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哼!”“哼!”男人和不男不女人同时被我得罪,我抽搐了一下缩进了车内。
云溯传了话来:一切但听嘉平公主吩咐,不得有违。
我终于享受了一把特权阶级的优厚感,非常不错,值得发扬。
马车之内,我和方晋面面面相觑,对坐无言。他几次欲言又止,看来已累积了一肚子感想有待抒发。
可天不时,地不利,人嘛——不用偷窥就知道,周围不知竖起来多少双耳朵。
就在方晋按捺不住张开口时,我当机立断捡起漆盘里的苹果,牢牢塞住了他的嘴。
他虎目如铃瞪着我,而我深深后悔,怎么就被师父忽悠带了他来?
在前一夜,师父来找我辞别时为了表达对我关怀之情,非常大方地决定把方晋借我一用,伴我入京助我一臂之力。
对此,出于人道精神觉得若是送死,我一人即可,何必拖累方晋?更者,从以往无数次方晋犯案总连着我一起受罚的教训来看,有他在我死得更快。
我委婉推脱道:“师父之意,我心领即可。容弟子一言,不知师兄何用?”
方晋这人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所以他有所有男人的通病——花心。什么都想学,什么都学过一点,结果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学会。
师父听了我分析后,沉吟道:“以他这个特质,完全符合入朝为官的标准。”
真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师父,虽已退隐庙堂,但仍能切中为官之要害,令我肃然起敬。
师父临走前抬头看天,神色难辨:“为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国师府近来米粮不大够了。”
原来如此,我心领神会。
云溯一定失望了,这一路着实非常平静,平静到我和方晋各自打了一个盹。中间我还做了一个梦,回味无穷。
在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方晋的蒲扇一样的巴掌堪堪要落到我脸上。
我瞪!居然敢趁我不备,图谋行刺!这么短的时间,云溯难道就已经和他勾搭成奸?
他牙齿打着颤,一口白牙咯吱作响磨出两个字:“松口!”
我像躲瘟疫一样丢开他的手,小麦色的胳膊上两排清晰可见的鲜红牙印。
我眨巴眨巴眼,眼神非常无辜。
方晋欲哭无泪。
“公,公主!”之前那个宦官拧着嗓眼颤悠悠地唤道,鸡爪子一样的手搭起帘子:“到皇宫了,请殿下移步。”
云溯被团团侍从簇拥在几步远外,指尖摩挲着一块玉玦,看样子价值不菲,具备盗窃价值。
“阿衍,我们到家了。”他说得有几分感慨、几分自得、几分深情,配上嵯峨殿阁、巍巍古墙的背景,很有些飘逸的文艺气质。
但一个傻子该如何领悟这种文艺并对答,我还在思考。
方晋的肚子很及时地发出连串“咕噜”声,他黝黑的脸显露尴尬,手不自觉在腹前遮遮掩掩。
我豁然开朗,终于为方晋的存在找到了应有的价值。他可真是我学习的好榜样啊。
我应景道:“我饿了……”
云溯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周围的宫娥宦侍们屏住呼吸,一丁点声响都没有。从这点来说,云溯要比我父亲更像个帝王。
帝威如剑,当使臣下敬畏,不敢僭越。
而我的父亲,就他经常和大臣打麻将这点,我认为他那柄剑已锈迹斑斑,砍树都不够看。为主者至此,亡国不足奇。
云溯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如此功效,真是天赋异禀。
可惜他越异秉,我的日子就更难过。
云溯大度地笑了笑,拊掌唤来人吩咐准备晚膳去了。
这时,一锦衣宦侍匆匆从右侧雕廊转出来,伏地行了一大礼后道,太后娘娘听闻嘉平公主已至宫中,传其共用晚膳。
云溯拎着玉玦的手一顿,冷声问:“母后?”声调有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怪异。
他这一问,我才想起了他口中的母后,原也是我母亲的同胞妹妹。一个是家族嫡女选秀入宫,一个是以庶女之身入了颐王府为侧妃。按当世人的评价标准,当是各得其所、因缘美满。
只是我那姨母性子生来柔弱,身子骨也不大好。幼时在颐王府偶见她一面,就是搂着云溯在花园一角抹着泪。小时的云溯瘦小纤弱得很,让我错以为他很好欺负。结果我就欺负去了,然后被他一把推到池塘里,自此不打不相识,相识就结仇。
庶子的命运一般比较悲催,但悲催这种东西,运用得当就是激发潜力的绝好良药。云溯因为悲催激发成了皇帝,我因为不曾悲催过因而成了亡国公主,这活生生的例子当供后人瞻仰。
后来史官奉命补录《燕史》如是道:“庚子年,前燕元景九月二十二日。胤和帝亲迎嘉平公主回煜京,后传之共膳,其乐融融也。”
呈上传到我这时,翻开一看,我相当震惊。因为我不知史官是哪里可以琢磨出这乐字来的,事实上那一场晚膳只能算得上波澜迭起,狗血生动。
云溯道他有政务在身,稍后再至,几个转角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他一走,周围空气仿佛都轻快明净起来。
我一直麻木保持呆滞的脸稍稍松动了些。与方晋洒泪挥别,腆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跟随一众侍从走过几进长廊,越过几方琉璃亭,穿过一片佛手香,来到禧和宫。
两个俏丽的宫娥盈盈笑着一左一右地迎上前,福身行了一礼:“公主大安,太后娘娘可是等了好久,请殿下移步巧安阁。”
巧按阁这地方我熟,我在皇宫待着七年里,每天早上我都要随母亲来此给吃斋念佛的太后请安。那时的太后是我名义上的奶奶,此时的太后则是我的姨母,如此,我辈分倒是长了一截,封号却是没变,也不知是进步还是退步。
我曾请教师父,如何做一名称职的傻公主。师父临案做画,挥毫如风。
一炷香后,他指着宣纸道:“看懂了吗?”
我凝神注视,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稍稍颔首,又道:“看见了吗?”
我踌躇了下,点了点头。
他用笔头戳我脑门说:“错了,你什么都没看见。看不懂是傻子的前提,看不见是公主的前提,合在一起就是傻公主。”
从那时起,我领悟傻公主真是门高深的学问啊。
进禧和宫后,我的双目就牢牢锁定在自己脚尖上,表情犹若刻板画。身边的宫女焦急地催了两三次,我才“呀”一声,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喃喃道:“太后千岁,太后大安。”
许久之后的某天,我初遇我家驸马大人,表现得就是此般模样。
婚后问他,我演技如何。
他淡然回我:本色演出,自然极好。
内伤之!
“阿衍!这可不是我家阿衍吗?”太后娘娘掺着哭腔,从上座起身急急过来扶起我:“快让哀家好生看看。”
我顺从抬头,她端详了好半天,和颜悦色道:“阿衍生得可真是好,都这般大了,也该嫁人了吧。”
……
到现在唯一让我觉得靠谱的姨母,为何一出口就是如此地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文啊,伤不起啊伤不起。明天更新君妻~捂脸,求包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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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男宠男宠 。。。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更的驸马……然后继续爬去写君妻,也不知道能不能今晚更,我努力吧。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个小公主看文快乐~
活了十七年,第一次听到嫁人这个话题,实在新鲜。国史府里除了我之外基本无女性,师父每天除了教习我和方晋外,就是站在山崖边吹冷风思考人生意义然后冻感冒。方晋每天除了应付师父耍耍剑外,十四岁前是幻想修身齐家治天下,十四岁后是幻想飞星踏月采娇花。
基本上我是属于自力更生,自我放养型,也自然没有人和我探讨一下男女关系和我嫁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对于一名成长到十七岁还没有追求者的姑娘家,嫁人这两字太辛酸了。
太后娘娘见我木然的脸上并无殊色,两行清泪又滑落了下来,直拍着我手背痛心道:“小时那般聪颖的姑娘怎生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我心底叹息,古人说得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不说我和云溯,就拿方晋来说,小时候他是多么一正直可爱的孩子啊。拾金不昧、乐于助人,没事时就爱好帮我梳梳头,洗洗衣服。
长大后每天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辛衍,我那啥啥衣服又破了。”“辛衍,师父布的课题你替我写了吧。”或者是“师妹,我今天想吃饺子了,嘿嘿嘿。”
我与师父争论过,到底是本性造就了方晋成渣,还是师父的外在教育太过失败。在我滔滔不绝地批判师父的教育理念时,师父恼羞成怒拍着案道:“辛衍,你还不做饭去!”
他停了下又道:“这个月的饭都是你来做了。”
原因到此真相大白……为了追求真理,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边上的宫女们我这姨母这眼泪止不住的模样,连忙上来细声细语地开解起来,孰知女人一般是越开越不解的,眼泪是越哄越多的。
我直愣愣的眼珠子终于往她那边动了动,小着声道:“饿……”
众人的脸色一时间色彩纷呈,太后提着帕子拭泪的手迟滞在眼角,半晌缓过气来勉力笑道:“是了,这么晚了。还不快布膳?”
宫有条不紊地呈上菜品,佳肴浓艳,香气诱人,勾得我吞了吞口水。
太后挽着我的手坐下,祥和道:“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阿衍的口味变了没。便吩咐他们按着你以前的口味做的,看看可还喜欢?”
我憨憨笑了笑,干脆道:“不喜欢。”
……
云溯在外阁的一声朗笑打破了屋内的犹如死水的安静,又是噼里啪啦跪了一地,他举步进来随意挥了下手,示意不必拘礼。
宫女们在太后身边早已添就好了银箸玉碟,却见他向太后问了安后转了步子在我身边撩袍坐下,低头含笑道:“阿衍,我可为你准备了份大礼。”
我鼓着满满一嘴的飞翠梅糕,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腮,淡声道:“进来。”
我瞄了瞄来人,“噗”地一声喷了满桌的白色糕渣。
云溯的眸里有一丝暗光掠过,食指拨了拨我散下一缕鬓丝:“阿衍,你果真还记得她。”
我捂住喉咙,一声连着一声打着嗝,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太后迟疑道:“阿衍,是不是噎住了?”
我忙不迭地点头。
跪在我们面前的人,因她眉心那点朱砂太过艳丽醒目,便是过了十年我依旧识得。辛宓,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云溯亲自执着盏喂我小口小口把水喝下,拍着背帮我顺了气。
我咬着箸头嘬了嘬,很是专注地瞧了她好半晌,遂喜笑颜开道:“认得,认得。这不是……”
她猛地张大眼看过来,眼底有着不可置信的惶恐,我和善地朝她笑了笑,可她却若见了鬼一样,撑着身子的双手瑟瑟发抖。
我眼角微抽,曾经方晋道三十六计我只能使三十五计,好遗憾啊好遗憾。我问为什么,他默默递过一面镜子。我接过后,默默地用镜子敲破了他的脑袋。
虽然我长得不好看,但也不至于把你吓到这地步吧?真让人受伤。
我话音一转:“这不是喜欢哥哥好多年的张寡妇吗?她长得可漂亮了,阿衍当然记得她。”
她那双凝水杏眸惶恐地看着我,等我说完长长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略带狐疑地看着我。
我满不在乎地举箸继续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菜肴,师父有训,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云溯在我和她之间来回一个打量,笑而不语,眸色沉沉。
太后抿了一口茶后,舒缓着颜色道:“都快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转而笑对我道:“阿衍可不知,你表哥不久就要立她为妃了?”
我差点再度喷了出来,云溯要娶辛宓?一个当朝皇帝娶前朝公主,传出去百姓听了觉得凄婉动人,百官听了是骇人听闻。若当朝御史台不是我父亲在位那般名存实亡,到时就是纳谏的上书都能将云溯给活埋了。
这个“她”也用得着实巧妙,想来辛宓她的日子过得并非风光无限。云溯留她一命的目的,只四个字,心怀鬼胎。
我有气无力地放下筷子,揉了揉眼睛懦懦地瞧着太后道:“阿衍困了。”
许久未说话的云溯此时开了口道,已替我准备好了寝宫,差人送我而去。
辛宓垂着头坐在一角,也不知是何神色。
这一场暗波汹涌的晚膳到此为止,进宫第一日当真精彩纷呈,耐人寻味。
太后姨母也就罢了,云溯和辛宓二人联手起来送了一份,嗯,何止惊喜,简直是惊吓给我。
宫女持着长杆的莲花宫灯引路在前,雕廊花柱、飞彩锦绘,大煜宫依旧是十年前我离开时的大煜宫,只是它原先的主人们已散做这了天地间的几抹荒魂。
辛宓啊辛宓,你又是以何等心情嫁给你的杀父仇人呢?
我惆怅未毕,突然想起了某一个消失已很久的人物。
我高高地“哎?”了一声,周围宫女太监齐刷刷地转目紧张地看着我,也许他们觉得傻子和疯子一样,都具有极端攻击和破坏力。之前,我只是在潜伏,现在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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