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在小阶梯边缘的纤足此刻却是踩了个空，若是无人扶衬，这朝脸摔下去……就麻烦了！幸好，幸好。在场人员一片嘘唏。
瞥见主位的慕容意脸色有异，几乎是在扶着玉嫔站稳的同时，慕容越撒开了手。
然后弯弓却还在玉嫔手里，猛然被他放开，手里一个不稳，一个没抓紧……砰！啊！洗白的手指上立马涌出殷红的鲜血。
“太医！太医！”慌张之下，只听得皇上的一声怒吼，一阵骚乱之下，校场人影逐渐退去，容悦闭上眼睛，隐约之下，姜素衣的眼神鲜明却忧伤。
皇后宫中，此刻一桌丰盛，桌上两人，一人惊喜非凡，一人心事重重。
“皇上今日劳累，外面天气炎热，多少该吃些，保重龙体。”皇后整了整情绪，给他舀了几片冰糖雪梨。
“嗯。”慕容意静静地吃下，片刻抬头，“时候也不早了，你让人去内寝准备一下，朕今晚就在这里歇下了。”
“……”皇后一时说不出话了，后宫女人可怜，失去姿色的后宫女人尤其可怜，也不知独守空房了多久，是在田嫔得宠之前……亦或许更早。
“是，臣妾这就吩咐下去，不知皇上晚上还有没有泡脚的习惯，臣妾可以……”
“皇上！”“皇上！”门外的公公却在这个当口打断她的话，而且听起来甚是急切，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便得罪了一个后宫之主。
“什么事？”皇上皱眉也有些不耐烦。
门外的太监身子一抖，他只知道皇上今日自从校场回来心情便不是很好，但这是喜事，便壮者胆子，“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方才太医给玉嫔娘娘诊治手上的伤口，发现……”还是激动地有些打抖，“发现玉嫔娘娘喜脉！”
“什么？”慕容意瞪大了双眼，亲自跑过去给小太监开了门，惹得小太监一阵惶恐，“皇……皇上，玉嫔娘娘喜脉。”
“喜脉，哈哈哈喜脉，永蝶，你听到没，朕又有皇嗣了！哈哈哈……”慕容意膝下稀薄，这宫中已是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喜事了，他对着皇后一时走来走去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方才那点阴郁早已随风而散。
“臣妾恭喜皇上，实乃全国之幸，玉嫔功不可没。”夸着玉嫔，皇后的眼神却不在直视慕容意。
“功不可没，确实功不可没……走，看看去！”他说着便走，完全忽略了他走后这殿中恢复的孤寂。皇后瘫坐在锦凳上，没有半点精神，眼泪便就这样汩汩流下。
“娘娘？”进门的是自小便看着她长大的嬷嬷，心里像是被淹了一般，堵着想要给些许安慰。
“何事？”皇后舍下眼泪，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尚算正常的背影。
“田嫔娘娘请见，若是娘娘不想见，奴婢这就……”
“不。”皇后停了片刻，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去，让她进来！”再次回头，已是目光尖锐。
不出片刻，田嫔便被带了进来，脚下的步子有些急，“田嫔给皇后姐姐请安。”叫的是姐姐。
“田嫔今日怎么有这般兴致，如此夜色，大家都往玉嫔宫中凑热闹，你竟来本宫殿中请安？”皇后咄咄逼人。
“皇后姐姐，田嫔是来……”她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我是来请皇后姐姐一起去玉嫔宫中凑热闹的。”
“放肆！”皇后突然站起来，把田嫔激得愣生生后退一步。
呃……田嫔顿了顿，“这气是为哪般呀，姐姐今儿个不但不应该生气，反而该高兴才是啊。”
“哼，高兴？庆幸她今晚把皇上施舍给本宫？”
见皇后把话说得这么直，田嫔也不在扭捏，“姐姐可知我刚刚从哪里来？”半响等不到回答，她只好接上，“我方才正是从玉嫔妹妹那里过来的。”等了半天皇后却还是没有任何接话的表示。
“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无人能可动娘娘基本，臣妾与玉嫔此后愿唯娘娘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则逐出宫墙，天打雷劈……”
“住口。”皇后淡定一句打断了田嫔颇有气势的起誓，“她就是这样唯本宫马首是瞻的？”她指了指桌上尚冒着热气的饭菜。
第四十三章 不准走
田嫔嫣然一笑；“今日校场的演出臣妾无缘参与；可也听说精彩绝伦；皇上对四皇子夸赞不已呢。”
“相信皇后姐姐也知道，”她看了看皇后握紧的手心，“若是按照现今形式发展下去，那么……不出三年，这后宫之主就……恐怕花染殿那位了；姐姐是恨着他们的吧？”
校场玉嫔与慕容越的一幕幕再次回荡在脑海里，皇上的不悦神情也暴露无疑；皇后顿时忽视了田嫔的无礼；笑了：“莫非今日校场之中；玉嫔……是在主动勾引四皇子以离间他们父子？”
“姐姐也希望不是么？”田嫔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是这样；但玉嫔那张妖孽脸确实让本宫提不起兴趣了呢；这可怎么办？”皇后挑起田嫔的一缕发丝，冰冷的气息顿时扑来。
“那，现下就一份大礼，皇后姐姐是要还是不要呢？”田嫔极力控制住颤抖。
“哈哈哈……来人，把那对西洋玉如意取来，本宫要去玉嫔殿中贺喜。”却是走了几步便戛然而止，回头盯着急停差点撞在自己身上的田嫔，笑得格外美丽，低声道：“若没有她的提点，你能有方才那番头脑，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失宠，哈哈哈……”转身便离去。
留下田嫔咬紧下唇，良久没有跟上，眼中闪着妒火，但却不得不随着夜风消散而去。
圣旨到！
一大早，花染殿便迎来了乾坤殿总管太监的圣旨，一群人忙碌奔跑，最后跟着贤妃跪拜接旨。大体是四皇子优秀勇武，出征在即，母妃多年孕育辛苦，赏赐绸缎明珠等。贤妃听得无一丝表情，这便是母凭子贵。
“臣妾接……”
“贤妃娘娘稍等，”太监打断她，“皇上还有第二旨。”说完便径直打开圣旨，忽视了贤妃那一刹那的尴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氏素衣，进宫以来，大方得体、温婉善良，如今得孕一皇嗣，此乃齐天之福，姜氏劳苦功高，朕经与皇后商议，酌晋封玉嫔为玉妃，位列后宫四妃之一，于本月十三日在半月殿举行册封仪式，恭贺小皇嗣天降……”太监的最后一句拖得特别高。
其余人等立马跪下高呼，“玉妃娘娘千岁千千岁！小皇嗣千岁千千岁！”似是收到很满意的效果，太监交完圣旨起步便走，头一次拒绝了花染殿的犒赏银两。
当前形势，众人纷纷做墙头草，谁也不想与花染殿靠得太近，下人们听完圣旨一片唏嘘，或低语或自危。
甚少人看到了跪下地上微颤的贤妃，沈陌此刻也是带着八分的同情，扶起她。册封大典定在十三日，少爷出征在十二日，如此心急，在皇上心里，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
“此后这玉妃要与我平起平坐了。”回到殿中，在尚有许多下人在场的时候，贤妃意外地爆出这样的话说。
以前的贤妃从来不把争宠看在眼里，此刻，众人一片安静，谁也不敢擅自接话，包括沈陌。
“你过来。”她指了指沈陌。
“娘娘。”沈陌微一屈膝。
“四殿下那边是否都安排妥当了？衣物可曾带齐，最近可曾吃饱？”
沈陌听完愣了半晌，近些天她一直都在花染殿从未被允许见过慕容越，此刻问她这话，是为哪般？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知。”
贤妃停了半晌，抓住她的眼神不放，道：“那……你便代替本宫去瞧瞧，他近日忙于军中训练，应是没时间照顾自己的。”
“娘娘……”
虽然知道贤妃有些不对劲，但是面对陌生又熟悉的永和巷，沈陌亦不想与她去算计那么多。慕容越尚在军营还没回来，沈陌便赶走了寝殿所有的宫女太监，静静地按照他多年来的生活习性把殿内的物什都重新归类。
衣物，鞋子，佩剑，还有长笛……熟悉的男人，熟悉的味道。
“陌小姐，您是否要在这边用膳？”永和殿的下人对沈陌的恭敬，不仅是因为慕容逝，还因为他们自己的四皇子，此刻连站在门外弱弱询问的膳房小姑娘也不例外。
沈陌看了看手边已然收拾妥当的房间，停了停手道：“你们都下去休息，膳房交给我。”
“陌小姐，这……”小姑娘有些愕然。
糖醋排骨，粉蒸肉，酸辣土豆丝……沈陌无奈地看着做完一道菜便进来问是否需要帮忙的主厨，以及睁大眼睛看着奇怪菜式从自己面前端过的伙房丫头，以前容府的厨子远没有这样可爱。
摆完碗筷，看看天色已然擦黑，心下不由得有一丝羞色，这场景，活脱脱妻子等丈夫回家吃饭。
嘶啊！刚要把烛火点燃，窗外却吹来一阵风，火折子立刻点向自己的手指，一阵尖锐的灼痛愣生生把她的眼眶给逼得湿润。不可能的事情果真不能乱想。
可是夜色越来越黑，望眼欲穿外面也没出现任何脚步声，倒是屋内的烛光晃得人有人朦胧，还有些睡意……
“阿陌……阿陌？”很久不见她，本来已经回来迎接他的还是那张冰冷的床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等自己，慕容越心都要融化了，想让她醒来跟自己说说话又生怕惊醒他，抱着她有些发冷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唤。
“嗯……”沈陌本就睡得不深，不肖片刻便醒了，但那叮嘤一声还是挠地慕容越的心有些痒。
“冷不冷？”
“嗯。”沈陌由他抱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饿了。”盈盈的烛火下，沈陌的一双睡眼眨得他心跳慢了半拍，要早知道她在他也不会这么晚回来。
“那便吃……唔！”沈陌瞬间睁大眼睛，唇瓣被慕容越含住，吸吮、研磨甚至轻咬，他越来越克制不住自己感情，气息乱了，乱了，全乱了……
“阿陌阿陌？”努力了良久发现她的贝齿还是对自己紧闭，慕容越有些着急地轻唤她。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他吻她是在什么时候了，或许她早已忘记了如何去吻，去回吻这个她看不透的男人。
“少爷！”沈陌主动攀上他的脖子，离开他的唇埋入颈脖之中，“你不饿我可饿了。”脸上贴着他的盔甲冷得有些刺骨。
“哈哈哈好吧，我们吃饭。”以为她在含羞，慕容越笑得爽朗。
“殿下，马已经牵入马厩……啊！奴婢无心之失，殿下恕罪。”后半句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凭空出现的女子声音？沈陌抬头看向来人，纤腰不盈一握，细纱嫩绿裙裳衬托地身材凹凸有致，她捂着脸背对着自己，这只是一个背影，不知正面会怎样的美丽迷人。
“下去！”慕容越板着脸低吼一声，摸了摸沈陌的发。
“殿下……”那女子娇嗔着转过身来，不甘心就这样被赶走。
这张脸……这张脸，沈陌似触电了一般，这张脸竟和自己有五分相似！
“我让你下去！”见沈陌有些不对劲，慕容越几乎是恶狠狠瞪着女子走的，她的眼泪算什么，即使有那么点相似。
“阿陌，她不是我……”
“我知道，”沈陌挣开他，“是贤妃娘娘叫我来的。”是贤妃娘娘叫她来看的。
“你一向是懂我的。”慕容越望着她，只一句话。
“我不懂！”沈陌说完便要走，袖子带动了桌上的一只玉杯，哐啷一声落下地上，碎片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我不准你走！”慕容越一把把她捞回来束缚在自己怀里，任她再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你凭什么不让我走，这世上还有灯会，还有诗坛，还有我的青春，你凭什么把我束缚在这里！”沈陌一口咬在他手上，方才不愿为他打开的贝齿此刻却开了。
“因为是你先爱的。”只淡淡七个字，沈陌便不再动弹，“爱了就不准走。”这是命令，容少爷对沈丫头的命令。
“还记得这个么？”慕容越对沈陌过于了解，以至于了解她在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稳定，什么时候感动。并恰到好处地将他们融为一体。
沈陌回头，若不是刚才的尴尬一幕，怕是要生生落下泪来，因为眼前他手里拿着的是中国节，没错，那个早已消失在记忆中的国度。
“那日你离开容府跟着我娘去清幽山的时候落下我房间的东西，”他甚至看出了她眼中对这个东西的特殊性，悄悄靠近他耳边，“真奇怪呢，我竟会觉得他莫名熟悉。”
莫名熟悉，熟悉！晴天霹雳般想起了前世的沈越，那是一个连梦中都在为她着想的男子，沈陌无意识地点点头，“少爷，若有一天你再次看到这个中国结，那附近一定有我。”
“嗯，不走了么？”
“不走了。”
“原来它叫中国结。”
“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记住它。”
“为什么？”……
朝阳细软，军旗在滚滚黄土中前进，沈陌站在贤妃的身后，注视着同一个人。
“你还以为昨晚的女子只是一个军妓么？”贤妃的开头语让人丝毫提不起谈话的兴趣。
“奴婢不知娘娘所指为何。”只能淡淡回避。
“别傻了，如果我没猜错，越儿他还没碰过你。”贤妃满是肯定，“纵使那是一种珍惜，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活到二十六七不可能身边没有一两个女人，像你这般追求纯净的人，还是尽早解脱的好。”
“娘娘，出来太久皇上会担心。”沈陌着实些生气了。
“哦？是吗？那我们便回去，”贤妃竟是很顺从地作势摆道回府，风中扬起她的一道声音，“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有个养母，叫莫安。”
“哦对，她还有个女儿，叫容颜，很好听的名字呢。”见沈陌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贤妃补上最后一刀。
直插心脏，鲜血淋漓！
第四十四章 共枕眠
“我答应你。”沈陌咬咬牙仿佛放空了整个世界；“可是也请娘娘记住；若是他日您不能扶他坐上那最高的位置；你欠我的，你……”
“我以命赔你。”贤妃利落地转身，仿佛变身无知少女，仅凭着一腔热血诠释着自己的责任。
直至十三日夜抵达半月殿，站在贤妃身后看着这尊倔强的背；沈陌仍有些呆住，