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侯夫人看了看梅香,梅香微微点了点头,脚步轻移向后退了一点。长乐侯夫人会意,这表示梅香愿意让步。
长乐侯夫人悠悠地叹了口气,见太夫人的目光向她看来,这才说道,“梅丫头,太夫人是你的长辈,你这样灼灼逼人可是不对。”
梅香自责道,“夫人责备的对,是梅香考虑不周冲动了,”说着她朝太夫人行了一礼,“请太夫人原谅梅香鲁莽之罪。”
太夫人见状,以为长乐侯夫人是出来做和事老要化解掉此事,脸上便强扯出一个笑容,“孝义公主是真性情,别多礼了,不知者不怪,老身不会同公主计较的。”
太夫人示好了,长乐侯夫人这边又说话了。
“梅丫头,孙二小姐,孙三小姐,她们的事情是安平侯府的家事,她们过得好不好,自有安平侯太夫人和夫人担着,就算她们在家中受了委屈,你想要打抱不平,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你何苦搀和这种事呢,”长乐侯夫人又叹息了一声,“你终究还是年纪太小了,思虑事情不周到,算了,咱们现在就告辞吧。”
长乐侯夫人这番话可是在帮梅香,一者把梅香今日强出头为难安平侯太夫人的事说成了打抱不平,又说她年纪小,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想要挑梅香的错处,梅香就有了借口开脱。
太夫人没想到长乐侯夫人后面又说出这样一番话,见长乐侯夫人招呼了屋内的三位小姐,又派人去寻杜兰馨,这便要起身离开,连忙好言挽留。
长乐侯夫人却是不肯再给太夫人面子,扶着钱珠玉便往门口走,梅香在后面牵着褚红襄跟着。
赵家两位见长乐侯府的人都走了,她们自然也不想再呆下去了,跟太夫人告辞了一声,也随着长乐侯府的人往外走。
待梅香回到长乐侯府后,立刻换下衣裳,派人把孙家四小姐的衣裳送了回去。
太夫人留下梅香,询问事情的经过,梅香只隐下了安平侯府可能是奉了皇命试探她这一点,其他都是如实回答。
“安平侯府的人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她们那个府邸真是乱成一团了,自家人勾心斗角居然牵扯到了客人,以后少跟她们来往也好,省得被连累…”
且说梅香当天夜里竟然做起了噩梦,梦里孙玉兰那张痛苦挣扎的脸变成了她。梅香从梦中惊醒,终于明白过来,她白天会这么生气,因为孙玉兰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因为永安帝下毒受心疾之痛折磨,与如今的孙玉兰又有多大区别…
第一百零四章 得中
夜黑风高,深宫某处。
永安帝处理完奏折已是深夜,他没有招幸嫔妃,而是带着两个太监步行到了此处。他们没有点灯笼,就这么抹黑往前走,却一步也没走错,显然对来这里的路非常熟悉。
这里本是冷宫所在,前朝皇帝用来囚禁被贬妃子的地方。
本朝还未有被贬的妃子,这处院子自然是空无一人。
郑喜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冷宫的大门,小李子双手用力推门,沉重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奇怪了,看上去锈迹斑驳布满灰尘的冷宫大门,应该十几年都不曾开启了,此刻却轻易就被推开了,还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哪里像是经久不用生锈的铁门…
永安帝大步跨入院内,郑喜随后跟上,小李子在他们进去后,又掩上了门,藏到了门旁边的假山后面,来回四下张望,显然是在望风。
永安帝进了一间屋子,郑喜点了灯烛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凳子。
永安帝在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本书,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干净的凳子上,借着烛光看起书来。
永安帝手里拿的书,封面上写着《交攻策略》四个大字。
是的,这正是梅香的父亲留下的书稿中的一本,没想到吧,永安帝把这些书放在了冷宫之中,就算有人打这些书的主意,也不会想到冷宫里来偷书吧。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黑影落在了门外。黑影一番动作,屋门轻轻响了三下。
永安帝放下书抬起头,侍立在一旁的郑喜这才去开门。
黑影一闪身进了屋,在永安帝身前跪下,“属下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安帝轻轻嗯了一声,“请来吧。”
黑影谢恩后站起身,他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衣之中,黑衣的料子似乎有些特别,在烛光映照下竟让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安平侯府那边怎么样了?”永安帝问。
“回皇上,今天的事情被孝义公主闹大了…”黑影把白天安平侯府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永安帝沉思,看来孙玉兰跟梅香真的没关系,否则她就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若是梅香与孙玉兰有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她在见到孙玉兰后,只能当时忍下事后才想办法跟孙玉兰联系,或者将孙玉兰就走。而不会是把事情闹大,搞得孙玉兰生病的事全京城皆知,还不惜得罪安平侯府,把安平侯府的名声搞臭。
“这段时间,有没有其他人同孙玉兰接触过,安平侯府里有没有什么人有异动?”永安帝又问。
“回皇上,除了安平侯太夫人派去照顾孙玉兰的人,孙玉兰再没见过任何人,若不是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京里其他人家恐怕还不知道孙家三小姐生病的事…”
永安帝哼了一声,“今日消息传出去也好,朕不信那些隐在背后的人听说孙玉兰病了还不出现,暗卫营不要大意,密切注意京里的动向,随时来向朕回报。”
“是,属下遵命。”
“皇贵妃最近有什么动作吗?”永安帝想起了另一个与孙玉兰有关系的人。
“皇贵妃最近每天都会在慈宁宫呆很久,太后每次招天业寺的人进宫,皇贵妃都在一旁陪着。”
永安帝迷了眯眼,吴氏想用太后威胁他么?哼,吴玉茹啊吴玉茹,朕就让你再快活一段日子吧。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秋闱开考的日子。
长乐侯府这次有五位公子要去应试,所以这一天一大早,府里头就忙了起来。幸好之前长乐侯夫人都做了安排,众人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长乐侯夫人亲自动手为五位公子做了早饭,然后一一检查过给他们准备的考篮,再三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把他们送上马车。长乐侯亲自压阵,把公子们送去了考场。
之前,府里的女孩子们都送了相应的物件给各位公子,为得是讨个好彩头。
梅香送给本家四位公子的是自个院里丫环们做的荷包,只有给李斌的,是薛碧儿亲手绣的,当初薛碧儿离京时就把做好的荷包交给了梅香,让梅香这个时候转交给李斌。
五位公子平安无事入了考场,接下来的日子更加难熬了。七天,考场内的考生难熬,考场外的考生家属更加难熬。
终于等到结束散场,长乐侯又亲自带人把五位公子接回府。
梅香陪着长乐侯夫人在府里等消息,等人回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五位公子虽然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但好歹是竖着进去竖着出来的。
今年因为天气太热,秋老虎太猛,朝廷上甚至有人上折子提出推迟秋闱日期,等天凉快下来再进行。
可是京中的学子们不愿意了,他们等了三年就为了这一天,怎么能因为天热就推迟呢?所以他们找人上了折子,最终永安帝同意秋闱如期举行。
事实证明,那位提议推迟科考的大人是有先见之明的,今年晕倒在考场的学子比往年多了近一半,每天都有好几人被抬出考场。
五位公子先去内院见了长乐侯夫人,长乐侯夫人说不急着问成绩,先五位公子先回去洗漱休息,府里提前准备了热汤面,让他们吃饱了睡一觉,明日再来回报考试的情况。
李斌回到自个屋里,彻彻底底洗了一个澡,然后吃饱喝足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李斌刚从床上坐起身,外间伺候的小厮就进来了,“公子,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小的一直温着水呢。”
“好,端杯水给我。”
长生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李斌,长生原被长乐侯夫人看中,让他在长乐侯跟前待了一段日子,李斌母子进府后,她便把长生调给了李斌。
李斌润了喉咙感觉舒服多了,“什么时辰了?”
“公子,马上就到亥时了,夫人不要小的打扰您睡觉,受让您睡到自然醒,才能解了身上的乏。”
李斌从床上起来,披了外衣到窗边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院子里其他屋子。院子里一片漆黑,不见一点灯火。
今日院子里的灯烛息地格外早,因为住在这里的五位公子都累坏了,天没黑就睡下了,下人们不敢打扰,入夜后便也没有点灯。
“公子,璋公子等四位公子也是吃了就睡了,小的在外面听动静,他们好像还不曾醒来过。”
李斌恩了一声,“你去看看母亲休息了没有,若是还没,我过去看望她一下。”
长生犹豫了一下没有动身,“公子,这个时辰恐怕来不及了,内院那边戊时就落了锁,我们这个时候过去,恐怕会惊动侯夫人那边…”
李斌苦笑了一下,“是我考虑不周了,那算了,你把书本拿出来,我再看一会书。”
长生一脸的苦恼,“公子,侯夫人交代了,让众位公子今晚好好休息,您这一看书,满院子的人都能知道,明天传到侯夫人那里,小的又要挨训了…
公子您就行行好,今晚别看书了,您可是刚从考场里出来,瞧您瘦的,夫人见了一准要伤心。您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见夫人的时候有精神,也省得让夫人为您担心了。”
“你这小子,嘴皮子越发利索了,公子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句,侯夫人和夫人都被你搬出来了,我要是不应,岂不是不孝了,”李斌笑道。
“公子最孝顺了,”长生狗腿地说,“公子是不是想去跟夫人讨论考试的事情,既然都考完了,不如先放一放,公子一向刻苦用功,一定会金榜题名的,您现在不如趁着成绩还没下来,先放松一下,补补身子,要不然怎么有力气应付几个月后的春闱呢…”
李斌望着窗外的月色,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我不该着急,若是这么点事情我就坐不住了,以后怎么配得上…没错,我得学着沉稳下来。”
李斌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手指摩挲着荷包上的花纹,目光却放在头顶那轮明月上,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却说又过了一段日子,秋闱放榜了,长乐侯府有两位公子高中,一位是三房的庶子瑢哥,另一个便是李斌。
梅香听到消息,心中吃惊不小。前一世李斌这一科没有中,是三年后第二次下场才中的。
梅香不禁感叹,果然是世事无常,前世今生早已不同。
想来前世李斌心中没有牵挂薛碧儿,更不会为了薛碧儿而努力奋进。今生心中有所求,李斌更多了一份动力,这才能改变历史一举得中。
梅香听到这个好消息,赶紧让明月磨墨,立刻书信一封,让胡嬷嬷拿信去找青木,让青木派人把信送给还在南方的薛碧儿。
青木当天下午亲自来了长乐侯府见梅香,梅香略有些惊讶,遣退了下人,只留下胡嬷嬷在屋里。
青木看了梅香一眼,笑着说道,“公主,上次你交代的事情我一直派人留意着,现在有消息了,安平侯府那边这几日有动静了…”
第一百零五章 心软与心善
“公主,安平侯府昨日请了太医为那位重病的三小姐诊脉,听说她已经没救了,太医连方子都没开就走了,今日安平侯府在准备马车,好像是准备把三小姐送去城外的庄子上等死。”
“没救了么?消息可靠?”
“不,因为您说过决不能暴露我们自己人,更不能同安平侯府扯上关系,所以我没有派人直接去接触打听,这些消息都是间接打听到的,不能保证是否确切…”
“既然这样那就先看着,我还是那句话,不能搭上咱们自己人,更不能露了咱们的底细,你也说了现在京里暗卫行走的多,千万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等孙玉兰到了京城外,再说吧。”
梅香心中暗道,“孙玉兰,我给你一次机会,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不过前提是你能撑过去,撑到离开京城…”
梅香每次想到孙玉兰,就会想起前世的自己,同病相怜的命运令梅香愈发不忿。
并不仅是同情,梅香只要一想到孙玉兰是永安帝想要害的人,一股破坏的念头就会油然而生,不能叫永安帝得意,不能叫他事事顺心。永安帝想做的事她想破坏,永安帝想杀的人她想救。
而且除此之外,梅香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孙玉兰,那些她父亲书写的东西孙玉兰是从何处得知的,永安帝又从孙玉兰那里知道了些什么,此事关乎梅香的父亲,梅香必须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青木看着梅香欲言又止,梅香心中了然,说道,“奶兄可是觉得我妇人之仁,太过心软?前面救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小梅,现在又想救一个麻烦缠身的孙玉兰…”
小梅便是之前那位跟着母亲,伙同李四一家讹诈长乐侯府的那位姑娘。后面来的那个老鸨手里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卖身契,梅香觉得她品性没有她母亲翠花那么无药可救,便让青木替她赎了身。梅香就是给她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至于以后小梅做什么去了哪里便同她无关了。
青木摇了摇头,“不,公主不是心软,是心善,您想救的人都是本性纯良又生不逢时者,您给了她们一个继续活下去的机会,这与烂好心是不同的…”
“是么…”
梅香有些不确定,她救下小梅,想要救孙玉兰,也可以说是一时的冲动。也许是身为重生之人,梅香自个获得了多一次生活的机会,便也想帮助那些与她前世境况相同的人吧。
“小姐,上次上次救的那个小梅,她现在虞城郑家做丫环…”
“做丫环?是她自己卖的身?”
“是她自卖自身,她这么做也是不错,没钱没本事,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进大宅门做丫环是挺好的选择,而且,她跟那外郑公子已经有过首尾,小梅在郑家呆上一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