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闻言震惊地看了梅香一眼,“小姐…”
“嬷嬷,我不傻的,永安帝做了这些事,怎么能对我放心呢,定然是派了人时刻盯着我的,”梅香语气平缓,不见气愤也不见委屈。
胡嬷嬷见梅香神色间既不慌张也不惧怕,心里暗叹,小姐果然是长大了,继承了公主和驸马的聪慧,“小姐,院子里倒是有几个不安生的,只是老奴觉得,就算除了她们,那人也会再安插别人进来,倒不如就纵着她们,也好让那人安心…”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放着她们不理是对的,嬷嬷暗中把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一些,说不定将来咱们还能用上她们…”
梅香眼神幽暗,这幅模样哪里像个十岁的孩子,胡嬷嬷却是看得老怀欣慰,小姐真不愧是公主的女儿,这幅沉稳的样子像极了公主小时候。
梅香又听胡嬷嬷说了几件父母的趣事,便准备歇下了,主仆二人都故意将前头说的事忘在了脑后埋在了心底…
梅香终究还是没有把“心疾”的事情告诉胡嬷嬷,一来她怕胡嬷嬷自责,二来也怕胡嬷嬷担心。
若是将来她的“心疾”能够治愈,再告诉胡嬷嬷不迟,若是不能,倒不如就这样瞒着,也省得胡嬷嬷跟着难过了。
梅香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昨晚发现的那封信,暗自沉思。
这封信乃是梅香的父亲写给应家怀山公的,言辞之间,似乎是怀山公对周温有所怀疑,所以写信前来向梅香的父亲求证,这才会有了父亲的这封回信。回信的内容却是写了永安帝周温跟在父亲身边时都做了些什么,还有父亲对他的评价。
梅香的父亲在信里写得很清楚,他觉得周温不适合做皇帝,周温人虽聪明却气量狭小,一旦得势怕是不能容人。
信里提到周温的父亲和继母都已亡故,死因可能与周温有关。虽然周温的父亲与继母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但是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害死了,却是有些过了。
梅香相信自己父亲的判断,信上写着永安帝的继母已经死于非命,那么现在皇宫里的那位老太太就不可能是那位继母,应该是永安帝弄得替身吧…
这封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送给怀山公,而是被夹在了书里,也许是父亲一时不忍,也许是当时条件不允许,或者是父亲还想再考察一下永安帝,总归这样一封信公开了出去,永安帝能否顺利称帝还真是未知数了,以当时梅香父母的影响力,绝对可以改变称帝的人选。
但是就是这样一封信没有发出去,被留了下来,若是永安帝的人知道了这封信的存在,那对梅香的父母来说这封信就成了催命符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封信,梅香的父母才会丢了性命,还有那位怀山公的死,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梅香思来想去,都觉得这封信留不得,一旦被人知道她手上有这封信,只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
烛火映照之下,梅香的脸色晦暗,周温已经成了永安帝了,若是利用这封信对付他,就等于犯上作乱,这封信毕竟是出于梅香父亲之手,虽然杀伤力大,可也会把梅家拖进去,如今毕竟是天下太平了,这种时候想对付皇帝,是难上加难。
这封信留下来太棘手,弄不好不能牵制永安帝,反而会害了梅家,梅香心中思定,伸手把信放到烛火上。
看着父亲留下的书信化为灰烬,梅香拿出帕子将纸灰包起来揉碎成灰尘。
梅香心中默念,爹娘,虽然孩儿无法亲手为你们报仇,可是永安帝终是不得善终,且在将来他还会自食恶果痛苦万分,以后有他后悔的日子。
处理掉信,梅香从箱子里取出一本书,专心地看了起来。时间紧迫,下个月就要将这箱子献给永安帝了,她必须在一个月内把这些书的内容记下来。
……
过了几日,青木到庄子上来见梅香。约么猜到青木的来意,梅香遣退下人,只留了胡嬷嬷在一旁。
“青木哥,可是侯府要买庄子的事有眉目了?”梅香问。
“是,长乐侯埋下了菊花坳,只用了半价,按照小姐的吩咐,剩下的钱由我们付了,”青木回道。
“事情办得隐秘么,不会被侯爷和夫人看出来吧?”梅香有些不放心。
“小姐尽管放心,此事是通过一个跟我相熟的中介做的,我并未出面,那个中介也是个嘴严的,他们做中介的本就有行规为客户保密,绝不会让第二人知晓。”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还是奶兄办事牢靠。”
“说起来,这事也真是巧了,买地的那户人家出了点事,这才会急忙将家里的财物出手,给了我们一个现成的说辞,侯府那边才会看不出端倪。”
“哦?那家人出了什么事,这地买了不会有什么后患吧?”
“这事说起来也是那家人自个倒霉,那家的主母打死了一个小妾,这小妾本是丫环爬上来的,若她只是个普通丫环,这事也没什么,可偏偏这丫环的身份不同寻常,她本是小时候被人牙子拐卖的,就在前不久那小妾的家人私下找到了她。
那主母本是不知道这事,却在打死小妾后,那小妾的家人找上了门,那小妾的父亲如今是一方知州,这户人家却不过是个土财主,有钱人见了有权人,这事可就不好办了。最后还是那户人家许诺给对方近百万两银子,那小妾的家人才肯将此事私了。就是为了筹钱,那户人家才会急着变卖财产。”
梅香听了原委,心中甚是无语,近百万两银子买一条人命,不知是那小妾的命真值钱,还是知州的官权更值钱了。现在不过是永安帝六年,下面的贪官污吏就已经开始横行了么?
第五十二章 偶遇
梅香问了几句京城里的近况,便同青木说道,“还有一事要托付奶兄帮忙,我想请你派人去长乐侯的老家看看,打听一下长乐侯族里的事情。
后街上的人实在没几个侯爷的正经亲戚,让他们这样折腾侯府也太吃亏了,李家族里总还该有些人吧,那些人难道不该为侯爷说几句话?”
“小姐是想,以李家族人制衡后街上的人?”青木望着梅香的目光炯炯。
“有些事情侯爷不方便做,有些话也不能由他说,菊花坳那么一大片地,白送给后街上的人可不行,还不如让李家族人管着,好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再说,侯爷的爵位荣耀的不是他一个人,是整个李氏家族的荣耀,若是长乐侯的爵位能够传下去,李家不急等于有了一个长远的依靠,我真是想不通,为何李家的人这几年一点动静也没有…”
梅香想来想去还是希望长乐侯府能够长远的存在下去,将来她们几个姐妹出嫁了也有个“娘家”可以回,长乐侯和夫人以后年纪大了,也有人可以在身边照顾他们。
“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正好过几日店里要去南边进一批货,我跟着一起过去,到长乐侯的老家打听一下李家的情况。”
“有劳奶兄了。”
青木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姐,还有一事我要跟您提个醒,驸马爷留下的那个宝箱…”
梅香目光闪了闪,“怎么,你也听说了?那箱子可是才发现没多久,这么快你就知道了?”
青木苦笑,“不止我知道了,整个京城恐怕已是无人不知了,就在你发现那个箱子没几日,这消息便在京里传开了。你不知道,我们酒楼里天天都有客人谈论这件事,把那个箱子说得神乎其神,都快捧上天了…”
梅香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奶兄不要担心,我知道这箱子的重要,也明白人人都把这箱子当成了宝物,只是这箱子打不开,其实跟个废物也差不了多少,若是有人惦记它,我倒是愿意拱手送人的…”
“小姐,您舍得?”
“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青木在酒楼做管事,见过的人经过的事比旁人多,心思自然比别人更加通窍,连日里听着酒楼客人的言谈,推断这个箱子定非俗物,也定不是梅香这样一个孤女能保得住的。
只是那箱子毕竟是梅香父亲的遗物,就怕梅香和胡嬷嬷上来倔脾气,会死守着箱子不放,所以青木才会想要劝一劝梅香,如今听了梅香这话,心里这才轻松了些。
青木来过之后又过了几日,梅香已经把所有的书稿都记在了心里,算算出来温泉庄子快一个月了,时间算是正好,该准备一下回京城了。
梅香叫了胡嬷嬷进来,“密码箱”的事情她得先跟胡嬷嬷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胡嬷嬷不同意。
“嬷嬷,我们出来也快一个月了,再有几天就要进腊月了,我打算后日便回京城侯府,到时候我会把‘密码箱’一起带回去,今年给宫里的年贡,我打算就用这箱子了…”
胡嬷嬷听了吃了一惊,“小姐,这可是驸马爷的遗物,您就这么送给皇上了?”
“嬷嬷,有舍才有得,况且,这箱子在我手上,打不开便形同废物,父亲留下的东西,一定是很宝贵的,不应在我手中虚废。”
“小姐…”
“嬷嬷,你莫要忘了,皇上和宝亲王曾在我爹娘跟前呆过,他们也许能够打开这口箱子,若是他们真有办法打开箱子,那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把这箱子弄到手,等到那时候,我们还不知该怎么应付,若是他们打不开,这箱子给了他也是白给,只有我主动把这箱子献给他,反倒让他欠下一个人情,为了这个人情,不管他情不情愿,都该对我好一些吧…”
胡嬷嬷听了这话,眼神黯淡,小姐说地不错,那人已经成了皇帝,在怎么做她们也斗不过皇帝…
“既然小姐决定了,老奴一切都听小姐的。”
与薛碧儿三人打过招呼,第三日梅香一行便启程回京了。
因为午饭是肯定赶不及的,梅香她们并未一早就出发,而是提前在庄子上用过午饭才启程的。
天上日头正好,这个时辰赶路不会太冷,梅香四人坐在马车里品茶,偶尔掀起帘子瞧瞧外头的景色,比来时气氛并不差。
长乐侯府的人毕竟对她们四人还是不错的,侯爷和夫人对她们也算尽心,下面的下人也不曾怠慢她们,所以这趟回府,并不会令四人难过和不舍。
而且,她们四个都是孤女,客居他府,比同龄人总是多了几分克制忍耐。
车外忽然传来嘈杂声,褚红襄好奇地挑起一角窗帘,往外面偷看。
“呀,好多人啊,姐姐快来看,这些人是不是要搬到京城去住啊,怎么车上还放着锅碗瓢盆,呀,好大的一口锅啊!”
薛碧儿笑着把褚红襄拉回来揽入怀里,“你呀,知道外面有人还掀帘子,不怕教人看见了?”
“我就掀了一个小角嘛,他们看不见我,只有我能看见他们,”褚红襄狡辩道。
梅香几人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中,却是马车忽然又停了下来。
梅香打开车门,隔着厚厚的帘子问外面的人,“明月,发生了何事,为何忽然停车?”
“小姐,前面一家人的马车坏在了路中间,挡住了去路,他们正在修理车里,让我们稍等一会。”
“让人过去看一下,有什么能帮的我们就帮一下,尽快让他们把车子弄好,我们要赶回府用晚膳,不要误了时辰。”
第五十三章 李家人
明月转身去安排,过了一会,胡嬷嬷过来了。
“小姐,老奴过去看过了,前面那人家的马车底盘上的横梁断了,怕是一时半会修不好了…”
“既如此,那我们便从旁边绕过去吧。”
“小姐,那户人家人多东西多,前面的路都被堵死了,没法绕过去…”
梅香皱了皱眉,挑起车帘一角向外看。
只见前面路上十几丈内停了十来辆马车,把前方的路堵了个满满当当。
有几辆马车上堆满了东西,比当初长乐侯府出行塞行李还要夸张几倍,车厢顶上堆叠的行礼都有一人高了。
而其他的马车里座满了人,车门帘子都没有,就这么七八个挤在里面,既有老人仆妇也有小孩子,他们衣衫看上去有些单薄,老人们袖折寿保暖,小孩子们窝在大人怀里,冻得小脸犯紫,脸上鼻涕印一条一条的。
那辆坏了梁子的马车靠前面一些,因是梁子坏了,两个车辕整个往里面斜,车厢少了支撑力,都快掉到地面上了。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约么几个月大的孩子,愁眉不展地站在一旁,另有两个婆子怀里也各抱着五六岁的童子,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妇人身边,眼睛盯着马车,脸上红红地不像是冻得倒像是气得。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围着马车看来看去,脸色十分难看,不住地对着妇人摇头,那妇人见男子摇头,叹息了一声,神色更加晦暗。
那小姑娘脾气似乎有些不好,不知对着妇人说了什么,妇人脸上显得十分尴尬,那男子沉着个脸似乎有些生气。
旁边有人过来看热闹,也有人关心地问了男子几句,男子摇着头与那人说了几句,那人便跑到其他车子那挨个的查看。
梅香放下车帘,心中暗忖,这似乎是一大家子人,看他们穿着打扮好像是去京里寻亲戚,不过这人似乎也太多了些。
“胡嬷嬷,你去前面问一下,他们打算怎么办,就算马车不能用了,也不能就这样堵在路中间,顺便打听一下,他们是哪家的人,进京要做什么…”
胡嬷嬷应了声去了,梅香四人在车厢里等着,褚红襄趴在车窗上往外瞧,对着前面那群人品头论足。
“姐姐,你们看那些人啊,哎呀,那个小孩子偷偷把鼻涕擦在旁边的人身上了…”
“红襄,你有点声,叫人家听见了多不好意思,”钱珠玉躲在褚红襄身后,从她肩膀的缝隙中也打量起那一大家子。
“啊,我怎么瞧着他们跟后街的人有点像,他们不会是来找侯爷的吧…”
薛碧儿轻轻拍了下褚红襄的屁股,笑道,“你这丫头,可别乌鸦嘴,后街上现在就够人受的了,再来一堆极品可怎么了得。”
梅香皱着眉也挑起车帘打量那群人,被褚红襄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担心了。
过了没多久,梅香眼看着胡嬷嬷带着那个男子往这边行来,梅香赶忙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