫那么慧黠,澹台梦那么聪明,会上当的唯一缘故,还是不因为印别离是自己的父亲,他们有所顾念。可是印无忧就是不明白,父亲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雪花飞扬,几道金灿灿的光亮射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印别离和厉娇娆马上分开住手,只见二十几名白衣垂髫的少女,抬着一顶风轿缓缓而至,那轿子四周镶嵌着银镜子,熠熠生辉,轿子上边四周通风,外边挂着水晶帘栊,里边是雪色的纱幔,轿子外间簇拥着几十个少女,各持银质的器皿,还有几个端着鎏金的铜镜,那几道耀眼的光芒,就是从铜镜反射出来。走在最后几名少女,穿着和前边的有所不同,个个是金红镶嵌的戎装打扮,每个人还扛着一面大旗,每面旗子都是月白底儿,红牙焰口,每面旗子上边都有四个金色的大字,迎风一展,十分壮观。
轿子未落,前边两个手持着玉如意的娇美小鬟齐声道:“闲人肃静,圣女泠舟宫主魅影驾到,跪!”
随着一声娇喝,那些少女侍儿纷纷跪下:“恭迎圣女,恭迎宫主。”
几十名少女的娇呼之声,甚是悦耳。
轿子里边有人嗯了一声:“依儿,越儿,卷帘。”
那两个拿着玉如意的小鬟答应一声,将珠帘纱幔卷起,但见轿子里边端坐着一个女子,十分慵懒地抱着一只通身漆黑的猫,那只猫蜷着,闭着眼睛,黑得油亮的皮毛,衬着那女子雪雕一样的手。
有句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大凡长得肌肤白皙的人,就是容颜差些,也会让人赏心悦目。可是凡事都有例外,这个女子长得还算不错,可是她太白了,白得没有雪色,如果不说话,这个人就真的像玉雕一样,看不清楚肌肤上的有纹络,也看不清楚上边的毛孔,浑如天就,就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的雕像,如果她长得稍微黑一点,或者白里透红,就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可惜长得太白,反多了几分诡异之气。
这个皮肤白得几欲透明的女子,也和怀中的猫一样,微微阖着眼睛,她们的神色十分相似,她穿着蜜色的宫装,水袖长裙,头上松松地挽着一个髻子,头上也没有别的饰物,竟插着密密的银针,少说也有千百根,或疏或密,或长或短,银针的晶亮更让她多了几分诡秘之气。
针,若是绣花,可以穿引丝线,若是治病,可以针砭病灶,若是插得满头,实在令人诧异惊叹。
在她的额头上边,还坠着一枚猫眼儿,幽幽的光,在玉色皮肤上投射诡秘的暗影。
印别离和厉娇娆都认识她,这个就是幻雪宫的圣女,也是现在即将祭神登位的宫主泠舟魅影,泠舟魅影是老宫主卢妃仙子的入室弟子之一,也是现在邠国皇太子的师父,现在卢妃仙子基本上不问世事了,幻雪宫中的一切事务,大多由泠舟魅影来打理。
印别离抱拳道:“宫主,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吗,只要我把这个小子给你们带来,你们就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可是,宫主为何言而无信,居然让这个死婆娘出来捣乱。印某对幻雪宫敬仰已久,贵宫可是邠国的护国圣教,应该言出必行吧。”
泠舟魅影半阖着眼睛,倦怠地:“厉教主,你虽然是我们幻雪宫的客人,可是我记得教主已经和家师义结金兰,也算是半个幻雪宫的人,怎么这样招待我们的客人?”
厉娇娆哼了一声,不过还是忍气吞声地道:“宫主见谅,实在旧恨难消,一时气急,宫主放心,厉某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不会破坏幻雪宫的大事。”
泠舟魅影嗯了一声:“印谷主,厉教主现在算是我们幻雪宫的人,有什么旧仇未了,谷主可以直接找我们幻雪宫算账。”
她的话很淡,却充满了危险,现在印别离有求于幻雪宫,自然不能轻易得罪,印别离心里暗骂,死丫头,先让你们不知死活地张狂,等到我大事成时,咱们再秋后算账。
印别离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宫主说哪里话,印某岂是斤斤计较之人?”
泠舟魅影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列云枫,哦了一声:“谷主,我们不是说好了,请你把秦谦带来吗?这个?”
印别离道:“公主,这个人是秦谦的弟弟,拿住他也是一样。”
泠舟魅影忽然睁开眼睛:“他是秦谦的弟弟?”
这双眼睛中立时发出夺目的光采来,本来幽蓝似海的双眸,此时流光溢彩,和她额头上那枚猫眼儿发出的光交融在一起,森然冷魅。
泠舟魅影的口气让印别离有些恼怒:“宫主是怀疑我会弄错吗?印某的手下在秋霜斋上亲耳听到,我也不妨直说,本来我带着人已经堵住了秦谦和卫离,我赶到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他和我那个畜生在一起,所以印某就把他们带走,我想要的东西固然重要,可是我的儿子更重要,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手下认出来,这个小子就是秦谦的弟弟,所以我才把他弄来交给宫主,宫主要抓秦谦,无法是要垂下香饵,现在捉来秦谦的弟弟,不也是一样?”
泠舟魅影呵呵一笑:“谷主误会了,捉秦谦容易,捉这个人比较难,没想到谷主在无意之中,竟然能捉住他,这个人可比秦谦有用多了。”
印别离不由懊悔,他和幻雪宫有约,只要捉到秦谦,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带着人来到图苏后,一边派人去打探秦谦的消息,一边派人去打探印无忧的消息,因为印无忧在藏龙山上,印别离没有打算现在对藏龙山下手,要对付澹台玄,现在已经用不着他来动手了,只要印无忧没事儿,他只管袖手旁观就好了,只要事情发动,澹台玄一死,印无忧还能有何倚恃,印别离对儿子是又恼又恨,所以一心想把儿子彻彻底底地收服,让他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没想到到了树林哪里,无意遇到印无忧和澹台梦,还有列云枫,印别离立时忘了自己原来的任务,立时改变决定,把他们带走,在和他们打赌的时候,无始劫告诉他,这个列云枫就是秦谦的弟弟,印别离才心生一计,让无始劫通知空桐潋滟依计行事,然后装作中毒,将列云枫他们引到了幻雪宫。
其实以他的功夫,只要出手,列云枫他们自然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