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心里清楚,当年父亲费心思教她使用“密码箱”,箱子里的书肯定是父亲特意整理出来留给她的,不管永安帝是如何知道箱子怎么用的,如今这箱子都归永安帝了。
察觉到一旁扫视过来的目光,梅香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向一旁的小李子。
小李子在梅香纯洁的目光注视下,脸上渐渐升起被发现的尴尬,他红着脸挠了挠头,“梅小姐,您好像不太高兴…”
梅香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她眼睛一红垂下头去,小声说道,“李公公多心了,我身有隐疾,所以脸色一向不好。”
小李子这下觉得更加尴尬,“奴才失言,梅小姐莫怪。”
梅香抬头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怪,李公公也是关心”,梅香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豁达。
小李子脸上表情僵了一下,随即他又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呆傻的模样。
梅香心中冷笑,若是没有前世的经历,她只怕就相信这位小李子公公是真的憨厚了。小李子,未来的李公公,几年后会取代郑喜成为永安帝跟前第一人,正是他勾结李家制造了宫廷政变。
小李子,李家…
梅香心底忽然有什么闪过,当年李家叛变,李公公那时候已经是永安帝身边的第一人,皇后和太子也十分看重他,权与利李公公都不缺,可就是在这样的圣宠之下,李公公仍然背叛了永安帝,背叛了皇后和太子。永安帝突然暴毙,应当就是出于李公公之手。
这是为什么?以当时的情形来看,李公公荣宠已到极限,却帮着李家搞政变,这也太铤而走险了,弑君一旦失败可是绝无生还的,李家犯上作乱能将大赵江山易主,可李公公一个阉人,这么冒险又为了什么呢?
除非,李公公跟李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怎可能为了李家做下大逆不道的事。
是了,李家在前朝就被流放了,名声还不太好,在大赵的朝堂中又没有人,永安帝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李家,一定是有人在他面前故意提起了李家…
梅香不禁用眼角瞥了一眼侧前方的小李子。
这深宫之中果然是卧虎藏龙…
小李子领着梅香见过了皇后就回乾清宫了,梅香行过礼,自觉地站到长乐侯夫人身后,垂首敛目继续装出一副羞怯木讷的样子。
屋里头,皇后坐在上首,皇贵妃次之,其他妃嫔按位次依次在下首坐着,长乐侯夫人坐在最下首。
嫔妃们看热闹的目光频频扫过梅香,梅香攥着手里的帕子,手指微动,似乎有些胆怯和不安。
皇贵妃冲着梅香温柔一笑,招了招手,“快来,到这边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梅香犹豫了一下,终是羞答答地移到皇贵妃身边。
吴皇贵妃拉着梅香的手,上上下下地又瞧了一边,赞叹道,“真是一表人材,小小年纪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这眉眼间能看出几分前长公主的风采,皇后娘娘,您瞧是吧?”
应皇后坐在上座也打量了梅香几番,说道,“皇贵妃说的没错,梅香长得的确像前长公主,过来,”皇后也招了招手,“到本宫身边来。”
梅香乖巧地移到皇后面前,皇后拉起梅香的手拍了拍,“想当年本宫同皇上住在驸马府里,没少受公主的照顾…”
“是啊,当年本宫跟着皇上从兖州进京,正是住在驸马府里,”皇贵妃马上就接上了话头,“如今想起当年的事,好像还在眼前似地,可惜前长公主和驸马去得太早了…”说着,皇贵妃竟还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梅香压下心底的恶寒,心中腹诽,用得着装地这么动情么,不就是提醒别人,你那时候也在驸马府里住着,跟皇帝皇后三人行嘛。
皇贵妃都按起眼角了,梅香自然也只能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眼圈微红地低着头,坐在下面的嫔妃们也拿出帕子假意擦了擦脸。
皇贵妃“伤心”结束,望着梅香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若是前长公主还活着,梅丫头也该是金枝玉叶的命,本宫瞧着这丫头比几位公主更端庄贤淑…”
梅香心里一抖,茫然地抬头望了望皇贵妃,又转头看了看皇后,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红了眼圈垂下头去。
梅香的母亲是前朝长公主,如今已经改朝换代,就算她还活着,也不会再是公主了,梅香就更称不上什么金枝玉叶。皇贵妃却偏将她往好里夸,连公主们都被她说的不如她,这会在座的嫔妃可不少,待这话传到几位公主耳里,她们能对梅香有好印象?
因梅香是侧着身子垂头,下面的人将她羞红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看得一清二楚,几位嫔妃看着她的样子,均是在心里摇了摇头。
在场的人不禁暗想,梅香虽然只有十岁,但她今天的表现也太小家子气了,一点气场都没有,实在不能跟几位公主比,更谈不上具有金枝玉叶的气质。
皇贵妃见梅香一个劲得害羞而不说话,心里也是说不上的失望,只是在她心底最深处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第五十九章 卫姬
梅香低头看着脚尖,殿内一片尴尬的寂静。
皇贵妃捧了梅香之后,殿内反而无人说话了,梅香倒还罢了,反正还是个孩子,皇贵妃却是有些难看。
如此一来,皇后瞧着梅香娇娇弱弱的样子便顺眼了许多。
外头有宫女进来在皇后耳朵说了几句话,皇后放开了梅香的手,让她退回长乐侯夫人身后。
长乐侯夫人安慰似地对着梅香点了点头,梅香微微翘了翘嘴角。
那宫女进来后又出去,没一会,一位宫妃抱着一个男童进了殿。
“卫姬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淑妃娘娘、宁妃娘娘、德妃娘娘请安,给珍妃娘娘、和妃娘娘…请安”
卫姬自己先拜过殿内的妃嫔,又抱着十八皇子给众人请了一遍安。
皇后吩咐身后的嬷嬷把十八皇子抱到她身边,却没有赐座给卫姬,卫姬品级太低,在众妃面前是没有座位的。
卫家是商户,周温看中卫家的财力,才纳了卫家女为妾,大封**的时候,卫家女只是个从七品的常在,直到她诞下皇子,母凭子贵,才被封为从五品的姬。
永安帝儿子多,卫姬虽生下了皇子奈何出身不好,这辈子再往上升的可能不大了。
“你今儿过来的倒是早,”皇贵妃道。
皇后目光一凝,坤宁宫中她还没说话,皇贵妃倒先开口了。
卫姬眉眼一笑,朝着皇后回话道,“奴婢刚在御花园里看到一只喜鹊叫得好听,心想着都说喜鹊报喜,一定是皇后娘娘这边有什么喜事了,奴婢想沾沾皇后娘娘的喜气,便赶紧带着十八皇子过来了。”
在座的妃嫔们闷笑,小小卫姬还想沾皇后的喜气,还有那喜鹊,现在可是大冬天,御花园里哪来的喜鹊。这个卫姬出身不高,话也不会说,偏又爱现,说出来的话漏洞百出。
“卫姬,你在御花园见到了喜鹊,本宫还没见过喜鹊呢,喜鹊长什么样子,跟我们说说,”宁妃道。
“回宁妃娘娘,喜鹊背部是黑色的,腹部是白色,叫起来‘喳喳喳’,可逗人了。”
卫姬边说边比划,喜鹊逗人不逗人不知道,她可是逗得在座的嫔妃们都捂着嘴笑了。
皇贵妃干咳了两声,殿内再度恢复安静,只听皇贵妃问道,“卫姬,你刚才说皇后娘娘有喜事,本宫过来有一会了,怎么不知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喜事,莫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卫姬反应倒是快,献媚地朝着皇后摆拜了拜,“皇后娘娘身体康健,便是大大的喜事。”
卫姬这个马屁一拍,在座的妃嫔有心里不屑地,也有赞同地。皇后眉眼一弯,面色和蔼,似乎对卫姬的乖巧很满意。
“卫姬,你说喜鹊报喜暗指皇后娘娘身体康泰,那以前没见到喜鹊,难道说皇后娘娘身体就不好了吗?”皇贵妃颇有些针对卫姬的味道。
卫姬脸上一僵,抬眼望着皇后,有些惴惴不安,生恐皇后会责怪她的样子。
“皇贵妃,卫姬心里能想着本宫这就够了,总比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恨着本宫…”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这话可真严重,您位主中宫,掌管着**所有的人,谁敢心里恨您?”皇贵妃说道,“要有这样的人,您就该把她揪出来打杀了,省得**的规矩乱了套…”
皇后暗指的人不就是皇贵妃么,皇贵妃这话却又指责皇后管理不好**,大殿内顿时一片可怕的寂静。
惹起这事的卫姬此刻站在角落里,恨不能缩起身子,让人再也看不见她。
“咿呀”十八皇子的手被皇后捏疼了,忍不住出声叫喊,皇后回过神,抱起十八皇子哄了哄,跟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去御膳房取些核桃糕来,十八皇子最爱吃核桃糕了。”
这一打岔,殿内气氛立时就好了,下面的妃嫔们都是有眼色的,见皇后亲切地揽着十八皇子,便开始拿十八皇子说事,又是夸十八皇子长得好,又是夸他乖巧。
卫姬身份虽低,可十八皇子终归是皇帝的儿子,将来爵位是跑不了的,尤其十八皇子现在是永安帝最小的儿子,颇得了皇帝的几分宠爱,妃嫔们还是要给十八皇子一些面子的。
皇后抱了十八皇子一会,她身后的嬷嬷便上前来将十八皇子接了过去。
那嬷嬷似乎在皇后面前很有几分体面,当着众位嫔妃的面,跟皇后笑道,“皇后娘娘,今日宫中的确有一喜,皇上刚得了梅小姐进献的宝箱,卫姬听到喜鹊报喜,想来是因为皇上了。”
皇后展颜一笑,“是啊,今天的确是有喜事…”
皇后话未说完,殿外便有人高唱“皇上驾到”,皇后起身正了正衣冠,带领殿内众人迎驾。
永安帝呵呵笑着扶起皇后,“梓潼快起”,看样子皇帝的心情不错,随即又道,“皇贵妃也起来吧,都起来吧。”
皇贵妃面色有那么一点不好,外人都道她把皇后之位拱手让给皇后是心甘情愿为皇帝分忧,实际上她又怎么会不想要皇后之位呢,无奈她早就看出永安帝根本不会封她为后,这才主动让位以求永安帝能对她好一些。
皇贵妃在永安帝身边这么多年,怎会看不出他气量狭小,虽然她后来为他做了那么多,可终究当年他不是自愿娶的她,就因这个永安帝心里始终有一根刺。
永安帝拉着皇后的手坐到了上位,笑着问道,“刚才在聊什么这么高兴,给朕说说,让朕也高兴高兴。”
皇后心中一动,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梅香,说道,“皇上,刚才皇贵妃说梅小姐有前长公主之风采,金枝玉叶的气质,皇贵妃还说起了咱们当年在驸马府里住着的情景,伤心地落了泪,…”
皇贵妃眼皮一跳,心中暗恨,别人不知道还罢了,她却是很清楚永安帝并不喜梅香,如今皇后这般说,却是在给她上眼药了。
永安帝听了这话,面色不变,目光却是向下方扫了一圈,其他妃嫔不知永安帝内心所想,只当永安帝念着恩师之情,对梅香会多一份怜惜,便纷纷应和皇后的话,称赞皇贵妃心心念着前长公主和驸马之恩,真是有情有义云云。
永安帝听了众妃之言,心中了然,望着皇贵妃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幽暗。
第六十章 义女?(求收藏推荐~)
皇贵妃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可是她最会做人,平时在众妃面前敢让皇后吃暗亏,可是当着永安帝,她从来不会这么做。
不管其他人说什么,皇贵妃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皇后眯了眯眼,脸上挂上了笑容,“皇上,妾瞧着皇贵妃是真心怜惜梅丫头,不若皇上做个人情,让皇贵妃收下梅丫头做义女。”
皇后这话一出,整个大殿又寂静了,在座的嫔妃们全部敛气屏声,生怕自个一个大喘气惹出祸来。
皇贵妃脸上那不变的温煦表情出现了裂缝,永安帝也因皇后这句话变了变脸色。
永安帝眼光一瞟,望着皇贵妃道,“皇贵妃,你可真有此意?”
皇贵妃脸上笑容仍在,只是已经凝固僵硬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收梅香做义女,她毕竟害死了梅香的父母,又怎能再将梅香视作女儿,就算她脸皮再厚心思再重,也过不了那一关。
皇贵妃毕竟在驸马府住了几年,不见得跟梅香父母多亲近,却也受了他们不少照顾,皇贵妃出于私欲谋害他们,心中终究是有愧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曾对梅香斩草除根。
皇贵妃可以放任梅香自生自灭,却无法将其视为亲人,义女之事断然不行。
可她之前的确曾试探梅香,也的确当着众妃的面将梅香与公主相提并论,如今要拒绝多少有点打脸的嫌疑。
皇贵妃斟酌着词句说道,“皇上,贱妾确实很喜欢梅香这孩子,很想让她能日日伴着贱妾,可是梅香现在有长乐侯夫人教养,长乐侯夫人将她教养的这般惹人疼,梅香也算是长乐侯夫人半个女儿了,贱妾怎好为了自己的私心让她们分开…”
拿长乐侯夫人做借口,倒是个好办法,只不知皇后肯不肯买账了…
果然,皇后又说话了,“皇贵妃若是不忍心拆散梅香与长乐侯夫人,可以仍将梅香交于长乐侯夫人抚养,没有哪条规矩说收做了义女就要养在身边…”
皇贵妃良久不语,低头沉思了一会才抬头看了永安帝一眼,旋即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眼圈也有些红,“贱妾又想起前长公主和驸马了,前长公主风华绝代,贱妾怎配同她相提并论…”
皇贵妃这是开始打悲情牌了,提高梅香的亲生母亲,贬低自己,以此来表明不是她嫌弃梅香,而是她不够资格。
梅香站在长乐侯夫人身后,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是以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此刻的梅香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在场的众人似乎没有一个觉得她们在说的事情跟她有关,除了最开始扫过她一眼,没有一个人想起来问问她的想法…
皇贵妃在抹眼泪,皇后冷眼旁观,永安帝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仿佛知晓梅香在想什么一般,直接把矛头转向了她。
“梅香,到前面来。”
梅香移步站到大殿中央。
“梅香,朕问你,你想不想做皇贵妃的义女?”
皇帝的声音透着一股诱人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