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立即回应，在想要不要继续试探下赵氏跟林嵩之间发生的事，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赵氏的脾气发起来还是挺恐怖的，她永远记得她被狠狠打过手掌心，当下应了声拿起鞋子就转身出去了。
杜文渊是后天要去书院，并不赶早，所以他们是午时才出发的。
杜显在牛车上就问些儿子念书的事，夫子教得好不好啊之类的问题，杜小鱼才晓得书院原来还有岁考这种东西，杜文渊今年便要参加。这岁考必须要成绩优良才行，这样才能进行科考选拔，而选拔通过了才能去参加乡试。
不得不说，本朝的科举制度真的是很严厉啊
杜小鱼觉得比高考制度恐怖多了，试想想，他们那会儿大学生遍地都是啊，可这儿哪来这么多举人进士哦
想着，她忍不住朝杜文渊投去同情的一瞥。
到得飞仙县，几个人下了牛车往酒楼而去。
“小鱼啊，这卤兔子你打算卖多少钱一只啊？”杜显问道。
“爹说呢？”
“我看野兔子的话这么重得要二百二十文钱，咱们要不卖个一百五十文？”
杜文渊在旁边笑起来，“爹果真是厚道，这兔子就算不卤也得一百五十，咱们都处理洗干净煮了还卖这么多，掌柜可得大便宜了”
杜显挠挠头，憨笑道，“这兔子都是大兔子一窝窝生下来的，吃得菜叶又是自个儿家里种的，咱们可没有花一文钱啊。”
“是没花钱，可花的是用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呀，爹”杜小鱼挽住杜显的胳膊，笑道，“爹你想想，咱们等兔子长大得要五六个月吧，这五六个月咱们花费了时间照顾吧？要给它们打扫脏东西吧？暄寒问暖吧？哪样不费功夫呀，时间可是用钱都买不到的。”
杜显被她一通说，想了下道，“说的也是，哎，我不管了，随你们卖多少钱，爹这把年纪就是应该享享儿子女儿福了呀。”说着装作一副老大爷的样子。
引得两人一阵笑。
“其实兔子还有个吃法。”杜文渊这时道，“我在书上看到的，叫拨霞供。”
“剥什么？”杜小鱼睁大了眼睛，表示听不懂这三个字。
“在宋朝的时候曾经风行一时，《山家清供》里记载，‘山间只用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侯汤响一杯后 ，各分一筋，令自筴入汤、摆熟、啖之，及随宜各以汁供。’那兔肉削成薄薄的片，在热汤中烫熟，色泽宛如云霞，因此得名。”
旁边二人听得要流口水。
杜小鱼心道，这不就是兔肉火锅么，她还真没想到这种吃法呢
“那等你下回休息，咱们家里就吃这个。”杜显搓着手，“天气冷的时候吃起来肯定痛快，你师父定也是爱吃的。”
“回去的时候买个风炉。”杜小鱼也蠢蠢欲动。
“要不到时你把章公子叫上吧，人多热闹，最好黄花也能一起回来。”
杜文渊听到这话便朝杜小鱼眨了一眼。
后者立时想到昨儿两人说的话，他就是提到爹娘对章卓予的想法呢，当下一推杜显，“爹说啥呢，到时候咱们难得一家子聚在一起，叫个外人做什么？”
“外人？”杜显不满了，“你这丫头没良心的，人家万家对咱们多好啊，章公子跟你哥是同窗，又经常帮你的忙，请人家吃个兔肉怎么了？文渊，别理你小气的妹妹，你就把章公子叫来。”
杜小鱼揉了揉额头，自己突然就变成小气的了……
说话间，三个人便已经到望月楼。
毛综平常都坐镇酒楼，听说有人要跟他做买卖，当即就叫伙计请了进来，一见又是那杜家的人，忍不住笑道，“你们家跟我这个酒楼也有过多宗买卖了，不知这回又有什么好东西？”
杜小鱼把包在卤兔子外面的油纸揭了，香味便散发出来。
“哟，是兔子啊”毛综鼻子一动，“嗯，麻辣兔肉，好”
听他赞好，杜显颇为自己的女儿骄傲，笑道，“都是我们家闺女自己养的兔子。”
“自己养兔子了啊？小姑娘果然能干。”毛综又顺便夸了两句，但话锋一转道，“不过咱们这儿吃兔肉的人少啊，来酒楼点菜的百来个里面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一个人点，所以我平常都不卖兔肉的。”
杜显听到这话有点急了，那这傻丫头养这么多兔子怎么办啊
杜小鱼早有心理准备，早在很久前就已经跟毛综调查过吃兔肉的情况，所以并不惊讶，笑道，“毛掌柜以前说咱们朝的人还都不吃辣椒呢，这不现在也流行开来了？我相信吃过兔肉的人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这是个很好的例子，毛综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半响道，“你要卖也可以放咱们酒楼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兔肉可贵不了，有人吃就不错了。”
早知道他要压价，杜小鱼笑笑，“这两只兔子我不要钱，如果毛掌柜诚心跟咱们做生意，到客人用晚饭的时候，请每桌都送上一碟，免费品尝。毛掌柜，你说如何？”
毛综听得眼睛都鼓起来，这两只兔子加起来少说也要四百文，对于农家来说算是不小的钱了，这小姑娘倒想得出来。
杜显也愣在那里，没想到他们专门来飞仙县卖兔子，结果这两只卤兔子竟然是白送人吃的，当下推推杜小鱼，“丫头，真不要钱啊？”这孩子的心思真是深，他这做爹的算是这辈子都难以看懂了。
唯有杜文渊嘴角露出一抹笑，她总是会有好的法子的，出手又大方，果真是做生意的材料，可惜不管是为他自己还是为整个家，他都只能走上这条唯一通往官道的科举路，不然就算一起开个拨霞供的饭馆，也未必不能过得快活。
想着，他眼帘半垂，微微苦笑了下。
杜小鱼曾问起赵氏的事情，其实她娘跟林嵩之间的事他又岂会不晓得，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的清楚
这几年本是想明白了，就算他不是赵氏所出，可她抚养他长大，家里每个人都那样疼爱他，慢慢地他也不想再去寻找真相，想着也许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
然后，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可若真有离开的一天，这些年的情谊又如何能轻易割舍？
晚上七点左右还有一更~~
正文 第104章 长线生意（二）
第104章 长线生意（二）
他静静的立着，面上难以掩饰得露出些许悲伤，可转瞬间又恢复过来，抬眼却看见杜小鱼正眼都不眨的盯着他看，当下微微一笑。
这笑容还是脱不开无奈，像明媚之极的春染到了秋的萧瑟一般。
杜小鱼忍不住皱了下眉，猜想他定是有不小的心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可杜文渊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洒脱的人，是那种他想得到就能得到，这样充满自信的人。
所以，能让他觉得很烦恼的事会是什么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杜小鱼咳嗽一声，转过头继续道，“毛掌柜，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啊？”
毛综眼睛转了转，“好啊，反正你不要钱，就算试试也无妨，不过么……”
“不过什么？”
“试可以试，但价钱得谈好不是？既然你们东西都拿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这卤兔子吃起来肯定没有野兔子香，可你们既是已经卤好了，我不用再费工夫，就多算些给你们，以后就按一斤十五文买进如何？”他瞧瞧杜显，“老弟，这价格还算公道吧？”
要不是事先跟杜显说过了，他肯定忙着点头，这会儿却拿眼睛瞧着自己的儿子跟女儿。
“野兔子的话一斤要二十二文，咱们这兔子虽不比野兔，可味道也不差，掌柜不妨尝尝看。”却是杜文渊开口了，“如果掌柜觉得咱们是占了你们酒楼的便宜才能把卤兔肉给客人品尝，那么掌柜想错了。这卤兔肉大可以当小吃来卖，不管是饼子铺，茶铺，还是早点铺都可以卖，如今放在望月楼，也是因为掌柜跟咱们有过买卖，所谓做生不如做熟，挑选合作的酒楼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说是么，毛掌柜？”
一席话说得毛综哑口无言，他哪里不晓得杜小鱼免费送兔肉品尝定是会带动一批客人，只是想着在这事成为事实前把价钱压下来，谁料到这想法早被他们洞察，当下摇着头道，“哎，也罢，你们倒是说说看想卖多少钱。”
“以后这卤兔肉我会陆续供给，不过还是想看看这些客人吃的满不满意，我也不想诳掌柜的银子，若是最终不好卖的话，把价钱谈了掌柜岂不大亏？”
这精明丫头，看过之后若好卖，恐怕又得狮子大开口，可眼前这桩生意他并不想放弃，兔肉这一块是个空缺，倘若真做起来了，自己的酒楼怎么也得占个一席之地。
毛综想了想道，“谨慎也是好事，晚上咱们就看看情况如何吧。”
离用晚饭还有一个多时辰，三人离开酒楼后便找去卢德昌家。
结果大门紧闭，竟是不在家。
“可能在纸马铺。”杜小鱼道，“听说纸马铺就美真姐姐的大哥一个人在看着，恐怕忙不过来。”
“那咱们去纸马铺找。”杜显点点头，“顺便买些纸钱，马上又到中元节了啊。”
中元节就是后世说的鬼节，家家都要祭奠先人，杜显不便回杜家，也只能在自个儿家门口烧些纸钱给祖先。
三个人便又去了纸马铺，那卢德昌夫妇果然在那，林美真抱着小土旺在玩，卢德昌帮着林庆真削竹条，见到他们，忙高兴得迎进来。
“美真姐，我给你送卤兔肉来了。”杜小鱼献宝似的把卤兔子拿出来，“你一会儿尝尝可有哪儿不好。”
“好香啊”林美真眯起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小鱼做的肯定好吃的，土旺，你说是不是呀？”
小土旺哪儿听得懂，只扬着手咯咯咯的傻笑。
林庆真很投入得在做一个宝塔，也没有来跟他们搭话。
“我这大舅子是这样的，显叔你可别介意。”卢德昌笑着搬来几张椅子，“你们坐，我去倒茶。”
“没事，专心才做的好嘛，难怪听说有人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你们铺子买祭品呢”杜显盯着林庆真看，啧啧称奇，“你大舅子手可真巧啊我看跟黄花的绣花手艺差不多，这手功夫学了多久啊？”
“学了六七年呢。”
杜显又是赞叹一声，顿了下问道，“德昌你那货郎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做了，大舅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跟岳父岳母一合计，索性咱们就帮他打理铺子，让大舅子专心做祭品。”
必须得这样，杜小鱼暗道，就林庆真这艺术家的派头，还有林美真那天真的性子，这铺子交到他们两个手里，不晓得成什么样呢，还是得需要卢德昌这样会做生意的人运转下才行。
杜显点点头，“这倒是好，我看用不了多久你们这铺子就得扩张了。”
“承您吉言拉”卢德昌拱拱手。
杜显喝完茶就去那边买纸钱。
林美真喜滋滋的吃着卤兔肉，“好吃，跟咱们家做得差不多呢。”
杜小鱼听到抽了下嘴角，看来指望她提意见什么的估计不行了，就笑道，“姐姐喜欢吃就好。”说完蹲在一边看林庆真做宝塔。
看他做这些祭品真是一种享受呢，可惜上回那个小藤椅给白莲花了。
杜文渊一直没说话，此时见她着迷似的盯着别人看，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脸，“就这么好看？”
“难道不好看？”杜小鱼托住腮帮子，“看他手多巧啊”
杜文渊扯了下嘴角，“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下回我带你去看别人画画，不比这个好看？”
画画自也是好看的，不过两个不一样嘛，杜小鱼没答话，从林美真那边拿了一碟卤兔肉过来，递给林庆真，笑道，“林大哥，你要不要尝尝？”
林庆真头都没抬，只嘴角弯起一个笑，“嗯，等我做完再吃。”
杜小鱼便把兔肉放在一边，心道，这人果然专注啊，美食都不要吃哎
那边杜文渊则微微皱了下眉，出来的时候问她，“你跟这林家儿子很相熟么？”他倒是第一回见。
“也不算熟，不过他送过我一个小玩意儿呢。”杜小鱼笑嘻嘻道，虽然那人做事专心不爱主动搭理人，可不知为何让她觉得很亲切，哪怕不说话，坐在身边看他做这些东西都很自在呢。她想着不由感慨一声，这纸马铺挡住了他的姻缘，真是可惜
那惋惜之色就这样挂在脸上，杜文渊这回真没看懂她在想什么，越发觉得疑惑起来，难道竟是看上这人不成？
但是很快他就甩掉了这个想法，两人年纪也差太多了，而且她确实还小呢……
因为时间还多，他们便又去逛了下集市，把风炉买了，又买了些日常要用到的麻油，盐等东西，不知不觉便到酉时，酒楼檐下的大红灯笼此刻都已经点亮，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去用饭。
望月楼也一样，两只卤兔子现在已经被分成了五六十个小碟。
见到杜小鱼他们来了，毛综站在二楼过道上叫他们上去，然后吩咐伙计公布今日每桌送一碟免费卤兔肉的事，下面食客一片赞好。
“这儿倒是看的很清楚。”杜显也上来了，看着伙计走来走去，又不时闻到各种食物的香味飘上来，便跟杜小鱼道，“开酒楼真不错啊，看这人多的。”
毛综哈哈一笑，“老弟这话说的，酒楼真要那么好开，只怕县里满地都是了。”
“说的也是，也得掌柜有能力啊”杜显一听，也觉得自个儿刚才说的话有些蠢，就笑起来。
几人看了会儿，杜小鱼道，“二哥，好像他们并不排斥呢。”
“不要钱的菜多数人都贪吃，”杜文渊一指最右边靠着窗口那两张桌子，“你得看有钱人爱不爱吃，他们不会因为这点钱就改变自己的爱好。”
杜小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那两张桌子的人一口都没有动卤兔肉。
“怎么办，难道不好吃？”她伸手抓住杜文渊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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