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小角晃了几晃:“啊拉,潋滟是黄鱼脑子,该打该打,清霜一定饿扁了,会一口吞掉潋滟哒。”她说着话,也不去管慕容孤,纵身出去,莲足一顿,人影一晃,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慕容孤被晒在一旁,不知所措,心中嘀咕,原来是金玉其外,看上去长得和天仙一样的姑娘,却是古里古怪,还不拿自己当回事儿,我慕容孤少年英俊,一定会成为人中翘楚,年方弱冠,就成为一庄之主,连幻雪宫的尊上宫主卢妃仙子都亲自下贴相邀,等到我成为武林盟主,一呼百应,八面威风,到时候你这个丫头看了我还不是卑躬屈膝?
哼,到时候美女如云,你这个头上长角的妖人也未必能近得我跟前来。
提着水晶宫灯的小鬟,都站得和灯柱似的,夜风抚过,也不眨一下眼睛。
上亭的小鬟水晶飘身而下,恬静一笑,落落大方,然后敛眉低首,福了一福:“慕容庄主,我们右护法有要事未决,庄主雅量,自然不会介怀,请上来稍坐。”
这小鬟言谈得体,轻功绝佳,颦笑间自有一股风韵,慕容孤又不觉呆了,心中暗道,都说幻雪宫宫规森严,言行坐卧,都有规矩,难道这个小鬟是有识得英雄的慧眼,知道我慕容孤绝对不是池中之物,一定会出类拔萃,所以青眼相加,特此借这个机会,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想到此处,慕容孤心中升腾起满腔豪情来,觉得这个白衣小鬟美得不可方物,简直是九天玄女下凡,不知道比刚才的空桐潋滟还漂亮多少倍,他心中胡思乱想着,跟着小鬟水晶跃上了半间亭的上亭。
猛地见到印无忧和澹台梦,慕容孤也是一愣。
再看水晶,斟了一杯茶,奉给了慕容孤,然后静静地退后,侍立一旁。
慕容孤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桌子旁边坐下,因为对面就是印无忧和澹台梦,两个人挨在一起坐着,根本都没有看他。
仓啷,宝剑出鞘,寒光似雪。
印无忧冷冷地:“我不会和禽兽同坐。”
澹台梦叹道:“无忧,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人家已然禽兽不如,更不屑与我们同坐,免得沾染了人间正气,江湖道义,糟蹋了好容易修炼出来的寡廉鲜耻。”
慕容孤心中懊丧,怎么这两个人也在这里,那么自己方才的话都被他们听了去,如果传扬到江湖中,岂不是给自己添了麻烦?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受了幻雪宫的邀请,所以暂时未明情况,不好撕破脸皮,所以装作大度:“两位,这里是幻雪宫的地方,你们恶言相向,别人会以为两位对幻雪宫心有不满,借题发挥。”
澹台梦不屑地道:“我们不是幻雪宫的狗,所以不用察言观色,忍气吞声,我们也不是幻雪宫的朋友,所以更没有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忌讳。”
印无忧哼了一声,剑光一闪,喝道:“滚!”
慕容孤面红耳赤,只是上次和贝小熙交手时没有讨到任何便宜,他看得出来印无忧的功夫在贝小熙之上,何况旁边还有个澹台梦,这丫头言语刻薄,诡计多端,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是不要逞一时之勇,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慕容孤向水晶抱拳:“姑娘,在下看在贵宫的情面上,不会和他们这样的人一般计较,更不想因为他们,冒犯了贵宫。”
水晶含笑一礼:“幻雪宫从来不管江湖纷争,江湖事,江湖了,您和他们有什么恩怨纠葛,只管快意恩仇,哪里会冒犯我们,庄主请,如果这里地方不够广阔,水晶可以带您几位去练武场。”
水晶娓娓而谈,说得轻松,差一点儿把慕容孤的鼻子气歪了,他不过是自己找给台阶下,谁知道这个小鬟居然如此说,还要给他们找地方厮斗,慕容孤气得脸色发青,心里说,真是妇人心,海底针,看来这又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我还以为她是慧眼识英雄,没想到一样鼠目寸光,居然不识得我这个就要横空出世的英雄豪杰,反而加害于我,真是岂有此理,死丫头,早晚一天你会后悔!
慕容孤还抱着拳,进退不得,左右为难,到了这个时候,再退缩,实在说不过去了。
澹台梦笑道:“自己眼拙,就别怨天尤人,想借个坡下驴,也得看准了,不然一脚踩空,不定会摔出个什么笑话来呢。”
印无忧看到澹台梦嘲笑慕容孤,十分畅快,难得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现在列云枫在谒见厅里边,这么久了不见动静,应该是个好消息,只要列云枫平安无事就好,他内心深处的自责还可以减轻些。
方才列云枫出事的时候,看到澹台梦伤心欲绝,印无忧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不过还有几分庆幸,幸好自己犹豫,没有把真心话说给列云枫听,本来他想告诉列云枫,自己喜欢上了澹台梦,那是不知不觉间的感觉,从开始的相识,到慢慢的牵挂,他发现自己在澹台梦的面前,越来越不知道怎么说话,只要能看到澹台梦,看到她笑语盈盈的样子,他就心满意足,只要澹台梦快乐,他心里也跟着高兴。心里那份牵挂越浓,他在澹台梦的面前就越手足无措,有时候连话都不愿意说,只是想静静地看着她。
以前看到澹台梦和列云枫那般默契,印无忧从来没有想到其他,因为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生命里边很重要的人,他们都是一样的聪明慧黠,一样的激灵刁钻,还只当着他们趣味相投,而且他觉得自己和列云枫亲如兄弟,如果列云枫喜欢上了谁,一定会跟他说。
可是列云枫从来都没有谈及此事,但是今日,印无忧已经很清楚了,不管列云枫怎么想,澹台梦已经喜欢上了列云枫,也许她自己尚无知觉,就在她痛极呕血的瞬间,印无忧便心中明白。
想想澹台梦和列云枫,这两个人还真是金童玉女一样,印无忧此时的心情无法言说,自己也无法理清,乱纷纷地堵在那里,说不出的难过,干脆也不去理会,只盼着列云枫可以平安无事,澹台梦此时的笑,纵然不是发自内心,也总强过满面哀戚,让他心疼欲死。
慕容孤一咬牙:“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再苦苦相逼,在下就不客气了。”
澹台梦冷冷地:“谁要跟你客气?”
事情僵到此处,慕容孤心中恨及,其实他何尝不想杀了这两个人灭口,可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和本事,手,握着剑柄,咬着牙,眼中带着杀机,恨恨地瞪着印无忧和澹台梦,大喝了一声:“好男不跟女斗,好女更不要欠揍,告诉你们,我慕容孤顶天立地,就是不屑和你一般见识,我来幻雪宫有正经事儿要办,没有时间和你们磨牙!”他说着,转身拂袖,就要离开。
人影一闪,印无忧的剑指向他的眉间:“别动。”
鬼魅魔头魑魅地
鸦雀无声。
香气隐约,时浓时淡。
卢妃仙子看着列云枫,脸上的笑意更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别扭呢,敬酒不吃吃罚酒,原来这个毛病也是龙生龙,凤生凤,什么样的爷爷,什么样的孙子,癞蛤蟆没毛儿,随根儿,不过,自作孽不可活,本尊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列云枫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水晶地面泛上来的凉意,开始慢慢凝冻着身体,冰冷麻木,只是从嘴里哼了一声,他知道卢妃仙子不一定又弄出什么花样来,只是这个气氛诡异的地方,出现什么残酷刑罚都是极有可能。
不过列云枫心里也有把握,自己现在伤重,已经禁不起折腾了,只怕是鞭笞几下,都会送命,卢妃仙子如果还要利用自己,就不可能随便下手杀人,而且要杀人还不容易,一掌下去,自己就横尸当场了。
卢妃仙子拍下手,不多时,几个银衣小鬟抬来一张银质的床,上边也没有铺盖,也没有床头,只是平板地一张银子打造的床,床上还有银链子,一动的时候,稀里哗啦地响着。
另外几个银衣小鬟手里拿着镶着银边儿的铜刷子,银边儿是缠丝的花边儿,因为银子比较软,所以刷子把儿和上边的刷毛儿都是铜的,磨得极为光亮。
另有几个银衣小鬟抬着透亮的水晶桶。里边装着飘满花瓣儿的水,有两个小鬟跪在地上,搬过几方砖头一样的水晶来,在屋子的正中搭起一个简易的炉灶,提着水桶的小鬟将水桶放在炉灶上边,又进来四个小鬟,每个人的怀中都抱着一束檀香木,悄然地走进来,毫无声息。
这些小鬟年纪都不大,也就是十四五岁左右,虽然一个个称不上国色倾城,但是妙龄少女,自有娇媚可人之处。这些小鬟手脚麻利,动作轻盈,纷而不乱,有条不紊。到近前后,都盈盈跪下,等待卢妃仙子的吩咐。
卢妃仙子笑道:“列家的人,从来都是属鸭子的,就是煮熟了,嘴也是硬的,可惜你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只能你自己惹下麻烦……”她说着话,却发现列云枫已经昏了过去,不由得哼了一声,眉间一挑“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居然就这么晕了,本尊还玩什么?”
她脸色一沉,满屋子的小鬟都吓得跪伏一地,连头也不敢抬。
卢妃仙子阴晴不定的眼神,从列云枫的脸上溜来溜去,屋子里边鸦雀无声,静得可以听到有人牙关轻磕的声音。
卢妃仙子眼光一转,瞪住那个吓得磕牙的小鬟,那个小鬟立刻脸色苍白,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一丝嫌恶之色,涌上了卢妃仙子的眉间,她悠然起身,就要走过去。
门口进来一个白衣小鬟,她在迈进来的瞬间,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可是她已然到了门口,更不敢退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进来。
卢妃仙子冷哼了一声,看着那个小鬟走到前边,伏身跪道,那个小鬟紧张得脖子都要僵直了,可是还有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让卢妃仙子看出她的紧张,她用最优美的姿势,给卢妃仙子叩头,然后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能太响亮,不能太低沉,不能太沙哑,不能太尖锐,要圆润清越,如珠落玉盘。
幻雪宫里边的弟子侍女,无论行走坐卧,平时都有人严格训练,这些规矩都是卢妃仙子亲自订下,不容有丝毫差错。
宫中侍女,皆穿银色衣衫,每二十名侍女,皆由一名侍殿带管,这些侍殿是有席位,可以依次上位,等到她们有了功绩,就可以成为身着白衣的幻雪宫没有席位的弟子。
这些白衣弟子需要有所成就,才可以一步步升上去,包括现在的左右护法,都是从没有席位的弟子一步步上去的。
那小鬟也是一个刚刚上位的没有席位的幻雪宫弟子,如果一个不留神,应对出错,送了命还是小事,不过是一死而已,只怕触怒了卢妃仙子,会被降到侍女,再受一翻非人的折磨和地狱一样的上位之旅。
那个小鬟朱唇轻启:“弟子纯夕拜见尊上宫主,公子奉命觐见,已在慈颜殿跪侯。”
因为没有席位,所以这个叫做纯夕的小鬟也没有姓氏,只有名字,要想在幻雪宫有名有姓,就要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否则没有席位的弟子,性命犹若草芥,任由有席位的弟子欺凌践踏。
卢妃仙子冷冷地道:“我自己的儿子,来不来我会不知道,用你多事?”
纯夕闻言,头大如斗,知道自己倒霉,撞到卢妃仙子的气头上,这个时候,如果够聪明的话,就不要辩驳,反正卢妃仙子要生气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好像一瞬间,这个卢妃仙子的怒火都要烧到自己的身上,白衣小鬟纯夕跪伏在地,以头触地,身子蜷缩成优美的弧形:“师父,弟子知罪。”
纯夕是惊恐之下,才叫了这么一句师父,卢妃仙子已经要下杀手,听到这两个字,心中恍惚一下,想起来这个小鬟是自己在邠国皇宫的护城河里边捡到的,当时她和泠舟魅影在一起,都用新鲜荷叶包裹,然后用马兰叶子捆着,两个孩子用一条马兰叶子捆在一起,装在一个木盆里边,身上任何可以识别的标记都没有,一般皇宫里边的弃婴,多半是宫人被皇帝临幸,但是妃嫔不容,所以要是不想自己的亲生骨肉有性命之忧,只好忍痛丢弃,如果能成功地丢弃出去,也是母子的造化。
不过这样丢弃的孩子,还是以男孩居多,不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怎么会被丢出来,卢妃仙子从来不会去救人,她只是瞥了一眼而已,却看见其中的一个小孩子像她呵呵地直笑,另一个正在沉睡。那个笑的孩子一直盯着卢妃仙子,卢妃仙子动了一念之仁,才把这两个孩子带回了幻雪宫。
卢妃仙子哼了一声:“让他等着吧。”
听到这句话,纯夕如闻大赦,叩了个头,连忙退出去,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卢妃仙子用手搭住了列云枫的脉搏,轻轻咬着嘴唇,心中犹豫了一下,然后断然一摆手,有个银衣小鬟端着药碗过来,卢妃仙子眼角一挑,那个小鬟忙撬开了列云枫的牙关,把那碗药汤灌了下去。
卢妃仙子抚摸着列云枫冰凉的脸庞,脸上的笑意也十分阴冷:“可怜的孩子,谁让你姓列,无间地狱,舍尔谁入啊?”
护法。
卢妃仙子低声喝了一声,所有银衣小鬟都娇声应承,然后靠着门口的几个小鬟出去守候,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此时紧闭宫门,屋子里边所有的小鬟都满面戚容,却不敢有丝毫的违背反抗,一个个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将体内真气调集出来,卢妃仙子气走丹田,身形飘起,忽然清吒一声,身子旋转起来,那些小鬟只觉得自己身陷惊涛骇浪之中,体内的真气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席卷出去,泥牛入海无消息。
卢妃仙子体内的真气也冲盈而出,她的衣衫都被真气鼓起来,猎猎作响,然后飞身过去,将列云枫提了起来,双掌印住他的气海血府,然后先将那些小鬟的真气导入列云枫的体内,因为她要传一股极其厉害霸道的真气进去,所以害怕这股气脉一旦触动了,恐怕自己也会受伤,所以才会吸取小鬟们的真气做引头,方才已经为列云枫灌下了那副药,再以这股真气相佐,她就不信列云枫还能强硬到什么时候。
只可怜那些银衣小鬟,一个个脸色苍白如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