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颔首牵过他的手,在他的带领下,一同走向那久违的朝堂之上。
……
多日不见,那朝堂庄严肃穆如故紧。
宫灯将那朝堂照得通明,那明黄的帷幔迎风而起。
百里君绝牵着不期的手,径自走到那龙椅之上。
他先行落座,随后让她坐在了他膝上,这姿势是他二人所惯用的。
不期低眸看了看那龙椅之上雕刻的精致的龙纹,这龙椅早就是该他坐的。
她坐在他膝上,透过他的那张银质面具去看他的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那眸光所向正是那殿廷之外的大昭江山。
此时此刻,他心中应早有了主意!
能否除去苏尧棠父子,这或许就不该是她担心的。
谁该做主这天下,谁能坐拥这江山?那答案她不也是一早就判下了吗?
他,百里君绝,他应是想过好多次这样的时刻。
龙袍加身,万人敬仰。
这才是帝王!
蓦地,他侧眸看她,一双犹如黑夜一般深邃的耀瞳之中蕴着一丝浅浅的笑。
“怎么,一直在看我?”
不期扯扯嘴角,淡淡地笑了,她坦然道:“不知怎地,今天,就好似总将你看不够似的。”
百里君绝嗤笑一声,回道:“既是看不够,就一直看下去,看到你厌烦为止!”
不期浅笑颔首,应了一个“嗯”字。
说罢,她抬手抚上他面上的那张面具,以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
她的手好冷,他的面具更冷。
她好恨!好恨这些日子以来,彼此坦然相处的时光终是没能解开的他的心结。
在她面前,他的这一张面具也许永远不会摘下了。
骤地,她心上一疼,她微蹙了眉。
他看在眼中,又是何等地心酸如故?
在自己最想珍惜的人面前,他始终摘不下那张面具,他始终记得,她曾以那样的眸光看过他,她怕那样面目的他。
所以他不想,抑或不敢在她面前展露那个真实的自己。
但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在她面前摘下那张面具。
他和她,彼此之间只深深对望一眼的须臾,足以变换沧海,足以更改沧田。
“今天,本大人就是要亲自闯进这殿廷看看了!”
“我手中握有虎符,你敢拦我?”
“谁敢拦我,我苏尧棠今日便在这里也要了他的命!”
耳边聒噪响起,百里君绝将不期安然放在龙椅之上,他拂拂衣裾起身,竖耳细听,没错刚那声音正是苏尧棠的。
百里君绝淡看了不期一眼,握过她冰凉的手,探到他唇边,在她指尖轻轻一吻。
“期儿,你信我吗?”
“嗯。我笃定你的选择,你的做法。”
“你且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等下你什么无需说、无需做,只要听、只要看便好了!”
不期垂眸浅笑着颔首,但闻百里君绝扬声道:“君野,请苏大人进来吧!”
他话音才落下不久,便见苏尧棠一身戎装,身后跟来正是素来一袭嫣红的苏子逍。
苏尧棠一进殿廷,出口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笑中所带的阴鸷、嚣张之意,不禁让人胆颤。
“原是陛下和辰王都在这里啊!”
他苏尧棠一进大殿,嚣张之意散发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
此话既出,俨然是不降不期二人放在眼中。
百里君绝垂眸亦是淡笑道:“不知苏大人今夜前来可有何事?”
苏尧棠一时哑口无言,回眸看向自己身后的苏子逍,但见他单手执笛,似笑非笑着。
“哦,对了,本王听说大人一直很想见陛下一面,以确定陛下是否安全,是吧?夜黑风高,苏大人眼下既已见着了咱们陛下,便请回吧!”
“回?可笑!我苏尧棠今儿既进了这朝堂,又岂有回去的理儿?”
百里君绝玩味地笑道:“哦?那苏大人是想?”
“我苏尧棠今日来,要的就是那小皇上坐下的龙椅!”
苏尧棠的声音涤荡在偌大的殿廷之中。
闻声,百里君绝的眸光便落在不期身上,他径自从阶上缓步走下,他眸光瞥见那殿堂之外,但见那殿外已然整整齐齐地站了他苏尧棠的几十精兵。
“苏大人这是想逼宫吗?可是怎么就带了这么点人来?”百里君绝冷笑道。
“苏某既有那个胆量逼宫,自是不会只带这些人来!”说罢他自袖中取出那两半虎符,将它们高高举起。
昏黄的灯火照射下,金质的虎符闪耀着别样的光彩,也许那就应是应是王者的风采吧!
不期不禁为之一惊,那苏尧棠手中拿的是……
两块虎符?!
不期明明记得那虎符有一半在她手上,一半在苏尧棠手上,现今两块都出现在他那里,说明什么?
是谁背叛了她?从她那里盗走了虎符?难道是苏离做的?
这一次,百里君绝没有回头看她。
那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拉长,他的身躯没有丝毫的摇晃,这一切俨然是在他的掌握之中的。
“此时此刻,绵奕城外我大昭的十万精兵任我差遣!你,百里君绝,还有你,百里不期,你们都逃不开这里了!”
就在这时,从门外重重围起的人群之中,挤出了一记幽绿色的身影。
那张绝世的容颜略显匆忙,她拄在那朱红色的殿门之上,静看这殿中的一切。
不期也一并瞥见了那来者,是礼飞羽!她怎么会来?
余光之下,苏子逍亦是瞥见了礼飞羽。
很好,她终于来了。
飞羽,我要你看清这一刻,我要你知道谁该才是这天下的王者,谁该才是你心里的王者。
是我苏子逍,而非他百里君绝!
但闻他冷笑一声,漠然开口道:“苏大人,当真以为拿了两块虎符便就能调动我大昭的精兵吗?”
苏尧棠满眼惊恐地看向百里君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的虎符是假的?
闻声,连他苏子逍的眉也不禁蹙了一下。
难道这其中有诈?
面前姓苏的二人皆是面有怔色,百里君绝笑道:“两位放心,你们手中持有的虎符是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二位可曾想过,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你们拿到手的虎符,真的能调动我大昭的十万精兵吗?”
所以,他的意思是……
“我百里君绝手持虎符多年,在军中早已树立了威望,调动我大昭的兵力,难道还需要那物什?!”
苏尧棠向后踉跄了几步,却是苏子逍稳稳扶住了他。
“爹!你莫紧张!别忘了,我苏家还有留有最后一招!”
苏尧棠整理了一下慌忙的神色,站直了身体,回道:“对对,我们还有最后的一招!”
西楚,西楚。
西楚皇室有答应过他们,会派兵而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但闻殿外遥遥地传来一声。
“苏大人,可是在盼着西楚的救兵吗?新凉奉劝大人一句,还是别想了!西楚的兵是不会来了!今时今日,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所有的人眸光都聚在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这出现的在大殿的中的人正是姗姗来迟的顾新凉和李闲庭。
158 青鸟与鱼5【3000+】
那一袭湛蓝,不期一见如故,坐在龙椅之上的她明显有些按捺不住了。
顾新凉来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那晚的事之后,顾新凉还会再来帮他!
百里君绝侧首,眼见不期眸光深沉地看向顾新凉。
从她的一双月眸中,百里君绝读出了她的在意嚅。
对她来说,顾新凉应当是一个极其特别的人吧!
这样的眸光,连顾新凉也看在眼中,不知何故地,他竟觉得这样的神情似曾相识。
难道是兄妹的缘故吗?所以他百里不期和尧其月的不但样貌上一模一样,就连那眉宇之间的忧色也是如出一辙紧。
紧张之中,苏尧棠打破了这三人的眸光交集。
“姓顾的,你胡说!西楚皇室已与我签下了联盟的契约,他们怎么会背叛我?”
但闻那站在一旁的李闲庭笑着开口道:“契约签了又怎样?总是可以毁约的嘛!苏大人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些啊?”
“你是哪里来的?胆敢在这殿廷之上信口雌黄?”
李闲庭浅浅一笑道:“李某不过是无名之徒而已,不劳大人问及出处。苏大人只需要知道,李某手中有你派人暗杀皇上和辰王的证据即可!”
“闲庭,你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苏大人素年来与西楚来往的通牒!”
“你……你们……”苏尧棠气结。
“今时今日,大人还是知时务些的好。便认了这罪吧!”顾新凉又道。
蓦地,苏尧棠开始在这大殿之中狂笑起来。
百里君绝走近,他负手而立,气宇轩昂,就犹如那先天的君主一般。
“三番五次,刺杀圣上,私通西楚,意图谋反,如今再加上一条,抵死不认,罪加一等!”
“刺杀皇上?哈哈哈……皇上,百里君绝,你说那龙椅上坐的人是皇上?!自大昭建国百年来,可从未有过一个女扮男装的皇上啊!”
说到此处时,百里君绝银质面具下的剑眉微蹙了一下。
又闻苏尧棠挑衅道:“你敢不敢,敢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证实她百里不期是男子?如此,我苏尧棠便承了这罪!”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的人神色各异。
顾新凉满目惊色地看着不期,他企图从不期的神色之中找到答案,那苏尧棠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始至终,他苏子逍都站在一旁,一直在笑。
而不期与李闲庭的则是一副早预料到会这么一天的神情。
但见百里君绝的薄唇不禁勾起,他径自登上台阶,走到不期身侧,他握过不期的手,将她扶起。
“既是苏大人想要知道,本王便在大人临死前承了大人的这个愿!”
百里君绝的一只大手扶在不期的腰际,另一只手触上她的龙冠。
龙冠一摘下,她的一头青丝,霎时倾泻而下,落及她肩头,落及她腰际。
她百里不期果是女子!
苏尧棠冲着那龙椅前的两人大喊一声道:“百里君绝,你就甘心将本该是自己的皇位拱手让给一个女人?!这简直太可笑了!”
百里君绝宠溺替她理过发丝,他满目柔情地看着不期,他含着笑扬声道:“让不让这是本王的事情,就不劳苏大人再费心了!”
“既是看过了,大人现在也应该满意了。”百里君绝蓦然收了笑意,厉声道:“君野……把他们带下去,该怎么处理,你应该清楚!”
百里君野一袭白衣提剑进了殿廷,笑着应道:“哥你放心,这一切都交给我来办吧!”
“对了,你且留下苏公子,我可要好好同他叙叙旧!”
“好!”
直到被人拖下殿廷,苏子逍一句话都没有说。
输了便是输了。
他不会再抗争,转身之时,他不去看礼飞羽一眼,只留下一抹决绝的身影。
……
隔日苏家被判以满门抄斩。大昭从此少了一个佞臣苏尧棠,一切是不是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呢?
“陛下,您来了啊!”
不期抬眸正迎上一张盈盈的笑脸。她一路垂着头走着,不知不觉人已到了鸿若殿。
守门的正是礼飞羽身侧的大丫鬟云碧。
云碧欠身一礼,又道:“娘娘已在里面候着陛下多时了!”
不期浅笑颔首,进了鸿若殿。
那床榻上的床帷层层落下,隔着视线,不期依稀能看到一抹纤细的影。
“陛下来了啊?”
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幽幽地从帷幔下传出。
不期应了一声,又闻帷幔内的人又道。
“陛下请便吧!飞羽身子不适,便不出来迎接了!”
不期顿了好久,才回道:“好!”
不期径自走到扶椅旁,缓缓坐下。
静默了许久,她才开口道:“飞羽,是朕对不起你……”
她心中是对礼飞羽有愧的,所以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知自己在心底做了多少努力。
礼飞羽冷笑一声道:“飞羽不明,陛下何来对不起这三个字啊?”
“是朕三番五次地利用你……让苏子逍露出破绽……最后害了苏子逍……他是你心爱的人……朕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如果你想……朕可以下令免了他的死罪,放你们二人出宫。”
整段话说下来都是断断续续的,唯有最后一句,不期是一口气说出来的。
她想过,也许这样,能减轻一下她内心的负担。
但见礼飞羽掀了帷幔,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色的中衣便出来了。
礼飞羽朱唇一勾,玩味地笑了。
“这些飞羽早就知道了,让你利用也是飞羽心甘情愿的。”
什么?礼飞羽一早便知道了?
不期腾地一下从扶椅上坐起,她的反应让礼飞羽很满意。
礼飞羽续道:“说到这里,该愧疚的人倒应是飞羽才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
礼飞羽垂眸浅笑,玉手抚上她中衣上的缨结,纤纤玉指轻轻一拉,那素白的中衣自她肩头滑落。
那霎时抓住不期眼眸不是礼飞羽姣好的胴体,而是她肩头的那一道道疤痕。
不期能辨别那道疤是用刀一笔一笔刻上去的。道道疤痕拼接出的一个字,是……绝。
看到这个字的时候,不期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名字便是百里君绝。想到这里,不期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飞羽想陛下也应该猜到了!这绝字代表的就是百里君绝……”
“事到如今,朝中佞臣已除,绝他早晚有一天会坐上这大昭的龙椅,飞羽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没错,我礼飞羽就是他百里君绝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不会的,不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不期喃喃自语道。
“陛下,你心中已有了答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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