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阳光仍然很刺眼,但已不像盛夏时那么灼热。她站在这里,在别人的眼里就像一株被雨打风吹过的花朵。
是的,这些日子她心身俱疲,憔悴不堪。今天到现在,她还没吃一口东西。她犯愁,为了钱犯愁。五万元钱,这并不是小数目,而且只有三天时间!唉,怎么办呢?!
母亲已经在医院住了快两个月了,这期间从没停止过救治,已经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前些天医院方面联系了一位在北京的德国专家要来为母亲做最后一次尝试性大手术,押金需要九万元。此前医院方面向丽莎转达那位德国专家的意见,这次手术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成功了母亲也许就能逐渐好转;失败了当然最坏还是变成植物人。丽莎一咬牙答应做手术。她想天底下任何一位做女儿的都会答应的。便是有一分的希望也要试试,何况这次手术成功的希望还不止一分!答应之后,丽莎便开始筹集押金。
以前在公司觉得九万元并不算什么,而今当她求亲找友筹集的时候才知道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重要的是她求借的人并没有一个十分富有的。她能借的都借了,能求的都求了,勉强算凑上了四万元,还差五万怎么的也筹集不上了。于是她和父亲妹妹商量卖了自家的房子,父亲和妹妹都同意了。
但是,房子还没联系到买主,今早晨医院方面通知丽莎,那位德国专家有事要回国一趟,手术时间提前了,准确时间安排在三天之后。如果他们同意做手术,必须在三天之内交上全部押金九万元。
丽莎把这消息和父亲妹妹说了,父亲一听就急了:“三天咱们上哪儿整五万块钱去呀!干脆手术不做了!能死就死,能活就活!”
妹妹香雪想了半天,说;“姐,我去找找唐玉吧,也许她能帮助咱们……”
“别费那劲了!”父亲长叹一声,“就是同学,也没啥特殊关系,人家就能借咱们那么多钱?人家还得寻思咱们这辈子也还不上呢!算了!”
丽莎却对香雪说:“姐是没招儿了,该借的该求的,甚至不该借不该求的都找过了。你就去找唐玉试试吧,不行,反正也搭不上啥!”
香雪就含着泪走了。
此刻,丽莎站在花坛边发呆,等着香雪回来。她希望香雪快点回来,又希望她晚点回来。毕竟香雪是她惟一的希望了。
假如这惟一的希望再破灭了呢?
假如把那箱毒品现在出手会怎样?丽莎想到那箱毒品,心又怦怦跳起来。不行,能这么快出得了手吗?买主呢?大龙黑子可以帮助联系吗?万一联系不妥岂非全都露馅儿了!齐卫国万一在暗中一直监视自己呢?他能够善罢甘休吗?不行不行!她痛苦地摇了摇头。毒品的事情决不可操之过急,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再出手也不晚,越晚才越保险!可眼下的难关怎么渡过?
丽莎忧虑重重,以致小明走到眼前也没觉察。
小明轻声地:“手术的事定妥了吗?”
丽莎一怔,这才发觉小明站在身畔,叹了口气:“三天后,但还差五万块钱……”
小明:“实在不行,我把我家房子卖了吧。我一个人到哪儿都能住……”
丽莎:“要卖我家房子也能卖,可是这么短时间也找不到买主啊!唉,香雪去找唐玉了,但愿……”
小明叹了口气:“我看差不多。”
丽莎:“就是唐玉答应帮助,肯定也不会借那么多。我看顶多一万……”
“姐!”一声亲切而欣喜的呼唤。
香雪像蝴蝶一样飞到了花坛跟前,手里拿着个红色皮包。
“怎么样?”丽莎的心缩紧了。
“妥了!”香雪把手里的皮包递给丽莎,“五万元,一分不少!另外还有五百块钱是唐玉送给妈买补品的,她说是她的一点心意……”
丽莎打开皮包看了看,眼前变得模糊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慢慢滑过面颊。
“姐……”香雪咬了咬嘴唇,“你……去交押金吧……”眼里噙满了泪水,晶莹欲滴。
丽莎点了点头,对小明:“你和香雪回去吧,别惦着了。”
小明:“你和韩叔想吃点啥?我回去做好让香雪送来……”
丽莎:“啥也吃不下……也许手术之后能松口气。我去交押金了,这么多钱放在手里也不安全。”
说完,她就向住院部走去了。
小明对香雪:“咱们回去吧。”
香雪点了下头,擦了擦泪。
他们离开花坛,默默地往外走。
突然,香雪停住了,投目小明:“小明哥,我想跟你说点事儿。”
小明站住:“啥事?”
香雪咬了咬嘴唇:“你和哪家夜总会或者酒店熟悉?我想你介绍我去当……坐台小姐。”
小明不认识似的看着香雪,没吭声。他半天才避开目光,摇了摇头。
“大龙和黑子一定熟悉,你跟他们说说!”
小明轻声地:“我是说,困难都是暂时的,你不能用自己的一生开玩笑……”
“我是经过再三考虑的!”
“你还小……”
“我都十九了!我听说那些坐台小姐中还有十七八岁的呢!”
“我认为你现在就应该调整心态,准备复习再考!这是你的正路!家里的困难你姐和你爸会想办法解决的,他们也决不会同意你干那个去!”
“我不考了,永远也不考了……”香雪流下泪来,声音哽咽,“你不帮我联系,我就自己去联系!”
小明皱了皱眉:“等你妈做完手术再说,好吗?”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手术如期进行,而且十分成功。
知道手术获得成功,守在手术室外的韩父、丽莎、香雪和小明都哭了。
母亲在手术后的第四天终于苏醒了过来,但是不能说话。
也无需说话,这就足够了。看着母亲睁开眼睛,丽莎跪在床边,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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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手术后的第六天上午,丽莎让父亲守在病房照看母亲,她说今天是星期天,她要和香雪买些礼物去感谢唐玉一家。父亲急忙点头,说应该去表示感谢,人家是你妈的救命恩人啊,钱咱们以后要还,这人情更要领!
丽莎回到家,一进院就听到小明拉的二胡曲,还是那么凄婉忧怨。她叹了口气,知道小□□里依然很苦。
她进了自家门,却找不到香雪,门没锁,知道她没走远。多半是在听小明拉二胡。她就出了家门,来到小明家屋前,投目望进去。见香雪果然在听小明拉二胡,边听边抹泪,一脸忧怨。妹妹大学落榜。心境凄凉,自然容易被这二胡曲感动。
丽莎走进小明家屋里:“你老拉这些让人伤心的曲子,就不能拉点欢快的?”
小明停住了:“我就会这些,……”
香雪投过泪眼:“姐,你怎么回来了?我正寻思一会儿去医院呢!”
丽莎当然不知道,香雪来找小明并不是专门为了听他拉二胡,而是又来磨他,让他为她联系地方去当坐台小姐。小明总是一推再推。
丽莎:“我让爸先照顾妈呢!我想和你去买点礼物到唐玉家感谢他们帮助了咱们!今天是周日,他父母肯定在家。”
香雪:“那还感谢啥……到时候,咱们还钱就得了呗!”
丽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小明:“我看去看看唐玉的父母还是对的。”
香雪:“那……我自己去吧,不用你去。你去医院照看妈吧。”
丽莎:“你看,我可以代表咱爸咱妈……”
香雪:“我也可以代表!”
小明:“我想还是让你姐陪你去的好……”
香雪对小明:“没你的事!你别跟着瞎说了!”站起身,“改天我自己去吧。”走出屋去。
丽莎对小明:“你怎么惹着她了?她怎么跟吃错了药似的?!”
小明笑笑:“她落榜心情不好……”
丽莎:“不对,她准有事儿!”
小明:“她……她想去当坐台小姐,让我帮她找地方,我一直没答应她……也许就为这她有怨气吧?”
“她啥都敢想!”
丽莎说完,走出屋,回自己家。她又听到小明拉响了二胡。这二胡曲总能搅动她内心的波澜。
丽莎回到家,见香雪脸朝下趴在□□,肩头不住地耸动着。她坐到床边,放柔声音:“小妹,姐知道你的心情,姐不怪你……但是有些事你不该瞒着姐,姐毕竟在社会上闯荡了这么些年,苦辣酸甜咸,都算尝到了。特别是在人情世故上,姐也知道一些,我觉得你没理由不让我和你一起去唐家,我除了要当面对人家表示感谢,还要说明咱家经济状况和还款措施,这是对人家的尊重。好了,小妹,起来和姐去吧,算姐求你了还不行吗?”
香雪一翻身坐起身,满面泪痕:“姐……咱们那钱不用还他们……甚至也可以不必对他们感恩戴德……因为……因为那钱是我把录取通知书卖给了唐玉……”
丽莎大吃一惊:“你考上了大学?!”
“姐!”香雪一下子扑进丽莎怀里,搂住丽莎,哭着,“你别怪我,我是为了救咱妈才这么做的!我……我其实也不想卖呀!可是我能看着咱妈为了缺钱做不成手术吗?!不上大学我还可以干别的,可妈……咱们只有一个啊!呜呜!姐……”
“小妹……”丽莎搂紧怀里的香雪,泪水夺眶而出,“你真傻啊!你不该瞒着姐呀!”
“我就怕你和爸不让,所以才没告诉你们!现在妈手术成功了,我认为我这么做值得!”
“可是你的一生幸福却……”丽莎声音哽咽了。
“不上大学我也同样能追求到自己的幸福!”
“唉!那么容易吗?现在大学生工作都难找,你……你能干什么呢?你还想走我的路吗?”
“有什么不好呢?”
香雪离开丽莎的怀抱,泪眼迷蒙地看着丽莎,这么说。
丽莎痛苦地摇了摇头,喃喃地:“不好……这么些年你看到的是姐的外表,你不了解姐的内心……不好……你必须要上大学!你不能放弃!”
“晚了……一切都晚了!”香雪咬着嘴唇,忍住哭泣,“但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不晚!”小明不知啥时候出现在门口,“只要唐玉还没去上学就不晚!咱们还可以去把通知书买回来!”
“那成啥了,那不成了骗人家了吗?”香雪投目小明,“算了,我认了!”
丽莎:“不行,你认了,我不能认!咱们卖房子,把钱退给他们,要回通知书!”
香雪:“就算咱们不讲信用,可是唐玉再有七八天就要开学了……房子能卖出去吗?”
丽莎:“卖不出去就去借高利贷!说啥也要把通知书买回来!你现在把唐玉家的地址告诉我,我去她家找她父母!”
香雪:“姐……我不想让你去……我真的不想上大学了!”
丽莎生气地站起身:“你?!你怎么这样没出息!”
香雪委屈地:“我是想,我上大学了,家里再没了房子,妈又那样,你和爸都没了工作,以后怎么过呀……”
丽莎:“我们只希望你去上大学,家中的一切都不用你管,有姐呢!就是毁也可姐一个人毁!”
小明:“你姐说得对。当初你怎么劝我来的?我烧了通知书那是喝醉了一怒之下干的,事后也后悔了。唐家应该理解你们的难处,不会想别的什么!”
香雪:“姐,这样吧,一会儿我去找唐玉说说……你这么闯去跟人家闹多不好……况且那原本是我心甘情愿的……”
丽莎叹了口气:“这件事你别管了!你现在就去医院帮着爸照顾妈。这件事先别和他们说。姐能把通知书要回来你就啥也别说好好去上大学,要不回来,你也别埋怨姐。”
香雪默默地点了点头。
香雪去医院了。屋里只剩下了丽莎和小明。
丽莎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支烟:“你坐呀!”
小明坐到沙发上:“我看还是卖我家房子吧……”
丽莎:“我们怎么能连累你呢!不过,我倒想,等我家房子卖了,先搬你家迁就几天。”
小明:“万一房子在七八天内卖不了呢?”
丽莎:“那真得去借高利贷了!”
小明:“你应该知道,借高利贷必须有中间人担保,你家现在的情况谁愿意担这个保!大婶儿虽然手术成功,只怕要恢复一年两年的,在这期间还得花不少钱……再说香雪如果上了大学能不花销吗?我把房子卖了,钱就算借你们的,我一个人可以到大龙他爷奶家住,还可以替大龙照顾他仉。这样……”
丽莎打断了小明:“你已经够苦了……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的梦还是我们自己圆吧!”
小明:“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帮助。以前你们也没少帮助我们家……”
丽莎抽了口烟:,“你去拉你的二胡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明默默地走了出去。难得他有这一片热心肠!
丽莎想静一静,可她怎么静得下来?小明句句说的都是实话,她想自家梦自家圆,谈何容易!抽着烟,心乱如麻,愁肠百结。
抽完一支烟,她到里屋坐到梳妆台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吓了一跳:这是我吗?我怎么变这样了?
镜子里是一张憔悴的毫无光泽的脸,眼睛里布满血丝。是啊,应该这样,自从迪森出事之后她的心从未得过片刻安宁,特别是母亲出了车祸,她更是雪上加霜,度日如年。这两个来月,她忘了修饰自己,甚至忘了看自己。她的心全系在了母亲的安危上。现在母亲那里刚刚可以松口气,妹妹这里又出事了,而且更是非办不可!她的心真的好累好累。
坐了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她过来想给房屋中介所打电话,询问一下卖房子的事情。但操起话筒,里面传出嘟嘟的声音,知道这是停机的信号。她放下话筒,家里电话啥时候欠费停机了?她不怎么回来,香雪也没告诉她。至于她原来的手机为凑钱给母亲看病早卖了。
她怔在这里,心中一阵凄凉。走到这一步,怨谁?还是怨自己。她又想到了那箱毒品。自己得到了那箱东西,究竟是福还是祸?
窗外又传进那如泣如诉的二胡曲,她听着,似有根纤细的手指在拨动着她的心弦。她不知不觉又潸然泪下。
这天晚上八点左右,丽莎来到了海滨酒吧。进了酒吧,她到二楼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这里靠近楼梯,二楼进出的人都要从她桌边走过。她呷着服务员送上的饮料,抽着烟,似有意无意地四下巡视着。
明眼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